第七百四十四章 送你最后一程
听到裴杞堂的话,所有人停下抬起头来。
宁王带着人一脸大义地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他那一尘不染的甲胄看起来格外的扎眼,虽然是乞降,却仍旧保持着贵族的气度,即便是在人前一跪,他身后那些将士也会牢牢记住他今日的恩德。
所以他输了,但是输的不难看,退一步保住了自己的力量,这是最大的成功。
威严的声音却从他头顶上传来。
“通敌叛国者不赦,不孝者不赦。”
宁王从容的神情僵在脸上,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湖霎时起了波澜。
裴杞堂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做什么?
宁王抬起眼睛,看到不远处那个骑在战马上的人。
“不义者不赦,内乱者不赦。”
裴杞堂微笑着,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不起任何的波澜。因为所有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宁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甚至乖乖地乞求纳降,换来的却是对他的侮辱,这不合规矩,裴杞堂明明已经答应了,现在却又反悔。
“你……”宁王睁大了眼睛,看着裴杞堂。
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说出口,怕张了嘴一切就难以挽回。
宁王吞下压制在心口的怨恨和愤怒:“只要你肯善待百姓,我……就会俯首称臣,不再有任何的妄想。”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希望裴杞堂能够到此为止,一切皆大欢喜。
“我愿意去为先帝守灵……若是你应允,我也可以前去照顾太后娘娘,此生都不做他想。”
卑躬屈膝。
在这时候,将所有的尊严都丢在地上,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王孙贵胄的雍容。
这样够了吧,即便是皇帝也不过如此。
“宁王,”裴杞堂的声音响起来,“你还记得当年在庆王府里,你是怎么向庆王哭诉的吗?因为你庆王上奏折与皇帝争辩。”
“可是最终你却利用皇帝的手杀死了庆王。你装傻这么多年,连最亲近的人都随意哄骗,甚至为了一线生机杀死王壇……这样的德行早已经称不上是人。”
宁王浑身颤抖,眼睛里渐渐爬上了红血丝:“你竟然耍诈。”两军阵前,他却这样出尔反尔,难道就不怕被人耻笑。
裴杞堂欠过身:“你可以走,愿意跟你走的将士都可以离开,不过……明日是最后的机会,就在这里,一战定胜负。”
愿意跟他走的将士。
宁王向周围看去,许多士兵都低下了头。
活着多好,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机会,谁还会一门心思走上死路,再说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在毫不知情之时成了宁王党,如果开始就让他们选择,他们未必会跟随宁王。
“今天我不杀你,”裴杞堂直起腰身,“因为今天有将士来降,本王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但是明日……你必死无疑。”
无数双眼睛落在宁王身上。
宁王只觉得脚下的土地松动,而他整个人调入了一个黑洞之中。
他已经跪下了,他已经俯首称臣,他已经如此卑微,裴杞堂却依旧不肯放过他,怎么会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宁王嘶声道:“我是你的叔叔。”
“你不是,”裴杞堂淡淡地道,“你只是个傻子。”
做了一辈子的傻子,最终还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就是宁王的结局,应该属于他的结局。
宁王咬起牙来:“你别忘了,你谋反、大不敬也是十恶不赦,这样对付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跟你不一样,”裴杞堂道,“谁赢了谁来定规则,你没有这个权利指责我,除非明日你能活下来。”
“不过,你就算活着,打不了胜仗,对于金国来说也早就失去了能够利用的价值,你让周焱与交趾合作,最终交趾人放弃了周家,金国也会这样对你,因为你在他们眼里最多就是个卖国逐利的小人。”
裴杞堂说完话,调转了马头慢慢地离去。
宁王望着裴杞堂丝毫不加防备的模样,整个人如置冰窖。
对裴杞堂来说,他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威胁,这是对他的蔑视,也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一个失去了抵抗力的敌人,不过就是个玩物。
“我要见太后。”宁王忽然道。
太后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会见到的,”裴杞堂道,“明日,你一定会见到。”
裴杞堂大军向后撤去,不少宁王的军队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跟随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宁王环视四周,一面白旗插在地上,周围不过百名将士。
仅此而已。
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会被庆王的军队团团围住。
“王爷,末将等人拼死护送您离开。”
走不了了。
宁王摇摇头:“准备明日迎战吧!”事到如今,他还不至于愚蠢的尚存一丝侥幸。只是他没想到太后竟然没来帮他。
这就是皇家,他早就已经看透,太后已经有了裴杞堂,自然不会再管他死活,没有了利益,谁也不会帮衬谁。
……
天刚蒙蒙亮。
脚步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裴杞堂说到做到,这次来的不是轻骑,因为只要步军就可以掌握住整个战局。
宁王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死去。
他仍旧不敢相信,他会死的这样轻易,这样无声无息,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记着这一战,也许在史书上,他不过就是个假宁王,王壇手中的傀儡。
王壇死后,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也很快分崩离析,最终他死在了庆王手中。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死亡也离他越来越近。
一支箭射过来,他没有来得及闪躲,箭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大腿,鲜血沿着裤子淌下来,如此温暖,紧接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传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痛苦。
又是一箭,这一次对准的是他另一条腿。
鲜血再一次迸溅出来。
他们明明可以一箭射杀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增添他的痛苦,这是在虐杀。
裴杞堂是在为庆王报仇。
他不该杀死庆王,可是庆王不死,他又要怎么争皇位,不能怪他只怪皇位只有一个,如果他们生在普通人家,定然会兄友弟恭。
可惜了。
宁王笑起来,第一次他如此的开怀。
因为他就要死了,这次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谋划,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等待结果。
“王爷,太后,那边是太后。”
将军大声喊叫着:“您看看,太后……”
宁王转过头,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盛装打扮的太后站在那里。
是太后,虽然相隔这么远,但是他却能肯定,也许这就是母子之间的默契。
“向太后那边撤。”宁王心中再次燃起了一丝渴望,他捂住了腿上的伤口,立即吩咐。
只要抓到太后,裴杞堂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顾忌,说不定他就能借此逃脱。
虽然人之将死,但是却不能放弃最后挣扎的机会。
……
“来了,宁王向这边来了,太后娘娘您还是进马车吧!”
内侍低声劝说着,裴十小姐上前搀扶起太后。
太后摇了摇头:“他伤不了我。”她站在这里,就是要看他最终会有什么结果。
她本来还怀着几分的期望,可是在看到他带着人向这边靠过来时,一切就全都灰飞烟灭了。
宁王是想要利用她脱身,她明白宁王的心思。
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会生下这样几个儿子。
宁王还不如皇帝,这是她和先皇都没有料到的,也许她的宁王早已经被毒死了,留下的这个不过是鬼魅。
眼见宁王就到了眼前,一队人马从两边站出来,手里握着的神臂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终于到了这一步。
“母后,”宁王大喊一声,“母后,救我。”
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挣扎,红着眼睛,满脸委屈,找他的母亲。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陪在她身边,利用她这个母亲的心思,向她无休无止的索要。
她不止是一个太后,终究还是一个母亲,一个惯坏了孩子的母亲。
宁王死在这里,也是她的错。
所以,她要来送宁王一程,不管宁王死的有多惨,她必须要站在这里。
当年是她将宁王带到这个世上,现在她要看着他离开。又一次的母子分离的疼痛,她必须要承受。
箭,毫不留情地射进了血肉之躯。
一个个人倒下,鲜血落在地上。
宁王也慢慢地跪下来,他伸出手向太后抓去,不停地动着手指,一次又一次,眼睛中充满了怨恨。
终于他一头栽在地上,大量鲜血从他嘴中涌出,他无法呼吸,眼睛中再也没有了光彩。
挣扎了几下后,宁王再也没有了气息。
宁王死了。
太后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慢慢地淌下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多亏裴十小姐在一旁搀扶。
太后道:“没事了,扶我去马车上歇着吧!记住……”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没有庆王的吩咐,谁也不准透露今天的事。”
外面只知道宁王和庆王在打仗,还不知道宁王已经死了。
就让宁王死的更又价值些,也算偿还他的罪孽。
太后靠在软垫上,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
不远处,三娘骑着马驰过来,到了一个二十多岁青年男子身边。
三娘笑着道:“二哥你说,这一仗谁赢谁输呢?”
秦王抬起眼睛:“宁王已经是落水狗,庆王却如日中天。”
三娘摇了摇头:“我看谁他们都会输,就算庆王杀了宁王又如何,按照齐人先知的话,庆王会死在二哥手上。”
所以,都会输。
“大齐已经是一盘散沙,”秦王道,“也该是我们出兵的时候了。”
庆王离开京城,急着吞并宁王的人马,就是要与大齐皇帝隔江而治。这样一来庆王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大齐皇帝陷入了绝境之中。
“王爷,”金国的探马来禀告,“庆王向南边行进了。”
果然。
三娘并不意外:“看来庆王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表面上不信谶书上所说,实际还不是要避开我们金国的兵马,生怕被先知言中。”
秦王皱起眉头:“大齐的庆王并不像是个一心逐利之辈。”虽然他与齐人互为对手,但是对于齐人庆王,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的敬佩。
就算是父王也不能在短短半年之内,集结到这么多的人马,夺走了大齐半壁江山。
可惜了,庆王不敢出面与他一战,否则进攻大齐的第一战,他真想先与庆王试一试,至于那个将自己锁在宫中的皇帝,他没有半点的兴致。
“庆王远离京城,皇帝手中的兵马已经很少,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我们从东面取路,绕过韩璋,在大齐皇帝还没有回过神之前,就已经兵临城下。”
三娘一拍手:“二哥在父王面前会立下头功。”
庆王不要北方,他们却不嫌弃。
秦王道:“我总觉得不妥,万一庆王不信那谶书上所说……”
“若是不信他就不会四处求佛保佑庆王妃母子平安,”三娘说着微微一顿,“庆王爷也如许氏所说怀有身孕,而且我也提前做了准备,万一庆王府阻拦,我们有也法子应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二哥不出兵,只怕三哥、五哥就会动手,父王既然已经确定要起兵攻齐,不管怎么样都会走这一步。”
三娘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前来禀告:“王爷,三公主,王上已经点兵了。”
三娘眼睛亮起来,果然一切都被她言中,只可惜她不是个男子,否则她早就建功立业,何必要站在这里为二哥出谋划策。
三娘纵马前行:“你不走我可要先行一步了。”上次离开京城她就说过,希望再到京城时,那里已经不再是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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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个长章节,这样看起来会舒服很多。
这本书是教主最长的一本,其中很多人物都是花心思去写的,所以最后也想一个结局。
只能说尽量去做,尽量做好,谢谢大家的宽容。
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天,求**。
第七百四十五章 起因
琅华只是觉得疲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头沾上枕头立即就会糊里糊涂地睡过去,若是萧妈妈不叫醒她,她可能都会睡上一整日。
即便是睡醒了也依旧是没有任何的精神。
这样的情形吓坏了萧妈妈,一连叫胡先生来把脉好几次,直到开了一剂安胎药,这才算是罢休。
只可惜药虽吃了,却没有多大的效用,琅华还是晕晕沉沉,甚至连裴杞堂回来了都不知晓。
这样一来,胡先生也开始怀疑,她得了什么病症。
除了睡觉之外,琅华却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时常会有些梦境出现,那些梦境如此真实就像是发生过的一般。
琅华吃了些饭又睡了过去。
很快就进入了梦境之中,迷迷糊糊的她听到有人唱佛曲。
好像是普庵咒。
四周幔帐低垂,她跪坐在佛堂之中,手紧紧地攥着念珠,一刻不停地念着经文。
“娘娘,您歇一歇吧,您这样下去身子要吃不消的。”
劝说的声音传来。
琅华却像没有听到般,齐堂受了伤,御医和郎中站了一屋子却全都束手无策。
眼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地消逝,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下他。
从来不信佛的她,进了佛堂,就像是握住了最后的稻草。
如果上天有眼,就来帮帮她。
“阿弥陀佛,”终于有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来,“施主何必如此的执着。”
她的嗓子沙哑:“接着念你的咒。”她知道这和尚与其他人一样,是在劝说她。对她来说若是最爱的人离去,就像是天地崩塌,她也不必再有什么理智。
“只要皇上能够醒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僧人道:“若是不能醒来呢?”
琅华的手一抖,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齐堂伤的那么重,已经三天三夜不曾醒过来,万一……那她该怎么办?
“那就不需要去想了。”琅华嘴里发苦,真的是那样,或许她也不会留在人世间。
僧人道:“施主这样不眠不休地乞求,想要求得什么?”
她的呼吸仿佛都变得艰难起来:“只要能换回他一命。”
“天地轮回本来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没有舍也就没有得,”僧人道,“您求这些要用什么去换。”
琅华睁开眼睛:“我的一切,只要我有的,都可以拿去交换。”
“若是一世痛苦呢?”
“我也愿意。”
琅华说完话,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来,身后空空如也,方才说话的僧人也不知了去向。
“琅华,琅华。”裴杞堂的声音传来。
琅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眼前的是一个有些憔悴的面孔。
“琅华,你哪里觉得不舒坦。”裴杞堂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琅华的额头。
琅华这才感觉到,冷汗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也怪不得裴杞堂会担忧:“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裴杞堂受了重伤,而她却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任何法子来救他……现在好了,裴杞堂就在她面前。
“我们到哪里了?”
马车一直慢慢地前行,要不是怕她太过劳累,现在应该已经到杭州了。
裴杞堂轻轻地抚摸着琅华的鬓角:“快了,还有两日就到杭州。”
琅华想要起身,却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只得又躺了回去:“大约是坐车太久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娇贵过,没想到刚刚怀孕却变成了这般。
裴杞堂伸出手将琅华拢在怀里:“再忍一忍就好了,我也想过我们暂时不去杭州,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总是不安全。”
琅华点点头:“还是回杭州好,祖母和四婶都在那边,能与她们说说话……”
裴杞堂轻声道:“我也这样想,至少有人能够照应你,到了杭州就好好调养,不要再想着别的事。”
裴杞堂是怕她担心卫所。
琅华道:“我知道了。”
“方才,”裴杞堂拉住琅华的手,轻轻地哄着她,“你梦见了什么?”
那个梦……
琅华不想告诉裴杞堂,或许她也是被许氏的预言所扰。
琅华摇摇头:“记不住了,只是一些混乱的场面。”
正说着话,阿琼端来了蜜饯。
裴杞堂将琅华扶起来,看着她吃了大半盘的果子,这才伸手阻止:“先别吃了,吃多了难免会不舒坦。”
从前她可是很少吃这些东西的。
怀孕之后真的和从前很不一样。
“琅华。”裴杞堂垂下头,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后,她的耳朵立即红起来。
琅华抿了抿嘴唇,他该不会是想……在这时候……她就要挣脱他的怀抱,他却偏偏搂得更紧了些。
“琅华,”裴杞堂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磁性,“不管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都只要这一个好不好?”
“为什么?”琅华惊愕,不由地脱口而出。
“一个孩子好,”裴杞堂笑道,“我们就好好疼爱他,将他好好的抚养长大,虽说没有兄弟姐妹,但是还有堂兄弟、表兄弟,总归也不会孤单、寂寞。”
真是一孕就变傻了。
若是平日里她早就听出了端倪,现在却要想很久才明白过来,裴杞堂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在担忧她的身体。
“我没事,”琅华道,“只是这两日有些疲累,胡先生也说我的脉象很好。”
说着话琅华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兴许是裴杞堂的怀抱太暖和了,不但暖和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所以她才会觉得尤其的困倦。
“王爷,王妃,”萧邑的声音响起来,“维纳来了。”
琅华坐起身子,维纳向来行踪不定,怎么会在这时候赶到这里,琅华看向裴杞堂:“是你请了维纳?”
裴杞堂颔首:“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就在附近找到了大和尚,太后娘娘也说若是有大和尚祈福,说不得你的身子也会好许多。”
大约是之前的那个梦,现在琅华十分理解裴杞堂的心思,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就算从前不相信神佛的人,也会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祈求能够借助神佛的力量。
维纳的歌声响起来。
那声音十分的熟悉,让琅华觉得舒适而踏实,闭上眼睛放下所有的心事。也将她带回到了梦中。
那个僧人。
琅华忽然意识到,维纳的声音就像她梦中那个僧人一样。
自从她遇到维纳,维纳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她帮助,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么在她和裴杞堂的第一世,她真的与维纳有过这样的交谈。
“天地轮回本来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没有舍也就没有得,您求这些要用什么去换。”
梦中的话再一次出现在琅华的脑海里。
这话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与她的重生有没有关系。
琅华的心怦怦乱跳,人怀孕了就变得敏感起来,特别是裴杞堂要与金人开战,所以她才会整日胡思乱想。
也许就这个梦,她可以问问维纳。
……
京城。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皇帝阴沉着脸看过来。
徐谨莜打了个冷战,她没想到她进宫之后会发生这些事。庆王带人离京,不,与其说离京,不如说庆王控制住了京城以南。
赵廖找到了萧修容,人人都知道京中又金国的奸细在,满朝文武求皇上先平外患,简直就像是在逼宫一样。
皇帝变得越来越多疑,每次来她宫中都会逼她说出预言,她哪里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之前托许氏的名,只是想要来到宫中,从此高人一头,压压顾琅华的气势,可是现在……被困住的只有她自己。
“朕给东平写的信,为什么东平还没有回,西夏会出兵助朕,还是会帮庆王?”
“金国的奸细到底在哪里?金人会不会出兵大齐,若是朕先修书一封与金人交好,答应金人互通贸易,是不是就能平息战事。”
一连串的询问压下来,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徐谨莜。
“臣妾……臣妾……不知道。”徐谨莜颤声道。
她不懂得这些,更加猜不到东平长公主的心思,就算她猜到了也不敢乱说,东平长公主和齐玉双都与顾琅华交好,西夏真的出兵,大约也是帮庆王。
徐谨莜刚想到这里,皇帝一脚踹了过来,她下意识地闪躲,却没有躲开,被踹中了小腿摔在地上。
“你不是先知吗?”皇帝咬牙切齿,“一无所知也敢进宫来,朕要你有何用。”
徐谨莜疼得眼泪落下来,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宁愿回到家庵,也不会来到宫中。
“皇上,”常安康进门禀告,“刘相在勤政殿外等候多时了。”
如果不是常安康提醒,皇帝几乎忘记了。
皇帝甩甩袖子,重新恢复了一国之君的威仪,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勤政殿里,刘景臣沉声禀告:“十几天前宁王就已经被庆王杀了,庆王有意隐瞒这消息,所以现在才传进京。”
庆王藏着消息不肯说,显然是想要让皇帝以为庆王和宁王互相牵制,这样一来暂时也就不必理会他们。
可是现在宁王已死,庆王吞并了宁王的兵马一家独大,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兵。
刘景臣抿了抿嘴唇:“南方已经不能去了,微臣还担忧北疆韩璋会起事,这样一来南北夹击对我们不利。”
皇帝的心如同落入了油锅,说不出的煎熬,烦躁的情绪立即浮上了心头:“刘相以为要怎么办?”
“分兵,”刘景臣想了半晌才道,“一部分留下防着庆王,一部分护送皇上东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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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乌龙了。
今天想要发六千字,本来是三章发的,结果觉得长章好就改了一下。
数学不太好,4+=6。结果第一章发了四千,第二章没有将之前的删掉成了三千。弄得我立即要补一千字。
必须要学好数理化,否则真的会被自己坑死。
第七百四十六章 说服
东迁?
皇帝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要离开京城,去东边。
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要被逼着离开皇宫,那宫中的东西,他平日里用的物件儿,他的紫金观,他的炼丹炉,他的那么多丹青要怎么办?都留给庆王?
“皇上,您要早些做安排,”刘景臣道,“等到庆王打过来,真的就来不及了,京中的文武官员,有不少只是在观望,只怕到时候会临阵倒戈。”
“庆王与宁王不同,宁王装傻时备受奚落,那些人难免会有所顾忌,可是庆王却收了宁王的降军,没有追究他们的过错,这样的仁义之举,会让许多人动心。”
这就是庆王先杀了宁王的好处,所有对皇帝不满的人,如今只能去投靠庆王,因为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那些跟随过宁王的人,知道朝廷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也只能在庆王那里才能找到一条活路。
刘景臣不得不佩服庆王,这步棋庆王早就在救出皇城司多年关押的犯人时就已经开始下了,而那时候皇帝和他们对所有一切还一无所知。
就算庆王最终没能坐到皇位上,也已经算是枭雄。
刘景臣想到这里舔了舔嘴唇,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劝说皇帝离开京城,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份恐怕就会暴露,赵廖四处寻找线索,皇城司一直在审萧修容,宫里宫外已经抓了不少人,最让他担忧的是,刘黎在闵家大闹了一场之后,就没有了踪迹,他怀疑刘黎落在了别人手中。
皇帝站起身来焦灼地在屋子里走动:“去东边就能赢了庆王吗?那里有什么?”
“朝廷在东边有许多仓廒,里面的米粮足够应付这个冬天,我们可以在那边整顿兵马,那边的城池也足够坚固,即便韩璋响应起事,我们也不至于会被夹击。”
听起来的确不错。
皇帝有些动摇。
京城的情况确实不好。
城墙支离破碎,一时半刻也修葺不好,京中的大户走了大多数,带走了不少的粮食,京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米粮拿出来赈济,现在百姓只要饿了肚子,就想着逃出城去找庆王,庆王倒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让朕想一想。”皇帝皱起眉头思量,他知道庆王一定会谋反,他早就知道,韩璋也必然会帮庆王,这些事别想逃过他的眼睛,他的人马显然不足以面对庆王,他该怎么办?
真的要放弃京城吗?
他真舍不得。
“皇上,不能再犹豫了,”刘景臣道,“说不得片刻的功夫,庆王就要兵临城下,到时候再决定可就晚了。”
庆王就这样杀了宁王,轮到他的时候,庆王必定也不会手软。
不能守,只有走。
皇帝环看四周:“京里的东西不能落入庆王手中。”
刘景臣心中一喜,立即躬身:“宫中人手还够,能带走的,我们都要带走。”
皇帝显得十分颓废,这是他的江山,他却要仓皇而逃,他就那么怕庆王吗?他有这么多臣子,有这么多官员,偏偏对付不了一个庆王。
对了,裴杞堂算是什么庆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他要将庆王的爵位收回,让所有的宗室都不要承认裴杞堂的身份,裴杞堂永远姓裴不姓齐。
“朕要与他一战,”皇帝面目狰狞,“朕到底要看看,到底谁更厉害,朕不像那个宁王,竟然想要纳降。”
宁王到底是没有种的东西,他不一样,他是大齐的皇帝。
“朕要杀死这些反贼。”
刘景臣道:“所以皇上更要养精蓄锐,将京城周围的军资都带到东边去,选择一个最好的决战地点,这样才能更有胜算。”
“什么时候走?”皇帝思量着坐回龙椅。
刘景臣道:“越早走越好,微臣这就去筹备。”
皇帝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刘景臣慢慢地退出大殿。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一定会走,尤其是裴杞堂有了动静,皇帝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京城,一个一直享受富贵荣华的人,最怕的就是死。
“老爷,”刘家管事上前道,“徐家又来讨米粮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家里也没有那么多东西给他们。”
“就快了,”刘景臣脸上满是厌恶的神情,“这些日子先应付着他们……话要说的好听,但是粮食绝不能给,这些人只要得了好处就会死皮赖脸地贴上来,所以不能给他们。”
很快,他就能甩掉徐家,甩掉所有的一切。
……
徐老夫人珍惜地吃掉碗底的最后一粒粟米。
“又有人逃出城了,”徐家下人小声道,“奴婢亲眼所见,说是只要出了京城往南就有粮食吃,庆王答应只要投奔过去,就不会有饿死的人。”
“那个王奉熙,大齐第一县令带着人在发粮呢。”
徐老夫人端坐在炕上,仿佛没有听到下人的议论声,虽然已经面黄肌瘦却仍旧要保持掌家人的威仪,然而肚子里却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那个该死的徐谨莜怎么不知道送些东西回来,”徐正元竖起了眉毛,“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这些年谁养大了她,谁又让她进宫做了娘娘。”
“她带走了那么多银钱,却什么也不还回来,我们这是做了赔本的生意。”
徐正元鬼哭狼嚎:“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被饿死了。”
“闭嘴,”徐老夫人阻止徐正元,“胡乱说些什么,很快就有粮食了。”她已经让人去了刘家,刘家一定会帮他们。
“这次您是看走了眼,”徐正元道,“若是我们换回了琅华,说不得现在已经在南方富贵荣华,哪里用得着这样担惊受怕。”
徐老夫人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撕扯了一下,她瞪圆了眼睛。
即便顾琅华是她的亲孙女,她也不认。
没想到庆王竟然赢了宁王占据了南方,皇上也拿他束手无策,再这样下去,恐怕半个大齐都是庆王的了。
徐老夫人咬住牙,她愤恨的人怎么会越来越好,老天爷到底怎么长的眼睛。
“说到底,”徐正元咽了一口吐沫,“琅华才是长房长女……徐谨莜是那许氏所生,我早知道她成不了大器,拿走了我们的银钱,竟然连半句话都没有。”
“我们被骗了,母亲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哎呦,饿死我了,这是要我死啊,不如我们也出城去吧,”徐正元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对,我们也走……去求琅华,求大哥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母亲,”徐正元的手伸过来拉住了徐老夫人的手臂,“儿子不想死,儿子还得给徐家传宗接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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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是一出好戏啦。
最后的好戏嘿。
11月1日,大好的日子,同学们给点保底**,明天加更~
第七百四十七章 终于轮到你
徐正元像是在乞求一般,没有了半点的尊严。
徐老夫人心中一阵厌恶,她的儿子怎么能这样卑贱,就为了一口饭食就要去求顾琅华,顾琅华等的就是这一天。
松元和杭氏也在希望她低头。
怎么可能?
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徐老夫人想要利落地将徐正元的手甩开,却发现几日没有吃饱饭,身上就没有了半点的力气。
冷风穿透了破窗纸,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恨不得将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摸了摸自己皴了的手背,裹住下人的破褙子,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样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她刚刚鼓起来的威严立即去了大半。
“母亲,你身上怎么有米香味儿。”徐正元拎起了徐老夫人的袖子。
“成什么样子,”徐老夫人大喊过去,“不怕被人笑话。”
徐正元舔着干裂的嘴唇:“笑话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活下来,母亲写信给大哥吧,让大哥来接我们,大哥最听母亲的话,他一定会不计前嫌,怎么说您都是他的母亲,我是他的亲弟弟。”
“他们是谋反,”徐老夫人瞪圆了眼睛,“你也要跟着他们做乱臣贼子不成?”
“如果他们赢了呢?”徐正元道,“庆王赢了做了皇帝,我们该怎么办?”
“母亲,他们一定还会查问父亲是怎么死的……顾琅华带走了族里那么多人,她……您到底有没有……”
徐老夫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脸色立即变了:“你胡说些什么……”
不会的,裴杞堂和顾琅华不会赢,他们一定会输,他们输了天下太平,皆大欢喜,再也没有人跟她争抢徐家的地位,没有人提起当年的事。
她还是徐氏族中让人尊敬的长辈。
所以她要跟紧了刘景臣,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母亲,您到底是不是为了刘景臣,您与刘景臣有没有……”徐正元的声音很轻,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绿光,仿佛盼着徐老夫人能说出一二来。
徐正元望着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带着发箍,穿着破旧的棉袄,看起来是个干瘪的老太太,不过或许在刘景臣眼里,徐老夫人还是半老徐娘,有几分的风采。
徐正元目光闪烁,渴望得到一个答案,既然徐老夫人不愿意去依附顾琅华,就是已经准备了退路。
有?有什么?
徐老夫人皱起眉毛,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顿时遍布全身,脸涨得通红,难道正元以为她跟刘相有了首尾:“你这个……不孝子。”
她一世的名声,竟然败在自己儿子口中,若是被人听到,她没脸再活下去。
“那是为什么?母亲您告诉儿子吧,为什么刘相……”
“将二老爷抬出去。”徐老夫人气得声音颤抖。
却始终没有下人进门,这几日就连下人也敢怠慢他们,再这样下去,徐家就真的要败了。
“老夫人,二老爷,刘家……刘家下人来了。”
徐老夫人眼睛立即亮起来,刘家人一定是来送米粮了,刘相还是会照顾他们,等这件事过后,她定然会好好答谢刘相。
徐老夫人忙道:“快将人请进来。”
徐家下人高高兴兴出去,却很快垂着脸走进门:“人已经走了,留下了些米粮。”
刘家下人没有来给徐老夫人请安。
徐老夫人一脸失望:“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徐正元却不关心这些:“送了多少米?是不是够我们吃几个月的?”他也不贪心,只要能过了这个冬天。
几个月?
徐家下人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神情。
半袋米粮被放在了地上,轻飘飘地没有发出半点的响动,甚至没有激起地上的尘土。
“就这么多。”
就像徐家平日里,施舍那些乞丐一般。
这就是刘相眼里的徐家。
“他竟然敢……这样做。”徐正元的眼珠子仿佛就要滚落下来。
徐老夫人也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刘景臣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这是要将他们彻底甩开。
当年她做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刘景臣,她没有按时给老爷服药,亲眼看着老爷病死在床。虽然她不知道老爷要弹劾刘景臣什么事,但是如果没有她,刘景臣就没有今日的风光。
刘景臣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就不怕她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来一个鱼死网破。
她一直觉得了刘景臣是个守信的人,否则以他们孤儿寡母,没有任何权势,如何能让刘景臣这些年如此帮衬。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刘家就这样将他们舍弃了。
她不甘心,不能就这样任由刘家这般。
徐老夫人想到这里,浑身上下就似起了火般,恨不得立即掐住刘景臣的脖子,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舍弃她,当年他最艰难的时刻痛哭流涕地哀求,诅咒发誓地换取她的同情和信任,现在轮到了徐家,他却这样……
“母亲,怎么办?”徐正元上前拉住了徐老夫人,“您快想个办法。”
徐正元话音刚落。
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徐氏族中长辈的声音:“人呢?在哪里?”
然后帘子掀开,几个人走进来。
徐老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徐氏族中长辈已经吩咐下人:“立即将这不守妇道的人绑了,连夜审问,大门关进,谁也不要走漏了风声。”
“族叔……”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徐老夫人的心一阵慌跳,整个人也乱起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三个粗使婆子已经上前抓住了徐老夫人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拖起来。
那手指仿佛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徐老夫人又惊又骇,不由地大叫:“你们做什么?我是长房明媒正娶的嫡妻,为长房生了两个嫡子,又将他们拉扯大,整个长房都是由我打理,我有什么错,族里这样慢待我。”
“放开,放开,大胆……”
“如果不是你,徐家怎么会有今日,”徐氏族中长辈沉着脸,“徐氏一族就败在你这个妇人手中,我那可怜的侄儿,就是死在了你手上,是你与那刘景臣串通害死了他。”
徐老夫人气息一滞,族叔的话如同泰山压顶,让她动弹不得。族里定然是有了证据,否则绝不敢这样说,因为他们要忌惮刘景臣的地位。
“这都是庆王的阴谋,你们不要相信外面人的话。”徐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喊着。
“我看未必吧,”徐氏族中长辈冷冷地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事到如今还在包庇刘景臣。”
徐老夫人张嘴还要说话,却被人一拳打在了后背上,疼痛让她闷哼一声歪倒在地。
“大人,您放心,这次一定会审明白。”
院子里还有别人。
徐正元抬起头看过去,看到了一身道袍的年轻人走进来。
“陆大人,”徐氏族中长辈上前,“这妇人现在还嘴硬,拒不承认,您说……”
陆瑛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老夫人,“事实如何朝廷定然会查个清楚,不妨告诉你,刘景臣劝说皇上东迁,皇城司却查明,金国就是要从东边攻打大齐,若是皇上照刘景臣的话做,定然会被金人合围,刘景臣奸细的身份已经很清楚,现在看来,当年徐老太爷受曹太傅所托就是要揭穿刘景臣,没想到却遭到毒手。孰忠孰奸定会真相大白,如今徐家是什么立场,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屋子里的人都愣在那里。
刘景臣就是朝廷要找的金国奸细。
而徐家竟然也跟这奸细有关。
谋反罪大,奸细更是让人愤恨,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大齐上下谁也不会放过这奸人。
徐氏长辈还是有些犹疑:“万一皇上不信,我们岂不是……”这就像是一盘棋,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
“那您可要想清楚,”陆瑛道,“对错只是一念之差。”
徐氏长辈咬牙,金国若是起兵,就再也不能粉饰太平,到时候,他们就会被人唾骂,子孙后辈永远不得翻身,想到这里他恼怒地看向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她怎么也想不到刘景臣竟然是金国的奸细,当年老太爷并不是要弹劾刘景臣贪墨。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帮助了奸细。
“我们徐氏对大齐忠心耿耿,”徐氏长辈道,“绝不能毁于这妇人之手,审,立即就审个清楚,否则我们全都是奸细……你们听懂了没有?”
徐氏长辈声色俱厉,徐家下人不敢怠慢立即应声。
下人抓起了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奋力地挣扎:“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没有害老爷,我没……”
徐氏长辈却并不理会,而是径直看向徐正元:“将徐正元也拿下。”
徐正元下意识地向角落地缩去,奋力地挥动着手臂:“别拿我,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做的,是她一直和刘景臣往来,都是她,你们只要问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徐老夫人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她转过头去看徐正元,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如此疼爱的小儿子会这般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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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揭穿奸细
徐老夫人如同泥塑般愣在那里,眼睛中满是伤悲。
就连徐氏长辈也万分惊诧,显然没有料到徐正元会这么容易就将徐老夫人供述出来。
陆瑛沉声道:“徐老太爷去世的时候,你就在床边侍疾,老夫人如何安排,你怎么会不知晓。”
这些细节朝廷都已经清楚……
想到这里,徐正元更加的恐惧,方才族中长辈和陆大人说的话八成就是真的了。
前些日子,族里质疑父亲的死因,母亲虽然矢口否认,整个人却明显变得慌张起来,连忙吩咐人将那天的事全都禀告给了刘相,他那时候就怀疑,母亲和刘相私下里有往来,否则母亲凭什么在这种时候一次次地请刘相出面帮衬,刘家又不厌其烦地应对。
母亲和刘相有私情还是小事,不过被族中责罚,母亲顶多被赶去家庵,他徐二老爷的地位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可刘相是金人的奸细就不同了,这会连累整个徐家。
所以他必须要说清楚,他与这些事没有半点的关系。母亲也会明白他的苦心,他不受牵连好过于两个人都被羁押,再说他身子骨本就不好,折腾下去说不得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看着他有事的,他明白母亲这份心思,这样看来也算是孝顺。
“母亲,”徐正元道,“您就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真的害了父亲吗?您为什么要害父亲啊。”
徐正元说到这里,咧开嘴哭起来,哭成震天动地:“若是父亲尚在,我们家也不会成这个模样,儿子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徐家又跟刘家有什么关系,”徐正元忽然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陆瑛和徐氏长辈,“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刘家与我们并不亲近,方才就用半袋子米粮就将我们打发了。”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徐正元不停地说着。
徐老夫人紧紧地抿着嘴,脸上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机,一双眼睛木然地望着前方。
陆瑛道:“徐家本是世代忠良,没想到却在这时候与奸细合谋……”
世代忠良,如同一根针狠狠地刺在徐老夫人心上,鲜血立即汩汩地冒出来。庆王谋反的时候,她心中庆幸早早就将松元撵出了家门,与顾琅华等人没有沾上半点的关系,无论到什么时候徐家都是世代忠良。
却没想到,有一日她会被冤枉为奸细,金国的奸细。
这是比谋反更让人痛恨的。
她多年经营的名声,就这样付诸东流。
是谁在害她,如此狠毒的心肠。
“不,”徐老夫人忽然道,“我不是……我不是……我出身官宦人家,我是正经的官家女眷,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啪”地一声,徐氏长辈一巴掌打在徐老夫人脸上:“我们徐家就是被人连累才沦落至此,你还不肯说,我就一直打到你说为止。”
徐氏长辈挥挥手,徐家下人立即将徐老夫人和徐正元拖出屋子。
一阵挣扎和呼喊过后,就是棍子击打在身上的声音。
徐正元不停地哀嚎,徐老夫人紧紧地咬着嘴唇,惊恐和不甘的神情僵在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方才她还端坐在炕上,眨眼功夫却被按在地上动起了私刑。
几棍子下去,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震碎了,血肉模糊。
是的,她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她能听到筋骨碎裂的声音。从来都是她冷眼处置族中妇人,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轮到她。
族中长辈是有意治她于死地。
这样一来就定了刘相的罪名,徐老夫人脑海里顿时一片清明,朝廷还没有定刘相的罪,至少皇上还没有认定刘相就是奸细,否则陆大人不会来审问他们,只要他们什么都不说,陆大人也就无可奈何。
徐老夫人张开嘴,想要为自己申辩,却还没有说出话,只听徐正元道:“就是她……就是她害死我……父亲……我也是才知晓……母亲……对不起……儿子不能再维护你……你害死了……父亲……我都招……”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徐老夫人万念俱灰,最后一个机会,终于和她擦肩而过。她从没有意识到,儿子是这样的一无是处,不仅无情无义,还是个蠢货,她就算什么都不说,徐正元也会胡乱地承认。
她也是个傻子,竟然还要将整个徐家都交给他。
徐老夫人喉头一甜,一口热血喷出来,整个人晕厥过去。
“别让她死了。”陆瑛淡淡吩咐。
没想到事情如此的顺利,徐正元这般经不住审问。
“陆……陆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办?您是不是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徐氏长辈不停地向周围张望,若不是见到禁军,他也不敢相信陆大人是替朝廷查案,查到了他们头上。
“我立即进宫向皇上禀告,”陆瑛说着吩咐闵子臣,“你带人看好了徐正元,皇上定然会亲自审问他。”
闵子臣点了点头,没想到陆瑛三两下就拿到了证据。
眼看着陆瑛就要离开,闵子臣接着道:“你现在就要去?”
陆瑛颔首,再不准备只怕就来不及了,裴杞堂是个聪明人,不会给他们留太多的时间,金人也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兵,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
“京中的达官显贵大约也听说了皇上要东迁,明天早朝若我说出刘景臣是金人奸细,定然会有人呼应。”
大齐的官员,不至于人人都看不清现在的情势,刘景臣能够哄骗皇上,不能瞒住所有人。
“今晚正好轮我在宫中当值。”
自从宁王谋反之后,宫中就设了值房,一来皇上可以随时召见他们,二来他们也要带着人手巡防,他有了值夜的牌子,就能出入宫中。
“你要小心,”闵子臣心中忐忑,“皇上毕竟信任刘景臣。”
这点,陆瑛再清楚不过。不过这一次,皇上却是不得不信。
……
皇帝坐在勤政殿里,案头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常安康上前道:“皇上,中书省的人就等在门外,要不要让他进来帮着皇上整理文书。”
皇帝胡乱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御座上养神。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过后,陆瑛走上前去:“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常安康皱起眉头,没想到中书省的秘书郎会如此不懂规矩,竟然敢打扰皇上的休息,他就要挥挥袖子将陆瑛撵下去。
陆瑛躬身继续道:“皇上,微臣禀告的与金国奸细有关,金国奸细想要将您送给金国人,您若是带人东迁,金国人必然从东边入侵大齐,到时候擒住了您,整个大齐就只能听金人摆布。”
皇帝的心“腾”地一下被提到喉口,立即睁开了眼睛,一脸凶狠和讶异地看着陆瑛:“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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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一举成名
皇帝的眼睛如同利刃,仿佛要将陆瑛割开看一看,到底陆瑛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陆瑛面容冷静,一双眼睛里满是沉着的神情,让皇帝浑身汗毛竖立,愈发的恐惧起来。
皇帝道:“你再说一遍。”
陆瑛目光灼灼:“皇上,微臣已经查出金国的奸细是谁,恐怕他已经和金人通了消息,金人应该很快就会骑兵攻打大齐,而且不会从北方重镇下手,因为那里有荣国公的兵马,朝廷也向来关注北疆的情势,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就会传到京城。倒是东边,自从蒋老将军去了之后,东边交给了高家,高将军治下松懈,一直不太能服众,所以这次京城被围困,高家都没有派兵马前来救援。去年秋天朝廷又在东边建了仓廒,陆陆续续存了不少的粮食,这些粮食正是打仗所需要的。如果没有奸细通消息,金人大约不知道这些情形,也就不敢冒险从东边攻入大齐,可是有人通风报信,金人就会弃北边重镇而选择东边作为突破口。”
每句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服。
皇帝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在一旁书记,很少说话的秘书郎今日就说出这些、
“奸细是谁?”皇帝眉毛竖起,“你查出来是谁?”
陆瑛没有犹疑清晰地道:“是刘景臣。”
大殿里顿时一片安静。
却又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记惊雷。
“大胆。”
皇帝脸色铁青:“你竟然诬陷刘相。”
“微臣没有,”陆瑛抬起脸,眉眼中有几分的浩然正气,“微臣知道刘相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恰恰是如此,若是有了变故,对大齐来说就真的是一场灾难。”
“皇上信任刘相,命人准备东迁,我们带着兵马离开京城,遇到在那里守株待兔的金人,结果会怎么样,不用微臣再说。”
“刘相可是你的恩师,中书省能让你来书记,都是刘相的举荐,”皇帝目光凌厉,“你……若是诬陷刘相……”
陆瑛道:“若是微臣陷害刘相,从此之后就会万劫不复,一个没有道义的文官,将来只会被孤立,就算得皇上一时的欢心,早晚也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微臣的下场可想而知。”
“微臣冒死前来,是为了大齐和朝廷,”陆瑛弯腰,“皇上现在若是能够察觉真相,一切就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想个法子,躲过这一劫。”
对于一个小小的秘书郎来说,密告刘相的确是冒着巨大的危险。
很有可能就被杀掉。
更何况陆瑛这个人,还是刘相举荐给他的。
他却怎么也不相信刘相是奸细,刘相在大齐已经是重臣,不管大事小事他都会与刘相商议,刘相的地位没有人能够撼动,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相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要做奸细,金国又能给刘相什么好处。
没有利益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想不通。
刘相根本不会背叛他,没有理由背叛他。
“皇上,您还记得曹太傅临终之前上过一本奏折,请皇上命皇城司前往边疆重镇,探查各国消息,并在京中监察百官,以防别国耳目混杂其中,”陆瑛顿了顿,“微臣在值房翻看中书省文书的时候,偶然发现曹太傅特意调看了当时所有准备升迁官员的甲历,没有问题的官员当时都得到了曹太傅的举荐,刘相当时并不在曹太傅举荐名单之内。”
“后来曹太傅生了急病去世,当时在架阁库任职的正是徐松元的父亲,巧合的是徐松元的父亲很快也一病不起,不过在徐松元父亲亡故之前,吏部的员外郎得知徐松元父亲准备弹劾一位官员,那就是刘景臣。”
“这些都是旧事,还有一桩意外就发现在眼前,闵怀大人当日急匆匆地准备进宫面圣,却在半路上遭人暗算……”
“恰好微臣去闵家时得知,闵大人昏迷中一直喊刘黎的名字,刘黎是刘相的侄儿,微臣大胆猜测,这件事会不会也与刘相有关,于是微臣仗着胆子找了几个人压下了刘景臣的侄儿刘黎。”
陆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皇帝死死地盯着陆瑛:“私下里扣留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陆瑛声音发颤:“微臣不得不这样做,事急从权,若是微臣错了,微臣定然会来领罪。”
“说得好听,”皇帝冷笑,“如今你手里可否有什么证据?”
“有,”陆瑛道,“徐家族中人和徐正元已经招认,当年徐老太爷死状有异,徐老夫人与刘相一直私下往来,刘黎也供述是受了刘景臣指使杀了闵怀,闵怀受伤之后还大喊‘奸细’,这说的应该就是刘景臣,闵大人定是发现刘景臣与金人联络,才会遭此毒手。”
“微臣还知晓,刘景臣的来历不清不楚,他的祖辈皆不可查验,就连宗族也是他做官之后强行改的族谱,微臣怀疑他并非齐人,这样一切就都清楚了,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便是皇上对他多加恩宠,他想要的也不是大齐繁荣昌盛。”
陆瑛的话,让皇帝整个人开始发抖,听到这些话他已经不能不信,不得不信。
即便他情愿认为这是离间之计。
“皇上,”陆瑛道,“即便您不信微臣的话,眼下也有几件事要做。”
“第一,立赵氏所生皇子为太子,战乱之时,立储必然能安抚人心。”
“第二,让探马前往东边打听情况,并且命高将军加强守备。”
“第三,派人监视刘景臣,若是发现异样立即回报皇上。”
“第四,审问徐家人和刘黎,调出刘景臣的甲历,皇上定然能看出端倪。”
陆瑛说完跪在地上:“但是这样耽搁下去,恐怕皇上和京城全都面临危难,皇上只要想方设法脱险……就还有机会扳回一局。”
皇帝不得不对陆瑛另眼相看,竟然在这时候思路清晰地说出这些建议。
皇帝道:“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陆瑛眼睛一亮:“还有一个,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值得一用,而且,能够最快辨忠奸。”
“怎么说?”皇帝忍不住继续询问。
陆瑛道:“皇上已经要东迁,不妨就走上一程。如果微臣所料不错,出了京刘景臣就会想方设法与金人送消息。”
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
皇帝抿了抿嘴唇,这样一来,他就占了主动。
皇帝凝目,高声呼喊常安康:“立即让人去东边查看情形,三日之内,朕要收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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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瑛这个人,如果没有几分本事,前世也就不会位居高职。
今生也是因为女主重生的关系,际遇才会有了变化,不过根据这一世应该可以达到推算上一世的目的。
第七百五十章 可怕
刘景臣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觉得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这要感谢裴杞堂,如果不是裴杞堂太过厉害,皇上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不过,他说的话大半都是真的,京城的确已经守不住了,皇上必然要带人离开,不过是往东还是往西,就要看皇上自己的判断。
既然皇上拿不定主意,他就替皇上做主。
大齐乱成这个样子,是皇帝无能,就算他鞠躬尽瘁,大齐也赢不过金国。现在他投靠了金国立了功,说不定还能回到家乡,虽然那已经不是从前的辽国,但是这些年他见惯了政权交替,能臣永远跟随强主,大金、大辽还是大齐又有什么分别。
“相爷,我们现在就走吗?”
下人过来询问。
刘景臣点点头:“保护好夫人,”说着顿了顿,“若是有什么变故,就拿着我的帖子,一直往东不要回头。”
金人会妥善安置他们,将来他回到大辽的旧地,还能帮助金人笼络辽国遗民,金人得到了大齐的北方,也要想方设法治理,到时候他会出谋划策,毕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大齐的朝廷。
“老爷,”刘夫人上前,“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刘景臣摇摇头:“我还有事情需要安排,你们先走,放心……你们必定能平安到达。”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才能做这样的保证。
刘家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刘景臣才上了轿子:“进宫去。”
宫门口是一片嘈杂,宫人小心翼翼地搬着东西,寿王拉着舒王等人等着皇上召见。
见到刘景臣,寿王的眉毛立即竖起来:“让皇上东迁可是刘相的意思?京城可是大齐的都城,怎能随意舍弃。”
寿王说完话,身后的老臣立即附和:“这是龙脉之地,东边有什么,京城万一被攻破了,东边就能守住吗?大齐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事数不清,从来没有一位皇帝弃城而逃。”
“皇上是为黎民百姓着想,”刘景臣抬起头来,“再这样下去,京中的百姓恐怕都要饿死了。”
“呸”,有人吐了一口,“明明就是贪生怕死,却说的那么好听。”
舒王道:“依我看,就算走也要去西北方,那边有淮南王和荣国公,西夏也定会出兵助我们一臂之力。”
刘景臣看过去:“舒王能够保证,淮南王和荣国公没有投靠庆王吗?”
说到底还是内乱。寿王只觉得一阵晕眩,皇上这样下去只会让金人得利。
“几位都别吵了,”常安康上前道,“皇上召见刘相呢。”
眼见刘景臣走进宫门,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显然皇上是下了决心,定然要这样做。
“罢了,”寿王摇摇晃晃坐会肩舆里,“我已经尽力了。”他早就对皇帝失望了,会有今日的结果,他也该坦然接受。
“您可不能不管,”舒王低声道,“大齐江山可不能就此断送了啊!”
寿王垂下眼睛若有所思,真的是金人来犯,光靠这样的一个皇帝,大齐定然会吃败仗,关键时刻,皇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个大齐的安危。
“你跟我说,”寿王一把拉住舒王,“你们准备怎么做?”舒王看似胆小无知的模样,其实是个有算计的人。
“还能怎么样?”舒王挺直脊背,“打,将他们逐出大齐,让他们俯首称臣为止,我们齐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当年太祖打下这江山,留给我们代代相传,就算有一天会像其他王朝一样断送,也得将姓齐的都杀光。”
这几句话让寿王眼前一亮,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这样窝囊,舒王有这样的想法,八成是因为庆王,他早就怀疑舒王府和庆王府私下里早就互通消息。不管怎么样,庆王有心和金人打仗,他已经十分欣慰。
“他要逃我们也没办法,”寿王说着顿了顿,“但是我们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
“他的家眷都出城了吗?”皇帝问过去。
容七立即道:“出城了。”
皇帝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
容七接着道:“刘家的家眷出了城之后,就有人骑马匆匆向东边去了,看样子……是去送信的,微臣已经让人跟着,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真的是这样,他一直以为刘景臣对他忠心耿耿,没想到这个在他身边,让他依仗的人竟然是奸细。
这些年大齐所有一切都在刘景臣的眼皮底下,他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如果陆瑛不告诉他,那么他很快就会做了金国的俘虏,太子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皇帝看向容七:“那些与刘景臣向来交往密切的官员,全都拿下,关入皇城司大牢。”
事情弄清楚,他就秘密处置这些人,免得成为别人的笑柄。
除了这些人之外……皇帝眼前忽然浮现出徐谨莜的面孔,他顿时觉得一阵恶心,刘景臣还将那女人安插在他身边。
这样就可以窥伺他的一切,皇帝更加觉得恼怒。
“将徐氏带进大牢,徐家……朕要审问……”
……
徐谨莜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扔在了冰冷的大牢里,鼻子立即闻到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腐臭味道。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手脚却都被栓了锁链,挪动一毫都万分吃力。
“放我出去,这跟我没任何关系。”
徐正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徐谨莜睁大了眼睛,被关进来的还有其他人。
出事了,定然是出事了。
徐正元嘶声道:“我与刘景臣没有来往,都是她,都是她……”
徐谨莜所有的血液涌上了脸颊,那件事败露了,是谁查了出来?是谁告诉了皇帝。刘景臣是不是也被抓了起来。
这样的话,谁还能救他们。
三娘?三娘会来吗?
如果三娘进京第一件事应该是对付皇帝,怎么可能立即到这里来。
徐谨莜整个人委顿下去,为什么,太后,许氏,徐老夫人,刘景臣,三娘,无论她选了谁,最后的结果都是输。
第一次她失去了地位,第二次她失去了名声,第三次她失去了徐大小姐的身份,这一次她要失去什么?
性命。
这件事被皇帝察觉,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等到大齐和金国和谈,没有等到她登上皇后位,就这样被戳破了,所有一切化为泡影。
恐惧渐渐将徐谨莜包围。
一支火把点燃,阴暗的囚室被照亮,徐谨莜如同惊弓之鸟,立即慌张地向周围望去,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地上有个人形躺在那里。
徐老夫人。
虽然没有看到这人的相貌,但是徐谨莜十分肯定,这就是徐老夫人。
她不用再去猜测,除了那件事之外,徐家不可能全都被捉来这里。
徐正元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官爷,官爷,劳烦您帮我说一下,与刘景臣私下来往的人是她,与刘景臣合谋害死我父亲的人也是她,其余的事我不知晓,我真的不知晓,就算是奸细也是她,不是我……我是个残废,我什么事也做不得。”
徐谨莜抿起嘴唇,徐老夫人并不知道刘景臣是金人的奸细,因为三娘……才将刘景臣收为己用。
这些事她最清楚。
可是现在她不能说。
牢室的门被打开,狱卒将一盆冰水泼向地上的徐老夫人,徐老夫人打了个哆嗦,立即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醒转过来。
“说吧,”狱卒道,“你与刘景臣到底是如何合谋……这些年你又向金国传了多少消息。”
徐老夫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听清楚问话之后才道:“不……我……不知道,我没有……我不是奸细,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年纪这么大了,没想到还挺经折腾,”狱卒冷笑一声,“就算你不说,也总有人会开口,徐氏进宫也是刘景臣安排的,你说与你无关,谁会相信。”
徐谨莜听到狱卒提起她,浑身的汗毛立即竖立起来。
徐老夫人缩成一团,声音微弱,仿佛已经没有了半点的气力:“我……没有。”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相信。
她一个妇人,怎么可能做奸细,谁能替她说话,谁能救救她。
转眼之间,天上地下,她就沦落至此,徐老夫人勉强睁开眼睛,借着光她看到不远处的徐谨莜,徐老夫人向徐谨莜伸出了手。
徐谨莜看着徐老夫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带着几分的恳切和希望。
徐老夫人是在向她求助,想要让她证明,徐家并非与刘景臣勾结的奸细。
她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更何况,她的确与三娘有往来,又受过三娘恩惠,她就是仗着三娘的关系,才威胁刘景臣将她安排进了宫。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不能说出半句真话,否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从徐老夫人身上挪到她的身上,她一定会受刑。
不,她不要。
那些刑具看着就让她恐惧。
“你们在说些什么……”徐谨莜紧紧地攥住了衣襟,“我进宫是被皇上看中,与刘景臣有什么关系,祖母是不是?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话啊,您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朝廷要抓我们。”
徐谨莜边说边向后躲着,生怕沾上徐老夫人身上的污秽。
徐老夫人一脸死灰,她全心全意培养的两个孩子,正元和谨莜,却在紧要关头这样对她,那时候杭氏惩办谨莜,她还斥责杭氏被琅华蛊惑。她是那么笃定,松元和杭氏一定会被顾琅华利用之后抛下。
却没想到这件事最终发生在了她身上。
这是报应吗?她养大了庶妹的孙女丢掉了自己的孙女,最终也要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
徐老夫人忽然觉得额头一热,整个人变得混沌起来,她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的一切却愈发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向她袭来,如同鬼魅般到了她面前。
她看过去,看到了一张让她熟悉的面容。
“老太爷,”徐老夫人尖声叫起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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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报应。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一切都晚了
徐老夫人双手挥舞。
“你们都在这里,你们要做什么?都是你……你们先对不起我……我……我才是……你明媒正娶……”
徐谨莜见到徐老夫人的模样,不禁心中满是恐惧。徐老夫人眼睛里一片空洞,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松元,”徐老夫人大叫起来,“松元……快……快……”她的松元哪里去了,每当这时候,松元都会在,都会来安抚她。
都是因为顾琅华,如果不是顾琅华松元还在她身边,不会狠心撇下她离开。
徐老夫人似是听到一声轻笑。
是庶妹的声音,满是轻蔑和嘲讽。
“你笑什么,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徐老夫人扭头向身后看去,脖子扭出奇怪的弧度,大口大口地喘息,五官干瘪如几个孔洞,看起来异常的吓人。
“我长子……在中书省任职……你们……胆敢对我动手……”
徐老夫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谁敢动我。”
“谁敢……”
松元一定会来救她,每一次都是这样,虽然不认同她,却心中孝顺她,为什么她会将松元逐出家门。现在,她是真的后悔了。
狱卒不由地摇头:“徐松元随庆王谋反离京了,再说……庆王妃已经知晓你害了徐家老太爷,庆王妃不是说了,她不会救徐氏一族有罪的人。”
最后一线希望,就像是被吹灭的蜡烛一样,化为一阵青烟。
徐老夫人脑子一片模糊,对这些话没有半点的反应。
角落地里徐正元却叫起来:“大哥离开家原来是因为这个,大哥不救我们是因为他知道父亲是你害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徐正元嘶声道:“是你,都是你。”
徐正元看向左右,他就这样被丢入大牢中,等待他的不知道会是什么,而且不会再有人来救他,因为庆王妃已经给他们定了罪。
他们已经是被放弃的人。
“活不成了,”徐正元桀桀怪笑,“我们都活不成了。”
……
站在不远处的陆瑛见到这样的情形向旁边的狱卒点了点头,火候到了。
现在趁热打铁的审问,就能问出他想要的口供。
容七立即躬身道:“陆大人,要不是您,这次可就要闹出大事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秘书郎,却做成了这样的大事,将来等到朝局稳定之后,一定会得到皇上的重用,从此之后飞黄腾达。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形,决计不敢密告皇上,成了是立下了大功,输了可就要万劫不复,这就是本事。
容七接着道:“没有物证,没有人证,这么快结案我还是第一次见。”
陆瑛抿了抿嘴唇:“这原本也不是审案的法子,但是非常时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
“听说庆王妃临走之前也去了徐氏族中,就此给徐老夫人定了罪,”容七说着微微一顿,“我让人去徐氏族里询问,想着搜集更多的证据,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陆瑛静静地听着,早在离开京城之前,琅华已经做了一切,不管是徐家女眷还是庆王府,都已经知道了实情,所以才会将徐老夫人一家留在京城。
琅华就是这样,对错分明,而他却更喜欢用手段。
或许这就是琅华不喜欢他的地方。
“徐家那边有了口供。”皇城司的人毕恭毕敬地将手里的供状递给了容七。
容七打开一看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徐老太爷去世时的情形。
皇城司的人躬身禀告:“这些人都是庆王妃审过的,我们问起来也没费什么功夫,就连徐老太爷病时用的药方都问出来了,我们问了当年诊病的郎中,确认那药方无误,徐老太爷的病情加重,与当时的脉象不符。”
“徐老天爷去世时丧仪都由徐老夫人一手操办,徐家人虽然觉得有些蹊跷,谁也没有多加猜忌。”
墙倒众人推。
徐老夫人沦落至此,没有人再会为她遮掩。
“老爷,大老爷,我有内情要说。”
徐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忽然喊起来。徐老夫人如同一条垂死的鱼,徐二老爷和徐大小姐也是万念俱灰的模样,徐家已经完了,不再值得她拼命去遮掩、隐瞒。
“不光是老太爷,”管事妈妈道,“姨娘也是死的不明不白,仵作曾来验过尸,那仵作也是被老夫人收买。”
“老夫人是屡次加害姨娘,被老太爷嫌弃,”管事妈妈深深地看了徐老夫人一眼,“姨娘小产之后,老太爷责怪老夫人,说老夫人善妒,连庶妹都不肯放过,早晚要休掉老夫人,老夫人哭了一晚上,跟奴婢说,她死也不会离开徐家,闹到如今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太爷去世这些年,老夫人经常会做噩梦,逼着大老爷卖掉了京城的旧宅,搬进了如今的新宅,而且在住所设了庵堂和仙堂,仙堂下面还压着姨娘的生辰八字……”
管事妈妈只顾得说话,没有看到旁边的徐老夫人缓过一口气,张开了手臂向她扑过来,细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领子,努力地向她脖颈上抓去。
管事妈妈吓了一跳,摔倒在地,两个人滚作一团,狱卒立即上前拉扯。
徐谨莜见到眼前的情形,捂住了耳朵不停地向后退去。
眼前就是人间地狱,死亡已经渐渐将他们吞进腹中,这次她再也无法挣脱。她还那么年轻,她还不想死。
徐谨莜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狱卒终于将管事妈妈和徐老夫人分开,徐老夫人躺在地上,喘息声如同被拉破的风箱。
徐老夫人显然离死已经不远。
不过她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事不宜迟,”陆瑛看向容七,“请容大人将这里的一切都禀告给皇上。”
已经没有时间了。
对手是金人和裴杞堂,所以要分秒必争。
越早已经能在刘景臣家中找到证据,在皇帝面前就越有说服力。
……
“朕要将他们都杀了。”皇帝眼睛中满是红血丝,他要杀了刘景臣,杀了庆王,杀了金人,重新坐拥天下。
“皇上,”陆瑛道,“您只要惩办了奸细,就会安抚住文武百官。庆王虽然有足够的兵马,他却不敢自立为王,因为您才是名正言顺的国君,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黎民百姓都会倾向于您,只要韩璋一直守在北方,被金人牵制,您就可以不用怕韩璋投靠庆王,北方和西方有足够的军资让我们休养生息。我们禁军还有几万人马,您可以御驾亲征抗击金人,这样一来必定引来万民归心,庆王和庆王妃既然以仁义立足,就不敢冒天下大不讳对您用兵。”
这是他想的最好的办法。
杀死刘景臣,必然会让文武百官对皇上多添信心。
“皇上,”常安康匆匆上前,“刘景臣出京了。”
“抓,”皇帝面目扭曲,“将他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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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喜欢看陆瑛,但是结局了不交代他,很多事就写不透彻啦。
第七百五十二章 涌动
“皇帝派出了皇城司和禁军沿途抓人,”周升禀告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刘景臣是金人的奸细。”
琅华道:“是谁查出来的?”
皇帝信任刘景臣多年,早就被刘景臣耍的团团转,想要弄清楚眼前的情势,不会这么容易。
周升道:“是陆瑛。”
果然是陆瑛。
琅华想起前世陆瑛在朝堂上的作为,今生他的际遇虽然不同了,但是依旧走到那条路上去。
最让她不明白的是,前世陆瑛能够看清眼前情势做出判断,并非一个死忠的保皇派,今生陆瑛却走了这条路。
也许对于陆瑛来说既然在裴杞堂这里做不了权贵,就要在皇帝身边孤注一掷地试试。
为了富贵繁华,即便用性命来冒险也是值得的。
这就是他最终的博弈。
那么前世呢?陆瑛的死讯是否也是阴谋的其中一环……
“在想什么。”裴杞堂伸出一只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陆瑛,”琅华毫不在意地脱口而出,“只觉得前世今生都不太能将他看明白。”
“别想他了,”裴杞堂垂下头,“为他费神不值得。”
裴杞堂说着又来捉琅华的手指,屋子里顿时多了几分温情的气氛。
旁边的周升几乎要将头垂到了地上。
琅华咳嗽一声,甩脱了裴杞堂的手,这人最近是越来越不知羞臊了,每次只要有时间都要跟她靠在一起,下一刻手就不老实起来,摸摸她的手,摸摸她平坦的小腹,也不管谁在屋子里……
晚上的时候她有时间理理前世的事,他也在一旁捣乱,弄得她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弄清楚前世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本来那些记忆说不得能够帮上忙,现在她除了养胎,去卫所里看看伤兵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
不过脸色倒是愈发红润了。
“思虑则伤脾。”
裴杞堂再一次打断琅华的思量:“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以后的事都交给我来办。”
琅华拗不过他,只好点头,裴杞堂对她和孩子的安危真是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这样一看,若是生了女孩不如就叫微姐儿,生了男孩不如就叫慎哥,想到这里琅华欢快地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周升,不禁要佩服王爷,不过几句话就让王妃忘了问他之后的事,这样下去,王妃生产之前,他是不是都要跟着王爷了,
那他可要想一想王爷的喜好,这几个月要如何跟上王爷的脚步。
裴杞堂将琅华送进了内室休息,然后才将周升叫到身边:“金人那边有没有动静?”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周升颔首:“金人集结了骑兵,不知何时会发兵。”
“快了,”裴杞堂道,“刘景臣被抓之后,京城松懈,金人就会倾巢而出,到那时朝廷还没有准备好,很快就会吃败仗。”
周升神情变得愈发沉重:“那大齐的百姓……”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两国交战,必然会有损伤,若是没有布置好,那么大齐就会像辽国一样。
裴杞堂道:“我们要想方设法打赢这一仗。”
周升舔了舔嘴唇,可是怎么才能赢呢,他打听到的消息,金人兵强马壮,骑兵比西夏的十倍还要多,他们虽然没有西夏的铁鹞子,但是他们一身重甲的铁浮屠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冲击力,这样的骑兵所到之处,将是一片废墟,最重要的是,即便那些骑兵被击落下马,他们也能立即变成重甲兵,这些人的强悍是他们想不到的。
当时辽国的城池,就是被铁浮屠这样拿下。
想到这里周升一脸羞愧,金人攻城用的铁索连阵,到现在他也没有打听清楚,这是他的失职。
裴杞堂拍了拍周升的肩膀:“不必想那些了,金人到底怎么样,我们很快就会知晓。”
琅华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地皱起眉头。
金人的确很厉害。
至少有一世,裴杞堂可能败在了金人手中。
这场仗,不知道会不会逆转大齐的命运。
……
勤政殿上,陆瑛站在皇帝身边,整理着中书省所有的文书,然后向皇帝禀告这几日的情形,神情沉着,思路清晰,将朝堂上那些质疑他能力的声音彻底压了下去。
皇帝十分欣慰,在这种时候,身边突然多了这样一个能让他依靠的能臣。
“刘家的家眷已经被拦下了,刘景臣也很快就会被押送回京。”
听到陆瑛的禀告,皇帝彻底松了口气,朝堂上的臣子也欢快地议论起来。
皇帝眉飞色舞,喜怒全都摆在脸上,挥了挥袖子就离开了勤政殿。
所有臣子也就陆续散去。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听到了一个喜讯,京中许多人都会睡个安稳觉。
陆瑛坐在值房看完了文书,也只身出了宫,来到了他京中的小宅院。
简单的院子,勉强分为前堂和后院,只有五六个侍奉的下人,都是陆瑛亲自挑选的,只知道低头侍奉,很少说话。
下人禀告道:“闵家大爷让人来知会了,他会晚些时候过来。”
陆瑛点点头:“那就吃的简单些。”
一碗粥,一碟小菜仅此而已。
“宫中送来了不少的赏赐,”管事妈妈笑着道,“三爷最近也辛苦,是不是多做几样饭菜补补身子。”
陆瑛转眼之间一碗粥就下了肚:“还是这样吧。”
管事妈妈有些失望,却不敢劝说。三爷的性子愈发冷清了,仿佛对所有事都无欲无求,不管是升迁还是受赏都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差别。
“你们下去吧,”陆瑛站起身,“我要看会儿文书,闵大爷来了,就将他带过来。”
下人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陆瑛坐在临窗的窄炕上看公文,为了抓出刘景臣他用了不少的心力,几天几夜在宫中值房中忙碌,也确实让他感觉到了疲惫,陆瑛闭上了眼睛养神,大约是屋子里太过温暖,陆瑛觉得舒服极了。
陷入软软的床铺中,心中说不出的踏实,放下心中所有的戒备,第一次他感觉到安然。
鼻端是一股淡淡的馨香,有人摸索着给他盖上被子,她的手极轻,生怕打扰到他,她指尖触到的地方却让他觉得心痒。
陆瑛微微一笑,去拉那只手,那手显然要闪躲,却被他牢牢地捉住,就这样十指交缠,静静地靠在一起。
过了良久,陆瑛才转过脸,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身边的人。
“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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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手里还有**吗?投给教主吧。
第七百五十三章 执念
“琅华”。
轻唤之后,是清脆的碎瓷声响。
陆瑛彻底被惊醒,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闵江宸苍白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陆瑛目光幽深,立即起身整理衣衫。
闵子臣恰好撩开帘子进门,见到这种情形立即道:“是我,是我让她来的。”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妹妹日益憔悴,想着不如找个机会让妹妹与陆瑛说几句话,说不得一切就都有了结果。
“我……”闵江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紧紧地攥着裙角,想要浮起一丝轻松的笑容,却没想到眼睛一红,泪水已经将脸颊淹没。
陆瑛皱起眉头,他并不反感闵江宸,但是看到闵江宸自怨自艾的哭泣,他心中不由地抵触,脑海里浮现的是琅华在钱塘江和战场上的身影。
没有谁的生活会一直顺遂,如果遇到困难不去全力争取,那么一定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这就像他的姨娘,一味伏小,战战兢兢地不敢有任何差错,最终还是没有尊严的付出了性命。
所以他才发誓一定要与命运抗争。
“你们说说话,”闵子臣忽然道,“我出去重新倒杯茶。”
闵江宸却慌了神,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瑛:“不,我去……”
陆瑛却开口阻止:“留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闵江宸的心一颤,酸涩的感觉遍布全身,紧张的气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僵立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闵子臣走出屋子,陆瑛才道:“我一会儿跟子臣说一声,将你和夫人送回杭州。”
“闵大人在江南任职那么多年,一直有很高的声望,你们回去了定然会有亲友帮衬,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虽然庆王走的时候,闵家没有立即跟随,但是庆王妃是个念旧的人,她不会不容闵家人。”
陆瑛的话让闵江宸说不出的震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哥哥跟你在一起,我们就是……就是……”她的眼泪簌簌而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在她心里闵家如今已经与陆家密不可分,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带着母亲回杭州。
闵江宸道:“你是不是怕我们女眷拖累。我和母亲虽然不会骑马,但是我们也能坐车赶路。再说准备要离京的,也不只有我们,还有其他官员的女眷,我们只要一同走,就……就可以……”
“他们是没得选择,”陆瑛沉下脸,“他们都是皇上的亲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跟着皇上,不可能去投奔庆王,即便去江南,也无法立足,你们却不同。”
闵江宸听了明白,也就是说,在陆瑛心里庆王身边是个好去处,可她还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闵江宸道:“不是已经抓住了刘景臣,金人没有得逞,危险也都过去了。”
陆瑛眯起眼睛,停顿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闵江宸哂然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如果琅华在这里,定然早就听明白了你的用意,可是她不在这,她已经嫁给了庆王,她有了她的选择,你也该忘了她……”
不,永远不。
陆瑛微微一笑。
闵江宸声音艰涩:“我知道……你肯定……很难忘了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那份情意是谁也及不上的。
陆瑛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也曾想过要向前看,在裴杞堂身边做事,即便不会成为庆王的心腹重臣,但是总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娶闵江宸或是什么女子为妻,生儿育女。
可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执念,让他无法挣脱。
“我曾想过要娶你,”陆瑛淡淡地道,“那是因为闵家有足够的声望,我想借着闵家得到晋升的机会。”就像每个进士一样,等着达官显贵榜下捉婿,这也没什么好羞愧的,可是他终究没有伸出手,每次将要突破这条线,他就会想起琅华。
就像刘景臣投靠金人一样,他终究走不到这一步。
“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闵江宸声音沙哑,“你没有骗我。”
陆瑛带着几分的怜悯:“因为我知道用不着欺骗,说实话,反而更让你对我倾心。”
闵江宸一步步向后退去,重重地撞在了桌案上,她却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痛,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残忍,她明知道结果,却要一次次地撞得头破血流。
陆瑛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既然能劝说她,却为何自己要泥足深陷。
“我没想过要走,”闵江宸道,“母亲也要与哥哥同在一处。”
陆瑛的面容冰冷起来:“那你就要明白,也许不会有个好结果,金人强悍,皇上不如庆王,想要赢并不容易。你跟闵夫人只是普通的女眷,若是半路跟不上,终究是拖累,你们不走,可能就会被留在京城。”
闵江宸周身一片冰冷,牙齿忍不住打颤,陆瑛神情清冷,整个人仿佛没有一点的温度,就这样说出来,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的感情。
她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任何改变,即便付出性命,依旧不会让他动容。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硬的心肠。
她还以为,时间和耐心总能改变一切,人和人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一心一意对他好,他总能感觉到。
原来都是妄想。
怪不得琅华说,她并不了解陆瑛,她却自以为是,最终换来的是这般结果。
屋子里一片安静,闵子臣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进来。
看到了光亮,闵江宸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咬紧嘴唇夺门而逃。
“这……”闵子臣就要开口询问,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三爷,宫里来人了,皇上要召见您。”
皇帝只要歇下了,就很难会被叫起来议事,除非是很严重的政事需要皇帝处置,很有可能是金人出兵了。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早。
陆瑛赶到了勤政殿。
皇帝正在询问文武百官对策,在一片争论声中,皇帝挥了挥袖子:“朕要御驾亲征,大齐的土地不能让蛮夷染指,朕要对得起列祖列宗。”
就像是一记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不光是因为声音震耳欲聋,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陆瑛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快就下了决定,可是但凡不经深思熟虑的得到的结果,恐怕都很难会长久。
……………………………………………………
又有一个人要OVER了。
好,离结局越来越近了。
最后一个月求**啦,能帮忙的就伸个手吧,谢谢大家。
第七百五十四章 还债
“陆卿,”皇帝兴奋地拉着陆瑛,“这一仗我们要怎么打,你心里可有思量?”
勤政殿里的大臣已经退去,就剩下了陆瑛和赵廖陪着皇上看舆图。
皇帝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背着手喋喋不休地开始说太祖时的丰功伟绩。
大齐的骑兵虽然比不上金人,但是步军却是无坚不摧,所以定远侯等人做先锋,明威将军利用地势将金人从两边合围,这一仗就能赢下来。
皇帝越来越兴奋:“朕思量了一夜,觉得陆卿说的有道理,朕打了胜仗,壮了军威,王师所到之处,让他们为之胆寒,不愁战事不平,从今而后大齐史书上也要写下这重重的一笔,朕是天子,天子就要有这样的威势。”
当年高宗就说过类似的话,先皇也这样鞭策自己,到了他这里,依旧要迎难而上。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他就不信这一仗他赢不了。
陆瑛弯腰静静地听着,皇上将学过的兵书都搬出来,突发奇想地安排着所有一切,好像转眼之间这场仗已经打完了,皇上又可以高枕无忧。
赵廖欲言又止,就连庆王都会忌惮金人,皇上却这样大意轻敌,万一吃了败仗,又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不等赵廖和陆瑛说话,已经吩咐常安康:“立即将兵部尚书和定远侯传进来,三天之内朕定要发兵。”
“就拿刘景臣的人头来祭旗。”
赵廖看向陆瑛,陆瑛目光深沉轻轻地摇了摇头。
阻止不了的事,不如不开口。
陆瑛和赵廖从大殿里退出去,刚刚走出宫门,陆瑛叫住赵廖:“赵指挥使是不是觉得这一战必然会败。”
赵廖一凛,皱起眉头:“陆大人……”
陆瑛打断赵廖的话:“在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再遮遮掩掩,这一仗赢不了,但是却必须要打,至少让人知道皇上抗击金人的决心。”
赵廖明白陆瑛的意思,皇上信任刘景臣这么多年,如今大家都知晓刘景臣是金人的奸细,也都纷纷猜测皇上对金人的态度,若是此时朝廷再没有动作,必然会让人失望,万一庆王打出大旗来与金人对立,人心就会纷纷倒向庆王。
赵廖心中苦笑,其实他也偷偷地想过,如果皇上换做是庆王,大齐不会惧怕任何人。
陆瑛道:“皇上没想过会输,但是我们要做好准备,如果输了该怎么办,我们要想法子带着皇上退出战局。”
这是要背着皇上做事。
赵廖惊讶,所以抓到刘景臣的是陆瑛,陆瑛懂得要如何把控如今的局面,可大齐乱成这样,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谁又能说得清。
……
徐松元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
“老爷,”杭氏将斗篷披在徐松元身上,“您是不是在想老夫人。”
徐松元知道这些瞒不过杭氏:“虽然我知道不论出了什么事母亲都是罪有应得,可我还是有些难过。”
京中传出消息,刘景臣等人下了大牢,金人带兵冲破了大齐的边防重镇,皇帝不日就要御驾亲征。
临走之前很有可能会处置刘景臣等人,徐松元握紧了手。
“这些年母亲做错了很多事,”徐松元叹口气,“父亲和姨娘都是死在她手中,她有今日也是在偿还罪孽,正元应该也难逃一死,可怜了二弟们和巧姐。”
还好他没有错的离谱,至少没成为母亲的帮凶。
徐松元道:“我们得庆幸如果没有琅华,我们就要被刘景臣左右。”想一想都觉得可怕,刘景臣用母亲做的错事来要挟他,到时候他想要与刘景臣撇清关系,又有谁会相信。他立即就会变成叛国的奸细,让人人唾骂。
还好,他没愚孝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为母亲烧些纸钱吧,”徐松元道,“其他的不要再做什么了。”
杭氏点了点头。
……
徐谨莜被奇怪的声音惊醒。
悉悉索索的响动,然后是一个人拼命想要呼吸的声音。
徐谨莜睁开眼睛看过去,几缕阳光从前面透进来,将牢房的角落照亮了。
几只硕大的灰老鼠,晃动着肥硕的身子,低下头啃噬着一个人的脸,在老鼠的撕扯中,那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一双灰白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疼痛,定定地望着她。
徐老夫人。
徐谨莜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手脚立即变得冰冷,伸出手抱住自己的肩膀,仿佛那些老鼠已经跳在了她身上,很快她就会沦落成徐老夫人一样的下场。
老鼠在啃徐老夫人的皮肉,徐老夫人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最可怕的是她还活着,被撕扯半天,才竭尽全力地动一下,这样细微的动作却无济于事,并不能让那些老鼠害怕。
“不要看我,”徐谨莜大叫起来,“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听说我是徐士元的女儿,你一定很想立即杀了我,要不是因为你不想要顾琅华进徐家,也不会放我一马。”
说起这些,再看徐老夫人的惨状,徐谨莜忽然轻松了许多。
“所以我早就想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以为我再回到你身边侍奉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借着徐家登上高位,我没有错,错的是你自己,是你相信刘景臣,是你要留在京城,如果你不杀老太爷和姨娘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徐谨莜声音发颤,“如果你没有杀老太爷和姨娘,说不得我会变成真正的徐家小姐,我的亲祖母一定会比你好。”
一滴血泪从徐老夫人眼角淌下来。
“就是她。”狱卒的声音忽然传来,拴着牢门的锁链被打开,那些老鼠立即四下逃窜,留下了满身伤口的徐老夫人。
其中一个狱卒上前扯起了徐老夫人的头发,徐老夫人似是被噎住了般,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地声音。
“这是不行了吧!”
“倒省了我们的事。”
两个狱卒说着,就要向外走去。
“你们在做什么,快,还有这么多犯人要处置,快点……”
“这……要死了……”
“那就别管她了。”
狱卒应了一声,抓住徐老夫人的肩膀重重地将她摔在了牢房地上,巨大的撞击声将徐谨莜吓得牙齿打颤。
徐老夫人也像一根木棍般在直挺挺地横在了地上,双脚挺直踹了两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两个狱卒没有再查看徐老夫人的情况,而是转身走出了牢房,重新锁好牢门。
鲜血在地上蔓延,徐老夫人的尸身就在她脚下不远处,没有人为她收尸,只是引来了更多的老鼠。
“将她带走,”徐谨莜尖声喊起来,“将她带走,求求你们,我不要跟她在一起……她已经死了。”
徐老夫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缠着她。
徐谨莜的泪水在脸上纵横。
她又会怎么样?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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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死亡率是所有书里最高的了。
呵呵。
接下来是谁的结局?
第七百五十五章 该去恨谁
徐谨莜低下头,看到了半垂下来的腰带,上面的金线绣着的是两朵睡莲,她的手颤抖地握住了腰带,就像是握住了最后的希望,如果她就吊在这里,不会有人阻止,她也可以解脱了。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仿佛已经感觉到了死亡袭来的滋味儿,不知为什么这种感觉特别的而熟悉,让自己腾空,双脚离地,拼命地挣扎,等待着痛苦结束,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为什么老天要让她活着,夺走她的一切。
“放我出去……”徐正元忽然喊起来,“让我出去。”
徐谨莜打了个冷战,她不想死,她想要出去,没有人知道三娘的事,或许他们会看在她进宫侍奉过皇上的份上放了她。
她是侍奉过皇上的人。
她是侍御,就算品级再低也曾是主子。
狱卒终于将徐老夫人的尸体拖了出去,徐正元的喊叫声越来越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徐谨莜感觉到身体愈发的衰弱,在黑暗里那一双双眼睛静静地等待着,等到她没有了力气,它们就会像啃噬徐老夫人一般,跳到她的身上。
“走啊,快走了!金人要来了。”
忽然有人喊叫起来。
“金人在哪里?”
“我们打了败仗,皇上都已经逃了,一会儿金人就要攻破京城,不想死就快逃吧。”
金人来了,三娘他们打过来了,徐谨莜一脸的茫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放我们出去……”大牢里也开始躁动起来,“将我们放出去。”
仿佛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骚乱让人更加的恐慌,连皇上都逃走了,他们是手无寸铁的囚犯,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
狱卒如同丧家之犬般地向外逃窜,只留下一群不停喊叫的囚犯。
“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从大牢里脱身而出,然后将所有的牢门逐一打开,人流向外涌去,徐谨莜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四周混乱不堪,空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本来繁华的街道已经一片狼藉。
打仗了。
徐谨莜睁大眼睛,这是真的打仗了。
镇江和太原打仗的时候她只是听说,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模样,现在这一切就在眼前。即便从大牢里逃脱,却像陷入另一个牢笼之中。
“金人,金人追来了……”
满身是血的兵士搀扶着向前逃窜。
犯人们喊起来:“朝廷真的输了,我们要怎么办?”
从大牢里出来的人都想要回家,可是如今家又在哪里?
徐谨莜也愣住了,她要怎么办?徐家没有了,金人即将到来,那个曾帮助三娘传话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即便她告诉金人她认识三娘,又有谁会相信。
所有人没有目的地向前跑去。
马蹄声传来。
几个大齐士兵立即被马上的人砍倒在地。
那是金人,一脸凶悍,嗜血般的金人。
越来越多的金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拼命地向前跑着躲藏。
惨叫声不绝于耳。
朝廷的兵马不再抵抗,金人就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手下的都将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都会死,也包括她。
宁王攻进城不会屠城,庆王夺了皇位也不会屠城,因为他们都是齐人,他们是大齐的子民。
如今来的却是金人,金人不会在意齐人的性命。
几辆马车出现在大街上,护送马车的禁卫军阻拦着金人,让马车突出重围。
徐谨莜看到了跟在马车后面的人,这些人的模样很特别。
是内侍。
这车是从宫中出来的,车上必然是宫里的主子们。
徐谨莜很想要追过去,却被人扯了一把:“还愣着做什么快这边逃。”
几个禁卫呼喊着众人。
箭从周围射过来,但是大家已经顾不上这些,继续向前奔跑。
“那边,也有金人。”
众人停住了脚步。
“金人将京城包围了。”
他们已经无处可逃,只有等待着被金人找到。有人开始哭出声,有人藏在角落里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
逃是死,藏着也可能是死,禁军脸上也满是颓败的神情,朝廷放弃了京城,战事不会再有转机。
金人的号角声吹起,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等待着死亡。
一片死寂过后,破空的声响从头顶和周围传来,那号角声顿时被打断。
“怎么回事?”
禁军向周围看去。
兵士手捧着羽箭奔跑过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是……是……神臂弓……庆王,庆王的兵马来了。”
皇上兵败逃走,庆王却迎了上来,意外的转机让所有人眼睛中露出了希望,在这时候没人会在意庆王是乱臣贼子,起兵谋逆的人。
角落里的徐谨莜也不禁一时欢喜,京城有救了,金人也许不能再攻进城来,可是立即地笑容从她脸上消失。
裴杞堂,顾琅华,一样不会饶过她,不管谁赢,她都不会有个好结果。
“趁着这时候,我们走吧。”
眼见禁军就要离开,徐谨莜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她不要留在这里等死,她也要走,不管去哪里,她都不能落在顾琅华手中。
“带我们出城去吧!”徐谨莜低声哀求,“官爷们,让我们也出去……”
禁军皱起眉头思量,终于点头:“总归都是齐人,带他们一起走吧!”
徐谨莜心中顿时欢喜。
“咦,是她!”
一个声音响起来,“这不是大牢里管着的那位侍御娘娘吗?”
有人知道她。
徐谨莜抬起眼睛向那人看过去。
“对,就是她,她怎么逃出来了。”
“是位娘娘?”禁军问过去。
“没错,是我每日给这位娘娘送饭食。”
徐谨莜在禁军眼睛里看到复杂的神情,她心中顿时发慌,她罪不至死,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徐谨莜慌乱地解释:“我是被冤枉的,那些事与我无关,皇上一定也清楚,所以……没有惩办我……”
听得这话,禁军紧绷的嘴角一动,露出了几分尊敬的神情。
徐谨莜心中一喜,她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终于有人因为她的身份而动容,禁卫八成会护送她出京,脱离危险之后,她就可以……
刚刚想到这里,撕裂的疼痛忽然从她肚腹上传来,紧接着是暖暖的感觉,从身体里涌出来,沿着她的衣裙落在她的鞋面上。
徐谨莜低下头看到了一柄钢刀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眼睛中是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应该已经安全了,明明已经……
禁卫握着刀柄,摇了摇头:“皇上有令,除了赵氏等人随驾离京之外,其余的娘娘皆赐自尽。”
“您是娘娘,也算为了大齐的尊严,只能怪金人攻入京城……”
禁卫手上施力转动了刀柄。
徐谨莜感觉到皮肉被生生割离的疼痛。争了那么久,用尽全力,最终的结果却是亲手将自己的命葬送。
这一步步,从三娘到入宫,都是为自己的死在铺路。
她怎么能想到,腥臭的血拼命地涌出来,禁卫已经带着人向前逃去。
徐谨莜没有了力气脚一软,倒在了地上,疼痛迫使她睁大了眼睛,生命一点点地流逝,比自缢更痛苦的死亡,慢慢向她袭来。
这一生,她该去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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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第七百五十六章 逃得最快
马车上,皇帝十分狼狈,发髻散乱,面容灰白,一双眼睛中透着几分的惧意。
他是没有想到金人的骑兵那么厉害,不管他动用多少的人马,都阻挡不住金人的进攻,那些人就好像永远都打不死一样,张牙舞爪如同鬼魅,看起来就让人心惊胆寒。
如果他再晚一点走,定然是性命不保。
“陆瑛呢,”皇帝大喊,“陆瑛哪里去了。”
常安康立即来禀告:“陆大人带着人在后面阻挡金人。”
皇帝连连点头,多亏有陆瑛在他身边。
“皇上,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常安康忍不住低声询问。
“不走要怎么办?”皇帝声音沙哑,“难道留着被金人抓走不成?”
那倒也不是。
常安康舔舔嘴唇:“陆大人也说,能多坚持一会儿最好,就算我们输了,王师总归是为了保护大齐的百姓……”
没想到陆瑛的这话刚说完,皇上就命身边所有跟随的禁军立即护送他北逃,比当时决定御驾亲征时还要干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陆大人还劝说皇上表面上说亲征,人只要留在行宫听消息即可。皇上却被刘景臣愚弄之后,心中气愤难平,非要在此战眼眉吐气,这才落得如今的结果。
皇帝一脸不耐烦:“朕已经带兵迎战金人,百姓还想要朕做什么?朕乃天子,不能出半点的差池。”
常安康不敢再多言。
“皇上,”校尉上前禀告,“庆王来了,就在城外……看样子是要对付金人。”
皇帝惊诧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谁来了?”
校尉道:“庆王……是反贼庆王……”
皇帝怔愣片刻立即急切地吩咐:“我们向西走,快,改变方向一路向西。”
为什么?
赶过来的赵廖正好听得这话:“微臣已经让人知会地方布防,如果就这样贸然改变了方向,之前所有的准备就都……”付诸东流了。
“去北方等着庆王和韩璋来杀朕不成?”皇帝声音尖厉,“你没有听到庆王已经兵临城下。”
原来是为了庆王。
赵廖舔了舔嘴唇:“庆王像是要对付金人,没有来追我们的意思。”
皇帝冷笑:“那都是障眼法,他会对付金人?不过就是做戏罢了,好让众人相信他就是所谓的仁义之师,金人如此强悍,朕的禁军都吃了败仗,他怎么舍得消耗手下的兵马,那岂不是让朕白白捡了便宜。”
“他真正的目的是对付朕,”皇帝眼睛中透出几分睿智的目光,“他就是要让朕放松警惕,继续前往北方,其实他们定然在那里等着朕。”
庆王会杀了他,将他的死推给金人,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登上皇位。
皇帝攥紧了手,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皇位、权利如此的敏感,怎么能没有半点的察觉,庆王真是小看他了。
“按朕的吩咐去做。”皇帝眯起眼睛,决不能上了庆王的当。
赵廖只好低下头:“微臣遵旨。”
大军匆忙中调转了方向。
陆瑛接到消息之后,脸色更加的阴沉,他想到了皇上会打败仗,也知道金人会跟着攻至京城,却没想到皇上与死去的太子一样胆小、懦弱,甚至没有与臣子商议对策,就命人带上细软,仓促地逃出京。
这也就罢了,如今听说庆王来了,立即改变逃窜的方向。
这哪里是一国之君能做出来的事,相比之下皇帝更像个被官府捉拿,百姓唾弃的反贼。
皇帝见到庆王望风而逃,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定然会沦为笑柄,而且庆王以不变应万变,跟在后面就能收到军心和民心。
大势已去。
陆瑛心里很清楚,到了如今的地步,皇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的优势,只不过是败给金人还是庆王的区别罢了。
陆瑛沉声道:“尽可能地收拢人手,保护皇上和太子。”只有竭尽全力,才能搏出一条生路。
……
三娘没想到庆王的兵马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之间从四周冒出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庆王不该是忌惮大金,所以才会避开了大金的锋芒,试图掌控整个南方,划江而治……却怎么会不惜损耗兵马,挥军迎击大金。
这不对,和她掌控的消息有很大的出入,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庆王就在眼前。
“三公主,王爷让我们先退走,今晚我们恐怕进不了京城了。”
听着属下的禀告,三娘攥起拳头,这本来是他们最好的机会,皇帝丢盔弃甲,治下的军队也是一片慌乱,齐人无心抵抗,他们不但能进京,还会闯入大齐的皇宫。
进京之后便是屠城,让齐人知道他们大金的厉害。
却没想到这一切会突然变了。
三娘沉声道:“王爷在哪里?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次的机会。告诉王爷,庆王进京是为了皇位,不会与我们硬碰硬,只要我们坚持住,庆王就会退兵。”
他们不能被庆王吓倒,谁先萌生退意,谁就输了,只要他们坚持,最后走的一定是庆王。
再等一等,定然就会有转机。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场大雾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了京城。
骑在马背之上的金人,第一次在齐地感觉到了寒冷。
从东边入侵大齐,几万兵马日夜兼程,直逼到京城,他们本要在大齐皇宫中狂欢庆祝,却被庆王的兵马阻拦在了城外,时间就这样流逝下去,他们愈发觉得疲惫,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紧紧绷起的精神,不敢有半点的松懈。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金人将领皱起眉头,就好像是一个狩猎的人,突然变成了猎物。
“有敌人。”
尖厉的号角声吹起,提醒众人御敌,紧接着所有人听到马蹄声响,然后是滚滚而来的尘土。
是骑兵偷袭,看起来有上千人,否则不会有这般的动静。
“迎敌,迎敌。”金人被迫改变军阵。
马蹄声却忽然慢慢止住了。
金人将领向周围看去,在大雾遮掩之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副将道:“这是在扰乱我们的心神,不可能会有几千骑兵在这里,他们是借着大雾在故弄玄虚。”
副将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清脆的马嘶声,仿佛是在招朋引伴。
果然马蹄声又响了起来,金人再次握起了手中的利刃。
这次声音在离他们更近的地方停下。
金人紧绷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却始终等不到敌人,军中开始议论纷纷。
“假的,我们不能就这样被齐人吓住,”副将道,“齐人哪里来的兵马,他们只是让我们不敢去攻城,只要我们继续前进,到了城下自然也就清楚了。”
这样焦灼的对峙,总要有个结果。
金人将领终于点头:“走,按照之前的计划,一直到城下。”他们不是大齐的皇帝,决不能不战而退,齐人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退兵,那么他们的愿望已经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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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了。明天会早点。
第七百五十七章 荣耀之战
“快点,快点。”金人将领不停地催促着,早到一步,就能掌握先机。
接下来只是有马蹄声响,齐人军队却一直没有出现。
“不能放松警惕。”
话虽这样说,可是面对震耳欲聋的声音,所有人都开始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就是故弄玄虚。
这种事他们在辽国的时候就经历过,辽人没有了兵马,就用几匹马拉着车跑动,让他们误以为那是辽王身边的军队,就因为这次误判,才会让辽王趁机逃脱,之后他们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又将辽王擒住。
金人将领不禁一笑,这是大齐衰败的象征,已经被人攻到城下,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而已。
“说什么庆王到了京城,大约也是大齐的皇帝故意散播的谣言,这样一来皇帝脱身也就更加容易。”
将军话音刚落,副将立即来道:“那我们……”
“立即攻城,不要再耽搁了。”
将军挥挥手,金人立即摆出了攻城的阵势,这样的战场他们见过无数回,攻城略地已经驾轻就熟,登城的爪手、冲车,骑兵和步兵配合,很快就能拿下一城。
“冲啊。”
呐喊声从金人嘴中发出来,城墙上的大齐守军开始手忙脚乱地搬动着巨弩,然而对快速移动的金人骑兵却造不成任何的伤害。
如此守军就跟纸糊的没有两样,金人立即倍感振奋,呼喊着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金人将领嘴角慢慢浮起了笑容,他们的冲骑已经为大金立下汗马功劳,一直生活安逸的齐人,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因为弓箭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用。战马上是厚厚的甲胄,就连刀剑不容易穿透,几千骑兵同时向前推进,就像是铜墙铁壁,让人无法撼动。这一仗赢下来,整个大齐也将唾手可得,金人将领握住了手中的剑。
正当金人兵马全力冲锋之际,“嘭嘭嘭”突然之间有东西破土而出,最前面战马前蹄被阻挡,上面的利刃深深地陷入马腿之中,战马重重地倒在地上。
一条绊马索出现在金人面前。
正当金人惊慌之际。
第二条绊马索跃起,几匹马又倒在地上,军阵混乱,骑兵挤在一起。
中了埋伏,金人的攻势受挫,但他们毕竟一辈子活在马背上,见过数不清的大大小小战争,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立即做出最佳反应,落马的骑兵变成了重甲兵,挥动长矛刺向一旁拉动了陷阱的齐人,尖利的长矛上喷溅上了鲜血,齐兵倒在地上。
鲜血让整个金人军队一片欢腾,他们挑开了绊马索继续向前冲击,他们料定这已经是齐人最后的招数,他们很快就会取得胜利,如果说方才他们还在小心试探,现在他们已经放手一搏。
整个骑兵军队就像从山坡上滚落的巨石,无论是什么都无法阻拦他们的速度,眼见城池就在眼前,金人后方的步军也准备出动。
马蹄声响却又从他们背后传来,这一次他们却不准备上当。
“齐人是在扰乱我们,继续攻城。”
步兵义无反顾地跟上了骑兵的脚步,他们似潮水般向城门涌去,不知为什么眼前却一亮,整个天空仿佛突然燃烧起来。
金人们纷纷抬起头,他们视线中出现了无数燃烧的箭矢,像从天而降的火雨,向他们袭来。
这次是真的了。
齐人真的反击了,可是他们的军队在哪里?
“侧后方,在侧后方,”金人副将大声喊起来,“齐人……重骑兵来了。”
印着“齐”字的旗帜随风飘扬,紧随其后的是庆王的王旗。
重骑兵手握长矛,威武的战马每踏一步,就像是地动山摇。
用重骑兵偷袭这还是第一次见,金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方才那些古怪到现在却迎刃而解,齐人之前弄出响动故作疑阵,是因为重骑兵移动不可能不发出声音,而他们就大意地相信了这是齐人的圈套。
“防御。”金人大声呼喊。
一个已经做出攻击姿态的军队,很难立即停下脚步转身对付侧后方出现的敌人,有人继续进攻,有人停住脚步,有人举盾应对箭雨,四周立即乱成一团。
齐人的重骑兵却不断地向他们逼近。
“将军,左侧也发现了齐人。”
齐人用重骑兵从四周驱赶着金人。
“他们是要将我们合围。”
合围之后做什么不用说大家就都明白,齐人是要将他们都杀死在这里。
“突围吧,将军。”
如今军阵被破坏,他们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
金人将领咬牙吩咐:“突围,快……冲出去。”
突围命令一下,重步兵立即涌向左方,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所有力量全力冲击一侧,定会撕出条口子。
后方乱成一团,冲在前面的金人骑兵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在怔愣间,忽然有两队轻骑奔袭而至,又是一阵箭雨从天而降,燃烧的箭矢落在哪里,哪里就烧起火来,尤其是那些没有被甲胄护住的地方,火会顺着那里立即钻进衣服中,烧得人惨叫连连,身上的甲胄一时半刻却又不能撕扯掉,只能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待到金人重骑兵冲向齐人的轻骑时,那些骑兵立即就会散开,没有笨重的甲胄,他们的速度更快,就在重骑兵的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心布防。”金人不敢再进攻,立即变成了守势。
齐人却显然没准备就此罢手,外围的重骑兵已经压上来,无数的金兵死在铁骑之下。
金人急于冲出重围,牺牲了一半的人手才撕开了条缝隙冲了出去。
“快去禀告王爷。”
金人将领呼喊着,带着金兵仓皇而逃。
兵马却奔驰了半个时辰之后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不远处旌旗招展,穿着银色甲胄的将士立在那里,几万兵士整装待发。
不,应该说是站在阳光下,等着他们,等着这一战。
哪怕一腔热血就此洒在这里,也是他们的荣耀,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乡。
没有血性不是儿郎。
他们不会逃走,他们只会用生命守护这里。
齐军的最前方,一人一骑站在那里,如同立于峰巅,身上有种蔑视天下的傲气,无人匹敌的威势。
金人知道,这就是那个让人闻之丧胆的庆王。
裴杞堂微微一笑,目光如锋刃般锐利,他抬起了手:“诛杀金人。”终会有人在战争中消亡,但是在此时此刻并不是大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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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一战还是不能省略去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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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人不为己
齐人的兵马直逼而来,已经溃败过一次的金人,更加手足无措,当他们提起手中利器时,才发现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齐人的鼓声,齐人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提醒他们是一群外侵者。
践踏别人的国家和土地,必然要付出血一样的代价。
金人将领眼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被庆王带着的军队吞掉,他心中不禁一阵胆寒,按照王爷的计划,他们攻下京城之后,王爷带兵奇袭周边重镇,这样一来就算是韩璋守住了北疆,也没有了用处,大齐的河北、京东几路都在他们的手心里。
却没想到他们才出兵就遭受重创,王爷和三公主布置已久的南下计划,恐怕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因为……大齐还有庆王。
想到这里,他觉得一暖,一支火箭落在了他身上。
……
“皇上,前面不能走了。”
常安康声音发颤:“有人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是谁?”本来就战战兢兢的皇帝,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是谁拦着我们,是不是庆王。”
“不是,”常安康道,“是一群百姓,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在前面请命,求皇上带兵抵抗金人。”
“他们找死不成?”皇帝瞪圆了眼睛,“将他们都轰开,朝廷的事也是这些人能够明白的……”
皇帝的脸上一片乌青,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刁民竟然还不知轻重。
“这些刁民怎么就不明白,朕有事,大齐就完了,他们也都会死,”皇帝道,“他们应该帮朕。”
皇帝的眼睛更红起来:“他们定是被庆王唆使……”
提起庆王,常安康不知怎么说才好:“皇上,庆王在京城打了胜仗。”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打胜仗,皇帝觉得胸口一滞,额头上青筋浮动,表情变得狰狞:“你们是不是在骗朕……”
见到皇帝这般模样,常安康立即劝说:“皇上您千万不要动气,庆王定是早有预谋,就都等着您离京之后趁虚而入。”
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伸出手五根手指如同鹰爪般捏住了常安康的喉咙:“还有什么事瞒着朕,说……都给朕说出来。”
常安康哆嗦着嘴唇:“庆王……占了……京城。”
皇帝身体一阵摇晃,常安康的话如同重锤般狠狠地落在他的心头,砸得他耳边一阵嗡鸣。他的京城,他的宫殿,他的帝位,他所有的一切。
都被庆王这样占了。
竟然不是金人,不是金人……
而是他的侄儿,终究还是同室操戈,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只是手下留情没有斩草除根。
“朕……好恨……”皇帝瞪圆了眼睛,直直地向后倒去。
宫人见状立即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
“皇上,”常安康尖声道,“您……别吓奴婢们。”
半晌皇帝才喘过气来:“他……称……帝了?”
“没有,”常安康道,“他还是庆王。”
因为他还活着,皇帝忽然笑起来,笑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刺啦啦”的响动,皇帝道:“他不敢,他不敢,除非朕死了,他不敢。”
只要他还活着,庆王就只能是庆王,否则庆王永远都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哈哈哈。”
皇帝笑声越来越大:“庆王有种就来杀朕,他不敢,你们都知道吗?他不敢向朕下手。”
皇帝半天才停下来,气息不稳之下又开始不住地咳嗽,折腾了半晌才喘着粗气躺在马车上。
“皇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前方是过不去了,后面又……只怕庆王的兵马会立即追上来,即便不是庆王,还有金人,金人被庆王打红了眼睛,集结更多的军队前来攻打我们大齐。”
“都是他,”皇帝道,“这……都是庆王……的错,大齐……若是有……半点……差池,列……祖……列宗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他。”
“陆瑛……呢?赵廖……呢?他……们……哪里去了,”皇帝伸出手道,“叫他们……将百姓……冲散,朕……一刻也不能……耽搁,朕……要离开……这里,立即……离开……这里……”
他方才虽然那般说,终究只是自欺欺人,他不能被庆王追上,庆王一定会杀了他,他不能死,为了大齐,为了皇位他还不能死,他是身兼重任的人,他要为大齐活着。
常安康禀告道:“陆大人和赵大人已经去想办法,若是能让地方官员安抚好百姓,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行……”
“朕还会怕这些刁民不成?”皇帝道,“让皇城司将人都赶开,再有闹事者,格杀勿论,立即就去,听到没有。”
常安康不敢怠慢:“奴婢立即去办。”
……
陆瑛只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外面的人群就像炸开了锅般闹起来。
“杀人了,朝廷杀人了,他们不杀金人,只会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
“昏君,他是昏君,将昏君拉出来。”
陆瑛心一沉,皱起眉头,定是他离开的功夫,皇帝命人强行对付百姓了,在这种时候,若是连百姓都不再拥护王权,皇帝可就真的一无所有。
陆瑛快步走出去,刚到了院子里就听到赵廖道:“陆大人,您还要保皇上吗?”
赵廖看着愤怒的百姓,脸上满是苦笑:“百姓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这样东躲西藏,早就不配被称为王师,如今金人大举进攻齐地,趁着我们手上还有武器,总该为百姓做点事才对。”
陆瑛并不觉得意外,缓缓转过头来:“你要投靠庆王?”
赵廖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只是如今……能够带兵抗击金人的也只有庆王爷了,我不会去找庆王,我只是……想回到老家相州,守住北方的城池。”逃离京城的路上他想了许多,从前是放不下这个指挥使的职司,赵家世代深受皇恩,他不可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可现在强敌环伺,这些就已经不再重要。
陆瑛点了点头,赵廖的话既然已经说出来,就是必走不可。
赵廖叹口气:“陆大人我劝你也早些回头,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
陆瑛目光一暗,脸上露出几分的伤感:“你说得对,只是……我与庆王有些恩怨,”说到这里他声音一颤,“终究是永远不能释怀。”
这些决定了他们必然要对立。
陆瑛道:“这么说,我们今天并肩站在这里,下次见面的时候说不得就各为其主……”
赵廖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说什么,他今天一走,在皇上心里就是乱臣贼子,陆瑛的话却不无道理。
陆瑛拿起了随身的水囊递给赵廖:“你能告诉我这些,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我就以水代酒,算是为你践行,只希望来日若是相见,不要太过伤感。”
赵廖微微一笑,打开水囊喝了一口,递给了陆瑛。
陆瑛刚将水囊凑在嘴边,却又慢慢地放下,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深沉。
陆瑛深深地望着赵廖:“总有一天你要遇到庆王的人,有封信我想托你转给庆王妃,”说着他向周围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赵廖对陆瑛和庆王妃的事也有所耳闻,陆瑛与庆王的恩怨应该就来源于此。
两个人走到僻静处,陆瑛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赵廖。
赵廖接过去:“若是我能有机会……定不负你所托。”
“这样就很好了,”陆瑛面容舒展了些,殷切地望着赵廖,“我一直都以为我做这些事,她会阻止我,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封信,我也许都会回头做一个好人,可是我终究没有等到,或许……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赵廖不明白这些话到底有什么含义,但是他知道这个“她”说的就是庆王妃。
赵廖刚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肚腹之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他的身体不由地一抖,冷汗立即从头上淌下来。
………………………………………………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选择。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