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火烧屁股
太后坐下来准备摆棋。
程女官觉得奇怪,太后也没有传召别人陪侍,难道要自己跟自己下棋不成?
“太后娘娘。”程女官正要毛遂自荐。
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娘娘,裴夫人求见。”
太后点了点头:“瞧瞧,为难的事已经找来了。”
程女官十分佩服太后娘娘,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能想到前头去,如果她有那个脑子大约就不会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事给太后娘娘丢脸。
程女官将裴夫人迎进门。
裴夫人急忙上前行礼。
太后道:“哀家正愁没有棋搭子,正好你来了,快过来陪着哀家下棋。”
裴夫人应了一声坐了过去:“太后您要让臣妾三颗子,否则怕您还没玩尽兴,这棋就下完了。”
太后不禁笑起来:“瞧瞧这张嘴,又是个会哄人开心的。”
程女官端上茶:“怪不得上次见到裴太夫人,裴太夫人满面红光,定然是有裴夫人在身边,日子过的舒坦。”
太后垂下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裴太夫人比哀家有福气,若是哀家有这样的儿媳妇,日子该过的多舒坦。”
裴夫人想起了宁王妃和皇后。
这两个儿媳妇一下子都出了事,太后自然高兴不起来,宁王妃是太后娘娘亲手选的,赵氏是皇上抬上了后位,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看走了眼。
太后道:“这次哀家也擦亮眼睛,与你好好下一盘,至于三颗子的事,你就不要想了。”
裴夫人心里一颤,连上却赔笑:“那臣妾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好让太后娘娘玩的开心。”
话虽这样说,棋下到一半,裴夫人就已经溃不成军。
太后娘娘笑着丢子。
裴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平日里也不至于如此,都是因为……我们老四在外面,也不知道差事办的怎么样,就怕他以后……会不好在朝堂上行走。”
言下之意是怕裴杞堂会得罪人。
今天的事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下面办事的人,就是那豆大的雨滴,直接砸在人脸上,自然会令人反感。
尤其是裴杞堂年纪轻轻就身兼重任,到底是流露出几分少年轻狂来。
太后站起身来:“裴家小四不过是为皇上办事,今天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会怪在他头上,你安心就是了。”
裴夫人应了一声,想起一件事:“听说太后娘娘身边常有一位徐大小姐陪着,如果徐大小姐在这里,就轮不到臣妾来丢脸了。”
太后仔细地看过去:“你也知晓谨莜?”
“不知道,”裴夫人笑道,“妾身是个木头人,很少与女眷们来往,今天在花厅里,还是徐大小姐主动与妾身说话,妾身才恍然大悟……也怪不得太后娘娘让徐大小姐常年陪侍在身边,徐大小姐知书达理,真是朵解语花,我的那几个丫头没有谁能及得上。”
太后扶着裴夫人的手向前走去:“谨莜是很不错,在慈宁宫也陪了哀家许多年,哀家有时候还真的离不开她。”
“难怪,”裴夫人道,“若是臣妾有个乖顺的儿子,定然要给他讨个这样的媳妇,臣妾也就能安度晚年。”
太后目光一闪,握住裴夫人的手:“哪里能好处都让你得了去。”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裴夫人就行礼退了出去。
太后坐在了软榻上,程女官上前道:“奴婢怎么看不明白了,裴夫人到底来做什么?”
太后想着裴夫人的脸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也难为她了,为了儿子的婚事竟然这般用心,生怕被哀家乱点鸳鸯谱,哀家也奇怪,这谨莜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裴夫人火烧屁股地来探听消息。”
火烧屁股。
太后很少说这样的话。
“娘娘说的是……”程女官有些难以启齿,“徐大小姐毛遂自荐,想要嫁去裴家?裴夫人还以为太后娘娘看上了这门亲事,所以慌忙来表明心迹。”
太后道:“哀家也不是没有想过,徐家和裴家结亲,是件很好的事,两家门庭相当,又都是皇上身边的股肱之臣,徐谨莜在慈宁宫多年,与哀家的关系非同一般,说不得她能从中权衡,关键时刻起些作用。”
太后微微一顿,捻动手里的佛珠:“可惜她不行,这次的事,她还在迷糊着,什么也不清楚,所以哀家说,如果人人都像琅华也就好了,哀家也不用和裴家权衡利弊,争一个媳妇,裴杞堂也不会在今天送给哀家这样一份大礼。”
裴杞堂打晕了庄王,没有给庄王在皇上面前拿捏太后的机会,这就是一份大礼。
“哀家也知道这件事不太可能,哀家却舍不得……谁不愿意将好的留给自己,”太后舒舒袖子,“再看看吧!”
不过是一门婚事,却让太后这样为难。
程女官觉得惊讶。
顾大小姐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不仅早就超越过了徐大小姐,而且说不定在将来,谁也难以代替她。
……
行宫开始向外放人,裴夫人第一个上了马车,直接奔向家门。
裴杞堂这次做的事,足以搅起半个京城,偏偏老爷不在京中,家里只有太夫人主事,她要立即赶回去帮衬太夫人。
“您别着急。”管事妈妈低声劝说。
“怎么能不急,如果老四是老大、老二的性子,我也就放心了。”裴夫人额头上青筋直跳。
“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管事妈妈道,“奴婢若是您,已经气死了,哪里还能这样前前后后的张罗,毕竟不是嫡子……您……”
裴夫人厉眼看过去,管事妈妈立即住了嘴。
裴夫人道:“老爷很看中老四。”不止是看中,是十分的在乎,老爷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她帮衬着家里。
家里能有什么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能闹个翻天覆地的老四。
她心里当然委屈,但是多年的夫妻她也很清楚老爷的铁板在哪里,明知道踢不动何必要闹得家中鸡飞狗跳,还不如息事宁人,这样家中太太平平的,所有人都过得舒坦。
所以,她就放了。
放了这件事。
顺着老爷的意思,将老四当成自己亲生的对待。
现在亲生儿子一棍子闷晕了庄王,将皇城司的牢门拆下来,抓起了国舅爷,她不可能不着急。
只怕裴家的门槛此时此刻已经被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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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改观
裴家门前,已经有几辆马车停在那里。
裴夫人走到门口,管事立即来禀告:“静王爷,裕王爷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别的不说,静王和裕王就够闹腾的,两个人是太祖系,虽然早已经不在朝廷里任要职,但是皇室宗族里出了事,两个人必然要抱着太祖的名头闹一闹,论辈分他们都是皇上的叔伯,这在皇上面前可能没有用处,别人还是要给他们几分颜面。
静王刚刚成家,裕王倒是有了长子,不过两个人年纪都不大,有时候越是年轻,越不好打发。老四再怎么说也是打了皇室子弟,总要给一个说法。
“四爷回来了没有?”裴夫人问过去。
管事摇摇头,试探着问:“要不要去请四爷。”其实他们都知道,请与不请都没区别,这位爷常年不回家,家里发生什么事,他也不关心,所以就算他去跑一趟,大约也是没有什么用处。
裴夫人微微思量:“去请吧,将家里的事仔仔细细地跟老四说一声,这天也黑了,衙门那里若是能脱身,就回来一趟。”
管事忙道:“小的这就去。”
裴夫人颔首,吩咐管事妈妈:“将大爷、二爷都请过来,再让厨房备些酒菜,说不定一会儿能用得着。”
如果大家能坐下来吃个饭,这关也就过去了。
不过裴夫人并不期盼这个,两个王爷真正想见的是老四,老四不出现,他们再怎么使劲儿,恐怕也很难将事情磨平。
交代好了,裴夫人快步走到裴太夫人房里。
裴太夫人坐在椅子上捻着佛珠,见到裴夫人立即招手:“别行礼了,快过来。”
等到裴夫人坐在身边,裴太夫人才接着道:“都说老四将庄王打了,皇后的兄弟也被他杀了,行宫处置了几个禁卫军,那边已经血流成河,是不是真的?听说他带着皇城司的人,还在京里到处抓人,这次抓起来的人又是谋反大罪。”
裴夫人一愣。
传言果然是信不得的,消息从行宫传到京城就全都变了。
老四不过是打了庄王,怎么就变的杀人如麻了。
“不是,”裴夫人立即道,“皇后的兄弟不是老四杀的,是有几个禁卫军被处置了,也只是送去了刑部,没有血流成河,您就放心吧!”
裴太夫人的脸色好了些,她心中仔细盘算:“那,打了庄王是真的?”
裴夫人不禁苦笑:“不过,也不是老四的错,是庄王跟老四争执起来,打了老四,老四才不小心误伤了庄王。”
误伤还是打,结果都是一样的。
裴太夫人喃喃地道:“看来将来少不了要被弹劾了,礼部、御史台那些人抓住一件事,轻易不会放手,老四本来名声就不好,这次难免又要给人个心狠手辣的印象,现在皇上用得着他自然不必说,将来万一有个错处,这些事都会被翻出来,打了庄王就等于伤了皇室的脸面,我怕将来会有人有意找他麻烦……”
裴太夫人想了想:“一会儿前院若是不能应付,就将你二叔叫来,总归能帮忙周旋,不然我就过去一趟。”
“娘,”裴夫人道,“您就歇着,不能事事都让您出面,老大、老二若是不行,也只能等到明天我请族里长辈去王府赔礼。”现在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事,其他的就要等到老爷回家再行补救。
“太夫人、夫人,”管事进了门,“四爷回来了。”
裴太夫人和裴夫人都愣在那里。
裴太夫人半晌才回过神:“是杞堂回来了?”这个孙儿是很少进家门的,无论外面惹了多少祸事,都不会回来认错,更不会向长辈求助,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就变得乖顺起来。
裴夫人正要询问管事,就听到门口传来裴杞堂的声音:“太夫人和夫人都在吗?”
裴太夫人看了一眼管事妈妈,管事妈妈立即将裴杞堂请进了门。
裴杞堂上前给裴太夫人和裴夫人行了礼,然后向太夫人禀告:“孙儿在行宫里做的事,让祖母担忧了。”
裴太夫人仔细看着这一表人才的孙儿,责骂的话也就说不出口:“静王和裕王都在前面,你心里有没有个思量,这件事要怎么处置才好。”
裴夫人刚刚松了口气,心又立即提起来。她虽然盼着老四能去说清楚,可是不太了解老四的脾性,万一过去了又跟两位王爷闹红了脸,岂不是更加糟糕。
她想要提点一下老四,可是两个人的关系和处境略显得有些尴尬,她这个做嫡母的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这个儿子相处。
裴杞堂神情从容,眉目舒展,显得十分的温顺:“祖母、母亲放心,我去前面会好好和两位王爷说清楚,这件事是我不对,但也算事出有因。”
裴杞堂竟然想得这样周到。
裴夫人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看着他挺拔地站在那里,她不禁有些恍惚,面前这个裴杞堂,真的是这些年令裴家长辈头疼的那个裴四爷吗?
眼见着裴杞堂转身要离开,裴夫人站起身道:“都说是庄王先打了你,你有没有受伤?”
裴杞堂耳边回响起琅华的那些话,“在外面自然要硬气些,毕竟你是裴大人,回到家中就不一样了,受了伤就不能忍着,该难受的时候就得难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家了,早就忘记了在家中该是什么样子。
突然做了裴家的儿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这个身份,如果不是琅华这句话,或许他会想方设法在外面找到静王和裕王,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他们息事宁人。
可是这样一来,一定会大费周章。
裴杞堂想到这里,用手捂住了肩膀:“只是小伤,应该不碍事,已经找郎中包裹了伤口,大约过几日也就好了。”
裴太夫人听着焦急起来:“快……让祖母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还是先去前院吧,”裴夫人抬起头,“让皇室的长辈先瞧一瞧,我们也不是说谎,确实是庄王先动了手,两位王爷找上门来,老四顾不得治伤就去赔礼,这样辛辛苦苦地为朝廷办事,不图朝廷嘉奖,但总不能吃了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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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
晚上继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梦中有你
裴杞堂静静地听完了裴夫人的话才转身去了前院。
裴夫人松了口气,老四今天怎么这样顺从。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有这样大的转变,不管怎么样,足以让她感觉到惊喜。
不一会儿功夫,裴大爷从前院堂屋里过来。
“怎么样了?”
没等裴大爷说话,裴夫人先问了过去。
裴大爷点点头:“四弟已经向两位王爷赔礼,还将当时和庄王争执的经过讲了一遍。”
裴太夫人道:“心平气和的说了?”
裴大爷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四弟说,那时候庄王爷问了他杜其仲的案子,他没有回答,庄王就来了脾气,一仗打到了他的肩膀上,开始他没有躲闪,可是后来……庄王不依不饶,于是他抬起手挡了挡,没想到就打了庄王的头。”
“四弟的肩膀伤得很厉害,又红又肿,这还是敷了顾家的药,否则那条手臂恐怕半个月都不能动了。”
裴夫人听到了关键:“你说敷了谁家的药?”
“顾家,”裴大爷听得清清楚楚,“就是皇城司都知顾世衡大人家。”
裴夫人当然知道顾世衡,因为他有个女儿顾琅华,想到这里她去看裴太夫人,裴太夫人正好也望过来。
“去吧,”裴太夫人道,“多帮衬帮衬你弟弟,他在行宫里我们没帮上忙,回到家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这才是家里人该做的事。
……
过了好一会儿,裴杞堂将静王和裕王送出了门,然后径直来到裴太夫人房里回话:“孙儿都说清楚了,人也送走了。”
裴太夫人叹口气:“你这差事也不好办,这才有点眉目就引来这么多人。”
庄王的案子还好些,最重要的是赵氏和赵家。
琅华提起赵氏来总是若有所思,他也跟着着急,生怕是哪里会出问题,可是琅华没有说,他也没找到机会去问。
裴杞堂收回思绪:“静王、裕王平日里和庄王来往不少,孙儿提起庄王的案子,两个人都不敢再做纠缠,说到底就是来探探孙儿的口风。”
裴太夫人这才松口气。
裴杞堂道:“现在他们不会怎么样,日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才会旧事重提。”这些人都是看着风向过日子,否则怎么能叫闲散宗室。朝廷真的事的时候他们都会远远的躲开,不过,他觉得静王和裕王还是有些意思的,如果有机会可以再会会他们。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裴夫人忍不住问。
“没事了,”裴杞堂动了动肩膀,“看起来严重,其实没有大碍,祖母、母亲不用担忧,今晚我就睡在家中,明天一早去上衙。”
裴杞堂说完向裴太夫人、裴夫人行礼。
“去吧,去吧!”裴太夫人心里已经很满足,自从进京以来,裴杞堂最多就是来请了安,像今天这样说话,真是很难得。
裴夫人却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听说顾大小姐再给曹嘉治伤?将那些犯人送去养济院是她提议的?”
裴杞堂颔首,目光微微一闪,变得更加清澈明亮,也就是琅华有这样的胆识,敢在人前说真话。
“顾大小姐说,皇城司大牢里过于潮湿,不适合养伤,若是在大牢里医治恐怕还会继续死人,所以提出到养济院。”
这些话是太医院不敢说的,将犯人从大牢里带出来,万一出了事,定然会算到他们头上,琅华就是算到了这一点,才和他里应外合接下这份差事。
裴夫人听着很惊讶:“养济院那边可安排了足够的人手?真的跑了人,你们都要担责任。”
“母亲放心吧,”裴杞堂道,“那些人在皇城司大牢熬了这么多年,眼见沉冤得雪,现在就是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裴夫人这下听了明白,既然老四能这样肯定,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大事都说清楚了,现在她只有一件事还放不下,抬起头试探着道:“你姐姐也通药理,听说了顾大小姐的事,总想着去拜访她。”
裴杞堂脸上有了笑容,带着些许的欢喜和与有荣焉的意味。
这样的真情流露,让裴夫人有些惊讶,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裴杞堂,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裴杞堂道:“姐姐学些药理也是有好处的,若是想找个人问问,自然顾大小姐最合适。”
母子两个说完话,裴杞堂退了出去。
裴夫人的笑容从脸上褪去,微微有些严肃,转过头看向裴太夫人:“娘,这门亲事我们必须要结成。”她的直觉向来很敏锐,方才老四那一笑,颇有些非伊不娶的味道,可是太后那边却还没有松口,这恐怕还要费些周折。
但是无论怎么样,只要顾家能点头,裴家必须要将顾大小姐抬进门。
……
琅华回到顾家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就一头扎在了床上。
“大小姐,梳洗了再睡吧!”萧妈妈低声询问。
琅华摇摇头:“先让我睡一刻钟,然后我就起来梳洗。”说完就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萧妈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哪家的小姐会这个模样,让人知道了定然会笑话,在闺阁里还好,若是将来嫁了人有了姑爷,难不成还要让姑爷来侍奉不成?
萧妈妈小声商量:“那就拧个帕子擦擦脸。”话音刚落,床上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琅华的手指轻微的动了动,人已经陷入了梦乡。
这次萧妈妈是真的心疼了,轻轻地将被子盖在琅华身上,向阿琼、阿莫摆了摆手,几个人慢慢退了出去。
琅华做了一个梦。
梦中裴杞堂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靠在软榻上。
她正在生气,低头翻着手里的书,不愿意理睬他。他修长的手指开始剥起了面前的荔枝,荔枝去了壳,白嫩嫩的果肉出现在她眼前,就像他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皮肤,他将荔枝送到她嘴边,眼睛里荡漾着温软的笑容:“琅华你瞧,这肉白白的多好看,吃起来一定又香又甜。”
他那模样就像是讨糖的孩子。
她转头避开,他却还是将软软的荔枝肉送到了她唇边,然后觍着脸去抱她的腰身。
琅华心里一颤,她什么时候跟裴杞堂如此亲近过。
他在她耳边呢喃:“多吃点,等你有了身孕,就吃不成了。”
怀孕。
琅华像是想到了什么,豁然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蒙蒙亮了,屋子里十分的安静,正好适合她理清楚思路。
有一件事从她脑子里呼之欲出。
怀孕。
对了,终于她想起来,皇后赵氏经过多年的调养,终于又有过一次身孕,仿佛就是在这个时候。
前世赵氏的身孕没有保住,今生赵家陷入这样的境地,又将是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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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催促
琅华想到这些就再也睡不着了,就要起身下床。
外面的阿琼听到声音,笑着进门侍奉。
吩咐丫鬟出去打水,阿琼才亲手挽起了帘子:“小姐好梦,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说到梦,琅华脸上不由地一红。
真是奇怪了,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一定是裴杞堂这些日子总在她身边晃来晃去,扰乱她的心神。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以她和裴杞堂的关系,她会梦见他很寻常,但是梦到那般衣冠不整的场景,就不太对了……
想到这里,琅华的心一阵乱跳。
眼看着萧妈妈和阿莫也进了门,琅华立即赶走那些奇怪的思绪,微笑着看过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并不是所有事都能找到答案,她只要将那个梦境忘得干干净净就好。
阿莫打来了水,琅华梳洗干净顿时觉得舒爽了许多。
萧妈妈笑着道:“胡先生说大小姐可以晚些再去养济院。”
琅华点点头:“我知道了。”
自从唐彬被捉之后,养济院的药材不缺了,太医院也安排足够的医工为伤兵和百姓们诊治,加上兄长从太原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些懂得医理的医婆,那些人都曾在卫所跟着她们治疗过伤兵的,这些人手足以应对这次的情形。
“我去给祖母请安。”琅华笑着去了顾老太太房里。
琅华进了门,发现顾世衡也在陪着顾老太太说话,她连忙上前行礼。
祖孙三代聚在一起,气氛十分的融洽。
说了会儿话,顾老太太才道:“朝廷这两日该发榜了吧?”
顾世衡道:“就是今天。”
顾老太太惊讶地抬起眼睛:“今年怎么会这样快?”
顾世衡哂然一笑:“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先不说侍卫司那边,就说户部恐怕要有三分之一的官员都要去三法司报道,而且西北和北疆地方缺少官员,吏部抽了不少京官过去补缺,加上赵家又出了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自然是越早发榜越好。”
顾老太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年的南榜怎么样。”
自从庆王出事之后,江浙的士子上榜的就很少。
顾世衡知道顾老太太想问的是陆瑛,于是抿了抿嘴:“陆瑛不会有问题,这次应该能顺利入仕。”
顾老太太的手轻轻地抚着琅华的手背,颇有些安慰琅华的意思。
但是现在提起陆瑛,琅华却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焦虑,心中十分的坦然。
“陆家人要来京城了。”顾老太太垂着眼睛,声音沉闷,最近她精神不济,很少操心这些事,但是陆老太太却一封一封信寄过来,扰得她不得安宁。
陆家的意思很简单,希望能跟顾家重修旧好。
顾老太太想到这里不禁冷哼,再怎么说都已经晚了,从前做过的事,不可能用几个字就抹平。
翻过了年,琅华就十三岁了,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纪,陆家这时候过来,不光是为了陆瑛的仕途,一定还会在亲事上做纠缠。
顾世衡皱起眉头:“姨母定然是要来寻母亲说话。”
“我知道,”顾老太太道,“那我就让她死了这条心,别说陆瑛入了仕,就算是他将来封侯拜相,我们也不会后悔。”
琅华听得这话,不禁恍惚。前世,京中的女眷都羡慕她的幸运,一个瞎女竟然能有陆瑛这样的夫君。而她也因此觉得对陆瑛有所亏欠,现在那些终于都是过眼云烟,她再也不用觉得愧疚,也不必被锁在高墙里煎熬。
只有走出来才知道,原来天地是这样广阔,自由自在是多么的快乐。
陪着顾老太太坐了一会儿,琅华准备跟着顾世衡一起去养济院。
顾老太太笑着埋怨:“到底是长大了,不愿意在家中陪我这个老太太。”
琅华扶着顾老太太靠在迎枕上,“过些日子,孙女就回来陪着祖母过冬。”她是该好好陪陪祖母,祖母的身子虽然是胡先生亲自调理,精神却还是日渐不好。
顾老太太颔首:“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琅华和顾世衡走出屋子,迎面遇到了顾四太太。
顾四太太笑着道:“家里有我,大伯就放心吧,”说嘱咐琅华,“千万不要太劳累,女孩子终究和那些男人不同,万一累出了病可怎么是好。”
琅华很喜欢听顾四太太说话,也就只有真正关切她的人才会这样一遍遍地嘱咐,生怕她在外面吃了亏。
等到顾四太太走了,琅华抬起头:“父亲,再过些日子,四叔四婶就要回镇江了,”说着顿了顿,“祖母年纪大了,我家里家外也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您也该好好盘算盘算……”
顾世衡低头看琅华清澈的眼睛,她微微笑着,脸上鼓励的神情。
琅华这是在催他续弦吗?
“你这孩子,”顾世衡故意板起脸,“不该操心这些,若是你四婶走了,我就让人从镇江多调几个老家人过来帮衬。”
“老家人都能做什么?”琅华眼梢微微翘起,“她们能准备饭食,能打理家务,但是他们能陪着父亲说话吗?总要有个人能与父亲说些知心话才好。”
琅华边说边向前走去,倒将顾世衡甩在了身后。
顾世衡看着琅华的背影发呆,转眼之间琅华已经长这么大了,难道真的到了该出阁的年纪?
想着将琅华嫁出去,顾世衡忽然有些不舍得。
……
琅华坐车到了养济院,外面传来老乐的声音:“大小姐,您先等一等。”
老乐撩开帘子登上了马车。
“大小姐……有人正盯着养济院,”老乐向车厢外看去,“今天早晨就到了这里,一直守到现在。”
琅华并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皇城司的犯官被放出来之后,定然会有人坐不住。
琅华问过去:“他们是要打探那些犯官的伤势?”
老乐摇了摇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们只是打听那些从太原来的医婆……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琅华很奇怪,怎么会找到了养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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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诺言
琅华吩咐老乐:“不着急,慢慢来,只要他们还盯着,就证明那个人还在养济院。”
人在她眼皮底下,总有一天是要现行的。
老乐点点头:“养济院的医婆大多我都熟悉,只要给我几天时间,我就会查个清楚。”
琅华知道老乐的本事:“周升不在京城,里里外外都要辛苦你了。”
两个人说完这些向院子里走去,养济院里几个孩子在追逐着打闹,萧邑见到琅华来了,想要将孩子们撵走。
琅华却摇摇头,笑着走过去。
其中一个孩子躲闪间扑到了琅华身上,手里的藤球也脱了手,琅华忙将藤球接住,笑着举起。
孩子们立即都围上前,一个个仰着小脸,想要从她手里夺走藤球,琅华不禁被他们逗笑了,干脆带着孩子们在园子里奔跑,用力将藤球掷出去之后,她也提起裙角跟着他们追逐,几个人的欢笑声立即充满了院落,窗子纷纷被打开。
众人听着这欢腾的笑声,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曹嘉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象,看向胡仲骨:“为什么会有孩子?”
胡仲骨收起银针,有些不在意:“大小姐经常送衣送饭来养济院,那些家中清贫的孩子,经常到这里来蹭吃的,时间久了,他们干脆跑来玩耍。”
“都站好了,要分粥了。”院子里传来萧邑的声音。
孩子们立即一阵欢呼。
曹嘉将目光从院子里收回来:“既然顾家有意行善,为什么不将这些孩子送到庄子上去,给他们找些活计。”
胡仲骨笑起来,他面容丑陋,模样显得十分怪异,看在曹嘉眼里却十分亲切。
胡仲骨道:“大小姐说了,不能因为微不足道的善举,就去掌控他们的生活。”
曹嘉仔细地琢磨着这句话。
胡仲骨道:“曹大人能听懂吗?反正我老头子是听不明白。我们大小姐总是有她的道理。”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曹嘉半晌才道,“说她想得明白,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说她是随口乱说,偏偏仔细思量,却十分有意思。”
这话,真的很有意思。
胡仲骨抬起眼睛:“曹大人,您准备为那么多人都翻案吗?”
曹嘉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飘来了淡淡的米香,然后是孩子们“呼噜噜”吃粥的响声。
“不然我活下来做什么呢?”曹嘉眼睛眯起来,“我要证明我哥哥的话是对的。”
哥哥曾说过,庆王谋反是被人陷害,就在哥哥查庆王案的时候,被人冤枉入狱,这恰恰证明这一切被哥哥料中了。
……
琅华整理好了手里的脉案。
上面事无巨细,将所有伤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这些脉案上,就能看出他们都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琅华望着脉案仔细思量,完全没有主意裴杞堂走进门来。
“想什么呢?”裴杞堂的声音传来。
琅华刚刚陷入沉思,突然的动静将她吓了一跳。
稳住心神,琅华松口气道:“我在想,什么当年赵家一定要害曹雍,曹雍时任大理寺卿,庆王出了事,大理寺是主审之一,曹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赵光贤才会对他下手。”
赵光贤又是为谁办事?
当时赵氏还不是皇后,赵氏想要取得这个后位,就要付出点什么,要么是忠诚,要么是利益。
赵三老爷送来了丹药,这还不足以让皇上选定赵家,因为从时间上来看,徐茹静死了之后,皇上还没有让礼部拟定封后的诏书。
直到庆王案后,赵氏才正式被册封。
这样看来,赵光贤解决了庆王案立下大功,才会让皇上反抗太后,执意将赵氏扶上后位。
琅华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
所以想要让庆王案浮出水面,还要向赵家人下手,赵家人不会傻到将所有一切都说出来,因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只会徒添罪责。
“琅华,”裴杞堂看着琅华紧紧皱起的眉头,“不用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这桩案子不审两年是不会有结果的。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与皇帝扯不开关系,皇帝不会轻易低头认错。”
琅华看向裴杞堂:“你会轻易放弃?”
裴杞堂眼睛清澈,闪烁着淡淡的光泽,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雍容:“不会,如果他不肯承认,我就逼他承认。”
这就是前世裴杞堂做的事。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裴杞堂翻案的实情,也没有人知道裴杞堂的真实身份,在她这里,裴杞堂不过就是个故事。
而今,她却身处这个故事当中。
“也未必就没有机会,”琅华心念一动,“也许赵氏为了活下来,什么话都愿意去说呢。现在的赵氏就是俎上鱼肉,按理说皇上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会多少照拂赵氏,但是现在皇上为了保住他的颜面,可能不但不会为赵氏说情,反而落井下石。”
“我刚看了个话本子,上面写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皇室贵族,那个宝座永远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这话说的很深刻。
“人原本就是这样,即便再亲密,也不过你是你,我是我,最终还是不相干的。”
想想前世,她与陆瑛,不过就是这样。陆瑛定然早就察觉了她的身世,却依旧在她面前粉饰太平。
即便她被冠上他的姓氏,依旧面对他的欺骗和利用。
他们不过是普通夫妻罢了,凉薄的皇家,更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屋子里片刻的安静。
琅华抬起头来,发现裴杞堂目光深沉地望着她:“你是这样想的?”
想的什么?赵氏吗?
琅华颔首:“也许赵氏就是翻案的关键……我怀疑赵氏现在……”有了身孕。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却被人打断了。
“琅华,不是人人都会这样,”裴杞堂目光灼灼,“不是每个人眼睛里就只有权利。”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什么话?”裴杞堂一脸的恼怒,“怎么会有人写这种词话本,明明以偏概全,却还振振有词……”
裴杞堂抿着嘴唇,脸上愈发显得清隽,墨黑的眼睛中透着威严。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神情望着她。
“琅华,人生还这样漫长,终有一日,你会相信,这世上有生死相依,更有不离不弃。”
“你于我,永远不会,不相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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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看我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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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她的秘密
裴杞堂低头注视着她,别说他的目光只是比平日里要深沉,就算是雷霆万钧,她也不会害怕。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是被这些话触动。
被他那句,永远不会不相干,触动了心弦。
她只是提起赵氏和皇帝,才多说了两句,没想到裴杞堂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认真,严肃,眼睛里是焦灼的热切。
琅华眼前忽然浮现出裴杞堂从盐州回来的时候,躺在简陋的小床上,酣睡的情形,那样平静,那样的安稳,只有完全信任一个人,才会如此坦然。
而她呢?
每次又何尝不是越来越信任他。
琅华脸上不禁一红,本来好好的在说正经事,怎么被他话锋一转,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禁抬起头,嗔怒地望着裴杞堂:“你还要不要听我说话?”
“听,听,听,”裴杞堂方才的气势顿时去的干干净净,换做了宠溺和温和,“我只是要你知道我的心思。”
她的脸染了一层薄媚,看起来更加的动人,裴杞堂忍不住倾过身来。
琅华轻轻躲闪,眼睛里羞怯之色更甚,“坐好了,你若是不想听,我就走了。”
裴杞堂立即坐好,伸手在他刚刚拿来的攒盒里抓了一把:“你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她真的觉得这人在她面前愈发不正经起来,整日里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裴杞堂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剥着果壳。
琅华好半天才理清了思绪:“我在说赵家和赵氏,赵氏……”话说到这里,一颗白嫩嫩的东西已经凑在了她嘴边。
琅华几乎立即想起那个梦,那时候裴杞堂在剥荔枝,琅华还没有将这段思绪放下。
耳边听得裴杞堂道:“尝一尝,很甜的。”
“你看这白白嫩嫩的肉,一定又香又甜。”
这和梦境是那么的相似。
她都几乎要认为,现在的一切也是个梦。
“哪里来的荔枝?”琅华这下子当真是被灼了眼睛,“现在是冬季,怎么会有……”目光不禁落在裴杞堂领口上,那里盘扣紧紧地系着,衣袍看起来规矩和平整。
她不由地松了口气,这和梦境不太一样。
裴杞堂捕捉到琅华脸上一闪而逝的窘然,她是在想什么?该不会是陆瑛吧?他已经被陆瑛活活伤了两次。
“这是行宫窖里藏的龙眼,”裴杞堂立即强调自己的存在,“是准备在围猎宴席上拿出来的,结果出了事……”
琅华低头遮掩不自然的神情,伸出手去端茶,却碰到了裴杞堂的手,她就像是被扎了一下,立即站起身。
今天她是怎么了?被他这样一搅合,就乱起来。
“你走吧,”琅华道,“让我静一静。”
闹腾成这样,她还能说出什么话,就算说只怕也是些错的。
裴杞堂有些怔愣,“那我坐远点好了。”
说罢,他真的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角落里的小杌子上。
像是一个准备听训诫的学生。
裴杞堂这样正经地坐着,如果她再不说话,倒成了她心里有鬼,琅华抿了抿嘴唇:“我说到哪里了?”
裴杞堂立即道:“你说赵氏一定会想活下来,但是赵家已经成了这个模样,整个大齐都知道了那些肮脏事,她是罪不可恕,就算不死也会被常年关在宫中……”冷宫里幽禁应该算得上是生不如死,赵氏为什么会这样做。
裴杞堂是个聪明人,琅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对赵氏怀孕的判断。
琅华有些迟疑:“我也说不准,庆王爷这案子和其他的不同,要找到合适的时机,不能硬着来,否则皇上可能会起疑心,反正已经进了冬天,转眼几个月就过去了,到时候赵家该用的法子都已经用了,皇上也应该有了决断,你若是想要推波助澜,也会容易些。”
裴杞堂思量半晌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琅华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脉案没有整理好。”
裴杞堂点点转身走了出去。
琅华有些惊讶,以为这一次裴杞堂还会像从前一样七七八八说上一通,磨蹭到她也要走的时候,跟她一起离开。
难得这一次,他这样顺从她的意思。
半晌琅华整理好东西,喊了一声萧妈妈。
萧妈妈进了门,目光闪烁地向外面看去。
“怎么了?”琅华低声询问。
萧妈妈道:“裴四爷在外面等着呢。”
他没有走?琅华有些惊讶。
萧妈妈也是一愣:“奴婢还以为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这才让裴四爷留在外面……就这样站了一个时辰,一步也没挪开过。”
这个傻子,琅华皱起眉头,快走两步推开门。
裴杞堂果然站在不远处。
大约是听到了声音,裴杞堂看过来。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些许笑容来,那笑容十分的温暖,像透过云朵的一抹阳光。
琅华心里很不舒服。
方才提起赵氏,她有意遮遮掩掩,裴杞堂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他干脆顺从了她的意思,走了出去,让她免得会觉得为难。
这些小小举动,却处处是在为她着想。
既然已经被人察觉,她再极力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琅华叹了口气,声音轻柔了许多,看着裴杞堂:“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裴杞堂觉得此时的琅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神情更加的沉着,眉眼舒展,显得十分的轻松。
裴杞堂心跳得像打鼓,仿佛就要跃出来似的。
琅华要跟他说那个秘密了,对他来说可能是个转机,也可能是个灾难。他期盼着她将心里的事讲给他听,可是又怕那件事终究会成为两个人中间越不过去的隔阂。
裴杞堂抬起头,无论什么困难,都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他都能接得下来,只要想想这一点,就没什么可怕的。
反正她在哪里,他就会跟去哪里。
……
萧妈妈走了出去,按照琅华的吩咐,让萧邑和吴桐守在院子里,却不能离屋子太近。
这样琅华和裴杞堂才能安静的说话。
裴杞堂坐下来,琅华倒了一杯茶给他,示意让他先喝口水。
等到两个人心境都轻松下来,琅华才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许氏可能是带着一世的记忆重活一辈子,虽然她不能预知将来,但是她总是很清楚从前走过的路,从前做过的事。”
裴杞堂点点头,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是天方夜谭,可是琅华说出来,他就会去试着推测,试着相信。
琅华垂下眼睛:“我会那么说,是因为……我就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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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阻碍
虽然裴杞堂早有准备,听到这里仍旧忍不住怔愣。
琅华是重活一世的人?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让他的脑子一时空白,可是几乎立即就回过神来。
他想到了镇江,想到了西夏,这些事琅华都原本是知晓的?
那么在她那一世这一切是什么模样?他还是他吗?
他们是不是仍旧相遇,那么她表现一直的抗拒,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事。
裴杞堂有很多问题想要说出口,他压制着心头的冲动。
琅华好不容易才说出口,他不能急着逼问,而是要做一个倾听者,静静地听着琅华说话,不要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这是她的秘密,在她心里能接受的范围内,能说多少就说多少。
他不会去强迫,也不会去质疑,即便是心中翻滚起了滔天巨浪,他也必须隐忍,不要给她丝毫的压力和不快。
屋子里静谧的气氛,裴杞堂愿意倾听的神情给了琅华鼓励。
琅华接着道:“但是我知道的又不是太多,因为……我前世是个瞎子,极少走出屋子与别人说话。”
虽然已经准备好去承受一切,听得这话裴杞堂还是苍白了脸,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从他身上抽走了。
“为什么?是瞎子?”
裴杞堂的目光落在琅华那双清澈的眼睛上,前世她没有这双眼睛,那她怎么去看世事,怎么去辨是非,怎么去生活,怎么发现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他的心顿时疼起来。
琅华道:“你应该听说过,我得过痘疮……前世我就是在那时候变成了个瞎子。”
裴杞堂想起了那些关于许氏和王家的传言,王家为了侵吞顾家的财物,指使那假尼姑刺瞎琅华的眼睛。
他推断琅华话里的意思,如果这一世……琅华没有及时醒来,很有可能就跟从前一样,变成瞎子。
那么琅华的两世差别,就是从这双眼睛开始。
裴杞堂顿时冷汗淋漓。
琅华若是瞎了的话,那么他就不会通过萧邑遇到琅华。
王仁智会因为他的缘故搜查顾家的庄子,就算他没有被王仁智抓住,顾家也会被王家父子握住把柄,顾老太太身子本就不好,哪里能应付得了这样的事,八成会从此一病不起,顾家落在了许氏手里。
许氏作为琅华的生母,从此之后就要安排琅华的一切。
那会是什么样子?琅华几乎必须要嫁进陆家。
再仔细想想从前琅华对陆家的愤恨,对陆瑛的容忍……答案呼之欲出。
他虽然想过,琅华和陆瑛之间一定有很深的牵绊,但是得到答案的时候,他整个人燃起了汹汹的怒火。
心中充满了杀意。
可是他压制着,他不想去吓琅华,更不愿意让琅华去承受和背负他的怒气。只有一切过往之事平复下来,她才能忘记一切,不再被前世的事左右。
琅华看着裴杞堂的神情变化,他所有的思量清晰地显现在她面前。
“你想的没错,前世我在许氏的安排下嫁进了陆家,成为了陆瑛的妻子,”琅华说到这里淡淡地道,“陆瑛位极人臣,与你政见不合,互为对手,所有关于你的事,我都是从陆瑛那里听来的。”
对于她来说,前世的裴杞堂就是个奸佞之臣。
而且,前世她的死也与裴杞堂有关。
她永远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是陆瑛和裴杞堂争斗的牺牲品。
裴杞堂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整个人紧紧地绷着。
琅华抿了一口茶:“所以可能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陆家和顾家到了如此地步,我还会考虑嫁给陆瑛,为什么我会对陆瑛如此的容忍,因为那都是前世……十几年的夫妻,养成的习惯,即便是陆家如此行径,我也还曾想着毕竟陆瑛与他们是不同的……前世里陆瑛对我多加庇护,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了。”
裴杞堂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紧张得不能自已,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看向琅华:“但是,你选择了。”
“你选择了不嫁给他。”
裴杞堂的声音犹如轻轻拨动的琴弦,他可以控制他的表情,却无法不去呼吸,那颤动就藏在他的喘息之间。
琅华没想过会将秘密告诉别人,更不曾预料将这些讲给另外一个人听时,他不会质疑不会嘲笑,而是这般愤怒和难过。
琅华脸上是坚定的神情:“是,我选择了。我想了明白,因为许氏我对陆瑛已经有了猜忌,我不可能毫无芥蒂去再去接受他,而且如今的一切已经和前世不同,我也不该对那些事念念不忘。是时候该向前看了。”
“按照佛法说的,从前的一切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现在。”
裴杞堂脸上出现了一丝欣喜。
琅华微微一笑:“但是那些经历也是无法抹去的,我和陆瑛、陆家、许氏的恩怨,都在那里,”说着看向裴杞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杞堂与琅华对视,半晌惶然一笑:“你觉得我会在乎你前世嫁过陆瑛吗?”
裴杞堂的目光幽深:“莫说是前世,即便是今生又如何?琅华,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就像你说的,前世我与陆瑛互为对手,但是今生你却相信了我,愿意帮助我。”
“多少次面临生死,你都站在我这一边,”裴杞堂目光炯炯地望着琅华,“今天你将这些秘密告诉了我,我觉得这就是你今生的选择。”
“琅华,前世并非你所愿,今生,所有一切都会回到你手中。”
琅华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烫,今生已经比前世好太多,至少无论会有什么结果,她都自己掌控着命运。
眼看着琅华放松下来,裴杞堂却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想过琅华是嫁过人的。
陆瑛。
就是那个能隐忍,懂得八面玲珑的陆瑛。
两个人成亲那么多年,琅华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仍将许氏封为生母。琅华是个瞎子也许容易被许氏哄骗,但那个聪明的陆瑛,却是个十分仔细的人,陆瑛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吗?
所以,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们联起手来欺骗琅华。
想到这里,他就恨意难消。
……………………………………
为她恼恨,为她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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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痴缠
琅华现在想一想,前世的裴杞堂之所以没有干净利落地为庆王翻案,没有很快掌控整个朝局,应该跟许氏有很大的关系。
她怕的是许氏投靠的那个人,最终会发现裴杞堂的身份,想方设法地加害他。
就像前世她被诬陷与裴杞堂**,那些危险可能会突然而至。
琅华抬起头看向裴杞堂:“你在镇江的时候,王仁智父子和沈昌吉先后带着人去捉拿你,按理说你已经改了名字,他们不该知晓你的真正身份,所以我觉得许氏除了害我之外,借着皇城司的手杀掉你,也是她最终要的一步棋。”
琅华说完这话,裴杞堂的脸上如同云开雾散般,遮掩不住的笑容,也慢慢浮现出来。
“琅华,”裴杞堂道,“可见让他们畏惧的人是你和我,否则他们就不会这样对付我们。”
我们,这个词,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向她和裴杞堂下手,仔细地想起来,唯一的答案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会阻挡许氏那些人达到真正的目的。
裴杞堂想要拉起琅华的手,却怕她因此生气,今天她能向他袒露心声,已经是向前走了一大步。
他要一点点的来,最终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他。
裴杞堂的目光让琅华脸红起来:“现在说正经事,我也是突然想起来,赵氏可能在这时候怀了身孕。”
如果赵氏怀了身孕,那么赵氏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活下来。
肚子里有了皇嗣,赵氏就等于多了依仗。
裴杞堂明白了琅华的想法。
如果有人心怀不轨,一定不会眼看着赵氏的孩子生下来,万一赵氏生了男孩儿,朝局就会立即起变化。
太后和皇上都会争这个孩子。
琅华道:“赵家突然倒了,虽然主要是因为我们抓住了赵二,但是我觉得之所以这样顺利,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
琅华提起这个,裴杞堂也想起来,在此之前,确实有人故意安排赵家人在宫中受挫。
琅华道:“所以我说,让你等一等,不要因此被人利用,我们站在一旁也就能看得更加清楚。”
裴杞堂不禁思量。
琅华每一步安排都是在为他着想。
裴杞堂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我让人盯着关押赵氏的冷宫,那边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我们就能知晓。”
最重要的事已经解决了。
裴杞堂安静地坐了片刻才抬起头:“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的前世……你最终是个什么结果?日子过的怎么样,可有儿女在身边绕膝?”
如果一个人面前有个先知,他不是该问自己将来会如何吗?
却为什么反而更关切她前世过的怎么样。
琅华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儿女,我从镇江出来之后祖母也不在了,四叔四婶遭了难,只剩下四叔家的弟弟顾詹霖,我和詹霖只是私下里偷偷见过一面,至于三叔三婶不过是缺钱的时候上门讨些花销……我再也没有见过爹爹,更不知道爹爹没有死。”
裴杞堂听着,耳朵一阵“嗡鸣”声。
所有人都说顾大小姐聪明、从容、关键时刻总是能沉下心来,和寻常女子不同,可是细想一下,她这些性子是怎么养起来的?
是每日每夜在黑暗中挣扎,是重生之后发现前世身边人的欺骗,一点一滴生生将她磨得清透。
“琅华,”裴杞堂怔怔地道,“你嫁给我吧,我们一定会白发苍苍,子孙绕膝。”
“冬天挤在烧了火龙的炕上,夏天在院子里纳凉,我们会有我们的家,我会让你觉得快乐。”
“不管将来世事如何变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的眼睛就是天边的那颗星星。
看着这样的裴杞堂,琅华不禁愣住了,半晌才道:“生活不一定就是你想的这个样子。”如果裴杞堂真的要施展他的抱负,未来几十年,他就要放弃很多,到时候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琅华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慌乱,裴杞堂却是一副顺势要说个清楚的样子。前世今生她的年纪加起来,比他现在大多了,每次他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她怎么就不能气定神闲地离开。
琅华背起了药箱:“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陪祖母了。”
裴杞堂笑起来,琅华终究没有像之前一样,一口拒绝他,她吹着眼睛,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让他心里痒痒的,心里虽然明白要适可而止,却忍不住追上去:“我送你回去,外面有皇城司在办案。”
她还会怕皇城司吗?
“现在的皇城司又不是从前。”
“话是这样说,”裴杞堂道,“可是也难免会有人浑水摸鱼。”
琅华不禁叹息,这家伙的理由还真多,每天围在她身边就像是那聒噪的翠鸟。
……
琅华的马车离开养济院向顾家驰去。
养济院到顾家之间,要经过两条街口,两条人影就等在第二条街口处。
终于看见了顾家的车马,其中一个露出头来,看向身边的人:“我跟你说的没错吧,你看看这车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只有那萧邑是一早就在顾家的,瘦小的那个……”程颐拉了一把身边的人,“你别离得那么近,会被人发现。”
徐士元被程颐吓了一跳:“这么远怎么会察觉……”
程颐冷笑一声:“那个瘦小的人叫吴桐,平日里都守在顾大小姐身边,你也和顾大小姐说过话,可曾见过他?”
徐士元摇摇头。
程颐道:“这就对了,所以说,他能察觉到你的存在,你却看不到他。”
“这两个人不说,你看看后面跟着的是谁?”
三个百姓打扮的人护在马车的后面。
这三个人迈着同样的步幅,一丝不苟的模样,只有军营里的将士才会如此。
徐士元皱起眉头,这些人应该是禁卫军,现在除了皇上之外,能动用禁卫军的人,应该就是正在办案的裴杞堂。
徐士元思量片刻:“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顾大小姐给曹嘉治病,自然要护她周全。”
程颐冷笑一声:“徐大人不相信我的话就罢了,如果顾大小姐没有和裴杞堂搅合在一起,我家少爷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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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出个高招
徐士元拉着程颐上了马,两个人到了处僻静的小酒楼坐下。
程颐道:“徐大人之前为我们三爷费尽了心力,现在三爷身子不适,不好出面答谢徐大人。”
陆瑛病到这个地步?上次见到陆瑛还是从贡院出来之后,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陆瑛的咳疾不会还没有痊愈吧?
徐士元道:“这病怎么还没好?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会落下病根,将来入仕之后,也会影响仕途。”
整日里病怏怏的很难会得到升迁。程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焦心。
徐士元说完叹口气:“只怕陆瑛不光是因为身体不适,突然被退了婚,心里定然难过。”
程颐想到了陆瑛对他的警告,不准他再多提及顾琅华,可是想到陆瑛如今的处境,程颐抿了抿嘴唇,还是说出口:“我家三爷究竟是年轻,本来从小就订了亲,与顾大小姐一起长大,一心只是想要将顾大小姐娶进门,现在顾家背信弃义,他心中自然伤心。本来三爷嘱咐我,不准向任何人提及这些。可眼见朝廷放榜,就要去吏部报道,大家都在四处打点,只有我们三爷不闻不问,可想而知将来会怎么样。”
程颐说着又向徐士元一揖拜下去:“看着我家三爷的样子,我实在难过,这才忍不住来找徐大人,徐大人和明博士相识,又在朝中有些熟人,就请您帮我们三爷说说话,让三爷有个好去处。”徐士元是从杭州出来的,应该认识能替江浙士子说话的官员,如果他能帮忙打点,三爷就算没有谋到一个好位置,也不至于会太差。
徐士元微微思量:“就算你今天不提起来,我也会为陆瑛去打听,最好的就是能取了大理寺评事。”
程颐脸上一喜。
徐士元接着道:“大理寺本就有空缺,虽然这次并非进士考,但是朝廷在用人之际,也放出了大理寺评事、通判、监丞的官职,陆瑛射策甲科出身,取了大理寺评事也算是合理,”说到这里顿了顿,“只可惜顾家不能帮忙,否则顾世衡开口,必然是手到擒来。”
皇城司了大理寺正在一起办案。
大理寺卿曹雍的弟弟曹嘉能被放出来,也有顾世衡的功劳。
“大理寺卿曹雍当年的案子虽然株连了不少人,但是现如今的大理寺正周直,却始终十分关切当年的曹雍案,这次更是一心配合裴杞堂查案,可见当年他与曹雍表面上无来往,背地里一定交情匪浅。”
徐士元捋了捋胡子,仿佛没有察觉到程颐脸上愤恨的神情。
顾家不可能会帮忙。
顾世衡那种人,做了官就将陆家甩开,看到三爷射策中了甲科,不来踩一脚就阿弥陀佛了。
如果三爷留在京城,顾大小姐不免会被人想起曾经与人订过亲。
想要与顾家结亲,就会到陆家打听消息,顾家想要掩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徐士元喝了口茶指点迷津:“我这边一定会帮衬陆瑛,但是还有一个人更加关键。”
程颐立即仔细听过去。
徐士元道:“这次皇城司里鸣冤的官员有一位曾任杭州知府,闵怀因此被传进京。闵怀是江浙布政使,陆瑛又是江浙的士子,闵怀随便说一句话,陆瑛的前程就不用愁了,陆瑛不是一直与闵怀的儿子闵子臣相熟吗?”
程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闵子臣会不会为了三爷,去闵怀面前求个情。
“我立即就去提醒三爷。”程颐有些兴奋,没想到闵怀会在这时候来京。
“别急,”徐士元摇了摇头,“以陆瑛的脾性很难会低下头求人,更何况闵家和顾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你要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劝说过了头,到时候闵子臣真的来了,陆瑛却不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最好是不用陆瑛说话,闵家就能帮忙。”
徐士元的话与程颐的想法不谋而合。
程颐感激地看向徐士元:“徐大人……真是一心为我家三爷着想。”
徐士元和蔼地道:“慢慢来吧,从发榜到任命定然要折腾到开春,现在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说着关切地道,“陆家长辈什么时候能进京?这样对陆瑛也能多些照顾,毕竟陆瑛现在已经光宗耀祖了。”
徐士元这样真诚以待,程颐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我们家老太爷、老太太早就离开了杭州到京城来了,就是一路走得慢了些,不过估算着,这两日就到。”
徐士元道:“那就好。”
两个人说完话,程颐立即站起身向徐士元行礼,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徐士元慢慢地喝着茶。
“老爷,”幕僚从外面走进来道,“您怎么这样关照陆三。”
徐士元但笑不语。如果许氏说的是实情,那么陆瑛就是公子一条得力的肩膀,虽然陆瑛与顾琅华退了亲,但是以陆瑛的聪明,一定不会就此沉寂,他会想方设法借助外力,在朝堂上立足。
陆家的长辈对于陆瑛来说,就是最大的动力。
……
顾老太太将书信直接拍在了桌案上:“倒是写的情真意切,其实就是在问我,当年你太姥爷分家的时候,是不是少了她一份田产。”
“当年分给她的田产是肥田,我要的是这片薄地,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将地养好,现在她来说,是不是这片地里还有她的一份,她也不要这些地,就是想要我记住当年姐妹之间的恩情。”
陆老太太还是这幅德行。
琅华低声道:“那祖母不去理会她也就是了。”
“她要搬过来,而且必然登门拜访,”顾老太太道,“虽说我们是亲姐妹,但是这些年我帮衬她的已经足够多,如果她再这样得寸进尺,我就将新账旧账跟她好好算算。”
顾老太太将桌子上的信递给琅华:“你仔细看看,照她的意思,我们不但要给她四百亩良田,还要将京城的一处宅院分给她。”
“这些都是我当年嫁进顾家时带来的嫁妆,她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给,”顾老太太冷笑,“我不但一分不会给,只要她纠缠不休,我就告到府衙去,看她能不能打赢这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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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赖皮
琅华并不在意这些,陆家对她来说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顾老太太道:“治家如果都像她这样,将来能富贵荣华、子孙满堂才怪了。”
琅华想到前世,陆家算得上是很风光了,陆文顕和陆瑛父子在皇上身边侍奉,占尽了风头。
现在陆文顕没有了,皇上还信不信玄学这一说?还会不会有人在一旁指点迷津?
琅华轻轻地给顾老太太揉着腿,萧妈妈不禁笑着看过去,大小姐只要在家中,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侍奉着老太太,脸上满是轻松的神情。
如今就差一样,等到大小姐成了亲,就都好了。
顾老太太被琅华服侍的舒服,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琅华笑道:“祖母不要动气就是了,万一您气坏了,陆老太太再上门说道这些,我和四婶怎么能说得过她,她提从前的事,我们就更加不知晓了,所以都要靠祖母在前面挡着。”
顾老太太听得这些点了点头:“这么说,我老太太还有些用处。”
顾老太太话音刚落,顾世衡就皱着眉头进了门。
“怎么了?”顾老太太看过去,“你这风尘仆仆的,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一站,将冷风都带了进来,我们琅华本来就穿得少再让你传了凉气。”
顾世衡面上一僵,苦笑一声:“母亲,陆家人快到京城了,您知道吗?我收到了陆老太爷的信,他们要我帮忙收拾宅院,还让我过两日去京外接应,陆家族里的晚辈跟我商量什么时候去才好。”陆老太爷将他当成了自家人,好像从前那些过往都忘记了,真是……
“脸皮厚,”顾老太太竖起眉毛,“他们怎么能这样厚的脸皮,还大张旗鼓起来……他去哪里找得你?衙门吗?”
顾世衡点点头:“他们在衙门口探头探脑被押班发现了,然后就闹了起来,说是我在镇江的亲戚,盘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陆家人。”
琅华心中冷笑,陆老太爷向来会用昏招,这样大张旗鼓的进京,让陆家的族人去找父亲,这样一来人人都知晓,陆家和顾家的渊源。陆家人上门投亲,也没什么错处,如果顾家将陆家拒之门外,陆家人正好四处去散布流言蛮语。
顾世衡道:“来的都是陆家曾祖父系,虽然也知晓我们家在镇江打仗的时候,与陆老太爷那边有了隔阂,却都以为罪魁祸首是王氏的娘家,还跟我说,王氏这些年在陆家祠堂悔过,陆老太太常常教训王氏,不该纵容娘家人对顾家下手。”
听到这里,顾老太太恨不得将手里的茶碗仍在地上,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发现琅华将茶碗挪到了一旁,抬起笑脸:“祖母,这可是您最喜欢的青花瓷,砸了可找不到第二件。”
“不砸。”
被琅华这样一说,顾老太太的气消了大半,她生的是陆家的气,凭什么砸自己的东西。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他们倒是将罪责都推到王家身上,反正王家父子死的死,伤的伤,王家又已经败了,王氏在他们手里自然任由他们折腾。”
琅华微微一笑。
前世是王氏带着人杀了她,今生她却先看了王氏的笑话。
“你还真笑得出来,”顾老太太叹息,“若是旁人定然已经气死了。”
琅华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明白了陆老太爷的为人,我们可以不争一时。”
对待这样的泼皮,不可能用快刀斩乱麻的方法利落地解决掉,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也不可能会听。
如果追究陆文顕的事,陆文顕又已经死了,很多案子要仔仔细细地去查才有可能会抓住陆家的把柄,让陆老太爷安安分分不再招惹顾家。
顾老太太道:“那就任由他们胡乱闹一场不成?”
“您可以将陆老太太关在门外,您还可以将京里所有的宅院看管起来,不论陆家怎么求,您都不借一分钱给他们,他们只管在外面叫苦,您就当没有听到,要知道京城可不是杭州,想要住下来,需要很大开销,”琅华靠在顾老太太身上,“无论他们怎么闹,就是不加理睬,不是也很好吗?”
顾老太太当然知道这样是最好的法子,她还能躲到京外的庄子上去。
她真正心疼的是琅华的名声,不知要被陆家怎么败坏。
“吩咐下去,只要是陆家人,谁也不准理睬,他们来了门房也不必通传,”顾老太太道,“如果是陆老太太递帖子,就跟她说,当年陆家带王家去搜查我们家庄子的时候,怎么没有顾及两家的姻亲关系。”
“别的不用说,我也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
尤其是那个陆文顕和许氏的事,她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陆家竟然一点不放在心上。
顾世衡想要劝说母亲,管事上前禀告:“裴大人来了。”
顾世衡站起身来:“裴大人来与儿子商议案子。”
顾老太太挥挥手:“去吧,去吧,公事重要。”
顾世衡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顾老太太忽然皱起眉头:“最近这个裴大人是不是来得勤了些。”
琅华垂着头给顾老太太揉着腿不做声。
顾老太太道:“依我看,谈公事就罢了,不要留他在家中用饭。”
“母亲,”顾世衡啼笑皆非,“我们家还差人一顿饭不成。”
“俗话说的好,吃惯嘴跑惯腿,”顾老太太乜了顾世衡一眼,“可不能让他这个样子。”
琅华差点笑出声,祖母这是看出了苗头,想要让裴杞堂断了这个念想。
顾世衡一脸为难:“母亲,我们是为了公事。”
顾老太太淡淡地道:“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在杭州的时候就是个小赖皮,到了京城表面上收敛了些,只怕瓤子还是一个样,你可不能让他骗了去。”
琅华嘴角一瞧,满满的笑意溢出来,裴杞堂这样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祖母是严防死守,不想让这小赖皮钻到顾家来。
顾世衡只得道:“其实裴大人不是母亲想的那个样子,就说他查清了庄王贪墨案,就已经帮了儿子的大忙……”
顾老太太板起脸,“有的人会钻营做官,那是他的事,与我们不相干,我们家又不是要攀什么高枝。”
琅华心里一暖,这是祖母真正的想法,给她寻亲事,不在乎身份地位,而是那个人好不好。
顾老太太这话,倒将顾世衡说糊涂了,这与攀高枝有什么关系。
顾老太太挥挥手:“快走吧,只要不来我们内宅折腾,随便你们,若是要吃饭就到外面去,醉香楼我帮你定位子。”
顾世衡苦笑:“娘……您还真是。”哪有给儿子在外面定酒楼的娘啊。
吃个饭也要往外推,这是亲娘吗?
他还真不能总留裴杞堂在家里吃饭,否则时间长了,家中连他的碗筷也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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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当老赖皮遇到小赖皮,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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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脸皮厚
裴杞堂站在顾家书房外,听到脚步声传来,裴杞堂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月亮门外的顾世衡。
顾世衡低着头在和一个人在说话。
裴杞堂不禁又向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了穿着淡青色褙子的琅华站在那里,她腰间佩着一只香囊,杏色的丝穗裹着衣裙随风飘荡,平白就添了一抹艳丽。
父女两个不知道说了什么,点了点头笑起来。
这个场景,让裴杞堂觉得十分的温馨。
如果他也站在那里就好了,裴杞堂想到这里,看到琅华抬起头向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有种莫名的喜悦在他心里化开,这种感觉是旁人永远无法探知的,夹着风细细地吹过来,暖洋洋的欣喜。
等到琅华离开,顾世衡才拎了一只食盒走了过来。
“先吃些点心,”顾世衡道,“免得时间久了,身上不舒坦。”
这是琅华送过来的吗?看着这些精致的点心,裴杞堂忍不住想要拿起来尝尝,不过点心并不多,只能够两个人吃的,想想要和顾世衡一起分食,裴杞堂不禁垂下了眼睛。
顾世衡刚要伸手去拿点心,看到了裴杞堂的模样不禁道:“这是怎么了?”
裴杞堂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行宫、大理寺两边跑,大约是吃坏了胃口,到了晚上就会不舒坦,今天还想着买些栗子糕,没想到眨眼之间到了这个时辰,多亏顾世叔拿来这些……”
顾世衡心里叹了口气,裴杞堂才多大的年纪?这时候的世家子弟,正是被人围上围下侍奉的时候,就像这次的围猎,不少世家子弟光亵衣就带了一箱子,裴杞堂却肩负这样的差事,每日里忙的连饭食都吃不上。
“怎么不让家里送来些?”顾世衡不禁问。
裴杞堂道:“不想让祖母和母亲担忧。”
也是,如果知道自家孩子,每天只能用点心充饥,心里自然不免牵挂。
可怜他也是龙子凤孙,却要这样奔波,想到这里,顾世衡就不好意思再伸手拿点心了。
顾世衡道:“这些点心你带走吧,琅华让小厨房多做了两盘,你也一起拿去。”
裴杞堂脸上顿时浮起了笑容。
裴杞堂的模样,让顾世衡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大事似的,他心中一软:“今晚也在这里用饭吧!”
这次他也逆着母亲一回。
……
陆老太爷这次真是尝到了舟车劳顿之苦,只要到了京城,他就不再走了,死也死在京城的宅子里。
想到这里,陆老太爷看向陆老太太:“顾家有没有回信?”
陆老太太摇头,她压根没想着顾老太太会理睬他们:“现在不比从前了,顾世衡自己做了官,已经不需要我们帮衬,恨不得立即跟我们断绝往来,即便是我再写十封信,也不会有回音。”
“那个凉薄的老东西,”陆老太爷忍不住骂一句,“过了河就将我们一脚踹开,也不想想当年如果没有我们照拂,顾家哪有今日。”
陆老太太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王氏娘家人被捉进大牢时,她就知道,陆、顾两家的关系是不可能向从前一样了,后来老二死了,闹出许氏这样的笑话,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两家的婚约恐怕也会作罢。
果然所有一切都照她料想的那样发展,只有老太爷还抱着妄想,以为还能从顾家身上咬下块肉来。
“老太爷,前面有人过来问我们了,”陆家管事低声禀告,“问我们是不是要去京城寻亲。”
“你瞧瞧,有用了,”陆老太爷笑起来,“快问问他们是不是来接应我们的?”
管事立即道:“他们也是要进京的,听我们说起了镇江顾家特意来相问。”
陆老太爷不由地失望,刚要说话,外面传来声音道:“恩公,求恩公停车相见,我们全家要给恩公行礼。”
陆老太爷撩开了帘子,看到两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两个人看似打扮十分寻常,腰间的玉佩却是尚好的和田羊脂玉。
看到陆老太爷,两个人立即上前行礼。
让陆老太爷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陆老太爷吓了一跳,立即道:“这是做什么?你们何故对我们行如此大礼。”
“恩公,”其中一个人抬起头,“我们是宣州方家,这次,这次是……”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已经道:“说来话长,请恩公到前面的酒馆一叙。”
陆老太太皱起眉头,这些人突然出现,跪地就喊恩公,着实有些蹊跷。而且他们也不认识什么宣州方家,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宣州方家是个大族,本朝一直有子弟入仕,可是庆王案发后,方家也被牵连,于是方家举家搬回了老宅。
这次方家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陆老太太总觉得不太寻常。
陆老太爷却已经闻到了酒香,这一路缺衣少食,他早已经挨不住,今天一早家人打听到前面有处酒馆,他就一直盼着到了之后好好饮上两杯,现在就算方家人不请,他也要在酒馆逗留。
想到这里,陆老太爷就准备下车。
“老太爷,”陆老太太立即阻拦,“人生地不熟的,又遇到这样的人,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停车,不如一直赶路,天黑之前应该能找到宿头,到时候再休息不迟。”
陆老太爷皱起眉头:“我们也没有多少家资,他们能动什么心思。而且他们盛情相请,定然是有事要说,我们自然要听听。”说着陆老太爷敲了敲车厢,示意让人服侍他下车。
陆家下人还没上前,方家人已经撩开了车帘放下了脚凳。
那脚蹬上面绷着锦缎,让人看着就十分舒服。
陆老太爷的脚落在锦缎上,跟锦缎相比,陆老太爷的靴子十分的陈旧,陆老太爷不禁砸了砸嘴。
“老太爷,”方家人道,“我们进里面说话。”
方家人弯着腰,显得十分恭谨,陆老太爷心中顿时舒坦起来,昂首走在了前面。
几个人坐下,不等陆老太爷开口,店家已经端了酒肉上桌,那香气足以让人忍不住吞咽几口。
陆老太爷绷着脸,尽量地忍耐,脸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仙风道骨地捋着胡须,慢慢地道:“你们识得杭州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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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咬块肉
方家人摇了摇头,但是紧接着又点点头,仿佛生怕陆老太爷会怪罪。
方大老爷道:“我们听您家的小厮说,您与顾世衡大人是姻亲……我们……”
陆老太爷胡子一翘,顿时皱起眉头,没想到方家人因为顾世衡找上门。
方二老爷见陆老太爷神色不对,忙打断哥哥的话:“我们也是听到大家说起来才找上门,不免唐突,我们兄弟两个这里给您赔礼了。”
陆老太爷想了想才道:“你们叫我恩公,是因为顾家?”
方大老爷颔首:“老太爷您听说了没有?顾世衡大人给皇城司大牢里的犯人翻案,我们家也曾被谋反案被牵连,我们长房的大伯就是因此而死,这些年方家子弟不能入仕,若是翻了案,那可就……”
两个人眼睛里都冒出渴盼的神情。
方二老爷接着道:“方家长房死了不少人,当年我们离京的时候,只是匆忙将骸骨收敛,一直很想着将他们安葬进方家祖坟。”
陆老太爷听着暗暗心惊,顾世衡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人,不但进了皇城司,而且做了这样的大事。
庆王谋反案就像散不去的阴云牢牢地笼罩在江浙,虽然谋反案过去这么多年,各地衙门仍旧年年抓人,谁都不敢提起“庆王”或者“谋反”几个人,顾世衡竟然有本事将那些案子重审?
怪不得方家会这样激动,见到他们就拜地叫“恩公”。
“恩公,”方大老爷眼圈一红,“不管能不能诉冤,这份恩情我们都记在心中。”
两个人说完话又向着陆老太爷拜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陆老太爷急忙上前搀扶,“这可怎么好,你们的恩公是顾家,我们陆家和顾家只是姻亲。”
“这就够了,”方二老爷道,“我们也不求别的,请陆老太爷到了京城,遇到顾大人将方家的感激之情告知顾大人。”
陆老太爷不禁道:“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拜访顾家?”
方家两位老爷对视一眼:“不瞒恩公,京中传出消息说,顾世衡大人只审案,不跟与案情无关的人见面,我们也试着递过帖子,都被顾家拒绝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听到陆家是顾家的姻亲,慌忙不迭地跑过来行礼。
“大哥,我们还是先服侍老太爷用饭。”方二老爷拿起陆老太爷面前的汤碗,盛了一碗汤送到陆老太爷面前。
“这是用尚好的何首乌熬制的乌骨鸡汤。”
看着那碗浓浓的汤,陆老太爷从中看到了方家的诚意。
“听说老太爷身子不适,我们找来一些药材,”方大老爷将几盒子药摆在了桌子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老太爷千万要收下。”
“无功不受禄。”陆老太爷急忙推辞。
方二老爷却端起了酒杯:“我先敬恩公。”
几杯酒过后,陆老太爷半推半就地收下了方家的礼物。
一直吃到了酒足饭饱,陆老太爷才回到马车上。
陆家下人也都摸着肚子,一脸的满足,这是他们启程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顿饭。
陆老太太却没有吃太多东西,脸上满是忧心忡忡的神情:“方家说了些什么?眼见就要到京城了,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陆老太爷打了个饱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坦过,自从文顕死了之后,陆家的情况一落千丈,这次来京城他总算看到了一线生机。
“我没那么傻,”陆老太爷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只看到方家的好处?”
陆老太太立即来了精神:“老太爷的意思是……”
陆老太爷道:“如果我们不见方家,很多事也就不知晓了,我总觉得方家话中有话。”他怎么会蠢到就贪些小便宜。
陆老太太却并没有因此安心,老太爷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贪小便宜,年轻的时候也就不会三番两次被人骗了家财,她不得已去求顾老太太帮忙,向顾家借银子渡过难关,这些年陆老太爷看似收敛了不少,可是那些臭毛病依旧如影随形。
只要老太爷不惹出大麻烦,她就心满意足了。
有了方家人照应,陆家很快找到了客栈。
陆老太爷像一滩烂泥般躺在了炕上,刚准备休息,下人立即进了门:“老太太、老太爷,那……方家送来的药里面有金叶子。”
金叶子?
陆老太爷的眼睛亮起来,方家这是故意送来好处。
“有多少?”陆老太爷问过去,“都拿来让我瞧瞧。”
陆家下人应了一声,立即将几盒子药拿过来,开始捡起了金叶子。
一片,两片,三片,竟然足足装了二十几片。
陆老太爷眼睛开始放光。方家是真的有钱,所以出手才如此大方。
陆老太太道:“这东西,我们不能收,我们没有做什么,方家凭什么花这么多银钱,只怕等我们收下了,方家才会说出要求,万一我们满足不了,他们追究起来,我们家不免脸上难看。”
陆老太爷不以为然:“他们是要求顾世衡,不是求我们。依我看,顾世衡冒着这样大的危险,为那些犯人伸冤,求得根本就是钱财,只不过方家没有找到门路送进去。”
方家想要借他们的手,向顾家示好。
陆老太太不明白:“老太爷难不成还想着,顾家会卖我们人情?”
“顾家现在定然不会卖我们人情,”陆老太爷目光闪烁,“可若是我们握住了顾家的把柄,顾家又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陆老太爷愈发觉得得意起来。
上天有眼,让他又一次找到了机会掌控顾家。顾家就像那纸鸢,无论飞多高那线绳依旧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
“方家人如果不是知晓有人贿赂顾世衡,也就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送银钱,”陆老太爷道,“等我向方家打听出来龙去脉,不怕顾世衡不向我们低头。”
幸亏他时刻准备着去对付顾家,否则怎么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陆老太爷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
这次顾家一定会栽在他手里,他就是要从顾家身上咬下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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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可以利用
徐士元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徐三太太端着茶进了屋:“这天寒地冻的,老爷站在窗口很容易着凉。”
徐士元并不在意:“天冷一些好,寒冬腊月,那些人可受不得苦,”说着叹了口气,“希望陆家能有些用处。”
徐三太太并不知道徐士元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徐士元不主动提起,她一概只当没有听到。
为了给徐茹静报仇,徐士元用上了所有的力气。
她能理解当年徐茹静死了之后,徐士元的痛苦,可是现在赵家人下了大狱,赵氏被关进冷宫,不日就会有废后的诏书,应该已经够了。
“老爷,如今的局面,您也该松口气了。”徐三太太将茶递给徐士元。
徐士元想要笑却笑不出来:“我总觉得阿静大仇得报,我会感觉到轻松,可是无论再怎么样,阿静已经活不过来了。”
徐三太太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徐老夫人还没有回家,这都已经好久了,却还在行宫里。”
徐士元眯起眼睛,只要知道那个老东西被关在行宫冰冷的房间里,跟那些宫人一起受审,他心里就十分舒坦。
皇上服用五石散的事毕竟不能说破,徐老夫人顶多是替皇后遮掩事实,并无实证,也不会被下大牢,所以太后就这样来给徐老夫人一个惩罚,让她尝一尝丢尽颜面的滋味儿。
只可惜顾家现在仍旧是个变数。
照这样下去,裴家和顾家都会成为皇上的心腹能臣,所以他必须出手给顾家找些麻烦。
徐士元抿了口茶,看向徐三太太:“我约了幕僚去书房,你们先用饭吧,不用等我。”说着伸出手。
徐三太太立即将头蓬递了过去。
徐士元大步走了出去。
徐三太太不禁黯然,她还以为这件事过后,老爷心情会好一些,谁知道那些事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就像老爷和许氏的事。
徐三太太坐在锦杌上愣住,管事妈妈忙将窗子合上,看到徐三太太的模样低声劝说:“太太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徐三太太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顾琅华难道真的是老爷的骨肉?日后……该怎么办?希望她永远不要回到徐家。”
“不会的,”管事妈妈轻声道,“老太太不会让她回去,您不知道这次在宫中,顾大小姐将徐大小姐比了下去,老太太心中不知道怎么愤恨她呢,怎么可能让她回到徐家,照老爷这样安排,将来徐家只会请您回去掌家。”
徐三太太点点头,她是相信老爷能做到,老爷的聪明谁也及不上,今天是徐老夫人,将来徐松元也会败在老爷手中。
……
徐士元走进书房,幕僚立即带着一身劲装的随从上前。
那随从静静地站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徐士元道:“方家可找到了陆家?”
随从道:“两家已经一起启程向京城来了。”
徐士元颔首,希望这次陆家不要让他失望,按照许氏的记忆,陆老太爷可是知晓顾家不少的秘密,希望这次派上用场,不用大事,只要御史能够弹劾顾世衡,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裴杞堂和顾世衡已经顺风顺水了那么久,这一次若是被他们拔了头筹,稳固了在朝堂上的地位,将来恐怕就难以撼动。
虽然在许氏的印象里,这个裴四公子并没有多大的建树,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裴杞堂并非蒙祖荫入仕的世家子弟,从盐州打仗到赵家的案子,没有本事的人做不成这些。
而且自从许氏开始动手改命以来,很多事都偏离了许氏记忆中的轨迹。
所以他们不能完全照着许氏的话去安排所有一切,否则只会和沈昌吉一样的下场。只能将许氏当做手里的利器,真正的为他所用。
公子总有一日要走到人前,到时候必须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掌控朝局,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凡是不能与他们站在一起的,都是敌人。
……
陆老太爷守着羊肉锅已经吃的打起了饱嗝,虽然酒气冲头,他仍旧保持着读书人的风范,吹着眼睛,一脸的高深莫测,甚至即兴咏诗一首。
方家兄弟坐在一旁赔笑。
陆老太爷说完这些叹口气:“可惜,陆家和顾家的关系不复从前,否则你们想要翻案,不过就是个小事,只需要我一句话……”
方大老爷听出了话外弦音:“恩公的意思是……顾家那边您帮不上忙了?”
屋子里满是人参和羊肉混杂在一起的香气,如果不是今天有事要办,陆老太爷还能吃下满满一碗的肉。
不过现在也足够他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的大雪出神。
方家兄弟已经有些急切,陆老太爷半晌才叹口气道:“想当年顾家和陆家一起出了京城,甘愿一起到镇江做个小小的乡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两家却到了如今的地步,真是常言说得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方二老爷已经不想听陆老太爷装腔作势的伤春悲秋,急忙道:“恩公,您是不是有帮我们的法子?”
一个人没有办法帮忙,怎么能舍得出脸皮跟他们要东要西,这些日子陆老太爷讨要了不少的东西,从小小的引枕到马车,他们像侍奉祖宗一样供着他,如今该是他出力的时候了。
陆老太爷道:“原本有些话我不该说……不过你们兄弟两个一心一意为长辈翻案,也算是一片忠孝之心,我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管。”
方大老爷点点头:“恩公说的是。”
陆老太爷道:“你们大约不知晓,顾家为何在前朝亡国之时能够下定决心离开京城,那是因为当时顾家有位老祖宗与京外九华寺的主持交情匪浅,顾家老祖宗求九华寺主持入宫为太祖讲佛法时求情,所以顾家虽然不肯做降臣,本朝太祖也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之后那位老祖宗以俗家弟子的身份一直留在九华寺,最终在九华寺坐化。”
“我听祖宗说过,顾家老祖宗的真身就葬在法华寺后山,顾家这位老祖宗也算是一生慈悲,若是能被塑金身供奉,那可是功德无量。”
听得这话,方大老爷眼睛一亮,他送出去的礼顾家可以不收,给尸骨塑好了金身,顾家总不能将金身敲破还给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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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紧锣密鼓
陆老太爷道:“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地已经冻了,怎么能将尸骨挖出来。”
“好办,”方二老爷道,“只要将地烧熟了,就一定行。”这件事要连夜去办,只要将金身供奉起来,就不怕顾家不肯见他们,再说了就算顾世衡不肯买账,顾家已经说不清楚,因为顾家祖宗的埋骨之处谁能知晓?
若不是顾家透露,他们又怎么能知道。
方二老爷越想越觉得好。
方大老爷道:“九华寺就离这里不远。”
陆老太爷捋着胡子颌首:“为什么我要在这里逗留,你们可明白了?”
方大老爷立即觉得这段日子的钱没有白花,他转头立即吩咐管事:“快,让人去准备,我们明天一早进山,连夜将尸骨挖出来,别忘了去找能塑金身的匠人。”
管事点了点头。
方大老爷脸上露出笑容来,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嗤”地笑了一声,他顿时吓了一跳,抬起头向房梁上望去,什么都没有。
外面,一条人影已经下了房向不远处奔去。
……
裴杞堂正在翻看手里的文书,京外的客栈极为简陋,今夜又格外的冷,四处都透着风,好在他是个习武之人,随便披了个斗篷就能过冬,并不将这个当回事。
门一开,白胡子老头挤了进来。
冯师叔动了动眉眼,将嘴边的雪吹开,这才满脸笑容地道:“真被你料准了,那些人正在打顾家的主意,要将顾家祖宗的尸骨挖出来镀金身呢,如果让他们做成了,顾世衡只怕会被御史弹劾,顾家老老小小也要因此难受。”
挖人祖坟,这是谁的主意,只要一想就知道,方家如果知晓顾家祖先尸骨所在,早就动了手,怎么可能等到今天。
是陆老太爷。
想到这里,裴杞堂心里就说不出的恶心。
琅华前世竟然被留在了陆家这种地方,两只眼睛看不到,却一定还要为陆家料理这种龌蹉事。
裴杞堂沉着脸:“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冯师叔拿起桌子上的烧鸡腿,仿佛一下子忘记了所有事,只是对付那只肥鸡,一只鸡腿下了肚,他才舔了舔嘴巴笑着道:“今天就去准备了,明天就会动手。”
裴杞堂觉得可笑:“还真是不要命了。”
深冬下着雪要去深山里挖骨。
方家眼见着曹家要翻案,已经急红了眼睛,可惜方家长辈本就是个趋炎附势之辈,从前依附惠王,惠王死了之后又来投靠庆王府,听说庆王府被扣上谋反的罪名,为了脱身就将同僚和朋友供了出去,可最终还是免不了牵连入狱。
现在见到了好处,就拼命地凑上前来。
陆老太爷和方家也算是一拍即合。
如果这件事让他们做成了,顾老太太一定会被气病,顾家先人的遗骨哪能被这样折腾。
裴杞堂淡淡一笑,合上手里的文书:“那就陪他们玩一玩,免得他们太冷清。”说着伸展开手臂。
“出去安排一下,只要方家人打听进山的路,都跟他们说得模糊些,让他们不敢贸然进去寻找,一定要带上陆老太爷。”
冯师叔晃动着脑袋,一脸笑容:“这个法子好。”
……
陆老太爷以为一觉醒来方家就已经进山了。
谁知道他正做着美梦就被人摇晃着醒过来。
“老太爷,”陆家下人道,“两位方老爷等在门外,说今天要跟老太爷一起去寺里上香。”
陆老太爷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他怎么能走出去,更别提进山。
“不去,”陆老太爷道,“告诉他们,我身上不舒坦。”
陆家下人应了一声,立即下去传话,却转眼的功夫方大老爷已经挤进门。
“恩公,您可千万要帮忙,只要您为我们指明了路,以后……我们方家就算肝脑涂地也定会报您的恩情。”
陆老太爷见方大老爷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
陆老太太听说陆老太爷要去九华寺,立即猜到老太爷要做些什么,顿时气得发抖:“我说怎么留在这里不走了,原来他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不管方家的事有没有办成,顾家知晓了这件事,从此之后两家人恐怕更没法相见了。
想到这里,陆老太太吩咐下人:“快拦下老太爷,跟老太爷说,三爷那边有事,我们要立即动身去京城。”
下人应了一声立即出去,半晌却垂头丧气的回来:“老太爷已经跟着方家人走了,我们想去追,可是方家下人却将我们拦下来。”
这些日子老太爷与方家两位老爷熟络起来,衣食住行都由方家人安排,甚至连乘坐的马车也换成了方家的,所以陆老太爷一举一动都在方家人掌控之中,现在这个样子,陆家人反而做不得主了。
陆老太太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这是被方家人算计了,方家不会让陆家白白吃了那些好处,陆家早晚要还回去。
陆老太太胸口一滞,如今她已经无可奈何,只能希望老太爷能顺顺当当回来,他们早日到京城,一切都平安无事。
……
陆瑛没有等到陆家的马车。
一整日,官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三爷,”程颐不禁上前道,“您也不要着急,可能是下了大雪,老太爷不愿意赶路,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陆瑛摇了摇头,陆家从杭州一路过来走了那么久,如今京城就在眼前,他们定然会一鼓作气进了城,留在路上更是天寒地冻,不论是陆老太爷还是陆老太太都受不了这样的苦。
除非是出了事。
陆瑛想到这里不禁脸色难看,早知道他应该迎过去。
“不能再等了,”陆瑛道,“我们骑马去找,天黑之前应该能遇到他们。”
程颐不由地担忧起来:“三爷,您这身体怎么能受得住?不如我过去……您就在这里等消息。”
想一想陆老太爷在镇江、杭州曾做的那些事,陆瑛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这两日,他好不容易安置了那些提前进京的陆家族人,让他们不要再去顾家闹事,如果陆老太爷在路上闹出什么差错……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平复这些乱子。
……………………………………
送上门的要不要?
两个人又要见面了,这几章还是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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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吓死了
陆瑛将手里的暖炉递给程颐。
从京中出来两个多时辰暖炉早就已经凉了,陆瑛已经感觉到了冷风从顺着领子灌进来,渐渐地冻住了他的呼吸,所以他每喘一口气都会觉得无比的困难。不知怎么的,在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是琅华的面容。
他仿佛看到了与琅华在一起的情景。
她坐在对面笑着为他沏茶,热腾腾的雾气能让他的心重新暖起来。
她还好吗?
自从上次相见,已经过了这么久,她是不是一切安好?
想到这里,陆瑛胸口更加疼痛起来,也许难过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她已经放下了,满不在意。
陆家和他对琅华来说,已经毫不相关。
他明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却还是期盼某一天,她会想起他来,兴许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就像每一次,她虽然送走他,却还是能容忍他在不远处静静地站一会儿。
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他都会去争取,可是……却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手里已经空空如也,能攥住的都是寒冷和僵硬。
“三爷,您还是歇歇。”程颐看着陆瑛摇摇欲坠的模样忍不住再次劝说。
陆瑛没有说话,只是驱马上前。
他没有任何立足在这里的资本,没有谁会来帮他,他能依靠的只是自己,所以必须咬紧牙关,想方设法渡过难关,否则旁人只会看着他倒下。
说到底没有人会真正的在乎他的处境,他不能放弃自己,他必须要挣扎。
陆瑛咬紧牙关,握住缰绳让飞快地在官路上驰起来。
……
“怎么样?”裴杞堂看向冯师叔。
冯师叔笑着道:“那些人已经进山了,我们快些走,一定会赶在他们前面。”
裴杞堂点点头,他看陆老太爷要怎么面对自己出的这个昏招。
琅华已经和陆家毫无关系,陆家现在这样不知死活地对付顾家,他不必给陆家留任何颜面,不能再让陆家对顾家造成任何的伤害。
“现在就让他们来,不管是方家还是陆老太爷,我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陆老太爷喝两口酒,才觉得身上暖起来,这样漫山遍野的四处寻找真是要了他的命。
当年他跟着父亲过来那是游山玩水,无事一身轻,哪里像现在,方家人不听地催促他辨别方向,他眼前却到处白茫茫的一片。
“我记得有三棵大树,不远处还有石桌石凳。”
三棵大树太多了,但是石桌石凳应该不难寻。
方大老爷急忙吩咐下人:“快去找找看。”
陆老太爷让人搀扶着,皱起眉头:“我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跟着你们折腾。”
方二老爷急忙赔笑:“您放心,回去之后,我们哥俩一定好好侍奉您,以后从京城到宣州,无论什么事,只要您开口,方家绝不会说个不字。”
几句话将陆老太爷心里熨得服帖。
“找到了,”方家下人忙道,“就在前面不远有石桌石凳。”
陆老太爷松口气:“没错了,就是那里。”
方家人脸上顿时露出欢喜的神情来。
陆老太爷坐在石凳上,看着方家人忙碌。一定要等到入夜之后才能烧火,这样就不会被寺里的僧人察觉。
天黑下来,方家人开始动手。
陆老太爷裹着厚厚的大氅等在一旁,山里寒风刺骨,他整个人仿佛就要冻僵了。方家的进展也不顺利,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陆老太爷等不及了,站起身来:“快找几个人,先陪着我下山。”
方大老爷压制着心中的烦躁,耐心地道:“这时候下山万一迷了路可不得了,您还是等一等,我们大家一起走也安全些。”
陆老太爷心中不满想要说两句,方大老爷却不再理会他,拿着火把去看挖掘的情形。
陆老太爷脸色难看,方家这个样子分明就像过河拆桥。
天完全黑下来,山里的气氛有些瘆人,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吼叫,吓得陆老太爷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啊?”旁边的人低声议论。
深山里面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宋大老爷也心里打鼓:“野兽都怕火光,你们将火堆看好,它们就不会凑上来。”真是富贵险中求,为了搏出了荣华富贵,他们不得不这样去做。
火把在黑暗中跳跃,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
陆老太爷心跳如鼓,周围树木的影子,张牙舞爪扑面而来,他不禁缩起脖子打了个寒噤。
“我们挖人坟墓会不会有损阴德。”
无论怎么挖都不见人骨,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乱说些什么?”不禁有人呵斥。
“我说的都是真的,陆老太爷明明用步来量了距离,我们将周围这么大的地方都挖了,却一无所获……”
“不是说,那顾家先祖是坐化了吗?会不会显灵……”
这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来的阴风“嗖”地一下从众人眼前划过,紧接着陆老太爷面前的火把“噗”第一下熄灭了。
陆老太爷顿时一颤,差点就吓得尿出来,他慌乱地喊着:“谁……这是怎么回事?火怎么灭了。”
其他的火把虽然好端端地在那里,可是陆老太爷惊恐的声音却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方二老爷仗着胆子道:“没事,就是被风吹灭了,再点起来就好了。”
火把重新被点了起来。
看着那跳跃的火焰,陆老太爷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他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根火把,眼睛中透出战战兢兢的神情。
身边传来方家下人细碎的议论声。
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陆老太爷越来越觉得心惊。
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这里的石桌到那里的树,根本没有多远的距离。
难不成父亲压根弄错了地方,不,不可能,父亲亲眼看到顾家人前来祭祀。
陆老太爷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耳后被人吹了一口凉气,仿佛是什么人凑过来要跟他说话,却没有说,而是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神情,干脆捉弄了他一下。
陆老太爷眼前出现了顾家祠堂里那张已经发黄的画像,画像上的人眼仿佛正盯着他看。
陆老太爷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那冰凉的耳朵,手却碰触到一根手指,一根冰冷的手指。
陆老太爷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嗷”地一声用尽所有的力气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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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呦就这点能耐。
其实我是写恐怖小说出身,但是由于每次写的恐怖小说都把自己吓个半死,所以就不写了。
呜呜呜。
求**安慰一下我脆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