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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虽然我很想让晋江给我背黑锅,但作为一个诚实坦率的四有新人,我还是…….昨天大家没看到正文的更新,不是晋江的错,而是我又煞笔了TaT
在作者有话说里我放好了代码,但是我忘了把正文粘进去啊啊啊啊啊!这种错误,特么的居然是我犯的啊简直!而且我居然兴致勃勃地检查了好几遍,硬是没检查出来!嗷!我第二天发现自己特么的又煞笔的时候简直想撞墙啊有木有!
非常抱歉……是我犯蠢了。
下面是《重生之逆仙》的第三章存稿,而且很遗憾地告诉所有喜欢这文的宝贝儿(肉麻),这是最后一章存稿了……默。
很高兴大家喜欢逆仙啦,不过阿雅是个有点变态的恶毒受,大家真的不介意咩?这文果断的三观不正啊,我很纠结很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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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故人
灵禽在空中盘飞一周,旋即落地。
凰雅在凰琉之前跳了下去,口中却道:“这灵禽好生高大,若是不用轻功,我恐怕要下不去了。”
凰琉使了个风术,悄然落地,衣角翩飞,俊美非常。
凰雅侧头看他,眼里现出一丝艳羡。
凰琉温和一笑:“表弟日后也能做到与愚兄一般。”
凰雅眉目带笑,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承表兄吉言。”
凰琉便带着凰雅往前走去。
原来灵禽并非落在谷外,而是直接落在了谷中一片宽广的青石板阔地上,四周有几个身着灰衣的仆人上前,用一根细长的金色绳索箍住灵禽脖颈,把它牵到御禽舍喂食。
凰雅跟随凰琉,穿过一条白色石板路,走进一座华美的大屋之中。
屋中已然有数位气质脱俗的男女等候,见到凰琉带了人进来,都是齐齐注视。
有个梳着双鬟的美貌女子笑道:“哥哥,这一位可就是我们的小表弟?”
余下众人目光很是好奇,纷纷七嘴八舌。
“小表弟生得好生俊俏!”
“这果真是姑姑的儿子?倒有些不太像……”
“哎呀,他像是受了伤的!”
“竟是凰琉先找到了他,淳大哥与锦大哥都慢了一步啊!”
“是啊,老祖宗定是有赏赐的……”
这般态度不可谓不热情,凰雅似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瑟缩到凰琉身后去了,.凰氏族人个个貌美,他这般的相貌,在其中乃是末等,竟然有人如此睁眼胡话。可怜他当初为这般热络态度感动,再加上为这些族人容色所摄,只觉得便是皇宫里也不见这样多仙姿玉貌的男女,果真不愧是修仙之人。谁能想到,这些人也是心思丑恶,令人不齿的。
众人见凰雅如此表现,脸上带笑,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有些莫测,又有些羡慕之意。凰雅心中轻蔑,面上仍是对凰琉作信任依赖状。
这些人,凰雅并不是个个记得,但当先说话的那个女子,他却是知道的。
凰妩,凰琉的亲生妹子,当年也是帮着凰琉哄骗他的人之一。
此女比起她的亲兄长还要狡诈几分,细细想来,凰雅之所以一直看不出凰琉破绽,凰妩功不可没。
凰雅总是深居密室练功,除了凰琉修炼闲暇常来看他之外,凰妩来得却是最多。每逢来时,总要细数凰琉对他关切之情,又从不提及凰氏同龄旁人。但有其他族人献过殷勤,凰妩总能不着痕迹带转话题,久而久之,在整个凰家,凰雅最为熟知之人,便也只有凰琉与凰妩了。
凰妩见到凰雅此时躲在了凰琉身上,目中光芒闪动,跟着笑语盈盈:“表弟叫什么名字?”
凰雅尚未说话,凰琉已然先替他答道:“表弟名为凰雅,还有一个凡俗界的名字,叫做南峥雅。”
凰妩莲步轻移,摘下腰上一枚红艳艳的玉佩,送到凰雅手里,说道:“我是你的表姐凰妩,初次见面,一点小东西,你拿去玩罢。”
凰雅看看凰琉,凰琉微笑颔首,凰雅便接过来:“多谢凰妩表姐。”
眼见凰妩先出了见面礼,其余的凰氏族人也纷纷拿出一些品相精致的东西送来,凰雅一一接过,连声道谢。
正此时,外面突然又走进两个人来,屋里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左边那人着一身深蓝色宽袍,行走有风,另一人则穿着青色锦袍,额头扎一条同色绣纹发带,两人眉宇间都与凰琉有几分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并不相同。
行走有风的那位是凰淳,性情倨傲,不过修为在这些凰氏嫡子中算是不错,颇有些人脉在手。青色锦袍的那位便是凰锦,是个有小心思的,平时为人还算玲珑,对与其身份相当的嫡系自然态度很好,但对庶子庶女也不算坏,人缘不错。
这两人便是化作灰尘凰雅也不会忘记,在上一世,就是他们负责将他押送,要做一件礼物交到那金丹真人的手中!
忍下了心里的刻毒,凰雅像是有些好奇地回头去看。
便听到有人唤道:“是淳大哥与锦大哥回来了!”
凰雅便也问道:“淳大哥与锦大哥?”
凰琉脸色一僵,凰妩却先笑起来,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角,说道:“凰淳哥哥与凰锦哥哥是大房的嫡子,我与哥哥是二房的。父亲与姑姑素来交好,不过伯父与姑姑的交情也不差的。”
她总是这样懂得说话的技巧,让人不知不觉就依着她的话语去思、去想。
凰雅懵懂地点了点头,朝凰淳凰锦问了好。
那两人见到凰雅,凰淳眼里闪过一抹怒色,凰锦目中却是一缕可惜。他们两个最后才进来的,并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凰雅撇了撇嘴角,让凰琉难忍得意,凰妩唇角微勾。
凰琉低头,对凰雅温柔一笑:“阿雅表弟,既然已经见过了众兄弟姐妹,也该去拜见老祖宗了。还要让老祖宗为你测一测灵根,好教给你修仙的法诀。”
凰雅也回了一笑:“是,表兄。”
凰琉见他听话,笑意更浓,就颇亲近地带着凰雅走在当先,出了门去。众人神情都有些不忿,这凰琉的确是二房嫡子,不过灵根只是中等,为二粗一细的三灵根。因而修为在他们这些同辈中也算不得上好,不过区区炼气三层,远不能与已然炼气五层的凰淳凰锦相比。只是二房造势,被吹捧出“天才”的名号罢了。没料想竟然是他带回了凰子,且看那凰子对他如此信服看重,日后老祖宗自然也会对他另眼相待,真是让人嫉妒。
不过不忿归不忿,这时候众人也不能多说什么,都是快步跟上。他们私下里再如何抱怨都是无妨,若是延误了老祖宗笼络凰子的工夫,那下场可不消说!
老祖宗名叫凰擎,已经有两百七十余岁,是一位筑基期的高人。凭借凰氏特有的《凰元**》,已然庇护了凰家数百年之久,在卿州一代颇具盛名。
不过凰家如今也只是靠这位老祖宗而已,多年来从未出过第二位筑基高人,也是凰雅目前最大的敌人。
凰擎的居所正在这座山谷的中心的一间巍峨石室里。
石室只是普通的青石,但在内中有一间密室,是用一种聚灵石制成。这种石头本身并不含有灵力,却是一种能很好地过滤灵力的材料,并且通过排列的方式不同,能够将灵力集中在某一个特定的方向,方便普通的修士吸收。
而在石室的下方,深埋着一条小灵脉。这是凰家的秘密。
这条小灵脉是凰擎年轻时游历意外发现的,他当时就收在了储物袋里带回来。之后用尽所有聚灵石,建造了这么一个极小的密室出来。密室下方百丈,才安进去这灵脉,还用绝灵石砌出一条通道,再通过聚灵石的指引,让所有的灵力,都只能沿着这么一条小小的通道往上,最终,汇聚在一个蒲团上。
而这间密室、这个蒲团,就是凰擎平日里修炼所在。
只是凰擎的资质有限,他虽然早年得到奇遇,让自己突破了筑基期。但之后因为三灵根所限,就一直难有进步,总也不能达到化元期延续寿命。
到如今,他已经放弃了希望,开始着力于培养下一代了。
凰雅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密室,就是因为凰擎为了凰氏诸后辈能在他死前出一个挑大梁者,每三月进行一次族内小比、挑选一名优秀子弟随他修行的缘故。
不过为防泄露秘密,也只局限于嫡子与天资过人的庶子而已。至于迟早要嫁出去的女性族人,是没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
众人来到石室门前,都恭敬地等候着。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威严的嗓音:“进来。”
才一齐走了进去。
石室从外面看起来并不宽大,但走进去以后,却发现地方很宽敞,显然是设下了一个法阵的。
凰雅回忆着自己当初的生涩表现,在这时候也尽力表演出来。他现在还没有实力跟凰擎叫板,也绝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
“坐。”又是一声简洁的话语。
话音落时,原本空荡荡的石室中就出现了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道袍上很怪异地绘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火凰,根根翎羽纤毫毕现,一双红目灵动如生。
凰雅也知道,这件道袍是凰擎炼制出来的灵器,名叫“火凰宝衣”,是一件中品。在经过凰擎这么多年的蕴养淬炼后,甚至已经带有了一丝上品灵器的味道。它不仅防御力很强,而且火凰能化为虚影进行攻击,非常厉害。
如果想要除去凰擎,就首先要破解掉这件火凰宝衣才行。
中年男人出现后,众人都齐齐行礼。
“拜见老祖宗!”
凰擎一挥手,所有人就都不能自控地直起身来。
他的视线落在凰雅身上:“这就是月儿的儿子?果然是少年英姿,月儿教得很好。”
啧,这老匹夫叫得可真是亲热。如此亲切,若是被个外人听到,还真要以为他是真心疼爱凰月呢!
凰雅露出腼腆的笑,呐呐地唤道:“老、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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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冽静立前方,垂目说道:“.”
十方阁?
徐子青一怔,随即回想起来。
来小戮峰前丘诃真人赠他的储物袋里,有几枚玉简,将五陵仙门中诸多寻常事项都有所载,这十方阁便是其中最为紧要的去处之一。
十方,所指为十大方向,大略说来,也是囊括天地万物之意。
而五陵仙门的十方阁,便也是囊括门内一应应有之物,使众多弟子能从中获取资源,以来修炼。
徐子青这些时日一直苦修,且事项繁多,倒不曾前去那里看看。没料想,今日云冽却来邀他同去了。
他想了想,便问:“云师兄,可是有什么要事?”
云冽道:“需领月例,另要择取功法。”
徐子青恍然。
五陵仙门对门中弟子的确不薄,勿论是内门弟子或是外门弟子,都有月例可领。只是弟子亦因种种缘由等级分明,不同等级的,自然所领取的物事不同。
略想想,徐子青也觉自个运道不错。
且说这仙门分内外,弟子也分内外。
外门弟子杂役弟子与普通弟子之分,但凡是来投入五陵仙门的,若是资质不算太差,往往做一个杂役弟子并不困难。不过杂役弟子地位低下,平日里修炼之外更有许多杂事要做,若是修为进境且能得入外门的管事、长老法眼,亦或是为仙门做出什么贡献,就能升等为外门普通弟子。此类升迁往往由外门长老与管事一手把持,无需向宗门回报。
其有而外门普通弟子上进后,经过诸多考验,就有可能升等为内门弟子。此时便要有内门中人出面,选拔时也颇为严厉。
严格说来,这外门弟子也只能算是依附仙门罢了,唯有内门弟子,才算是真正的仙门弟子。且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相比,不但月例远远不及,还有更多资源是他们完全不能得到的。
内门弟子之间竞争激烈,等级又有很大不同。其有内门普通弟子、记名弟子、亲传弟子与核心弟子之分。
先说内门普通弟子,多半都居于十方阁附近群山之中,他们并无师门,只能凭借自身努力在十方阁中交换功法等资源,依靠月例努力修行。他们自然也会借由种种门路显示自己的实力,以求被诸峰头高人看上,才有晋身的机会。
此为不曾拜师的弟子,.
唯有金丹真人以上方能收徒,可偌大的门派里虽说金丹真人不少,但与内门弟子相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及了。便是一名真人能收许多弟子,然而真人们所得资源也非源源不断,另有更多自身也要修行、不愿收徒者……
故而师尊少而需要拜师者多,便是个僧多粥少的局面,也使得这些普通的内门弟子们彼此明暗争斗,以图拜师。
而有师门的弟子,则分为记名弟子与亲传弟子。
顾名思义,前者不过是随手收下来的。或是心性不足以认同,或是因旁的缘由收来,却是仅仅记在为师者名下,受其庇护而并不受其栽培,只能偶尔得到师尊指点。
后者才是真正备受师尊喜爱的弟子,他们不仅能得师尊教导甚至倾囊相授,更是地位崇高。这些弟子往往资质出众,在门内行走时,任谁也要给他们几分笑颜。但同时他们也代表一座峰头的脸面,一人丢脸如同全峰丢脸,身负极大的压力。若是常年不曾进境,或是碌碌无为,也是为人耻笑之辈。
宗门最为重视,同时也地位最高的,则是核心弟子。
核心弟子的选拔十分特殊,如若你是内门弟子,勿论你有没有师尊、是记名还是亲传,只要战力排列前十,就能得到这个称谓,得到宗门的重点培养。
可每一代核心弟子都只有十人,故而拼斗起来也极为惨烈,若是后来者有人迎头赶上、将你挑下马来,那也就只能乖乖让出自己的位置了。
如今徐子青一来内门就拜了师尊,更毫无阻碍就成为亲传弟子,还有师尊的喜爱与已然进阶金丹的师兄教导,可不就是运道不错么!
一边想时,徐子青已然一边应道:“是,我与师兄同去。”
云冽也不多言,袍袖鼓荡间,已然是御风而起。
徐子青也飘然而上,紧随他去。
·
十方阁乃是数座楼阁合称,而并非单独的楼阁。它位于群山环抱的一座占地极为广袤的山谷中,巍峨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整个山谷。
几尊庞然建筑矗立于山谷之中,呈四方拱卫之势,而正中则是一座极高的宝塔,其耸然入云,简直要刺破天际,让人一见之下,就心生敬畏之感。
旁边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建筑群,长街巷道犹如龙蛇逶迤连绵,交错纵横,盘根错节,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这一日,正是一月一次月例发放之时。
正西方向的功德阁前气氛很是热烈,如往月里一般,许多弟子早早来到此处,要将月例领取。
功德阁是极大的,开有许多阁门,分别有管事长老坐镇,以发放月例。不同等级的弟子所去之处不同,小峰头中弟子与中峰、上峰弟子也有不同。
午后,东南面阁门处。
天边有两人联袂御风而来,其一是个青衫少年,相貌俊雅,温和可亲,修为约在筑基初期;另一人则是个白衣冷峻的男子,周身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虽是收敛了威压,却仍能让人隐隐感觉到一种极其可怖的杀意。
阁门前已然有人排出了长队,一旁亦有些弟子闲闲等候,或是遇着相熟的说几句话,原本还算闲适。
可当这两人落地后,这些个原本还在说话之人,就立时住了口去。
一时间,阁门外变得寂然无声。
有人忽然低呼:“是小竹峰的云冽师兄!”
其余人等也纷纷交头接耳,气氛霎时也有些回温。
“云冽师兄?就是修炼无情杀戮剑道的那位罢!”
“嘘……正是那尊杀神。”
“我却听说,云冽师兄已然突破金丹……”
“的确,据说是百万年来修成的第一人,还领悟了剑意呢!”
“啊……那岂不是不能再称师兄,要称‘云真人’了?”
“也是……”
前几日小竹峰异象,他们同为小峰头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从各自师尊那里晓得了云冽突破金丹期的消息。
他们同样晓得云冽能将无情杀戮剑道小成殊为不易,因此在遇见他时,不止心有惧意,更也有一丝敬畏之感。
略略说了几句,众亲传弟子也不敢多做议论。
就算云冽突破金丹期,那也只是万千无情中只有一点有情罢了,谁晓得那是个什么情?便是有一点情,这情也非是因他们而起,若是将他惹得怒了,恐怕也落不到好去。
云冽从不理会周遭之事,虽然此处人多,他却也只是站在一旁静候。
倒是那些排在他前头的连连后退,让出了一条路来。
云冽就往前行,来到阁门前。
徐子青原跟在他后头,云冽领取月例时,他自是后退几步等着,不想此时却有数道目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不自觉的便有些窘迫之感。
有人好奇道:“这个少年是什么人?”
“面生、面生……”
“旁的不说,他似是云真人带来的?”
“不仅如此,这少年与云真人交情好像不错……”
说到此处时,又有人惊异道:“跟云真人有交情?”旋即哈哈一笑,“我却不信。尔等不知,云真人未成金丹时,那丘诃真人曾于外门选了八名姿容俱佳的绝色女子为记名弟子,就为破他心门,以使云真人突破金丹……”
立时有人羡慕:“云真人好艳福!”
前头那人嗤笑一声:“你还是莫要羡慕了,丘诃真人选了是选了,那八个师妹也的确千娇百媚,可胆子最大的也不过是见了云真人一面,就立时晕厥过去!之后她们就给吓破了胆子,是万万不敢与云真人近身。这于我们几座相邻峰头的弟子之间,早已传成天大的笑话了!”
闻得此言,就又有人奇道:“既然这八个佳人没一个顶用,那云真人缘何突破金丹?”
那人摇摇头:“此乃小竹峰之隐秘,我如何能知。”随即再看一眼阁门口的少年,嘿嘿笑道,“不过嘛,我现下倒是有了个猜测……”
众人皆问:“是什么?”
那人越发笑得意味深长:“既然这少年与云真人同来,试想一想,或者他便是助云真人突破金丹之人?”
众人霎时大哗。
“说不得真是如此!”
“我只闻云真人常年闭关,不知他们如何识得?”
“你看这少年修为堪堪筑基,却到此处来领月例,可见已是亲传弟子……”
“他若真相助云真人,被丘诃真人收入名下也是理所当然。”
短短片刻光景,徐子青就觉各式眼光扫来,或是好奇或是打量,很是怪异。
徐子青素来内敛,寻常与人相交倒是亲和,可这般被盯着,却是浑身上下都有些毛骨悚然……
正在他要吃不消时,阁门里,白衣男子走了出来。
霎时间目光全部收回,徐子青心头的燥热也似乎被师兄散发的冷意驱散了。
只听云冽说道:“去罢。”
徐子青便一笑:“是,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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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冽静立前方,垂目说道:“随我往十方阁一行。『雅*文*言*情*首*发』”
十方阁?
徐子青一怔,随即回想起来。
来小戮峰前丘诃真人赠他的储物袋里,有几枚玉简,将五陵仙门中诸多寻常事项都有所载,这十方阁便是其中最为紧要的去处之一。
十方,所指为十大方向,大略说来,也是囊括天地万物之意。
而五陵仙门的十方阁,便也是囊括门内一应应有之物,使众多弟子能从中获取资源,以来修炼。
徐子青这些时日一直苦修,且事项繁多,倒不曾前去那里看看。没料想,今日云冽却来邀他同去了。
他想了想,便问:“云师兄,可是有什么要事?”
云冽道:“需领月例,另要择取功法。”
徐子青恍然。
五陵仙门对门中弟子的确不薄,勿论是内门弟子或是外门弟子,都有月例可领。只是弟子亦因种种缘由等级分明,不同等级的,自然所领取的物事不同。
略想想,徐子青也觉自个运道不错。
且说这仙门分内外,弟子也分内外。
外门弟子杂役弟子与普通弟子之分,但凡是来投入五陵仙门的,若是资质不算太差,往往做一个杂役弟子并不困难。不过杂役弟子地位低下,平日里修炼之外更有许多杂事要做,若是修为进境且能得入外门的管事、长老法眼,亦或是为仙门做出什么贡献,就能升等为外门普通弟子。此类升迁往往由外门长老与管事一手把持,无需向宗门回报。
其有而外门普通弟子上进后,经过诸多考验,就有可能升等为内门弟子。此时便要有内门中人出面,选拔时也颇为严厉。
严格说来,这外门弟子也只能算是依附仙门罢了,唯有内门弟子,才算是真正的仙门弟子。且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相比,不但月例远远不及,还有更多资源是他们完全不能得到的。
内门弟子之间竞争激烈,等级又有很大不同。其有内门普通弟子、记名弟子、亲传弟子与核心弟子之分。
先说内门普通弟子,多半都居于十方阁附近群山之中,他们并无师门,只能凭借自身努力在十方阁中交换功法等资源,依靠月例努力修行。他们自然也会借由种种门路显示自己的实力,以求被诸峰头高人看上,才有晋身的机会。
此为不曾拜师的弟子,亦是内门弟子中最大的一群。『雅*文*言*情*首*发』
唯有金丹真人以上方能收徒,可偌大的门派里虽说金丹真人不少,但与内门弟子相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及了。便是一名真人能收许多弟子,然而真人们所得资源也非源源不断,另有更多自身也要修行、不愿收徒者……
故而师尊少而需要拜师者多,便是个僧多粥少的局面,也使得这些普通的内门弟子们彼此明暗争斗,以图拜师。
而有师门的弟子,则分为记名弟子与亲传弟子。
顾名思义,前者不过是随手收下来的。或是心性不足以认同,或是因旁的缘由收来,却是仅仅记在为师者名下,受其庇护而并不受其栽培,只能偶尔得到师尊指点。
后者才是真正备受师尊喜爱的弟子,他们不仅能得师尊教导甚至倾囊相授,更是地位崇高。这些弟子往往资质出众,在门内行走时,任谁也要给他们几分笑颜。但同时他们也代表一座峰头的脸面,一人丢脸如同全峰丢脸,身负极大的压力。若是常年不曾进境,或是碌碌无为,也是为人耻笑之辈。
宗门最为重视,同时也地位最高的,则是核心弟子。
核心弟子的选拔十分特殊,如若你是内门弟子,勿论你有没有师尊、是记名还是亲传,只要战力排列前十,就能得到这个称谓,得到宗门的重点培养。
可每一代核心弟子都只有十人,故而拼斗起来也极为惨烈,若是后来者有人迎头赶上、将你挑下马来,那也就只能乖乖让出自己的位置了。
如今徐子青一来内门就拜了师尊,更毫无阻碍就成为亲传弟子,还有师尊的喜爱与已然进阶金丹的师兄教导,可不就是运道不错么!
一边想时,徐子青已然一边应道:“是,我与师兄同去。”
云冽也不多言,袍袖鼓荡间,已然是御风而起。
徐子青也飘然而上,紧随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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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阁乃是数座楼阁合称,而并非单独的楼阁。它位于群山环抱的一座占地极为广袤的山谷中,巍峨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整个山谷。
几尊庞然建筑矗立于山谷之中,呈四方拱卫之势,而正中则是一座极高的宝塔,其耸然入云,简直要刺破天际,让人一见之下,就心生敬畏之感。
旁边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建筑群,长街巷道犹如龙蛇逶迤连绵,交错纵横,盘根错节,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这一日,正是一月一次月例发放之时。
正西方向的功德阁前气氛很是热烈,如往月里一般,许多弟子早早来到此处,要将月例领取。
功德阁是极大的,开有许多阁门,分别有管事长老坐镇,以发放月例。不同等级的弟子所去之处不同,小峰头中弟子与中峰、上峰弟子也有不同。
午后,东南面阁门处。
天边有两人联袂御风而来,其一是个青衫少年,相貌俊雅,温和可亲,修为约在筑基初期;另一人则是个白衣冷峻的男子,周身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虽是收敛了威压,却仍能让人隐隐感觉到一种极其可怖的杀意。
阁门前已然有人排出了长队,一旁亦有些弟子闲闲等候,或是遇着相熟的说几句话,原本还算闲适。
可当这两人落地后,这些个原本还在说话之人,就立时住了口去。
一时间,阁门外变得寂然无声。
有人忽然低呼:“是小竹峰的云冽师兄!”
其余人等也纷纷交头接耳,气氛霎时也有些回温。
“云冽师兄?就是修炼无情杀戮剑道的那位罢!”
“嘘……正是那尊杀神。”
“我却听说,云冽师兄已然突破金丹……”
“的确,据说是百万年来修成的第一人,还领悟了剑意呢!”
“啊……那岂不是不能再称师兄,要称‘云真人’了?”
“也是……”
前几日小竹峰异象,他们同为小峰头的亲传弟子,自然也从各自师尊那里晓得了云冽突破金丹期的消息。
他们同样晓得云冽能将无情杀戮剑道小成殊为不易,因此在遇见他时,不止心有惧意,更也有一丝敬畏之感。
略略说了几句,众亲传弟子也不敢多做议论。
就算云冽突破金丹期,那也只是万千无情中只有一点有情罢了,谁晓得那是个什么情?便是有一点情,这情也非是因他们而起,若是将他惹得怒了,恐怕也落不到好去。
云冽从不理会周遭之事,虽然此处人多,他却也只是站在一旁静候。
倒是那些排在他前头的连连后退,让出了一条路来。
云冽就往前行,来到阁门前。
徐子青原跟在他后头,云冽领取月例时,他自是后退几步等着,不想此时却有数道目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不自觉的便有些窘迫之感。
有人好奇道:“这个少年是什么人?”
“面生、面生……”
“旁的不说,他似是云真人带来的?”
“不仅如此,这少年与云真人交情好像不错……”
说到此处时,又有人惊异道:“跟云真人有交情?”旋即哈哈一笑,“我却不信。尔等不知,云真人未成金丹时,那丘诃真人曾于外门选了八名姿容俱佳的绝色女子为记名弟子,就为破他心门,以使云真人突破金丹……”
立时有人羡慕:“云真人好艳福!”
前头那人嗤笑一声:“你还是莫要羡慕了,丘诃真人选了是选了,那八个师妹也的确千娇百媚,可胆子最大的也不过是见了云真人一面,就立时晕厥过去!之后她们就给吓破了胆子,是万万不敢与云真人近身。这于我们几座相邻峰头的弟子之间,早已传成天大的笑话了!”
闻得此言,就又有人奇道:“既然这八个佳人没一个顶用,那云真人缘何突破金丹?”
那人摇摇头:“此乃小竹峰之隐秘,我如何能知。”随即再看一眼阁门口的少年,嘿嘿笑道,“不过嘛,我现下倒是有了个猜测……”
众人皆问:“是什么?”
那人越发笑得意味深长:“既然这少年与云真人同来,试想一想,或者他便是助云真人突破金丹之人?”
众人霎时大哗。
“说不得真是如此!”
“我只闻云真人常年闭关,不知他们如何识得?”
“你看这少年修为堪堪筑基,却到此处来领月例,可见已是亲传弟子……”
“他若真相助云真人,被丘诃真人收入名下也是理所当然。”
短短片刻光景,徐子青就觉各式眼光扫来,或是好奇或是打量,很是怪异。
徐子青素来内敛,寻常与人相交倒是亲和,可这般被盯着,却是浑身上下都有些毛骨悚然……
正在他要吃不消时,阁门里,白衣男子走了出来。
霎时间目光全部收回,徐子青心头的燥热也似乎被师兄散发的冷意驱散了。
只听云冽说道:“去罢。”
徐子青便一笑:“是,云师兄。”
138 <
季蕊与吴安义两个闻言,对视一眼,再见眼前少年如此赧然,又无同行之人,.
那吴安义便说道:“原来徐道友当真是误入此地,这……”他脸上有些为难,随即叹道,“既然如此,不如徐道友与我等同行,慢慢听我道来。”
徐子青听得,自是大喜,立时点头道:“那便多谢两位道友好意了。”
此时就决定双方同行了,虽说不是互相毫无防备,但一个想要借此结交大型宗门的弟子,另一个想要多多了解此处情况,倒也是一拍即合。
三人就并肩行走,中间隔着尺许的空子,算是彼此的底线。
就听到吴安义慢慢讲来。
说到这天魔窟,还要从九千大世界讲起。
都说世上有九千大世界,而每一大世界之外,又有无数小世界,可见天地之大,凡人、修士之多,皆是恒河沙数,算之不尽。
其中修士顺天求道、逆天争命,各有追求。而最有志向的,归根到底也是为了更进一步,脱离**凡胎,飞升到那更为高等的世界——仙界之中去。
都说仙界乃是脱俗之所在,修士飞升而去,就与仙界同寿。仙界不灭,而仙人不灭,与日月同辉。仙界更为大道所在,有天道相护,生出气息皆为仙灵之气,至纯至净,能滋养仙人,给人以无边享受。
可众多仙途之上奔走的修士们却也晓得,既然至纯至净之气生存于天,那便也有至污至秽之气与之对应,积存下来后,便生成了另一个世界。其广大不在仙界之下,与仙界相对,是为“魔界”。
魔界之中,有无数污秽之气相聚,最后便聚成了一种邪物,被人称之为“天魔”,多年壮大,占据了整个世界。
而魔界所在何处?
但有污秽之地,就与魔界接壤,事实上,这九千大世界、无数小世界无不与魔界相连,魔界所在虚无缥缈又确有实处,真真是无处不在。
徐子青听到此处,悚然而惊:“莫非这天魔窟就在魔界?”
那吴安义失笑,摇头道:“非也。”
而季蕊也是一笑:“魔界里处处都是魔气,沾在我等仙道修士的身上,恐怕不出一时三刻,我等就都要化作血水了。反而是魔道的修士可以占些便宜,他们有许多功法,.”
听说不是在魔界,徐子青就松了口气,自然对天魔窟越发好奇。
吴安义也并非好卖关子之人,当下就继续说了。
魔界中孕出了天魔,有青天魔为最末等,往上有靛天魔、红天魔,再有夜叉天魔、罗刹天魔、修罗天魔,其上还有更为凶狠的天魔,但具体为何,于普通的修士之间却并未流传下来。
之前徐子青所遇到的青皮邪物便是青天魔,很是弱小,就是炼气期的修士,也能同它们斗上一斗。而吴安义季蕊两人遇上的是靛天魔,非筑基修士不能对付,而红天魔的数目极少,要往更深处才能见到了。红天魔力量强大,若是筑基期的修士单独应对,只怕有些勉强。至于其他几类天魔,这一对师兄妹也是不曾见到的,故而答不上来。
如此可知,魔界的天魔不止是凶狠非常,更是数目巨大,若是放任魔界与人界相接,要众多修士如何能够放心修行?
天魔嗜人,极为古早的上古之前曾经大举进犯人间,许多修士都成为天魔血食,使得人间世界生灵涂炭,几近毁灭。
后来仙界震动,就有仙界的仙人出手,以无上仙法将魔界封住,使它不能与众多人间世界相通,才算是还了人间一个太平。
从此人间世界与魔界不通往来,自也不会被天魔骚扰。
可如此一来,却又有一个问题。
徐子青想了想,问道:“可是因为天地间至污至秽之气无处可去?”
吴安义笑道:“徐道友通透。”
的确如此,天地间有灵气,但至纯至净之气,却只能在仙界产生。人间界却不同,此地争斗不休,便会生出许多污秽,它们不得排解、四散而去,久而久之,就要使天地灵气也染上不洁之意。
只是之前若非人间界将要灭亡,仙人也不会对人间事有所插手,如今这污秽之气,自也只能自寻解决之道。
当时有许多大型宗门的老怪物们共同商议,终是决定共同施法,以世界、地域为限,将这污秽之气引入地下,形成众多地底洞窟。
当污秽之气增多,地底洞窟就也就生出许多天魔来,同样被封在下头。可天魔越多,为使其不生出人间界不能应对的魔头来,也不可任其互相吞噬。因此就有了约定,要派遣门内弟子定期潜入地底洞窟,将生出的天魔剿杀。
如此一代一代传递下来,地底洞窟渐渐有了个名号,叫做“天魔窟”。而因着天魔体内都有魔晶,那物可在门派内换取资源,亦可在外与人交易,更在炼制某些法宝时可用,到如今,就有许多弟子或为磨练自己,或为赚取资源,到天魔窟里历练杀魔了。
说了足有半个时辰之久,才将此事说了明白,吴安义是口干舌燥,却还笑道:“徐道友想必是入门不久,不然也不会不知这天魔窟中事了。”
徐子青点了点头,也是一笑:“多谢吴道友解惑。在下确是才入仙门,后就在剑洞里苦修,不知怎地却是来到这里了。”
吴安义说道:“那想必是剑洞中就有‘天魔门’,以便众多弟子随时前往此处磨砺。你既是误入,想必也没得速行令符罢。”
徐子青苦笑:“确是没有,可说是闻所未闻。”
吴安义也是叹了口气,他手里一招,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符箓:“这便是速行令符了,上头的灵纹与宗门气息相连,若是遇上了什么不可知的危险,只消将它撕开,就能回转。我等每回来到天魔窟,都要领一张速行令符,否则小命堪忧。”
那季蕊也是摇头:“徐道友若是想要回去,非得在天魔窟里寻到同门之人方可,不然……”
而且,单单是遇上同门也不成,速行令符只得一张,对方如何能够相让?恐怕还要请对方先回去与宗门请示,多得符箓再来迎他才行。
这般一想,当真既是麻烦,又前途渺茫。
如此大的天魔窟,要如何寻到同门之人……徐子青这下,可真是头疼透了。
更何况他也没忘了,天魔窟里还不知何处有个想要他命的,时间更是不够,怎么想着都是困难。不过头疼归头疼,好歹也晓得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也能有个目标,倒也比之前胡乱冲撞更好。
之后徐子青又与这师兄妹两人一同行路,毕竟是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消息,总不能就此将人甩掉,可也因着有他们在,容瑾却不能再用了。徐子青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让它乖巧下来,只做一个装饰便了。
往洞中走得越深,天魔越多,青天魔很是弱小,不过总以群体围来,徐子青一套《四季剑法》使出,就能轻易将其尽数杀死,惹来那两对师兄妹一阵侧目。
季蕊看向吴安义,暗暗传音:“师兄,你看此人如何?”
吴安义回道:“他剑术高明,看着也很磊落,想必所言是真。”
季蕊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可要与他更亲近些才好。”
吴安义也是赞同:“若能真与他结交,对我等在门内地位也很有利。”
只是略犹豫一会,季蕊又道:“若他只是个外门弟子,却是对我们没多大用处了,师兄,你觉得……”
吴安义笑叹:“师妹魔障了么。你看他所用的剑术高明,且真元雄厚,所习的功法必然极好,若只是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再者天魔窟是何等重要的所在,我等紫霞宗不过是个六品宗门,也知道其中利害,把天魔门开在内门隐秘处。那五陵仙门为二品仙门,莫非会让外门弟子轻易踏入么!此人说是在剑洞中苦修时误入,倒是很可信的。而据我所知,那五陵仙门的剑洞……是非内门弟子不可入。”
听了这一番话,季蕊也明白了:“这么说来,此人身份九成是真,倒是值得我们好生巴结一番。”
吴安义笑了笑:“正是。再说了,就算他只是外门弟子,能在那般惨淡情形下有如此修为,与他结交,也并非不划算之事。”
季蕊乃是其师门中有数的优秀弟子,巴结一个大型仙门的内门弟子自是愿意,可若是巴结的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就有些不甘心了。可是现下听师兄这么一说,倒也是会过意来。
吴安义见师妹神情,也很满意。
天魔窟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倾陨大世界里,东西南北四域各有一个,他们紫霞宗与五陵仙门同属东域,因而才会被传送到同一个天魔窟来。
而二品宗门在整个倾陨大世界里也没有几个,可说是巨头中的巨头,他们能在这天魔窟里遇上个误入其中的大宗门愣头青,那更是偶然中的偶然。
对于他们师兄妹而言,这可是绝好的机会。
若是能够在此处将徐子青照顾好了……想一想大型宗门里的资源,他们还怕得不到好处吗?
这个徐子青,看着可也不是个鼻孔朝天、知恩不报之人……
139 <
五陵仙门,剑洞,第三阶。『雅*文*言*情*首*发』
巨大的石窟里,冰冷的杀意肆意流窜,于洞窟正中盘膝坐着个黑衣男子,神色冷峻,眉眼低垂。
在他的身后,一柄无形长剑似有若无、虚虚幻幻,却是威压强大,使得整个洞穴都被其散发的气势挤压,连气息都要冻结了一般。
那男子一动不动,如亘古便已存在的磐石,仿佛并无半分情感。
他像是沉睡着,然而他的眉心里却隐约有一缕剑纹,微微跳跃,显现出一丝灵动来。
洞窟里,只有男子一人。
周遭的山岩、山壁全都覆盖上一层白色的冰晶,是为剑意凝结之物,每一粒都带着绝强的杀念,稍一触碰,就会伤害神魂。
他在淬炼自己的剑意,使它更加凝实,更加锋锐。
忽然间,男子心念一动。
他所沉浸的剑之境界霎时打破,洞穴里冰晶就如遭遇春阳,很快融化。
而剑洞里的冰冷杀气,也好似被风卷过,消散无形。
只留下了一缕轻微的杀意,在男子周身缭绕。
男子站起身,走出洞外,倾身而下。
眨眼间,他就来到了第一阶剑洞前。
这时,那守洞的剑修也是站起了身,掌中的册子飞速翻动,“噼啪”作响。
这剑修抬起眼,正见到黑衣男子落在前方,就说道:“你来得正好。”待感应到来人周身气息,神色顿时一变,眼里也有一丝狂热闪过,“原来是云真人,不知方才与你同来的徐子青,与真人有什么关联?”
原来在第三阶剑洞中淬炼剑意者,正是云冽。
他心境本来并无波澜,却忽然有一丝异动,想来也只会与徐子青有关,自然就要下来问上一问。
云冽便道:“是我师弟。”
那守洞剑修就更严肃了几分:“徐子青入洞后择了剑洞修行三月,又在五行罡风里打磨剑术,然而之后不知为何,却误入底层‘天魔门’,如今已是下去了。”
云冽眼中微动:“我去寻他,你录我名字罢。”
守洞剑修自不会不允,反而提醒道:“云真人可要去领速行令符再来?”
云冽略摇头:“不必,恐时候不够。”
他说完,那守洞剑修也不拦他,就放他进去剑洞之中。
云冽从前筑基期时也在这剑洞里苦修,熟门熟路,如今也是直往剑洞深处走去。此处的五行罡风对他早已没有用处,故而不多时,就已是走到了里面。
剑洞里洞套洞,环套环,.
云冽身形微晃,行走时缩地成寸,区区数步后,便立在了一处空旷的所在。
此地的石洞、石环都已是很少,前方更无路途,原本应该是人迹罕至的。
可是就在前方,却有一个人。
云冽周身的寒意霎时间就更冷了几分。
那是个瘦小的男子,身形枯干,手持长剑,而四周石壁上、地面上均有打斗痕迹,那痕迹上,更是遍布着云冽很是熟悉的气息。
春雨剑法,还有等等暴烈、萧瑟的气息,却与绵绵春意相合,显然也是同属于一套剑法的意境。
无疑,这瘦小男子适才分明就与徐子青打斗过。
徐子青素来行为谨慎,不至于有什么仇敌,如今有人与他对战,必定也不会是由徐子青挑起。
更何况……
云冽缓缓地往前走了一步。
此人身上的杀机未散,方才又是与徐子青大战……
他想要杀死徐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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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挥剑杀死一只青天魔,又将其魔晶挑起。
季蕊笑着弹出一缕水花,将魔晶冲洗了。
徐子青看她一眼,将魔晶收入了一只储物袋里。
吴安义笑了笑,却不在他们旁边凑合,而是自己冲洗魔晶,口中则打趣道:“师妹素来娇气,从来不为师兄我动一根手指,现下才识得了徐道友,怎么就不嫌脏了?”
季蕊嗔道:“师兄与我都会水属的咒法,徐道兄是木属的,如今我们同行,我自然要搭一把手,也省事么。”她说完,就将略看了看徐子青,眼波流转,似有一丝娇羞之意。
徐子青微微一笑,只说道:“多谢季道友。”
说完他抬手又是一剑,与包围而来的青天魔对战,心里却有些叹息。
之前见这对师兄妹互帮互助,徐子青对他们本来有些好感,才决心要朝他们询问。后来三人同行,虽说不比他一人走时轻便,但为了不驳两人面子,也没打算很快离去。只是后来不知怎地,这对师兄妹……似乎就有些过于殷勤了。
单单只是被青天魔围住时凑在他身旁时时援手也就罢了,也算是一片好心,可每逢他挖取魔晶时,季蕊都要亲自给他念出水咒给他清洗不说,眼神中的情绪也很是脉脉,就让他大为尴尬。
徐子青好歹也是吃过许多亏之人,自打筑基以来,对旁人的气息变化更十分敏锐,他分明不觉得季蕊对他当真生出了爱慕之意,可她却如此表现,如何能不让人头痛?偏偏季蕊不曾言明,他也不好拒绝。
不得不说,从那回招收弟子时见到了许多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情|色交易后,徐子青在这方面也有了一些了解。
他如今也知道了紫霞宗为六品宗门,而他自报家门又是二品仙宗,这对师兄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多少也是明白了一些。
可明白归明白,也知道季蕊多半并不是要跟他有什么,不过是想以女色接近于他得利罢了。本来凡是大型宗门的内门弟子,平日里被小宗门等女修投怀送抱拉关系都是常事,一夕露水姻缘也算不得什么。但徐子青却并不打算当真与这季蕊有什么暧昧。
莫说季蕊原本就用心不纯了,就是他自己也是根本对季蕊无意,自然就对季蕊这番举动有几分不喜,连带着将之前对这师兄妹两人的一些好感也都消失了。
因着如此,在吴安义若有若无提及什么、季蕊暗自传情时,徐子青便不接他们的话茬,只做没听懂就是。只是他心中却想着要找一个机会,尽快与他们分开。
见徐子青表现懵懂,季蕊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悦,她飞身来到吴安义旁边,一面跟他并肩杀魔,一边传音道:“师兄,你看他是当真不懂,还是……”
吴安义也是皱起眉头:“我看他眼神,年纪并不太大,莫非是还没开窍么。”
季蕊深吸口气,又有几分难堪地说道:“若是如此,我可还要再试上一试?”
本来身为一名女修,去暗示要与男修结缘就已是让她有些羞辱感,不过机会难得,她才听了师兄的劝告。若当真是对方不懂倒也罢了,可若不是如此……她岂非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么!
吴安义不以为然:“师妹多虑了。以他的年岁,正是血气方刚、道心不定时,他若是听懂了,以师妹这般颜色,他怎会舍得拒绝?”
季蕊勉强点了点头:“师兄说得有理。”
吴安义又劝道:“难得遇上个身份高又青涩的小子,师妹若是能与他修好,师妹元阴未泄,他元阳未泄,水□融之下,师妹的修为定是能够大进的。何况他初尝**,师妹便是他第一个女人,即便他不能娶师妹为妻,师妹在他心里也定能有个特殊的位置。若是师妹手段好,真将他哄住,也未尝不能与他做一对双修道侣……这样一来,师妹还算是占了便宜。”
季蕊心知吴安义如此劝告,都是为了她好。
六品宗门说来好听,还算是个中型宗门,但实则是中型宗门的最末流,不仅要时时提防七品宗门升等将其挤下,也很被四品、五品宗门的弟子瞧不起。
紫霞宗在东域正是个不大不小的六品宗门,却因地处偏僻,而没有互相增援的门派,底下更是只有一些八品、九品的小宗门依附,可说是步履维艰。
如此一来,门内资源有限。许多相貌出色的女弟子甚至男弟子,都会在出外的时候,或通过联姻,或通过侍奉来求得一些外援,也帮助门派获取一定的利益。
只是可惜多年来门中还是没能出现天才的弟子,否则哪怕是只有一个,他们只要能倾尽一派之力将其促成,也能一扫现在的颓丧!
季蕊正是紫霞宗最为出类拔萃的女弟子之一,她早已知晓凭借门派的能力无法给她太多资源,因此,她也早有准备要去攀附大宗门的弟子。只是可惜了没有门路,一直蹉跎。
如今好容易遇上了一个大好人选,便是有一丝可能,她也是万万不能舍弃的。
仔细盘算过,季蕊眼里闪过一抹坚定:“师兄放心,小妹省得。”
吴安义欣慰地笑了,随后他又提醒道:“师妹,此事若是能成,莫忘了宗门交代的另一件事。”
季蕊认真点头:“小妹必不会忘记。”
在这世道上,各大势力的盘踞也早已定局,很多角逐更是惨烈。
小型宗门、中型宗门若是没有依靠,往往都只能作为牺牲的卒子罢了。但是即便是要依附大型宗门,也并非是那般容易之事。
紫霞宗就是没有门路攀上大型宗门,如今才会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若是季蕊真的能攀上大型宗门的弟子,成为他心头难舍之人。那么这弟子回宗之后,就可以通过种种途径递上紫霞宗的投靠书,也能多几分机会斡旋。
很多在大型宗门内门弟子眼中看来轻而易举之事,在外头的中型、小型宗门那里,却是千难万难,也无法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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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鸿眼见徐子青身形一闪,竟然消失,顿时一惊,立时冲了过去。
就见那处有一个深幽的洞穴,垂头下看,竟见到里面隐隐约约像是有一道门户,散发着极为不祥的气息。
他在内门混了这许多年,自然不会认不出来,这门户分明就是天魔门,而徐子青跳下去,也定是会被传送到天魔窟去了!
确认了这个,潘鸿的脸色是乍红乍白。
徐子青掉入天魔窟,以他这水准,多半就要陷在里头不能回来,想必是死定了,这自然让他欢喜……可是他毕竟没有亲手将他斩杀,又怎么交差?
想到此处,潘鸿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悔意。
他最初出手时,就该更狠辣些的!
然而就在这时,潘鸿忽然感觉到一道彻骨寒意自身后逼来。
霎时间,他毛发倒竖,猛然回头。
是云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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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鸿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戒备。『雅*文*言*情*首*发』
他收敛了自己眼里的阴毒之意,低眉顺眼,好似不敢直视金丹真人面容一般。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潘鸿早已打探清楚,那云冽虽是与徐子青同来剑洞修习,但也应该是在三日后方才出关相聚,故而趁此良机,来斩杀徐子青。
可如今云冽既然来了,便是破关而出……早先他虽也猜测杀死徐子青或能让云冽心中悲恸,却万万没有想到,云冽会为徐子青其人放下苦修!
这当真是那深居简出、曾有赫赫凶名的云冽?
潘鸿不敢置信,更是打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恶意。
太可惜了,他为何没能杀死徐子青!
只是不管潘鸿是杀机如何旺盛,心思如何狠毒,就已有另一道冰冷的嗓音在洞内响起。
是云冽开口了:“徐子青呢?”
潘鸿骤然一惊,他低着头:“回真人话,晚辈不知徐子青是何人。”
他心下满是狠意,想道,徐子青掉入天魔窟,必死无疑,你云冽再如何焦急,也休想前去搭救!
然而潘鸿才刚刚这般想了,突然间,就感觉到眉心一凉。
之后他只觉得脑子里似乎破开一个孔洞,神识、精神就全数自这孔洞里流走,连带着他的性命,也有如沙粒一般,飞快地流失了……
此时,他才又听到一句话。
“对同门师弟有杀害之心,如今又谎言矫饰,有罪而不悔,当杀!”
这是云冽的声音,话中的含义却是那般森寒。
潘鸿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便已向后倾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然后,他的瞳孔渐渐涣散,眉心处一个小孔汩汩出血。神智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才隐约生出了一丝不甘心,可惜,他已是死得透透的了。
云冽收回手指,神色不动,抬步向前。
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潘鸿那双目圆睁的尸体就骤然飞起,猛然坠入了天魔门里。下一刻,他也跨出一步,直直地落了下去。
天魔窟中很黑,没有光亮。
但是云冽走在其中的时候,却好似走在白昼一般,丝毫没有滞碍。
金丹期的神识能笼罩方圆千里,可是千里之内,并没有他所要寻找那青衫少年的身影。
这也并不奇怪。
天魔窟极其之大,地下洞穴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由外层到核心,不知占地几万顷。而且当年众多大能布下众多天魔门,也并非是毫无限制。『雅*文*言*情*首*发』
因其有传送之用,故而筑基期与金丹期,所传送的位置也大不相同。
云冽虽只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但一身修为十分强横,自然下来时就被传送到了很是内层的地方。
不过,虽然徐子青并不在这方圆千里之内,可这范围里,却有着许多也很强大的存在。
就比如说,正在奔来的庞然大物——夜叉天魔!
面如恶鬼,躯干如蛇,通体深绿,肋生双翼,它臂弯里生得一柄骨刀,倒钩森森,狰狞骇人。
只是眨眼间,夜叉天魔已然挥动骨刀来到近前,其周身威压惊人,竟不在金丹期修士之下!
而仿佛才不到一个呼吸工夫,左、右、后三面又有夜叉天魔包抄而来,头顶上更是腥风阵阵,亦有一头夜叉挥动肉翼,高举骨刀狠厉劈斩!
四面八方,皆是密不透风。
云冽被困在足足五头夜叉天魔中间,正如被五个金丹真人包围,可说是危机悬于一线,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可是,云冽却并没有动容。
他只是抬起一只手掌,紧接着,掌边绕风,一身凛冽剑气冲天而起!
墨黑的长发随风舞动,每一根发梢都好似一柄利剑,既柔软,又锋锐。之后无数剑气盘旋缠绕,越来越凝实,终于形成累累剑罡,倏然四散——
嗤嗤嗤——
数道入肉之声响起,在这有如回廊的地下洞穴石道中徘徊。
云冽置若未闻,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一头夜叉尸体轰然砸下,而又有数声闷响,接二连三,也尽数掀起了一地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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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是半日过去,虽说天魔窟里不分昼夜,可这许多时候劳碌下来,也的确是有些疲惫了。吴安义、季蕊与徐子青三人已然不再往天魔窟深处行去,而决定要停下歇息歇息。
在洞壁一角,季蕊祭起一道符箓,把山壁上生出的一些红色植株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开始收拾起来。吴安义在周围不断布下禁制,二人都有活计。
见他们两人忙碌,徐子青也不好自顾闲着,于是就想要将地面整理一二。
这时候,他就见到墙角靠着一具干枯的尸骨。
那尸骨的法衣上有些撕裂,但除此以外,就没什么旁的物事了。
季蕊收拾好山壁,见到徐子青停住不动,就走过来说道:“这想必是被蛭盘草吸干了血的。”她也见到了这尸骨身无长物,语气有些惋惜,“此人的储物袋和法宝等物,想必也是便宜了旁人。”
徐子青这时才知,原来那草叫做“蛭盘草”。
顾名思义,想必就是指那草见活人则扑、扑上便如水蛭般死死吸附不放的习性罢,更如水蛭般吸食人血,让人精血枯干,活活丧命。
他原本还想瞧一瞧这草如何,看可否收成一株从木,但是知晓了它的性情,自然就不收了——有重华这一只嗜血凶物已是很让他头疼,若再多来个灵智不如重华的,岂非自讨苦吃么。
且不管徐子青如何想,季蕊却是走上前,伸手一拂,就把那尸骨扫得远远,任它碎得七零八落。
徐子青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论是因着什么缘由,死者已矣,总是要有几分尊重。旋即他又是轻轻一叹,心中更多了一丝警惕。
若是寻常往日所在之处,见到有道友身死,便是不将其掩面,也要绕路。可季蕊对那尸骨如此不客气,是否也是因着什么缘由?
徐子青的目光微沉。
这天魔窟里,可能真如他所想……是个没多少禁忌的地方。
一边吴安义已是将禁制都布下了,他们两个像是惯常在天魔窟外围猎杀的,很快在三人中间点燃了一团符火。
此火色呈淡红,光芒并不很大,但却能让人看清周围几人的形貌了。
吴安义此举,也是为了自己的师妹。
虽说神识扫过就能将诸多景致映入识海,洞底昏暗对于修士原算不得什么,可毕竟以眼去看更为生动,他想着,自家师妹如此品貌,之前这小子不能开窍,许是因着神识里观全局而有些忽略的缘故,现下再让师妹与他亲近亲近,还怕不手到擒来?
季蕊也晓得师兄的用意,定定心,就无意般坐在了徐子青的右侧,与他之间的距离颇近,却并不显得过分。
徐子青眉头微皱,却不好说什么。
吴安义也很豪爽,一下就坐在了徐子青的对面,季蕊的一侧,说道:“之前我们猎杀天魔,真元都耗费了不少。徐道友,就由你和师妹两个先恢复一番,我在这里守着,也以免天魔偷袭,让我等措手不及。”
徐子青见他笑容满面,也就点了点头:“多谢。”
季蕊也并未操之过急,而是与徐子青一同打坐恢复,过不多时,徐子青先睁开眼,他乃是木属单灵根,血脉里的乙木之气且未化去,自然要比季蕊快。
倒是吴安义见他这般快速,心里惊异,越发觉得这大宗门的弟子不凡,且对徐子青在五陵仙门里的地位,也略有评估。
又过得半个时辰,季蕊也睁开眼,她见到徐子青早已恢复,也是同她师兄一般诧异。吴安义再朝季蕊使个眼色,季蕊轻点头,以示明白。
想了想,季蕊就笑着将符火打得更旺些,随后心念一动,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条处理好的二阶妖兽兽腿,撑起支架架在了火上,烤了起来。一边说道:“道兄,你初次来到天魔窟,恐怕没有准备,不如同我们一同用饭,也好滋补身子。”
徐子青一顿。
他还当真是没什么准备,早先在剑洞里,他确是带了辟谷丹去,不过五月下来,也已用完了。若是他一人,他自是可以从储物戒里取些灵草之类充饥,可眼下还有两个外人,他却不愿显露什么了。
那边吴安义见他松动,也是笑道:“师妹说得是。徐道友,你与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可也算共行的同伴,就尝一尝我师妹的手艺罢。一条兽腿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还望徐道友莫嫌弃才好。”
话都说到这地步,徐子青虽不愿与这对师兄妹如何亲近,但他们到底也给他提供了便利,他自也不能落他们的面皮。
没办法,徐子青也只能笑了笑,说:“那就多谢两位美意了。”
季蕊闻言,面上仍是带笑,心里却有些失望。
吴安义亦是如此,很有几分无奈。
这个徐子青,分明是个生嫩的小子,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像是全然不曾意会到他们师兄妹两个的暗示一般。到现在,便是吴安义这经验丰富之人,也不能断定徐子青是否当真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意、却在装傻充愣的。可他们宗门生存艰难,这好不容易遇上的机会,就算拼着憋屈些,也不能随意放过了。
季蕊这时豁出去,倒是比她师兄多了冷静。
他们决定要抓住徐子青,就没什么比让露水姻缘来得更可靠的了,此君脾性极好,只消与他一夕之欢,次日她总能找到法子拿捏于他。
想到此处,季蕊的面上也不由飞了一抹薄红。
说来,这少年岁数不大,相貌却是俊雅得紧……心里的念头不由得更坚定了些,她玉臂翻转,将烤起来的兽腿换了一面。
兽腿表面已是焦黄,兽油滴落在火上,“嗞嗞”地响。
季蕊看着兽腿,却有些痴了。
此乃聚阳红牛之腿,此牛向阳而生,日日奔走于烈日之下,一身皮肉里尽是阳火之力,很是**。因其中所含阳气充足,最是为女修所喜。
女修多半体性为阴,体内阴气旺盛,而元阴又不可随意失去,往往就食用这等阳气旺盛的兽类,以中和阴气,滋养身体。
可若是男子食用此兽之肉,只怕阳气补得过头,就要欲|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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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冽倒是留意着戒外之事,当即便有回答:“此人所习为《血魔**》中‘血雾夺命归元篇’。『雅*文*言*情*首*发』”
徐子青面色微微一变。只听这功法名称,就觉一道血气扑面而来,很是诡异。
之后云冽便将此法来源用处详细说来。
“夺命归元者,乃是夺取他人的性命、掠去他人气运,待吸进其人精血,便能尽化为己身修为,而气运亦能补足自身气运,使道途坦顺。”
徐子青心中惊疑。
假使真如友人所言,这邪魔修乃是要将整个承璜国气运收归己有!一国气运何其庞大,何况此国正值鼎盛之时,若能得到,当能使其自身气运蒸腾、犹如华盖……到时若能逃脱天道诛杀,再有气运相护,定能成就魔道巨擘!
难怪天道要仙修与魔修相抗,左右不过是为了考校双方。天道虽要以仙修为刀,可也有道消魔涨之说。这邪魔道若当真在此劣势下能把仙修中人斗败,则魔意大盛,规则允许。天道也奈何不得。
徐子青再将焦涂之事来龙去脉梳理一遍。
这邪魔修以焦涂这下九洲枭臣气运化作黑蛟,再夺取龙气,待黑蛟变为黑龙,再斩杀东黎昭这也身具龙气之人,承璜国气运便尽归焦涂一人之手。
之后邪魔修再将焦涂吞食,就把焦涂气运转嫁己身,勿论是肉身还是元神皆能得到极大滋补,气运也必将鼎盛。
而这邪魔修用元神附身焦涂……一来是为着监视,二来想必也是为之后吞噬他精血做个准备。
现下那邪魔修的功法来源徐子青尽已知晓,最要戒备的则是邪魔修的修为。
他既已蕴养元神,修为至少也在化元期巅峰了。
若邪魔修原本就身受重创,被动附身养伤,这还要好上几分,即便他元神归体,也实力有限。可若他根本就是起心夺运而来,那么他元神一旦回归……化元期巅峰,已是昊天小世界的绝顶高手。
徐子青区区炼气七层修为,实抵不住他一口气吹的。
那边东黎熙与东黎昭见徐子青今日总是神情恍惚,颇觉奇怪。随即心中更有担忧,难不成那邪魔修如此厉害,才一见便让这位仙道修士也惧怕起来么?可如若连徐先生也奈何他不得,他们这些个凡人,岂不是只有任其拿捏了!
也莫怪两兄弟如此揣测,实是徐子青听着云冽所言,眉头渐锁,就让人生出了这种感觉来。
等了一会,东黎昭到底年幼,忍不住又开口唤道:“先生、先生!”
徐子青醒神,侧头看他:“昭儿?”
东黎昭略窘然,说道:“我看先生神思不属,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徐子青轻叹:“我方才是与云兄说话,谈及今日所见邪魔修,心有所感罢了。”
东黎熙忍耐痛楚,他与东黎昭秉烛夜谈,自然听过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姓修士,亦知此人不愿与人多做接触,一应之事皆由这徐先生处置。他也不去追问,只猜到目前情势或不妙,才让徐先生有此愁绪。
便说:“事若有变,先生只管说来。我等若不知晓之间厉害,要做了什么让先生为难,岂不是更加不妥?”
徐子青闻言,也知是这么回事。略理了理思绪,就将云冽与他所言附身之法、以及他心中所忧全数说出。虽说这二人并非修士,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以东黎熙聪慧,说不得能想出些由头来。
果然这太子并不让他失望,才略思忖片刻,便说道:“先生之意,一切关键都在那邪魔修肉身之上了?”
这话当真如石破天惊,使徐子青骤然醒悟!
确实如此,若单是元神,借助个凡人之躯有什么可怕?法术、修为尽皆不能带来,即便是带了少许来,那凡躯亦不能支撑。『雅*文*言*情*首*发』邪魔修欲借焦涂之身夺取一朝气运,气运未化龙之前,他当舍不得伤害于他。况且夺取凡人躯壳简单,磨合却难,他也不舍得换个凡躯来用!
故而只消不让他回去肉身,就算有更高修为,又能如何!
被东黎熙点醒,徐子青也略略展眉。
但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他要先晓得那邪魔修肉身何在才是。
几人商定,打探此事之人非徐子青莫属,旁人不通术法,恐怕无用。而要引出焦涂与其附身邪魔修,此事便要让东黎熙来做了。
如今让东黎熙先养好身子,才好叫焦涂上门。之后……免不得东黎熙要妥协一二,勾住焦涂,不使那邪魔修察觉焦涂府中之事了。
既有所决意,徐子青看向东黎熙,便有些歉然:“只是又对不住你了。”除却这要再度雌伏之事外,他还得小心行事,不可让黑蛟化龙……实在委屈之至。
东黎熙却豁达一笑:“先生说哪里话。承璜国于我东黎氏手中传承数代,万不能毁于熙之手,先生相助于熙,熙只有感激不尽。”
徐子青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
计策定下,三人略为心安,正要再商讨一些细节之处。不料外头突然有些喧杂,有风雷攒动之声,灵力波动,绝非凡人所为。
徐子青一愣,他却认出来,这分明是仙修中人的灵力,端正而有脱俗之意,并无魔修灵力那等狂霸阴邪之感。
可这承璜国分明就只该有他一个仙修,怎么突然多出了旁人来?
正想是否出去一看,寝殿之门却给人猛然轰开,大风汹涌,有一个少年袍袖滚滚,翩然出现在屋中。
他面相只得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俊美逼人。可一双眼眸里仿似能喷出火来,让人只觉他脾气暴烈,并不好相处。门外黑幕重重,星子遍布,更衬得他如仙人下凡一般!
少年身后有好些个宦人给弄得七歪八倒,连滚带爬的一地都是,帽子、衣物尽皆乱糟糟,极为狼狈。
只听他喝道:“你等南人再敢拦我,仔细你们的性命!”目光又四处一扫,“哪个是太子?出来!”
这少年闯得太快,徐子青只来得及将东黎昭送到墙边以禁制遮了,自个却横走一步,站在了东黎熙的床前。
东黎熙瞳孔蓦地一缩,随即支起半边身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本宫寝殿?”
少年昂然道:“区区南人,也敢在我面前拿大。我知你是东黎熙,你若还有几分礼数,当尊我‘宿仙长’!”
东黎熙一眼见到此人,便知他少年气盛,这年岁约莫与相貌并无差别。而他似也是一位修士,如此大喇喇闯将来,丝毫没有徐先生那般仙人气度,反倒像是凡俗界娇养的跋扈公子,如若修为高超,便是要让人头疼。
想到此,他眼光偷瞧徐子青,见他气定神闲,也放下心来,亦有心思与这少年周旋。当即拱手:“宿仙长恕罪,熙不知仙长前来,有失远迎。如今伤重在身,无法起身,实在过意不去。”
那宿姓少年鼻子里头“哼”一声,这时才发觉在床边上还站着个比自己大些的青衫少年,一派温雅和悦的模样,倒不算讨厌。
于是开口便道:“你也是修士,你怎地在这里?”又问,“我是散修盟宿忻,你叫什么名字?”
这般连珠炮似的发问,徐子青只微笑听完,说道:“宿道友可唤我徐子青。”
宿忻才进来,他已瞧出此人修为在炼气五层,虽是脾气难招架了些,但眼神还是清正,该并没有多大妨碍。
见徐子青态度这样平和,宿忻皱了皱眉,也小了声量,说道:“徐道友,我到这里斩妖除魔,乃是为了报仇雪恨,你可不要阻了我的道路。”
徐子青听了,又是疑惑。照道理,天道既然已经安排他来做那斩魔之刀,怎么这宿忻又来了?不过却笑道:“我亦是为除魔而来,不过宿道友若不嫌弃,不妨一同商议。”
宿忻脱口就出:“就凭你的修为……”还未说完,他上下打量了徐子青,忽然就有些哑然。
他虽说莽撞了些,却不是蠢物,单说他瞧不出徐子青修为,就知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了。一些瞧不起的言辞,自然不能再说出口。
到此宿忻就有些讪讪,压下了那嚣张气焰,不甚自在地开口道:“那个,徐前辈……”
徐子青微微好笑,便轻拂手:“你我年岁相去不远,互称道友即可。”
东黎熙在旁听着,目光微闪,已知那温和的徐先生修为胜过少年,心下微松。
只见少年如玉的脸颊上泛起一抹薄红,轻咳一声,说道:“那、那……徐道友……商量就商量吧。”
方才宿忻动静太大,恐怕会惊动邪魔修。他们若要说些什么,也得快些才行。
于是徐子青就先问了:“宿道友,你适才说起报仇雪恨……”
宿忻也是个没甚心机的,当下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来到此处,就是为追杀血魔。”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那厮五十年前在我上九洲兴风作浪,吸食去了许多英杰的血肉,用以滋补。而后被我散修盟太上长老打成重伤,肉身碎去九成,几乎只剩了骨架和些许皮肉。可惜却被他化作一团血雾,生生地逃了去。”
原来这邪魔修不知是何时得来了一部黄阶下品魔功,专司损人利己,自打修炼之后,魔功极高,能顷刻间使人变作一张人皮骨架,故而得一个名号唤作“血魔”,不过区区数年就晋升到化元后期。那时为防惹出宗门大派中隐居已久的老怪物出手,他尽寻散修吞噬,全不把散修盟放在眼里。可他却没有想到,散修盟底蕴并不低于大型宗门,内中更有一名太上长老,百余年前就晋升为金丹真人!
后来散修盟所庇护多人被其吸干,盟主大怒,请太上长老出山,以诛此獠!
然而血魔到底狡猾,他竟是留了一手。在最后一战中,太上长老原本能将他留下,却未防备血魔忽然自爆功力,以元神挟肉身遁逃!
不过经此一役,血魔再不能肆意作怪,而散修盟也不曾放过他的消息,数十年来一直寻找。
终于在几日前,有擅卜术的化元期长老耗费心血,算出血魔所在竟是下九洲中,才来商议,要派遣何人去往,将此魔彻底诛杀!
这宿忻年方十六,乃是双灵根资质,本已极受看重,加之他修为进展极快,乃是盟主弟子,也能接触些核心的东西。而后待他偷听了这一个消息,当下就私自跑了出来,要剪除血魔。
至于他一个小辈为何对血魔如此仇恨……却是因着血亲之仇。
五十年前血魔肆虐时,宿忻的祖父被血魔吸食,祖母因祖父以身相护勉强逃走,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就是宿忻之父。
可血魔血气到底入侵祖母之身,连带着宿忻之父也深受其害,一生修为不过区区炼气三层,寿元更是大大折损,三十余岁才生下宿忻。之后不过三五年,就过世了,剩下了宿忻一人。
尽管散修盟对麾下散修颇为照顾,宿忻这半大孩童,却也受了许多冷眼闲语。直到后来测出了上等资质、得拜盟主为师,日子才好过起来。
这般血仇,要宿忻如何能忘?
待宿忻这般一说,以东黎熙之智,霎时明了许多内中干系,亦推知许多有关上九洲事,心思连转。徐子青对那散修盟虽有些兴趣,可到底事到临头,还是尽管商讨一个章程为好。
徐子青先开了口:“宿道友,想来你也知晓,若要除掉血魔,需得先寻到他那具肉身才是。”
宿忻却道:“我本想直接杀将过去,听白长老算得血魔此时正附身凡人,想要动手,再没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他想了一想,又问,“血魔肉身只剩不足一成的血肉,难不成已然滋补得了?”说时就是秀目含煞,“这些年没得踪迹,不晓得他又害了多少人!”
徐子青更有所感,他想的却是,既然血魔在上九洲销声匿迹,恐怕没得手几个修士。他若是滋补肉身,岂不是尽皆在下九洲南人身上……到此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东黎熙显然想得更快,脸色也极难看:“徐先生,我听昭儿说起那件火烧县城之事,先生以为可有蹊跷?”
徐子青面色肃然,点了点头:“我亦有所想。”
是了,原本听那焦涂在承璜国做尽血腥之事,便已觉他残虐非常,行事更是简单粗暴,颇有魔道中人狠辣作风。加之后来推知这是附身之术,便想到那邪魔修不过只要王朝气运,哪里会管后事如何!就越发觉得之前处处都是蛛丝马迹。
可现下想起来,血魔不敢在上九洲探头,而下九洲里要借助焦涂行事,也只对朝臣下了杀手,并不敢那般随意在百姓中弄出血腥。但他差人去追东黎昭,就正好以此为名吸食了整个县城中人,再一把火烧去,也颇像泄愤,便不会暴露邪魔修身份了。
徐子青深吸口气。
可怜那县城里少说有十万人口,全数被人当做口中飨食,就连全尸也不得一具。即便是体内灵气几近于无,但数量如此庞大,也能让血魔休养生息了!
东黎熙也有恨意:“焦涂从前征战,总要善待俘虏。却不知为何上次去边关剿除流寇,就将其尽皆杀死,老弱妇孺也全坑杀。想必也是血魔所为!”
那时他颇有不悦,与焦涂夜谈时,也是听他说到那众流寇全无一人无辜,便是家眷也都各个心狠手毒,这才去了疑虑。现下想来,只怕都是借口。血魔如此可恨,流寇倒也罢了,那些个枉死的百姓,却尽皆是他承璜国子民!
宿忻并不知两人所言为何,倒也并未插口。待东黎熙说完,才道:“你们是怎么个想法,说来听听。”
徐子青朝东黎熙点了点头,他知他又有念头。
果然东黎熙道:“原先说由我做引,使血魔上当。不过既然宿仙长来此,就有了更好的法子。”他身子正虚弱,面上却泛起一层微红,眼里也全是戾气,“宿仙长到来之事那些刁奴兵士也尽见了,现下不能进来,却会速速报给血魔知道。”便是怕极了不敢说,那般大的声响,血魔亦不会不知,必会尽快赶来。只可惜他要遮掩,不能用术法,却便宜他们几个在此商讨。
徐子青与宿忻皆是颔首:“你且继续说。”
东黎熙便又道:“宿仙长相貌外头人尽皆窥知,徐先生却不然。不如就干脆趁此机会,宿仙长先去拖住血魔,徐先生则去到焦涂府中,好生搜寻一番。”
他话一说完,宿忻先击掌道:“正是要跟血魔做过一场,我应下了!”
徐子青略一思忖,也觉不错,便道:“这法子颇好。”他再转向宿忻,温言说,“宿道友修为极好,不过那血魔老奸巨猾,还是当谨慎行事。若是有个万一……还是以己身性命为要。”
宿忻倒并非不知好歹,当即点头:“我晓得。”
徐子青便也一笑:“便分头行事?”
宿忻很是爽快:“分头行事!”
且说另一头,大将军府大门里飞速跨出一匹马来,撒开蹄子疾驰飞奔。这马很是神骏,通体如墨,如若细看,却能瞧出这并非是墨,而是马色红得几近于黑。
而马上跨坐这一个大汉,恐怕有近九尺长,很是剽悍雄壮。他此时脸色阴沉,那一双仿若黑雾沉沉的眼中,更是隐隐有一抹血色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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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只听那虫儿一阵痉挛,竟是发出了好大一声尖啸,尾部连甩,也没能把那些个蛊儿弄下来,反倒是让它们叮得更紧了些,仿若见了血的水蛭,摆脱不得。『雅*文*言*情*首*发』
众武林人只觉得一阵耳鸣,才捂住耳朵看过去,却见蛊儿们身体膨胀,像是用口器刺入虫儿身体,在吸吮它的□一般,而虫儿也是极快地干瘪下去,不多会,便只剩下一张皮子了。
阴虫阳虫笑声还哽在喉咙里,就丢了这老大个面子,当然是忍不下去的,这脸色乍红乍白,配上那丑怪外形,更是可怖。
“招呼打过,跟着就请两位婆婆不要留情,也让在下见识一番真功夫才好。”花蚕面带浅笑,微微摊开手掌,就见那吸干了虫儿的几只蛊虫极快飞回,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两圈,便都消失不见了。
他声音清透好听,语气也还算恭谨,可偏生说出来却能将人气得七窍生烟、让人恨不能将他掐死。
旁边已经有武林人笑出声来,之前所见斗蛊,诸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小公子显然占了上风,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明里是谦逊有礼,实则暗讽嘲弄,若那阴阳二虫尚有一分脸皮,也会羞愧难当、直想自我了断罢了。
阴阳二虫果然大怒,当真是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竟然会被个毛孩子看不起,还惹来嗤笑,怎能轻巧放过?她二人目光一紧,手腕抬起,从袖子里射出道黑影来,直冲之前笑出声的武林人冲去,那架势实在凶猛,让人一时难以反应。
黑影飞速颇快,刹那间就到了那武林人眼前,而那人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这场合忍不住笑的,当然就更镇定不下来,于是顿时惊慌失措。
而花蚕却是把这一个能算得上是偷袭的招数当做了讯号……乱斗开始。
只见花蚕也是一抬手,就从他手中射出另一个影子,灰扑扑的速度比之阴虫所放黑影更快几分,立即将其追上直撞上去,势头太快,只让人听到一声闷响,两虫就都掉落在地上,双双死掉了。
众人低头一看,又是两只形状奇怪的虫子。
阳虫见妹妹失手,也不多说,只动了下喉头,发出暗哑的嘶嘶声,随着她的声音,一条红线猛然窜出,直扑而去,花蚕轻笑,笛子凑在嘴边吹一声,红线立时扑地,阴虫挥手,就有几点金芒爆射,花蚕不慌不忙,待那金芒近在眼前,方才一摆袖口,就将它们也收进袖中。
跟着又有碧青色的毒蛇肆虐,被花蚕放出只蝎蛊咬断,有被剧毒喂养的毒蛛数只,也全给花蚕的蜘蛛蛊做了补品,或者有赤色蛤蟆喷出毒雾,却让银练蛇又吃了顿好的……阴阳二虫手中异虫五毒俱全,那么花蚕手中的便是非但总揽五毒,还都是经历了千般磨练、万种撕咬的五毒蛊,每每都要高上一层。
而众武林人更是看得眼花缭乱,他们只看见阴虫阳虫不断放出虫子来,而他们这边的花小公子不过是甩一甩衣袖抬一抬手,就“以蛊攻虫”,将攻势全数粉碎,端的是让人心醉无比!
而花蚕也有些不耐烦了,他虽说没有刻意留心周围人的神情,但他也是察觉到众人从惧怕到惶恐到平静甚至后来喜悦情绪的,他知道是自己所做让他们安下了心的……但是,对面的阴阳二虫时时出手,却总没有能上得了台面的……难道是他料错了?她们不过就只有这区区手段而已?
转念想到武林大会那时,那两条异虫倒还算不错的,他还以为她们应该还有手段的……
而阴阳二虫此时则是惊慌起来,她们出尽百般手段,放出种种异虫,都没能将那小儿为难,身旁的教主已然放出森寒杀气,这样下去,她们再无建树,恐怕不等敌人将她们奈何,她们便要死在教主手上了!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雅*文*言*情*首*发』
“姐姐……”
“便只能用那个了。”
阴阳二虫终是下定了决心。
那边花蚕看阴阳二虫神色变化,心说“来了”,就动了动手指,轻柔地抚上了还盘在他腕子上的银练蛇蛇头,唇边也带上一丝淡淡的笑容——乱斗了这许久,想来已经耗尽了她们的毒虫,等见识过她们压箱底的绝招,她们便也就没用了。
阴阳二虫深吸口气,手指颤抖着扶上领口,一咬牙将衣衫撕开来。
哪怕是血气耗尽身受重伤,也总比丧了性命要强!
阴虫屈指成勾,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众武林人皆是不解,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而阳虫见状,则重重一掌拍向其妹脊背,阴虫失声痛呼,仰天张口,喉头直发出呕声,众人屏息看去,才见那阴虫嘴角溢出个黑色的毛茸茸物事来,不一会,另一边也伸出个同样的,而她的口唇被那两物往外扒开,越长越大,才发现是两只异足,渐渐地又有同样毛发深深的东西逐渐爬出……阴虫像是抵挡不住了似的,整个人往后仰倒,而阳虫竟也不伸手去扶,反而在脸上现出一片狂热神色。
在阴虫的声嘶力竭的时候,她口里终于爬出个东西来……浑身都挂着血丝,黏糊糊的污浊不堪,却是见风即长。
阳虫欣喜地扑过去,小心地捏住最先出来的那两只长足,“嗖!”
猛然间,那东西软绵绵的皮毛仿佛一下子坚硬起来,直扑到阳虫身上去了!
它整个脑袋埋在阳虫胸口,一时大嚼之声四起,艳红的血顺着阳虫干瘪的皮肤流了下来……
“南渊有虫,其状如虎,其声如牛,其势如龙。”花蚕轻声念了一句。
正如他所言,把阳虫咬得血肉模糊的东西忽然转过头来,带着一阵腥风刮到前面,满嘴挂着碎肉低声吼叫。
那一双眼有如铜铃,牙齿森森,头上长着犄角,四肢刨地,身长足有一丈,看起来就是个野兽,而那张扬的口器和身后的倒钩,又看起来十足是个虫子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
“真是古怪!”
很快地就有人叫出声来,都是带着满满的惊异的,再看到阳虫也仰面倒在阴虫旁边,面前还有好大个血口子,几乎能看到里头的内脏来,又都骇怕起来。
而阳虫抚住胸口,嘶声笑喘起来。
楚辞也皱紧了眉头,这东西块头太大,可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花小公子一直举重若轻地摆弄她们,这回是否仍有把握?
方狄自是看出楚辞疑惑,为免众位恐慌弥散,便开口解释:“这虫名为‘端龙’,是山野间长成的,被人以血肉引之,便将养在体内,以心血为食,到放出时必然反噬其主,是伤人一万自损八千招数。那虫的确厉害非凡,但……”他说话时声音放轻一些,“小公子观其生长,以相同的法子也养了一只,且以蛊虫喂养,如今养成了端龙蛊,绝不会为那仅以自然之法养成的虫子差的。”
楚辞听得稍放下心,便重又镇定看向场中。
果不其然,花蚕见那端龙出来,也不过是冷嗤一声:“原来我真是高看你二人了。”说着漫不经心地吹了几个笛音,就见银练蛇倏然爬上他的肩头,大口一张,从里面喷出一物,正落在那端龙对面。
正是端龙蛊。
那端龙蛊形貌与端龙一般无二,只是个头要小上一些,可那同样竖起的尾钩,却是比之端龙的赤色颜色更深,且在尖端有乌芒闪动。
端龙是个狠的,张口就喷出一团浓雾,在空气中极快地散开,倏然钻进众人的鼻子里。
“快闭气!”清虚子等高手首先嗅到,急忙招呼后头毒雾未及之处的武林豪杰。
众人都是一惊,急忙后退,屏住呼吸,不过到底还是有几人中招,便各自调息排毒,另有林沐晴送上解毒之药,才让他们吊回命来。
原来这端龙口中有毒囊,但只要蓄足涎水吹将出来,就化作了腥臭毒气,伤人于无形之中。
就连楚辞也后退一些,而花蚕却是不动,抱着他的花戮与他身后方狄都是若无其事。
“端龙蛊,还不服从主人命令!”方狄见端龙蛊一动不动,便怒喝出声。
端龙蛊是食尽百蛊的一只端龙炼成,性子残暴不服管教,而被花蚕训过一遍之后,便再不敢造次,而今不过是见到同类略有迷茫,现下听得方狄代花蚕放话,立时反应过来,伸出紫色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然后猛然吸气——便是端龙吐出多少毒雾,端龙蛊便吸入多少,十分快意。
端龙一鼓作气,见不奏效,就是二而衰三而竭,连喷好几口后已是有些萎靡,又见对面的端龙蛊神采奕奕,怒不可遏,一声低吼直扑过来!
端龙蛊自然迎战,它也是伸出前爪在地面刨了两下,伸头侧身朝端龙的颈子咬去!端龙一摆尾钩,顿时与顿龙骨的交缠,在空中连连奏响,“乒乓”不停。
场中鸦雀无声,只听见两兽口中咆哮,翻滚嘶吼抓打不停。
端龙蛊戾气较之端龙更盛,纵使二者都是天生凶蛮,炼过的总也比没炼过的要强,这下几进几出间,端龙蛊稳稳占了上风。
而在场外观看的花蚕却是面沉如水。
“怎么。”花戮觉察了花蚕身上冰冷气息,低头问道。
花蚕眉目冷冽:“放我下来。”
花戮这回倒是没有阻拦,而是慢慢让他脚步着地,另伸手揽住他的腰、扶住他的臂膀,使他半靠在自己怀中。
花蚕只觉得身后刺痛身前酸软,但也还是抓住花戮手臂站稳了,冷冷一笑:“浪费了这许多时间,才等出这么个没用东西,真是让人失望。”
花戮全不管花蚕抠进他皮肤的手指,只说一句:“既然如此,杀了就是。”
花蚕手指松了些:“哥哥要帮我杀了?”
花戮看他一眼:“如若你想。”
花蚕轻声笑了:“阴虫阳虫不过如此,我无意多耗,就将她们一并解决了罢。”话说完,抬手掷出什么东西,两只飞向阴阳二虫,还有一只却是斜里飞去,一路嗖嗖有声,骇得路上人尽皆后退。已是往玉合欢那边去了。
觉**悟立时将包围打开个口子,玉合欢一折腰让开来,要命尊者大惊失色,下一刻,已然被虫咬住。
他还不及反应,就听见阴阳二虫传来惨叫,跟着他自己也是腰腹一痛,霎时在地上打滚嚎叫起来。
炎魔教教主连连折损人手,神色更是难看,他身后那数十个教众见状纷纷掠出,再不管场中血肉横飞,只管朝这边扑来,众武林人也是不惧,纷纷迎了上去。
两边战况愈烈,秀美少年红衣猎猎,笑容冰冷,已是与他哥哥一起站在银练蛇头上,指挥那蛇在场中游走,不时以蛇躯绞死炎魔教人。
炎魔教教主终于按捺不住,一拂袖,身形微晃,就要也加入战局来——下一刻,他心口一痛,低头看去。
一截明晃晃的刀尖透体而出,却原来是一柄利器自后头刺穿了他。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才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副手,正得了手朝后退去。
为何……他兀自不敢相信,但视线却已然模糊下来。
同一时刻,原以为重伤晕迷的花绝天倏然跳起,拎着一把长刀以极快的速度往离他最近的花蚕花戮兄弟二人方向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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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魔窟中寂然无声,徐子青覆在云冽背上,双臂攀其双肩,双腿亦盘在他的腰身,正是满心的不自在。『雅*文*言*情*首*发』
虽说两人相识已近十年,彼此之间早已很是熟悉,然而这般亲近却是头回。徐子青方才在云冽面前那般失态,即便云冽仍是神色如常,也难免心绪复杂。若是往日里被师兄如此背着,他约莫仍是受宠若惊,却更多欢喜,可如今却是不同,让他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徐子青想起之前种种都被师兄听了去,不免面色发烫。
也是因着如此,他一时之间就忘了自个身子的问题了。
忽然间,云冽开口:“莫多想,调息。”
徐子青一惊,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是,师兄。”
今日连连做错,真真是惭愧万分。
徐子青立时将情绪驱走,默运功法,将真元在体内快速运转起来。
为了能尽快恢复,他就将储物戒中的元木草取出,生食了一株下去。顿时一股浓郁的乙木之气自喉中流下,遍行全身,转瞬间就与丹田中的真元混合,促其生出更多真元来。
如此不断流转,徐子青体内气血也因而渐渐活跃,一滴一滴,不停增长。经脉里传来悦耳的欢唱声,乃是气血激荡时奏鸣的乐章,以经脉为弦,血滴为音符,气流为乐声,汇聚起来,优美无比。
徐子青双目微合,里面青色光芒忽隐忽现,身子表面也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青芒,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
这种能带给人亲近而又充满生机之感的,只有木属的修士。而徐子青是单木灵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故而刚刚弱冠的少年,笼罩着一层让人垂涎的生气,对于天魔窟里的众多邪物而言,便是天大的诱惑。
在那无数岔道、无数的阴暗之处中,也有无数阴冷暴戾的生灵蠢蠢欲动。
附近的气息更加怪异了,危险而不祥的气味似乎正在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带着嗜血而贪婪**,不断地逼近着。
然而这一切,正沉浸在修行之中的徐子青却毫无所觉。
在这无边黑暗里,白衣的男子独行,在他的脊背上,穿着宽大黑袍的少年安静伏趴,气息温暖而绵密,充满生机的灵气活跃地流淌,竟是让白衣男子也显得不再那般冰冷了。
但是突然间,男子抬眼,漆黑的双目中似乎蕴含着一种极为奇异的意境,危险而锋锐。『雅*文*言*情*首*发』同时,他的周身数尺之内,气息骤然形成了一个“域”,把少年的气息包裹进去,慢慢收拢。
霎时间,就在这一片“域”中,男子冰冷的杀念中生机萦绕,竟然显得有几分融洽起来。
而那少年,依旧是一无所觉。
渐渐地,男子双目中所含的危险意境倏然铺开,缓慢而悠长地散发了出去,化为无数细如钢针的金色小剑,就仿若骤雨爆射,刺入无数黑暗之中!
在那无数浓郁的黑暗里,传来了凄厉的嘶吼,尖锐而响亮。跟着就是笨重**倒落在地上的声响,连续且沉闷。
可即便如此,在这个“域”中,仍然是寂静的、安宁的。
白衣男子原本双手托着身后的少年,现下悄然挪出一只手来,袍袖在身前挥了一挥。眨眼间,数十颗心脏大小的黑色晶体陡然浮起,很快被男子收入袖中。
不过黑暗中的暗潮汹涌并没有停止,反而好似潮水一般,越发激烈起来。
白衣男子的神色冷峻,那化作了金色小剑的剑意碎裂,将那隐藏着的无尽天魔遏制在百步之外——但只要它们敢接近寸许,就是斩杀当场,毫不留情!
这般前行了有一个时辰,男子已然收取了近千颗魔晶。
等闲的天魔并不敢轻易招惹此人,故而那些魔晶最次也有拳头大小,最大则有人头那般。魔晶里传出来的是纯净而黑暗的能量,无比强大,引人深入。
它们也是生长于天魔体内的结晶,此时被人挖了出来,却不知为何似乎并没有沾染到半点血迹,全数被收入了男子的袖中。
而后,男子背后的少年动了动,睁开眼来。
徐子青醒了,才张眼,正见到数十魔晶在面前悬浮,不由怔了怔。
云冽开口:“真元恢复如何了?”说时袍袖挥舞,收起魔晶。
徐子青立时答道:“已是回复过半了,我带回再使用一株元木草,将其吸收,想必就可完好。”
云冽颔首:“很好。”
这几句话说完,两人之间又沉寂下来。
徐子青因着一番修炼,之前并不平稳的心境也好了许多,虽是还是觉得与师兄有些过于亲密,倒不再那般不安。他见到师兄收起魔晶,想了一想,就问:“云师兄,我听闻这魔晶可与宗门交换资源,但不知宗门要魔晶有何用处?”
云冽说道:“魔晶中蕴有魔气,十分纯净,用处诸多不能尽述,你日后于十方阁中去看,自能明了。”
徐子青先是点了点头,后想起师兄见不到他如今情状,就应道:“我知道了。”他这时,又发现了笼罩周身的一方领域。
方圆数尺之内,似乎变成了一片死地,除了云冽的气息之外,就只有徐子青的气息了,其余的许多味道,全数都被阻隔,显得无比凝滞。
但这不过是徐子青所察觉到的,于他的五感之中,其实并不觉难受,即便他心中晓得,可实际的感受却是如往日一般正常,毫无不适之感。
徐子青明白,这定然是师兄的术法,因着接纳了他,才让他这般好受。
不过这术法如此奇异,让他心里很是好奇,不由就问:“云师兄,你这是如何做的,我也能学么?”
云冽说道:“此乃我之剑域,非悟出剑意者不可得。”
闻得此言,徐子青大为失望,若是要悟出剑意、做剑修才能学会这剑域,他只怕是不成了,也并不喜欢。
许是他失望之意太过明显,云冽察觉,就说道:“于术法之道上,亦有殊途同归之处,你自可多做领悟。”
徐子青便欢喜起来:“是,多谢师兄教诲。”
从前一直不曾与云冽作别,可现下两人却有五月不见,徐子青心里着实对师兄有几分想念。
他以往但有什么心得、学了什么招数,总是要请戒中的“云兄”指正,拜入师门后,也与师兄形影不离,但这数月来同样有不少收获,却是只能独自咽下,真有些不惯之感。
如今徐子青附在云冽脊背上,体内真元也渐渐回复,就有了许多话语,想对他最为亲近的师兄说说。
不知不觉地,自然也就话多起来。
“师兄,这些时日以来,我已将四季剑法熟习,练出剑光,且也在五行罡风里苦修甚久。却不知以我如今的力量参与宗门大比,能有几分胜算?”
“你既已熟习,当有抵抗之力。大比中对手众多,你与之相遇,可作磨练,胜不可骄,败不可馁。”
“是,我定会好生磨练。”
“甚好。”
“师兄,我初来天魔窟时,遇上一众修士与天魔对战,其中有能使符箓者,似乎与我从前所见大为不同。”
“符箓也为杂学之道,种类繁多,你已学了剑术,若要在法术上有所成就,也可以其为辅助。”
“我也是这般想,只是不知符箓要如何去学?我于藏书楼里,只见过诸多功法,而不曾见过讲述符箓的书籍。”
“既为杂学之道,当去十方阁寻之。”
“师兄,你身上可有速行令符么?我听闻若是不得此物,就不能回返。”
“窟中另有出路,此事无需担忧。”
“是,师兄。”
“师兄,你我约定之日未到,你如何晓得我误入天魔窟?”
“当日心血来潮,自有感应。”
“多谢师兄挂怀……可天魔窟中如此之大,师兄又是如何将我寻到?”
“你头上竹管中有我之气息,循其而来,便可寻到。”
“原来如此……”
“待你回返,可将此物炼制,自有妙用。”
“是,多谢师兄指点。”
一路走一路问,徐子青一面运转法诀,一面却是满怀欣喜,与师兄说话。
直到脸颊被什么物事蹭了一蹭,方才略为止住。
徐子青侧头一看,原来却是袍子里窜出两条雪白的藤蔓,正以叶苞蹭他撒娇。
他略一想,就知妖藤的心思,笑了笑,问道:“师兄,容瑾似能嗜食天魔,我平日里总将它饿着,不知此时可否将它放出,任它进食?”
云冽既然让妖藤探头,自也知晓,便答:“你如今气血虚亏,恐不能将它压制。待你恢复,再来放出。”
徐子青明了,点头道:“师兄说得是。”
妖藤见撒娇不成,只得悻悻钻入黑袍底下,在徐子青双臂上缠了两圈,很是委屈。徐子青暗暗失笑,也就手拍它两拍,便是安抚了。
又过一日,徐子青伤势尽复,就不再趴伏云冽背上,落下地来。
云冽言道:“原要于大比后让你到此处磨练,既然误入,可多待几日。”
徐子青不解:“如今与你我约定之日只有不足两日,若再不出洞,却不会误了宗门大比么?”
云冽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离大比尚有一月之期。”
徐子青立时恍然。
随后徐子青便听从师兄所言,于天魔窟里与众多天魔拼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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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日,这一对师兄弟都在天魔窟中苦修。『雅*文*言*情*首*发』
徐子青运用四季剑法与所悟出的四字剑诀,诛杀各类天魔,不断压榨自己的极限。而云冽则在一旁护法,除非遇上徐子青无法应对的高等天魔,少有出手。
而容瑾终于在第三日时被允许用食,当即大快朵颐,四处吞噬,但凡是遇上了青、靛、红三类天魔见之即吞,杀戮无尽。若是遇上更厉害的天魔,容瑾不能捕捉,就有云冽将之驱赶,也给容瑾吸干。
如此多日,容瑾竟然又生出了两根藤蔓,只是表意仍是不甚清晰,可见它虽是实力大增,但灵智仍未有多少进展。
云冽一面引导徐子青历练,一面将他逐渐带往一个方向,在第十一日清晨之时,终于停下脚步。
徐子青不知其意,将钢木剑牢牢握住,问道:“云师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云冽开口道:“此处不需速行令符,即可任人出去。”
徐子青一怔:“为何?”照理说,既然是诸多大能联合起来布下的法阵、形成了这天魔窟的,应不会有这纰漏才是。
云冽则道:“便是卜卦,亦有‘遁去的一’之说,其遁去者便是生机,亦为变化、可更改之事。天魔窟并非绝地,自也有一线生机。”
徐子青听完,也反应过来。
的确,当年那些大能做下这等大手笔,却也是有法阵来进行遏制。而但凡是法阵,总也不会将人陷入绝境,定有生门。
此处,想必也就是法阵之生门了。
事实也是如此。
当年云冽在剑洞中修行,也曾私自进入天魔窟。不过他那时却并非如徐子青这般不慎误入,而是循不祥之气寻来,自愿进入其中,以磨练己身杀意。
当时为斩退路,云冽不曾带上速行令符,进入其中之后,便是非生即死了。
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云冽以化元中期修为进入天魔窟,在内中斩杀无数天魔,对其弱点、手段了若指掌。
那段时间里,他不知杀死多少头天魔,甚至将这地下洞穴都已走了个遍,对天魔窟路线也是知之甚详,也才有之后终于找到生门之事。
云冽见徐子青想明白,就不多说,只道:“你且过来。”
徐子青自然很是听话,当即将还在嚣张放肆的容瑾唤回,收入体内,.
云冽就抓住徐子青手腕,说一句“莫抵抗”,整个人便倏然浮起,直往那一处看似密闭的石墙冲去。
徐子青反射似的闭上眼,想要运转真元护住自个,随后立时想起师兄所言,便不敢用力,只深吸一口气,就随师兄一起撞进墙里。
两人并未受到半点阻碍,刚刚碰到石墙,就有一道吸引之力自其中而出,使他们投身而入,眨眼间已是消失不见了。
徐子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才须臾工夫,脚下就到了实地。
他被人抓住的腕子又给人放开,而后徐子青睁开眼,发现正立在一个山洞里,不过却不如方才那般满目黑暗,而很是明亮。
如今本是白昼,原该如此的。
徐子青这时更加确信,他已然是来到了地面了。
然而徐子青才松了口气,转头要唤师兄时,却见云冽已然盘膝坐下,顿时大为惊异,只想道,莫非师兄受了伤不成?便立刻三两步走过去,急急发问:“云师兄,你怎么了?”
云冽抬眼:“由生门而出有所消耗罢了,略作调息,便能无事。”
要说那生门虽是生门,其实很是危险,若是真元不足,恐怕就要迷失其中,不得而出。
云冽真元雄浑,曾经以化元期巅峰时就能轻易出来,照说如今他已是金丹真人,真元远胜以往,所费力气该不值一提才是。但是他却要带一个徐子青,还需分出心神将他护住,便消耗得多了。
徐子青这才放心下来,旋即他也明白,只怕是自个拖累了师兄,心里就有不甘。可惜不甘归不甘,他却是修行时日太短,即便想要为师兄做些什么,也是全然不能。经天魔窟一事,他尽管有些尴尬,但对云冽却更加亲厚,只因那般失态之事也已然尽显云冽面前,其余之事就越发显得无谓起来。既然如此,他也就越发觉得自己无能,只恨自个为何不能早生数十年,也能成为师兄臂助。
他这般胡思乱想了一阵,那边云冽已是阖目修行起来。
徐子青默默看了云冽一眼,想起洞中收获,就不由得开始盘算。
此行天魔窟他共得了青天魔魔晶四百五十颗,蓝天魔魔晶八十颗,红天魔魔晶三十二颗,夜叉天魔魔晶三颗。
与夜叉天魔力量相仿的罗刹天魔他不曾遇到,而据说这天魔窟里最为厉害的修罗天魔藏身于天魔窟深处,他们绕路而行,也无缘得见。
这些收获比起云冽所诛杀的诸多强大天魔自是不及,可对于徐子青这筑基中期的年轻修士而言,却是极难得到的成绩了。
计较完后,徐子青也还算满意。
跟着,徐子青又开始盘算未来之事。
他已然想过了,如今习得一门剑法,日后便无需于此道上贪多,只将其更加熟习,就算一种手段。可他毕竟走的不是剑修之道,故而还应有其他涉猎。
譬如术法之道,徐子青有这一本传奇功法《万木种心**》在手,内中所载浩渺无尽,能将其中诸多正篇、副篇、残篇、衍生篇章学会,就算很是不错。日后他只消多多搜寻次木、从木,术法自会精深起来。
这一项却是急不得的。
不过其余速成护身之道,徐子青倒可以尽快恶补一番。
譬如符箓之道,即使还不能亲自绘制,但若是可以操控,就也是一种手段。而师兄要他炼制那支竹管,自然炼器之道他也应有所了解,不然将来若需用到此道时他却懵然不知,便是大大不妙。另外,他与草木相亲,则炼丹之道需得知晓一二,否则若是他采得上品灵草而不能物尽其用,也是暴殄天物。更莫说还有法阵之道,来日若入秘境可用,以及诸多偏门手段、小技巧……
如此算来,徐子青越发觉得自身底蕴浅薄、见识亦很不足。
他从前是因着资源太少而无法习得,但如今成了五陵仙门的内门亲传弟子,仙门中资源恒河沙数,他可说是坐拥宝山,就要更加细心,且不能懈怠才是。
这般想了一会,云冽已然打坐完。
徐子青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一番,见师兄果真无事了,就微微一笑:“云师兄,你现在可还好么?”
云冽略颔首:“甚好。”
徐子青就很满足,待云冽站起身来,便来到他身侧,说道:“不知此为何处。”
云冽一面走向洞外,一面回答:“此为宗门外五百里一处断岭,荒僻无人。”
徐子青也到了洞外,向四处看看,果然是人迹罕至,且林木甚少,地上无甚遮蔽之物,像是也没有多少妖兽出没。他想着,便是师兄从生门而出,也消耗甚巨,寻常弟子想必更是如此。此地无甚危险,出来后众弟子可先作调息、恢复体力,可见安排很是巧妙。
他却不知,他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五陵仙门将生门出口在于此处,另有一个用意,便是将它作为一条逃生之路。倘若宗门遭逢大难,弟子们便可避入天魔窟中,自生门逃离,保住宗门根基。
徐子青如此想了一会,忽然间,就感觉一阵风响。此中并无恶意,他及时反应,抬手一抓,就感觉掌中多了一件物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储物袋。
“师兄?”他有些讶然,查探其中后,却发觉里头有魔气纵横,正是数百颗个头不小的魔晶,应是之前云冽在天魔窟中所得。
就听云冽说道:“此物于我无用,你回宗后,可自行换取所需之物。”
徐子青心中震动,他之前才想到日后如何提升实力,师兄便已看穿,让他如何能不有所感触?
一时心潮澎湃,好容易定下心,他抬眼看向云冽,只见那人仍如多年前初见时一般冰冷,可不知为何,他却能感到其关怀之意,百感交集后,他忽而释然。
徐子青深吸口气,打从相见,他就受师兄恩惠,到如今已然算不清究竟多少。如今师兄仍旧时时相助,对他的恩德更加深厚。以他现下的微薄之力,即便挂怀,也不能报答万一。
但是在他内心之中,早已将师兄当做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必在师兄心中,他也总有几分地位。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斤斤计较、矫情起来?
如今对他最为重要之事,并非总是盘算欠了师兄多少恩情,而是将师兄的情谊记在心里。来日方长,他从前只想着要努力修行,以能同师兄并肩而行,还其恩惠,可这般情绪缠身,反而让他有些迷障了。其实他想得不错,只是不需要时时惦记,师兄愿意予他的帮助,转念一想,若是他有这等能力,又未尝不是他愿意予师兄的?
不论师兄给他多少,他总也是还不完了。既然还不完,便不要想着有朝一日将要还完。仙途悠长,他与师兄一同修行,生死相交,计较这个,着实太过生分。左右只要他所有之物,都愿同师兄共享就是!
想到此处,徐子青忽然感觉一种明悟自心中生出。
便如拨云见日,使他眼前一片清明,一缕尘埃,自道心上悄然飘落。
心境因此而提升。
随即他便一笑,笑意明澈:“多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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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宗门后,云冽就先回去小戮峰,而徐子青则调转方向,.
这十方阁由数个楼阁组成,除却功德阁、藏书楼、藏宝阁……之外,还有丹阁、器阁、天工阁、宝阵阁等多处地方,皆为诸多弟子提供方便。
徐子青此回要去的第一处,就是功德阁。
只因但凡是要在宗门内换取资源的,都得用一种功劳点。这些功劳点需得弟子们平日里通过种种任务搜集来的一些可以交易之物换取,也是为促发弟子进取之心而设。其余他物,都不能在门内流通。
如今徐子青便是要先去把所得的魔晶全数换为功劳点,再去旁的地方。
才降下云头,就有许多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徐子青心中苦笑,却是步子不停。
这也不怪众人侧目。
徐子青穿着云冽的黑色锦衣,原本就显得很是宽大,即便以草茎牢牢束住腰部,也仍然显得空荡,很不周正。而这一身衣裳更是只有司刑峰司刑掌事寻常做事时所穿,他这才筑基期的修士分明没有资格,旁人见了,自然也要猜测是哪个司刑掌事那般大方,竟把这身衣服给人披了。
好在衣裳只是衣裳,真正作为司刑掌事凭证的乃是那一块黑龙令牌,否则只怕徐子青才出现于人前,就要给擒拿到司刑峰去了。
徐子青很快从功德阁正门而入,才将那些刺人的目光抛诸身后。
他松了口气,抬眼向两边逡巡。
就在左边有一个偏殿,那里书写了“功劳殿”三字,乃是一处侧殿,正是交换功劳点的所在。
徐子青走进去,便见到有数位管事在其中各自记录,很是繁忙。他便寻了个无人的去了,站在前头招呼道:“请问这位前辈,此处可能换取功劳点?”
那管事是个中年修士,修为在徐子青之上,也能当得这一句“前辈”。他原本正在翻看一本账簿,此时闻言,就抬起头来:“自然可以,你且将要交换之物取出罢。”
徐子青也不迟疑,就先把装了自个取得的那许多魔晶的储物袋拿出,放在了桌面之上,推过去:“前辈请看。”
管事就接过来:“不知此乃何物……”话音刚落,就是一惊,“你竟猎来这许多魔晶!”
徐子青谦逊一笑:“也是积累多时,方有这些。『雅*文*言*情*首*发』”
管事在功劳殿这些年,也是见过许多世面之人,他初时的确略为惊讶,不过也是因徐子青年岁太小、修为不过筑基中期之故。待看清那些魔晶的品阶后,就平静下来。
这少年拿来的魔晶确是不少,但其中青天魔不过相当于炼气修为,靛天魔只等同筑基修为,这两者收拾起来,也不算多么困难。但是其中那三十二颗等同于化元期修为的红天魔魔晶与三颗等同于金丹期修为的夜叉天魔魔晶,倒是让管事有些刮目相看。可他想了一想,也以为是这少年在天魔窟里意外拾得,因往日并非没有这种情形,他也不会大惊小怪。
很快估算后,管事说道:“青天魔魔晶可换取十功劳,靛天魔魔晶可换取二百功劳,红天魔魔晶可换取两千功劳,夜叉天魔魔晶可换取五万功劳,总共是二十三万四千五百功劳。”
徐子青听得,心里就有些惊讶。他不曾想到单单是他自个猎杀的天魔魔晶,就能换来如此巨额功劳点,着实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了。
不多想,他便取出自个领到的宗门信符,为一块巴掌大小、灵光缭绕的令符,光芒莹润,触手冰凉:“请。”
管事做事很不含糊,当即伸手拂去,令符上就显出了那一组文字。
徐子青想着,既然已有如此多的功劳点,便不将师兄所赠魔晶拿出了罢。若是日后需要,再来不迟。
但他毕竟生嫩,即使有了些处事的经验,又怎么比得过在这功劳殿里经营多年的管事?那管事察言观色,立时发觉不同,就说道:“若是小友还有魔晶在手,最好也尽快换了功劳,否则魔晶在小友身边存得久了,魔气溢出,对小友可是要有一番麻烦的。”
徐子青闻言,也有些踌躇。
那管事一见,就知徐子青对这魔晶是了解浅薄,也就不厌其烦,把魔晶用处都说了一遍,也算尽心。
原来魔晶便是魔气汇聚之体,其之于天魔就如同兽丹之余禽兽,乃是命门之所在,亦是力量之结晶。
若是魔道中人得到,可以用其修炼魔功,促进修为;若是仙道中人得到,虽不能拿来练功,却有旁的用处。
譬如一些魔道法阵,威力无穷,但以仙道中人真元之力却不能驱使,此时有魔晶嵌入,便能生出万般变化来。另有一些法器,气息极正而需有些许魔气中和,又要从魔晶之中抽取。而且仙道中人或炼制傀儡、身外化身等诸多手段时,也有以魔道中人躯体为材料者,一旦炼成,更要魔晶喂食,方能使其晋阶。
林林总总能用到魔晶之处极多,因此往往魔晶能换取的功劳点也不在少数。
但与此同时,既然魔晶中魔气纯净,对修仙道之人的道体自然有害。尤其徐子青为单木之体,受魔气侵染的程度仅仅只比水属性体质之人好些罢了,事后若要将魔气排出,也是极耗时间。
也是为这个,那管事才多事提醒。
徐子青明白过来,也不会不识好歹。他略为犹豫,却还是将另一个储物袋取了出来,交给管事手里:“那便将这些都换了罢。”
管事见他虚心,很是满意,就将神识送入储物袋中一探——霎时是瞠目结舌。
“这、这里面都是你的?”他惊异道,“你如何能得到这许多……的魔晶来!”
即便他话语里将“夜叉天魔”四个字含糊了去,可他声音之大,仍是让附近好些人侧目看来。
管事也知失态,就将声音压低些:“小友,这魔晶……”
徐子青方才听了诸多魔晶的价值,此时自晓得为何管事如此态度,他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这并非是我猎取,而是师兄相赠。”
管事心里一松:“原来如此。不知令师兄乃是何人?”
提及师兄,徐子青目光就越发柔和下来:“师兄为小戮峰云冽,不久前晋为金丹真人。这些魔晶皆是师兄亲手所猎。”
管事一怔,暗道,原来是那人。
云冽早先修炼无情杀戮剑道,在一干有心人眼里就有名号,而后他一朝晋为金丹真人,声势浩大,就算在宗门顶头的人物中,也引起了一番震动。天龙榜上他之称号一出,随即又是连番惊人,早已是极为引人注目了。
这位管事,自也听过云冽大名,想起他已然修炼成功的剑意,就觉得他有此战绩,也很正常。
不过因着此事,管事对徐子青的态度又温和了两分:“既然如此,我也给你将这些算作功劳。”
这回一算,近千颗的魔晶,单单是夜叉天魔的魔晶就有三四百,更莫说更次些的,掂量起来,共能换上两千多万功劳点。
霎时间,徐子青就变成了家底颇厚的富裕之人了。
就算是在这盘根已久的管事,见到徐子青有如此大财,也是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羡慕之意。不过是区区筑基期的修士,手中的功劳点,竟比普通的金丹真人还多了,若是他愿意,在这十方阁里能换取无数资源,真真是运道极佳……那个传言冷漠无情的云冽云真人,倒是对他的师弟十分宠溺。
叹了口气,管事挥去这一点贪心艳羡,给徐子青将账目划上去。
徐子青温和告辞,抬脚而出。
他此时也有几分晕眩,再想自己之后将要去做之事,心里就有些踏实。
听闻不论是炼器还是炼丹、符箓,都是有大耗费的手段,他如今有了这许多功劳点做底,想必也无需太过发愁资源罢……
不过,现下首要之事,是先去藏宝阁置办一套法衣,将师兄相借的这一件黑色锦衣换下,否则总时时在众人眼皮之下行事,也未免太过尴尬了些。
想到这里,徐子青大门口脚步一拐,就先去了另一侧的楼阁里。
·
徐子青穿一件青色法衣,袖口衣摆云纹隐隐,比之从前一袭青衫更显温和。但若是仔细看他的双目,则又能发觉他如今的气质比以往多出了一丝锋利和一缕坚毅。剑洞中的数月打磨,天魔窟里的诸多厮杀,对他到底还是有着不少的影响。
他的步子不停,直接先来到了一幢楼阁前。
抬起眼,那楼阁上的牌匾写得十分清楚,叫做“天工阁”。
若说徐子青此时最容易上手的,自然是炼丹之道,因他对草木了解甚深,也极有兴趣。然而若是要让他最快有自保之力,便只能先挑选更易速成之物了。
思来想去,他到底决心先去学习符箓之道,这样一来,他也更加容易在不久之后的宗门大比到来前,给自己增加一些保底的手段。
徐子青看一看那牌匾,没有迟疑,直接踏步进去。
天工阁里,一位垂垂老矣的管事正歪在一把藤椅上头,半眯着眼养神。
旁边有十多个眉清目秀的修士忙着,见到徐子青进来,就有一人上前几步,询问道:“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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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神识一扫,就看穿这修士只有炼气七层的修为,再扫眼另十多人,也都只在炼气七八层之间。『雅*文*言*情*首*发』
看他们的神气,并不如普通内门弟子般自信,想来是由外门而来,而修为不到筑基,便不是由正统路途晋升,难怪会是这般了。
念头在脑中打了个转,徐子青没有多想,温和一笑,便说道:“我初入门不久,欲要修习符箓之道,故而来此。”
那修士见徐子青态度颇好,心中紧张之意就少了几分,笑着将他引起来,殷勤开口:“晚辈万成苛,是天工阁的仆役,前辈随我到这边来罢。”
徐子青就点了点头,跟他进去。
另一些修士见状,都有一些艳羡,倒是那躺在藤椅上的老管事并未有什么动作,似乎全无察觉一般。
万成苛是个很识趣的人,当发觉不会动辄得咎时,也就放开来。
他首先便将徐子青带到了一处极大的殿堂里。
那殿堂中人也不少,多数都是独自一人,如徐子青这般有人陪同的甚少。
几面墙前摆放了许多大柜子、各色箱笼、匣子等物具,各自都有法阵封住,肉眼乍看,仿佛没什么特别。
但如果以神识扫去,就能感觉到有些让神识探入,有些却是立刻将神识反弹回来,可谓神妙无比。
左右也是要一一看过的,徐子青也没有过多探寻,就随着万成苛来到了第一个大柜子的前头,停了下来。
万成苛很是热络:“前辈早已筑基,我等常用的符箓定是用不上了,自此处起,便都是前辈得用的灵符,还请前辈赏鉴。”
灵符?
徐子青心中一动,在小世界中时,他也偶然听人这般提起,原以为便是符箓的一种称为罢了,如今看来,竟似另有说法?
再回想在天魔窟遇到的那个季蕊所用符箓,的确是别有不同。
徐子青想到这里,视线就落在了柜中。
那柜子里头,上上下下有许多符箓漂浮,上头都有着隐约的纹路,当真是灵光湛湛、瑞气条条。
只是他却不能看清那纹路乃是如何组成,想要将神识送入细察,又是不能穿透法阵,很是让人遗憾。
万成苛十分乖觉,又会察言观色,他见到徐子青神色,.不过他也早有准备,当即双手捧上一块玉简:“这是晚辈一点薄礼,还请前辈笑纳。”
徐子青回神,看到万成苛眼中讨好之意,霎时明了,就一笑接过:“那便多谢你了。”
万成苛见他这般和气,越发觉得自个这趟差事做得不错。
徐子青就也不再去看柜中符箓,而是神识送入玉简,将其中所载迅速看过。
不多时,他就对那符箓之道有了大略的了解。
原来这符箓也并非简单之物,亦有品阶之分。
譬如徐子青曾用过的黄符、红符、绿符,均是最普通的符箓,以云篆为根本,往往只有炼气期的修士才会用它。其威力看似不错,实则难以伤害筑基以上的修士,乃是小道。
而再往上的符箓称之为灵符,以真元驱动,以灵纹为根本,而灵纹由无数云篆组成,适宜的是筑基期与化元期修士使用。
更高品阶的符箓为宝符,金丹期以上修士可用,以宝纹为根本,宝纹由灵纹组成,适宜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使用。
同时符箓、灵符、宝符又能组成符图,甚至形成虚幻世界,那便是只有极其厉害的修士才能驱使得动的了。
说起符箓之道,根基就在于云篆。
那云篆乃是一种上古文字,也是一种“道”的运行轨迹,一切符箓的法力皆是来自于它,也要受到世界规则所限制。
其中云篆分为三个等级,不同等级的云篆按照某种规则组合,就形成上、中、下三品灵纹,而只有上品灵纹按照某种规则压缩起来,才能形成各种宝纹。譬如至少千条上品灵纹压缩,才能形成下品宝纹,万条压缩形成中品宝纹,十万条压缩,形成上品宝纹。且各种灵纹、宝纹的结构,都极为不同。
同时,同一品级的符箓上,拥有的纹路越多,威力也会越大,不同的等级之间界限分明,有一种极为古老的威严限制,绝不容许混淆……之后云云,还有诸多限制、忌讳,可见符箓之道博大精深,远不似徐子青原本所想象的那般轻巧。
匆匆扫过后,徐子青就有些头疼。
这般繁多的内容,若是想要在宗门大比之前有所小成都绝不可能,非得花费大量的工夫,潜心研究,或者才能有所进展。
但眼下既然是来不及了,他也只能先挑挑拣拣,将最为基本的驱使之法学会再说了。
徐子青当机立断,说道:“将如何制作符箓的古籍中最全面的挑来。”
万成苛一喜,随即有两分试探:“此处古籍不少,不过价位也很不菲。”他一顿,“譬如《符纹通法》,其中收录了当今世上的九成符纹规则,需得有五十万功劳点,才能换取。另外还有数本种类不全但有分类的,如《雷符万法》《火符通法》《五行符纹》……这些要便宜一些,每本三万功劳点就可换来。不知前辈想要哪些?”
徐子青听到,不由咋舌。
他早先以为自个赚得二十多万功劳点就算小有财富,如今听这万成苛一说,才知宗门内的好东西,普通修士是倾家荡产也难以取得。
既然来学符箓之道,他想要的自然是最为通全的古籍,现下看来,只怕师兄是早知他之耗费,才赠送了那许多魔晶与他。
心里暗暗叹息,徐子青说道:“无需多问,只将最齐全的拿来就是。”
见徐子青听了报价仍是如此说,万成苛是大喜过望。
看来这位修士不止是脾性好,身家也是极厚实的,若是能攀上此人,日后还怕没得生意做?
立时越发热情,万成苛很快说道:“请前辈稍待。”言罢立时向外跑去。
这等大生意,还要去外头请示管事才可。
万成苛出去了,徐子青就继续在柜子前头观察。
他此时虽不能看清灵纹上细致之处,不过每一张灵符上有多少灵位,倒是能瞧得清清楚楚。
眼前这一个大柜子中,所放置的灵符多半都只有三到五条灵纹,上头的灵光虽好,但显然品级不高。
约莫都是下品灵符罢。
徐子青看了一阵,又往前头走了数步,绕过其余在挑选符箓之人,再看了几个旁的大柜子。
果然越往里走,灵符上的灵纹越多,而后又越过几处,柜中的灵符上,灵纹的光芒也更加耀目,品阶也更高了。
只是待柜子看完后,再去看一些箱笼、匣子,就发现不止是神识不能透入,就算这般去看,也有雾里看花之感。
这般看了许久,那万成苛久久不曾归来,就让徐子青觉得有些不对了。
不过是去拿几本古籍,哪里要这许多功夫?便是有意献殷勤、精挑细选,这也有些过了。
徐子青目光微沉,抬步就往外走。
他总要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
从这大殿里而出,徐子青径直往前殿走去。
才走到那口子前,突然就听到那里有争执之声,霎时脚步微微一顿。
他听出来,有万成苛的声音。
只听那万成苛说道:“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现下有主顾要这本《符纹通法》,乃是一笔极大的生意,你怎能因私废公?”
另一人声音徐子青并不熟悉,语速极快:“如何是我因私废公,做生意原本就要信守承诺,骆前辈早先就与我说过,他因着功劳点不够,要凑上几日。待凑到了,便来将这本通法带走。如今岂能人横插一手?”
万成苛又道:“这也不过是口头约定,既不曾交纳定金,也不曾说清具体的时日,更不曾签下契书,怎能当真?若是那骆前辈时时不来,莫非还要一直等下去么?而我如今招待的这一位前辈不计资费,显然是能现过手的交易,自要以他为先,才是我等经营之道。”说罢他一声冷哼,“我看你是不愿将这笔生意记在我的头上,也是,五十万功劳点中抽去一分,也有五千功劳,如此多的抽成,你自然是想要自个得去。”
那另一人有些语塞,万成苛显然说中了他的心事。
《符纹通法》一本需得五十万功劳点,乃是极大的一笔财富,寻常人极少能拿得出来。而哪怕是精研符纹之人,往往多半也只会择与自身属性相合的符纹研究,且如此通法这般贵重,自是极少有人问津。
现下也不知是因着什么,居然一月之内有两人想要拿去,只是有不同两人都想抽成这笔生意,便生出了矛盾来。
那与万成苛争执之人不肯放弃,立时又道:“你也知骆前辈何等惊采绝艳,他一身制符之术非同小可,若是他得了通法,对我们天工阁也有好感,日后要与他攀扯关系,就容易得多。可要是将他得罪了……待日后骆前辈技艺大成,与我等过不去,到时候你可莫要后悔!”
万成苛噎住,旋即梗着脖子说道:“你又安知我招待的这一位前辈能够招惹?他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多的功劳点,身后岂会没有靠山!”
两人这般争论,互不相让,很快就都是脸红脖子粗了。
徐子青微微皱眉,到底是听不下去,就走出几步,说道:“万成苛,怎么还未挑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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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嗓音清润好听,可原在争论的两人却霎时噤声了。『雅*文*言*情*首*发』
万成苛听出来,这正是本应在里头等候的那位前辈,立刻就有些惊慌。
他之前为了讨好于他,那般主动争取,可此刻才发觉竟因着与人争执而回去晚了、使那前辈寻来,怎能不手足无措?他心中暗暗后悔,哪怕是方才使出些强硬的手段呢,也比现在强些。只怕这回讨好不成,反而要被问罪了!
心惊之下,万成苛很快地平静了情绪,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迎上去:“前辈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将通法送去,谁知竟慢了一步,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徐子青朝他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人。
那是个身材略胖的青年,面颊圆润,一双眯缝眼,看着有些市侩。
他见到徐子青来,一瞬也明白了他的身份,虽然还有不甘,却也只能低声开口:“晚辈应鹏,见过前辈。”
徐子青很清楚他们两个争执的缘由,但不去计较。他如今只晓得这本通法另有旁人想要,可他自个却也不能放手。
需知符箓之道所涉广博,往往不能以神识刻录,非得书写不可。而若是一名符箓师不了解之符纹,也不能将其完整写下。故而那本《符纹通法》所著者定是一名通晓这些符纹的大家,修为只怕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步,其所遗留下来的符纹也必然是他手迹,就是无比珍贵了。
而且既是手迹,其中定然也能泄露出一丝那位符箓大家对于符箓之道的理解,能得到这本通法,在理解符箓之道时,也能事半功倍。也才会要那般多的功劳点换取。
徐子青便不多说,只看向万成苛,问道:“通法可拿来了?”
万成苛面带笑容:“前辈且放心,晚辈已对管事说定,只消前辈随晚辈去管事那里划个账,管事就将通法双手奉上。”他说到此处,仍怕徐子青多心,更加细心解释,“通法太过贵重,以晚辈的身份不能将其过手,才不曾这般拿来,还请前辈千万见谅。”
徐子青暗暗一叹,心道,想来也是如此。这万成苛不过是个在天工阁做事的仆役,那等珍贵的通法,若是轻易就被拿来拿去,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想毕,就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引我去见管事就是。”
万成苛喜滋滋带徐子青离去,而那应鹏无奈,只能悻悻看一眼万成苛,就扫兴而去了。这笔生意,他是注定插不上手了。
余下之事便很顺利,徐子青很快划出了五十万功劳点,换来了那一本《符纹通法》,是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储物戒中,唯恐有半点失误。『雅*文*言*情*首*发』而后他为研究基本灵纹,将下品灵符要了两百张,中品灵符五十张,上品灵符十张,总共又花费了数万功劳点,喜得万成苛眉开眼笑,简直将他当做了活祖宗一般伺候着。
末了徐子青要离去,万成苛更是依依不舍,只盼着徐子青再来上个十七八回,好让他再多多赚上几笔。
徐子青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到小戮峰。
此山山前并无护山大阵,唯有一道关卡,便是云冽布下的剑意。
不过徐子青在进入之时,并未被剑意攻击。
有五月不曾回来,徐子青一路上行,一路四处观看,心中便陡然生出许多熟悉之感。
这小戮峰下半部仍是光秃秃一片,但自打山腰往上,就是一片碧茵,绿意融融。那每一株草木皆是他亲手种下,每一寸绿土均为他细心栽培。
而山顶之上有无尽冰冷杀意,将整座峰顶笼罩,现出成片的杀念白霜,凝成冰花丛丛,既是美丽,又是凛冽。
不多时,就走到了山顶之下,那一处洞穴前。
此为云冽亲自开辟的洞府,却是徐子青的居所。
才要走过去,忽然间,一道劲风扑面而来。
天地飞沙,乱石翻滚,这阵仗着实是大了些。
徐子青猝不及防,但因着那风中气息太过熟稔,就不曾躲闪。
结果恰被扑了个正着,一刹那就往后方倒了下去。
这时他身下碧草茸茸,身上却给个重物压住,一颗鹰头不断在他侧脸磨蹭,正是数月不见的重华。
徐子青给它压得有些喘不上气,又被它蹭得有些发痒,面上带笑,心中却颇觉暖意。当即便轻摸它后脑,笑道:“重华,你可是又重了?”
那鹰似是撒娇般低低嗥了几声,才翅膀一拍,跳到一旁侧脸看他。
徐子青屈起手臂,半支身子,也将重华看了个清清楚楚。
多日不见,重华果真身子又大了数圈,如今它身子足有半丈长,双翼打开后,又有一丈,比起从前可真是雄壮多了。
那一身翎羽越发顺滑,黑色的如墨汁一般浓郁,金色的则如碎金一般闪耀,真真是夺人眼目,也显得很是华贵起来。
徐子青许久不见重华,也有几分想念,如今看它不止是身形更为强壮,而且妖力也格外浑厚,就生出喜悦之情来,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揽住重华头颈。
重华一双鹰目中也满是欢喜,若是炼化了横骨,恐怕现在就要欢言笑语。可惜横骨炼化极难,它却只能拍拍翅膀嚎叫几声,来欢迎自家主人的归来了。
一人一鹰这般亲昵着,突然间,山顶走下一个人来。
那人穿一身灰扑扑的衫子,身量不高,却将脊背挺直得如同一柄长枪一般,看着有些孤僻冷漠。
他才走下几步,见到徐子青与重华嬉闹,就是微微一怔,随即他很快走来,躬身行礼:“见过徐仙长。”
徐子青朝他一笑:“严霜,许久不见,你将重华照顾得不错。”他又揉一把重华的头顶,柔声说,“重华,你可有欺负严霜?”
重华虽不能口吐人言,但已能听懂人语,自然是连连摇头,低嗥不止。
严霜则恭敬道:“此乃小奴分内之事,不敢当仙长称赞。”
徐子青看一眼严霜,此时方才发觉,他眼中难得现出真切喜意,不由有些好奇:“严霜,你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他心中猜想,既然严霜是从峰顶下来,想必是师兄给了他什么好处,才让他这般情绪外泄。
严霜虽然素来内敛,不过如今的岁数在灵禽中到底也不算大,且刚化形不久,故而此时倒显出了一丝少年模样:“主人允小奴每日去峰顶观摩剑术,故而小奴十分欢喜。”
徐子青了然:“那便要恭喜你了,日后可要更加努力才好。”
严霜正色答道:“小奴明白!”
身为一头灵禽,不仅能够化人,还能如此贴近观看这般强大的剑修练剑,此乃机缘,可遇而不可求。若是为此,即便为奴又何妨!
徐子青很是欣赏严霜的执着,他再看一眼重华,向它一招手。
重华这回却既没有抓他的双肩,也没有落在他的肩头,而是翻转身子,矮身伏趴在地面上。
徐子青一顿,旋即笑问:“重华能载动我了么?”
重华连连点头,鹰目里尽是雀跃。
徐子青目光柔和,顺它的心思,径直跳到了它的脊背上去。
以重华如今的体态,与那些已然长成的飞禽自不能比,可它的背脊却已然很是宽阔,载动一个谦谦少年徐子青,倒也不算困难。
待徐子青盘膝而坐,重华便振翅而起,霎时间就化作了空中的一个黑点。
徐子青也并非头回乘坐飞禽,可此时的感觉与以往却大大不同。
他双腿之下贴着重华温热的背部,甚至仿佛能感受到重华皮肉下方的血液汩汩流动。而重华为他兽宠,与他心灵相通,在天空飞行时,竟然让他也仿佛产生了一种与重华血脉相连的感觉。
徐子青能察觉到,当他心意所指方向,重华立时就能与他配合,不论何时,不论要去何处,从无错处。
重华在空中飞得极快,甚至带了些炫耀,好似与流风融合在一起,连风吹拂身体表面的细微之处都清晰可辨。
在这个时候,徐子青感觉自己似乎与重华化为一体,重华之感应即为他之感应,重华每一分肌理运动时,也仿佛是他在自由飞行……
一人一鹰几乎在空中窜得疯了,无比畅快地盘旋了许久。
终于,重华飞得有些腻了,徐子青也就回过神来。
此时他心念一动,重华便即附身,直往那峰顶而去。
小戮峰峰顶。
四处都弥漫着绝强的杀戮气息,蕴含着一种极强烈的无情之意,无数杀念凝结成冰霜之花,点缀在光秃秃的山壁上,就将其装饰得如同冰天雪地一般。
数道深幽的剑痕纵横交错,将峰顶切割得七零八落,而这些剑痕又并非是随意为之,而仿佛在其中蕴含了某种深刻的道理。
无比凌厉,无比坚定,无比强悍……
一身素衣的冷峻男子端坐于这无数剑痕之间,双目中神光深邃。
有一柄漆黑的长剑在眼中深处若隐若现,带着一种似有若无却又绝对不能忽视的强烈危险感。
他在淬炼剑意,时时刻刻都在打磨自己的剑心。
而后骤然间,天边传来的破空声响打乱了他这如有如冰封一般的意境。
男子抬起头,便见到一只威武雄鹰急速而来,双翅若垂天之云,乌压压地覆盖下来。在那只雄鹰的脊背,青色锦衣的少年面带和煦笑意,悄然坠落。
“云师兄,我回来了!”那少年唤道。
云冽抬起头,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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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冷的峰顶,一道金色的剑芒倏然穿破长空,“嗖”.
与此同时,一张黄色的符箓骤然打去,很快追上那剑芒,与其相撞,化作一团赤色的火光。
“轰——”
剧烈的炸响后,剑芒被打碎,而那团火光也立时消散。
紧接着,又一道剑芒打向东南方向,同样有一张黄符贴去,此时却是爆出紫色电光,眨眼间把剑芒击成飞烟。
之后两道剑芒往东,有两团水柱冲去;五道剑芒往北,有五缕锐金之气碰撞!
来来往往之间,无数符箓炸开,将整个峰顶渲染出成片的硝烟。而那些剑芒也是错落交织,其方向不定,轨迹不定,速度也是不定,着实让人心惊胆寒。
如此过了有半个时辰,空中才不再窜出剑芒,那些符箓也不再打出了。
此时峰顶越发安静,却能听到一人轻轻的喘息声。
有一个青衣少年,手指间还拈着一张黄符,正无力地扶着膝盖,汗如雨下。
“若要以符箓对敌,果然是消耗甚巨……”不多时,他就擦了把汗,抬头看向右侧,“云师兄,我方才做得可有不妥之处?”
原来就在右面那相距近丈之处,正有一个白衣男子端坐在一块山岩之上。他周身剑气缭绕,指尖金光隐隐,便是之前打出剑芒之人。
他闻得少年此问,微微颔首:“你不过练了两日,能追上我两分力的剑芒,也算不错。”
这两人,便是一同修炼的徐子青与云冽师兄弟了。
徐子青听到云冽此言,有些失望:“才两分力么……”
虽说他不求现在就能追上师兄,可连师兄压制了力量之后打出的剑芒都只能应对两分的那种,就难免让他有些沮丧了。
不过转念他又振作起来,师兄素来严格,既然他说做得还算不错,那定然也不是太差的。想想他也的确习练时间不长,待更加熟习之后,应当有所改善。
徐子青这般想了,心中大定。
当下他盘膝行功,将真元补满,而后手掌一抹,面前就出现了一本古籍。
这本古籍通体黝黑,像是由一种极古老的树木制成,显得相当古拙。同时它又似乎是一种金属之物,看起来沉甸甸的,.
正是他新得到的《符纹通法》。
掠过前面的普通符箓篇,徐子青径直翻到了后面的灵符篇。此篇中的符箓也无疑是种类最多的。
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五行符上,也是他之前拿出与师兄云冽对战的符箓之一,为下品灵符,每一张上都有五条符纹。这五条符文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法,虽说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术法,可一旦连连祭出数张,就可以在这几种法门之间随意转换,灵活机变。
然后他又看向天雷符,这一张却是中品灵符,能打出一道雷电。雷光过处,就如天雷击打一般,变成焦土,威力极大。另外还有一张暴火符,同为中品灵符,能爆发出巨大的火柱,火性极是旺盛,被它沾上后不易熄灭。
这三种灵符便是徐子青目前已然正在掌握习练的,也是他首先精心挑选而出的。都有不错的威力,能弥补他功法过于平和的缺陷。
而且所谓的符箓之道,最为方便之处就在于它其中大部分都不计较属性之别。不论修习的是什么功法,只要按照规则掐诀祭出,消耗部分真元,就可以释放出因规则而挤压在符箓中的力量。
徐子青这几天便也是在练习掐诀的手势,以及分辨这几种符箓规则。
目前已然有了小成,不过若是要在宗门大比中显出能力,恐怕区区三种灵符是不够用的。
因此,他又开始向下逡巡,寻找适合的灵符,并且在识海中不断模拟出他所见到的灵符与他四季剑法配合起来会产生的能量。
云冽在旁闭目磨剑,并不给徐子青以意见。
他如今已达到了随时随地都能入定淬炼剑意的地步,只要沉心下来,剑意与他便不分彼此,互相印证,互有增益。
不多时,原只有两人的峰顶突兀地传来了另一股气息。
霎时间,徐子青回过神,云冽睁眼,两人一齐看向来人方向。
那处正有个身穿灰衣的少年恭敬站立,一副不敢造次的姿态。
徐子青知道,这少年素来谨慎,早先观摩了师兄练剑之后,就自觉离去了,不来打扰他们师兄弟两个修炼,如今若非当真有事,也不会未经传唤便贸然上来。
他就主动开口:“严霜,可有什么事么?”
严霜做小戮峰的仆役已久,已然很是了解此峰主人的寡言,便知道寻常时候这位主人的师弟出言,也能代表主人的意思。
于是立刻回报:“禀徐仙长,山下有人想要求见峰主。”
徐子青有些讶异:“有人要求见师兄?”他就看向云冽,既然是要见师兄的,他自然不能自己拿主意了。
云冽扫一眼严霜:“何人?”
严霜恭声说道:“那位前辈自报名姓,叫做骆尧。来到此地是为拜访徐仙长。”
这回徐子青越发惊讶起来:“求见师兄,拜访的人却是我?”
严霜垂头:“正是。”
徐子青不由看向云冽:“师兄,我并不识得此人。”
云冽道:“叫他到峰顶来见。”
严霜应言:“是。”说罢便转身而去。
徐子青仍在记忆中搜寻,但始终不曾寻到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呼一声:“说不得是他?”而后抬起头,对云冽说道,“云师兄,我在天工阁换取这一本《符箓通法》时,招待我的那一个仆役与另一仆役有所争执,似乎便提及了一位骆姓道友亦很想要这本通法,或者就是此人?”
云冽说道:“一见便知。”
徐子青闻言,就也不再多想,笑了笑:“我知道了。”
约莫等了半柱香工夫,隐隐约约就有陌生的气息传来。
很快,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峰顶前,逐渐走来。
徐子青对这位骆姓修士也有些好奇,他就看向那处,静待其人现身。
将人带到后,严霜很快离去。
那骆尧则站立当处,与徐子青遥遥相望,扬声道:“弟子居骆尧,求见小戮峰峰主与徐子青徐道友!”
他声音极是明亮,有如雏凤清音,悠扬悦耳。
都说相由心生,其实一人性情如何,自打这声音里头,也能窥一两分。
徐子青还未看清骆尧相貌,先闻其声,已是心里多了几分好感。
云冽不曾言语,显是将此事交予了徐子青来处置。
徐子青便也抬高声量:“骆道友请过来一叙。”
他的声音柔和,便是高声说话,也不会使人生出烦躁之感,平日里与人叙话时,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感觉十分亲近。
那边骆尧听到徐子青的嗓音,也是一怔,随后就抬起脚,快步走近了。
他此时,也看清了这一座峰顶。
只见此处遍地剑气,才踏入其上就是遍体生寒,是打从心底地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冰冷。就好似每一寸肌肤都被剑气割裂,仿佛就要四分五裂开来,更是在这种酷寒之下生出强烈的惊悸,心腑与眼瞳都不由得因此而收缩起来。
骆尧知道,这是因为峰顶的气势太可怕,那无处不在的杀念似乎要破开他的皮肉,钻进他的血脉深处,似乎要打碎他的道心,钻进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化作一头只知杀戮的邪魔!
他才刚刚踏上这小戮峰峰顶,就被这里的意境影响了!
骆尧深深地连续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压制住这种感觉。
随后,他就看向给他这种感觉的人——
那是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寒之气的男子,在他的身上,骆尧看不到半点属于人的情感,就像是一切情绪都被冻结,让人望之而生出畏惧。
他给人的观感,就好似是被无尽杀意包裹住的一柄利剑,虽然好像藏在鞘中,却因为杀戮太重,而让人无法忽视它给人的战栗之感。
可是骆尧也知道,方才他听到的声音,必然不是从这男子口中发出。
因此,他的视线就向左边移去。
在这峰顶之上,除了那冰冷如剑的男子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少年。
这少年穿着一身青衣,相貌俊雅,眉目柔和。他盘膝坐在地上,正向这边看来,其眼中有探询之意,唇边带笑,见之可亲。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平和,也有生机的暖意,气质与那男子几乎是南辕北辙。可也因为他正在这里,就让这冰窟死地一般的峰顶,显现出一分生气来。
骆尧来此之前也曾打听过,晓得小戮峰峰主乃是如今在天龙榜排行第五的绝世天才,金丹真人中的佼佼者,一位修炼无情杀戮剑道的剑修。
那么这个少年,就是传言相助其成就金丹的唯一亲传师弟徐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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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骆尧打量徐子青的时候,徐子青也在打量骆尧。『雅*文*言*情*首*发』
骆尧今日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头顶一尊玉冠,腰缠一条玉带,神色看着很平静,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隐隐的傲气来。从衣着打扮到相貌气质,就好像是个凡俗界里的世家公子哥儿。同时他眼中又有一丝淡淡的隐忍之意,就给他增添了几分矛盾之感。
不得不说,这骆尧是徐子青所见过的那么多世家公子中,气势较为出众且不显得嚣张跋扈的一位。就算是散修盟的少盟主宿忻,也没有他身上所蕴含的这种奇异的沉稳与贵气结合的气质。
看清了骆尧的形貌后,徐子青对他的好感又多出一分。
而骆尧神情平淡,向两人微微欠身:“弟子居骆尧,见过小戮峰峰主。”再看向徐子青,“见过徐道友。”
徐子青的目光微动。
他此时听清了“弟子居”三字,心里就有些讶异。
这所谓弟子居,便是在十方阁附近群山之中建立起来的一片楼阁统称,是为内门弟子的居所。
而但凡是要居住在弟子居中的内门弟子,也都是不曾拜得师尊之人。
这个骆尧自称弟子居中人,便也是说,他也只是内门中最为普通的一名弟子罢了,没有师尊,亦无师兄弟、姐妹,孑然一身。
不过也因着是这样,这个骆尧背后多半没什么靠山,他的来意,大约也不会是极恶劣的那一种了。想到这里,这峰顶的气氛似乎也一瞬放松了许多。
云冽并不喜与外人交涉,故而仍是不语,只一颔首,就合上双目。
徐子青见师兄如此姿态,也就微微一笑,对骆尧说道:“骆道友不必客气,请坐罢。”这骆尧修为也在筑基中期,两人互称一声道友,也很是恰当。
骆尧闻言,便席地而坐。
毕竟云冽性情修为皆摆在那里,他倒不计较云冽的态度,何况他来到小戮峰上,原本也不是为了云冽,而是为了面前这一个与他叙话之人。
徐子青看骆尧这般泰然自若,就是笑道:“骆道友来此,不知是什么用意?”
骆尧此时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件东西所吸引了。
“这是……《符纹通法》?”骆尧声音有些发颤,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徐子青前方的那本黑皮古籍之上,周身的气息竟然一刹那显得狂热起来,“徐道友,我就是为此而来!”
在这个时候,不论是言辞委婉还是要忌讳什么人的,统统都消失了,骆尧的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一件东西,所以说出话来的时候,.
徐子青见他如此表现,不由得一愣。
这个骆尧,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
旋即他却有些失笑,此人原本那般雍容的公子做派,一见此书就变得癫狂,看着好似失了风度,其实却未尝不是他对符箓之道过于在乎的表现。
对于这一类专注一道之人,徐子青还是十分敬重的。
于是,在开口的时候,他就带了一丝笑意:“骆道友若是有什么见教,不妨与我直言。”
骆尧回过神来,面上好似若无其事,耳根却有些发红:“骆某失态了。”
徐子青也发觉他耳根处的变化,心里好笑,面上也是笑吟吟的。
骆尧轻咳一声,就说道:“这一本《符纹通法》骆某觊觎已久,早先为着它筹谋数日,才勉强凑够了功劳点,不想去换取时,却听闻已然被人带走,故而很是心急。”他像是已然想了许久,说起这串话时全然没有迟疑,“骆某对方打听,方知此书是落入了徐道友手中,又寻了许多人打探,才找到了徐道友的踪迹。”
徐子青微笑听他言说,并不打断。
骆尧语速越发快了起来,似乎知道自个的要求不合情理,但因着心中所望而不得不和盘托出:“如今骆某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徐道友能割爱将此书相让,之后就当骆某欠下道友一份恩情,日后若有所托,定然赴汤蹈火,也要完成。”说到此处,他心里更加紧张,手指也不由握得紧了,“自然骆某也不会让道友吃亏,若是道友有所需求之物,只消宽限数日,便是再如何困难,骆某也定然为道友寻来!”
他这一番话说出,可算是下了血本。
欠人情和欠恩情可不同,前者是情分,后者可算是托了性命了。更别提还不是以恩情换通法,而是在恩情之外,另有相同分量甚至是更大分量的交换之物。
能付出如此多的条件,就为了这一本通法,虽说是有些不妥的,但也着实算是有诚意了。
待骆尧说完,就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子青,一分也不肯错过他的神情,更是对他的回答一脸期盼。
徐子青听完,则是略为沉吟。
听了骆尧那一番话,他倒是看出来,此人对符箓之道极为痴迷。
所谓符箓之道,在众多人眼中也不过只是辅助之道。但凡是资质不错的修士,总是要以功法修习为主,而符箓、丹药、法器,皆为旁门手段,只要得用即可,并不会精心研习。
故而能在旁门之道上取得成绩之人,往往都是资质不佳的。他们于正道上已然很难有所进展,才会在仙途之处就选了其他的道路。
眼前的骆尧,虽不知他的资质到底如何,可单是凭他能够以一介不曾拜师的内门弟子身份就凑够能购买通法的天价……那要么是他人缘极好,要么就是他多年来攒下了不少家当,甚至在符箓之道上极有天分。
而不论是哪一种,都能证明此人的非同寻常。
何况骆尧对符箓之道这般喜爱,便是不去想他本身有多么不凡,徐子青也不忍让他错过他心仪的通法。
但是通法对徐子青也极有用,若是要他就这么让给骆尧,他也是不肯的。
徐子青想定了,就摇头道:“对不住,骆道友,通法于我而言亦很重要,故而不能相让于你。”
骆尧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他的眼神里,也慢慢露出了一丝凛然。
说来他其实早已想到,能花费这许多功劳点换取一部通法之人,定也是不肯轻易罢手的。可即便如此,他又怎能不去努力一二?如今努力过了仍然不能达成心愿,就让他满心郁闷的同时,也生出几分灰心来。
若是强抢……且不说宗门律令不允,就是以骆尧的性情,也做不出这种下作之事来。更莫说对方乃是一位亲传弟子,不仅师尊是金丹真人,就是这位做他亲传师兄的小戮峰峰主,也是普通金丹都招惹不起的人物。
渐渐地,骆尧眼中的凛然就变作了失望,又逐渐绝望起来。
不能得到这一部通法,他对符箓的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要很难得到较大的进展了……
然而徐子青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骆道友意下如何?”
骆尧的双眼,霎时变得明亮起来:“什么法子?你且说来!”
徐子青一笑:“我虽不能将通法交予你手,但若是骆道友有心与我一同精研,倒是没什么妨碍的。”
骆尧急道:“你愿意借给我瞧么?”
徐子青再摇头:“非是借你,而是与你同看。”
骆尧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徐道友的意思是……”
徐子青笑道:“骆道友要精研通法时,只管到我这里来就是。我如今初涉符箓之道,正缺少一人指点,若是道友来了,也能对我有所点拨。”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虽说不能将通法据为己有,可若是能经常参阅,倒也不错。至于其中要给徐子青指点讲解的,就算是参阅的代价,也不算什么。
骆尧原本不是敝帚自珍之人,能得到允许去看徐子青手中的通法,便觉得与对方回报一些也属正常。
只是他一旦研习符符纹起来,就是难以自拔,没日没夜,如何能够每日准时来去?可要是让徐子青带了通法去他弟子居里,又觉得没这个道理,就让他觉得有些为难起来。
骆尧就将心中疑虑对徐子青一说,徐子青闻言,也是一怔。
然后,徐子青看向云冽:“师兄……”
依他看来,自然还是能让骆尧留在小戮峰更为方便,不然每日单单是往返路程就已不短,他除却符箓之外,日日还要练剑,就更加麻烦了。
但他明知师兄不喜外人,性情冷清,也不愿意就这般随意将人留下,打扰了师兄的清静……
云冽淡淡扫他一眼,开口道:“你可将人留下,只不得居于山腰之上。”
徐子青心中所思尽被云冽看破,当时便有赧然,而师兄这般体谅,又让他很是欢喜:“子青多谢师兄。”
云冽便又阖目,于识海中打磨剑意。
而徐子青则侧过头,问道:“骆道友以为如何?”
骆尧自然也没有不乐意的,当下点头:“那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