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两尊元婴之间不断地沟通、流动、轮转,原本有些不甚安稳的青色元婴,就在黑金元婴安抚之下,不再那般颤抖不定,而是很快安定,清晰而凝实。
同时,那万木之界中,也有一股澎湃之力汹涌流入,一条黑金长龙骤然冲出,将木之青龙身躯缠绕起来,头尾相接,力量交换,木之青龙此时精神一振,再度吐出无数木气,就使得下方那化龙之木全数变得神气焕发,再过得片刻,重新化作了万木。
徐子青屏息凝神,细细地运转力量,稳定自己如今的境界。
也许是因为从前的积累很是雄厚,也许是因为他心境平和早有感悟,故而在万木灌灵**之下,他先是进阶到元婴后期,随后一鼓作气,推进到了化神初期!
到这时,他的境界已然和师兄一般无二!
但是,这并非没有危险的。
徐子青此时锐气迸发,凭借一股刚强意志连连突破,却也必须尽快稳固,否则非但不能与人对战,还容易境界不保,跌落下去。
若是仅靠自己,恐怕要耗费更多工夫,可他毕竟有双修道侣在侧,曾经日夜缠绵、水j□j融,不分彼此。因此,他的道侣及时将力量也灌注进来,就强力弥补了他所需之力,将本来还在摇摆的境界,彻底地稳固了下来。
这就是双修的好处了——真正的双修,固然是两相结合是为最妙,但平日里练功时,却也未必一定要身心相连。如今云冽只是以元婴护住徐子青的元婴,再将剑魂送入万木之界、同木之青龙气息相交,自然而然,也算是一种十分愉悦的双修了。
一个相助另一个巩固实力,一个刚刚突破正有玄妙之气送与对方……
对彼此,正是各有助益。
良久,黑金元婴回归云冽体内,那黑金长龙亦是长啸一声,放开了木之青龙,急冲而回。
随后,徐子青才睁开了眼。
他这时候气势陡升,双眼里青光更加纯粹,若是细细看来,却是一眼中生机无限,一眼里死寂无尽,那种生生灭灭的意味,但只要有人与他对视,都似乎要立刻被魇住,在生死之间,化作一截朽木。
渐渐地,青光终是收敛下去。
徐子青长长吁气,一道青色长虹喷吐出来,打在旁边一块巨石上,就将它变成了一捧齑粉。
他再抬头看向云冽时,眸中已是黑白分明,只是比起从前来更加清透,也更加温和了。
“多谢师兄助我。”
云冽神情不动:“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这时候的徐子青,已经是稳稳当当的化神修士了。
那八百金榜里靠前些的位置,他也总算有了一争之力。
除却灌灵时的八十一日,之后稳固境界又用了一日,再算上之前赶路等光景,不知不觉间,三月已过,恰在明日,便是榜战之时了。
那周围的峰头里,早在他们闭关时布满各方天才,那白龙府的白龙笙与其门客、下属们,也早早占据了一座距离山谷较近的峰头。只是那座峰头距离徐子青、云冽所在并不很近,也只是他们清醒后见到一缕神识传音,方才知道了白龙笙等人的踪迹。
徐子青静心体会刚刚突破的境界,再把从前那许多神通、术法全数重新演练一回,而他修为大增,《万木种心**》这传奇功法里,亦衍生出许多不同法诀,叫他再细细思量,自其中择取一些,反复揣摩,增进实力。
慢慢地,一夜过去,天光大明,日生紫霞,整片山脉诸多峰头,都在此刻苏醒。
无数的气势,都在这广袤的山峰之间,逐步攀升起来。
正是强悍至极,也庞大至极!
榜战之日,到了!
徐子青和云冽也都睁开眼,同时看向高空。
在那处,在这一刻,无尽虚空都被许多澎湃的力量锁定,让四面八方的修士,都被安顿在这一方领域之内——每一位修士,都感受到了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力量,牢牢地将自己压制,让他们不能妄动。
但他们却并不惧怕。
大约是刻意的,许多尊巍峨的身影,在虚空裂缝里一闪而没,泄露出来的气息,分明与寻常的修士大有不同。
是散仙,是许多尊来自不同势力、不同方位的散仙!
他们来观战,也是来品评,多方牵制下,使得榜战的天才们绝不能投机取巧,更无法借此生事。
不过,这些散仙却并非全都是仙道中人。
正魔道,邪魔道,一些恐怖而狰狞的味道偶尔闪过时,虽不曾针对何人,也叫诸多仙道的修士心惊胆寒。可对于魔道中人,又何尝不因自己被仙道散仙包围而心颤?
这一场榜战盛会,是为考校,也是为展示。
它并无刻意的规矩,也并无刻意的主持,但来参与者……生死不论!
一瞬间,虚空锁定已毕,各尊散仙都已就位。
所有的修士,脑海中都闪过同样的意识,宣告着榜战已然开始。
初场,万人大比!
就如同无数扑火飞蛾,周遭诸多峰头上,有无数的修士纵身跃下,落在了中间广阔的山谷空地。
仙道、魔道的无数气息冲天而起,却并非壁垒分明,反而混杂一处,又或者各自为战。
众多法宝祭起,众多术法施展,刹那间,轰鸣不绝,山谷之内,不消提点,这些修士们就已然互相对战起来。与此同时,才一个照面的工夫,就有百位修士自不同方向倒飞而出——竟是在这须臾之内,就被他人击败,不得不退出山谷了!
徐子青看得仔细,他便发觉,在地面之上,已有鲜血流淌,尸体堆积。
是了,仙道之间或者还互有留手,但邪魔道一旦出招,就是阴狠毒辣,仙道对上那邪魔道,更是绝不留情。故而一旦他们碰上,便是不死不休!
有些修士不及自行退出,就被击杀,彻底陨落!
如此榜战,极其残酷。
万人大比于山谷之中,千里之内,皆为战场。
若是认败,非得遁逃千里,否则不能摆脱对手追杀,依旧只能含恨其中。
只是再如何危险,再如何残酷,对于这些生而成天才者,亦是宁可轰轰烈烈对战厮杀,也不愿避而不来,狼狈退走。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山谷中,仍在对战者越来越少。
终于,待只余下百人时,一股澎湃大力压制下来,叫他们全都停手。
……这初场的万人大比,每一场,都只得百人继续罢了!
徐子青能见到,留下的百人中,大多数都是身形狼狈,却也有数人仍旧稳稳站定,丝毫不因方才之战而有所挂怀,显然正是轻易赢了此战,正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随后百人破空飞出,回去自家峰头,留下一地血腥。
但就在下一刻,虚空之上有许多光柱降下,笼罩在山谷之上,转瞬之后,那谷地再度变得洁净无比,就仿佛,方才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一般。
紧接着,又有万名修士同入山谷,混战起来。
对战不多时,仍旧留下百人。
如此再三,每一场混战用时不定。若是斗得快,有盏茶工夫,便能决出百人之数;若是斗得慢,过了半个时辰,也未可知。
整整一日过去,足足战了有百余场,其中陨落者不计其数。因有万万人参加榜战,徐子青眼里,竟不曾见到一二熟人。
就这般一日复一日,胜者自是在自己峰头内调息修养、继续观战,而败者身死则罢,伤者、退出者却也不肯离去,反而极力观战,以为百年后的榜战再做准备,增长经验。
但尽管如此,仙魔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既有些火热,又有些僵持起来。
到第一百五十二日时,这一场万人大比刚刚开始,徐子青的脑中,便出现了一道意念。
“万木之主徐子青,备战。”
他心里一凛,情知在下一场时,就是他的战局了!
于是他就情不自禁,转头看向师兄,没料想,却是在此时与师兄四目相对。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
徐子青微微一笑,说道:“师兄,我将下场。”
云冽神情冰冷:“我亦如此。”
很快百人决出,徐子青和云冽身形一晃,已然立在了下方谷地。
观战时尚不觉得,一旦身在其中,方知其中难处。
千里之地中,有万名元婴以上的修士分散而立。每一位修士周身,都缠绕着十分强大的气势,他们的境界不同,真正的实力也不同,但没有任何一个是徒具虚名,也没有任何一个是不堪一击。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许多人很快就被打出战场甚至死去——这就是因为,他们很多时候面对的并非来自一二人的攻击,甚至会是几十人的攻击!
徐子青和云冽脊背相靠,一人面向一方。
在这样的混战里,有一个可以全心信任、与自己默契十足之人护持自身,一同对战外敌,还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加幸运呢?
只一眨眼功夫,徐子青周身木云壁簌簌而出,随后极快缩小,化作了如同衣袍般的云层,将他周身上下,全都裹住,就像是身披战甲,既显飘逸,又有强大防护之力。
同一时刻,云冽手持黑金长剑,他更释放出一缕剑魂在周围缭绕,此时,不论有什么样的攻击自何方而来,都会在近身的刹那,被剑魂绞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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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很快,众多修士都动了。
徐子青眼前光芒一闪,就见到足足十多件法宝一齐砸了过来。
有玉尺放出瑞气千条,有葫芦喷吐黄沙,有数柄刀枪剑戟,十八般的兵器,每一种上方都包裹着不同属性的真元之力,劈头盖脸,几乎如同数座大山一样,要将他分尸成无数段!
但这些攻击虽然凛冽,却并不能奈何徐子青。
他身上木云壁所化铠甲上青光闪动,那些法宝打来的攻势,就尽皆被一层浮光化解,待传到徐子青法体上时,已然只剩下一星半点,全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而徐子青更不是单单站着给人来打。
一刹那,他的双拳轮番而出,击出了数千道的拳影,这每一道拳影都像是真实的,可它们的速度快起来却又仿佛是虚幻的。
这般虚虚实实,叫人看不清踪迹,可那些打来的法宝一击不能奏效后,紧接着就发出了“乒乒乓乓”无数金铁交鸣之声,居然在连串的脆响过后,就被弹飞了——
那十多个围攻徐子青的修士都颇觉不可思议,他们本是立在徐子青附近的修士,见他气息平和,便以为容易揉捏,才不约而同,先行想要将他打出。没料到他非但不是软柿子,反而是个硬茬子,一时间就不曾反应过来。
但徐子青的应对不慢,就抓住他们迟滞的刹那,他头顶忽然悬浮出一尊太极阴阳鱼!
阳鱼里数十条藤蔓齐齐而出,每一支上方都有倒刺,正是那曾经拿来对付了木罗门人的噬灵藤。
这些噬灵藤趁空缠住那十余位修士的身子,因着徐子青境界更胜他们,竟直接破开了那些人等体外防护,将他们束缚个结结实实!
转瞬间,那十多个修士们体内真元急剧流失,幸而徐子青也不打算抽干他们、要他们的性命,只心念一动,众多噬灵藤便将他们重重甩开,把他们驱逐出千里之外了。
这就叫他们退了场。
那十多个修士堪堪站稳,脸色都是煞白。他们稍一调息,便察觉丹田里真元只余下了不足三成,当下就生出了十分的忌惮。
之前那一丝怨愤,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些噬灵藤除掉十多人,却并未被徐子青收回,而是依旧横在徐子青上方,张牙舞爪,好不嚣张!
眼见刚才那些人对付不了徐子青,随即又有数十人都一涌而来,纷纷将他围住,又是漫天的宝光……徐子青也不客气,如法炮制,都是以万龙拳击飞法宝,再用噬灵藤捆缚对方、扔出场外。
如此再三,折在他手里的修士,不多时就有了百人之多!
再而后,来围攻徐子青的修士,也就少了一些。
另一头,云冽与徐子青后背相靠,神色更为冷静。
他与徐子青就有不同,徐子青相貌看着可欺,故而不少人径直便要来寻他的麻烦,而云冽气息强大、神色冰冷,许多修士一见之下就知忌惮,往往先行退避。
但他们退避了,云冽却不肯退避。
若说徐子青是后发制人,云冽便为主动出击。
剑修向来攻势强悍,云冽才将黑金长剑提在手里,已是一剑斩出,横扫前方!
那许多修士原本正在同人对战、互使手段,不料忽然就极强剑意自各方逼仄而来,登时就叫他们吃了一惊,赶紧躲闪!
然而他们躲得快,云冽的剑意却更快。
堂堂剑魂五炼的剑修,其剑意之强,堪称所向披靡——至少在这万人之中,确是无人能挡!
下一刻,剑意过处,有七八十人,尽皆被剑意所伤!
他们或是口吐鲜血,或是法宝被斩去灵光,居然都在这剑意之下有些心境动摇了。这一刻,他们自不敢再多停留,就在云冽即将斩出第二剑时,立时纵身而起,飞身而退。
当是时,云冽周遭清空一片,徐子青的对面,也再没人动手。
师兄弟二人回过身,对视一眼。
他们心灵相通,都是将神识放出,往四周扫过。
徐子青双眼里,青色光芒莹润清透,云冽目中,则更加漆黑深邃。
他们的视线,就落在场中的某一处角落中。
在那里,有冲天的血光!
饿血门人,恶鬼门人,血浴门人。
来自这三个极恶宗门的邪魔道弟子,正在桀桀怪笑,围杀数位仙修!
他们功法诡异,出手时血影重重,煞气纵横,直杀得血肉横飞,面容狰狞。他们并非在感受比斗之快意,而是在享受肆意杀人之愉悦,阴狠恶毒,人人可诛!
徐子青和云冽,自然也不能容忍。
在看到他们的刹那,师兄弟二人已是携手晃身,一同来到了那三个邪魔道的身后之处。
被围杀的几个修士显然察觉有人打来,偷空一看,神色就是大喜。
遇上邪魔道原是他们运道不佳,如今眼看丧命就来援兵,说不得就能保住性命了!
而邪魔道们,也是阴森地笑,看起来十分欢喜。
徐子青见到,前方有鬼影重重,飘忽无踪;有煞气阵阵,遮天蔽日。无数尖厉笑声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正是鬼哭神嚎,震得人耳鼓发麻,识海晕沉。
但他并不惧怕,周身青光一闪,木云壁所化法袍上,叶片登时换成了竹纹,有清雅之声徐徐溢出,那便是苦竹清音,能驱散恶鬼咒怨。
徐子青身形连闪,如同一缕飘渺轻烟,直杀入邪魔道重围之内,他一面以法袍阻挡鬼怨之气侵袭,一面打出数百拳影,助那被围困的数位修士脱出重围,离开这千里战场之地。
那些修士自是心喜,连忙借助这拳风,纵身而出,相反的,那些邪魔道失去好些血食玩物,登时很是不快,怪叫声后,转而再将徐子青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云冽同样闪身,和徐子青并肩而立。
这时候,所有的怨气、煞气、鬼气,则全都冲着他们来了。
一瞬间,压力骤升。
不过,这时候没了那些修士碍手碍脚,师兄弟二人反而更觉畅快。
眼前有无数虚影,血影、鬼影相互交织,还有无数拳头大小的黑影,在周围穿梭来去,每一次都能喷吐出无数黑气,还有仿佛搔刮般的刺耳鸣叫之声。
徐子青皱起眉,他双臂伸展,左右两手掌心,便都握住一根前端削尖的圆木棍,这两支圆木棍上,炽热的气息迸发出来,带着一种驱散邪祟的奇异力量。
这便是一种至阳之木,平日里用来平衡嗜血妖藤血煞之气,正是邪魔鬼道之克星,一旦护身,万邪不侵。这时候化作两支圆木棍,正被徐子青用剑法使将出来,挥舞出道道罡风。
罡风过处,鬼影、血影,全都化作虚无。
云冽身为剑修,一身无情杀戮剑道至刚至正,更是强悍。
只见他一道剑意斩出,那些怪影就要全都后退,之后他眼中光芒一闪,黑金长剑忽然在身前虚虚划过,如此招式,与从前所使全然不同。
此剑似轻似重,似有若无,直直击出!
下一瞬,剑意震荡,无数扑来的鬼影血影,尽数湮灭无踪!
原来早年云冽悟出止杀剑法二式,多年浸淫,今日见到邪魔,突然却悟出了第三式。
这便是杀神剑了。
此“神”非是神魔,而为元神、神魂,但凡有虚影而无实体者,俱要被其斩杀!
云冽出手如电,刚刚悟出的剑法虽略有涩意,可他是何等资质之人?不过三剑之后,就圆熟如意,每一剑招斩出,都要杀灭无数!
几息后,他周身清空大片,血海都被蒸腾。
同时,有三道隐藏在无数恶影中的身形,也逐渐显露出来。
一道暗红,周围尽是血影;一道灰黑,周身俱为鬼影;一道血红,身边缠绕的,则是那些拳头大小的、进退奇快的黑影!
这时候,云冽和徐子青与其对峙,将这些影像,都看得清楚。
那些血影,乃是一种由血液凝炼出来的奇特影像,一旦扑上人体,怕是能破开防护,将人精血掠走,在邪魔道里,此法倒是常见。鬼影是为鬼头,每一颗都狰狞无比,在似真似幻中诡异来去,极为可怖,要被咬中了,就是身重剧毒,腐化而亡。
而那黑影……
徐子青的神情,也不由得变得冷酷起来,云冽目光,越发冰冷。
那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怪物,身躯萎缩,头颅庞大,口中有獠牙,眼里有血光。
但它们的形态,分明就是刚刚成型的胎儿!
这一种恶法,他们也认了出来,这正是……鬼婴子母**!
可想而知,炼就此法者,不知剖开了多少怀孕妇人的肚腹,将她们的孩儿生生取出,又不知用了多少邪门的法子,才把这些无辜胎儿炼制成这般的模样!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他手里两支圆木棍上光芒大放,陡然间一跃而出,就变作了两头恶兽。
它们纵身而起,张开巨口,直冲而去!
紧接着,无数的鬼影血影,全都被这至阳木所化恶兽吞吃,又在其腹中被至阳之力化无!
同一时刻,徐子青和云冽立时动作,极是默契。
他们急速来到三个邪魔道身前,一个又化出至阳木形成绳索,另一个将杀身剑、杀神剑急刺而出,立刻同邪魔道们厮杀起来。
没有了那些恶影作祟,徐子青只将那些邪魔道们困住一瞬,云冽剑法过处,就将其性命夺取!而那些可怜可恨的鬼婴们,则在剑意震荡中,尖叫着消失了……
三个邪魔道已除,师兄弟二人更不停歇,再度搜寻起同类恶人,再度灭杀。
如此再三,直至一股大力将身形禁锢。
这时候,却是此战终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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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徐子青与云冽二人之举动,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就有人开口:
“那两个修士,像是相熟的。”
“大约是运道好,被分到了一处。”
“只是他们的举动,却是张扬了些,那些个邪魔外道,想必已将他们盯上了。”
又有人说:
“盯上便盯上,我堂堂仙门,莫非还畏惧邪魔不成?”
“我倒觉得那两人做得极好,榜战之中邪魔云集,若有机会,我也要将其斩杀下来!”
“是极,是极,邪魔外道,人人得以诛之!”
因而许多观战的仙道修士们,虽然也有觉得师兄弟二人举止不慎妥当的,但更多亦是心头大快。正魔道也就罢了,大多亦正亦邪,行事自有章法,而邪魔道乃是大敌,若是成就一尊元婴,不知要损害多少凡人性命,就连修道人士,也难以逃脱。
恶迹累累,令人发指!
仙道中人,每一宗一门里,那无数获取宗门贡献的任务中,就有至少四成,皆为斩魔之事。
——那许多的邪魔道里,大半都已是禽兽不如了!
不过诛魔也不是轻易可诛,一个不慎,就容易将自己的性命填了进去,是以一开始师兄弟二人之举引起一些注目中看好者不多,但后来他们成功诛魔,就叫人赞叹起来。
这些天才英杰何等眼力,如何能看不出这两个修士实力强大,堪称一流!
很快这一场万人大比也已结束,徐子青和云冽,自然便是百名胜者之一。
这一场比斗里,因着他二人寻摸邪魔道大肆杀戮,就有一些仙修也纷纷效仿,是以尽管邪魔道也有一二千人在其中作乱,却是在众仙修兴起时,被杀得干干净净——竟是连逃脱的都无。
到后来,余下的百人里,尽数都是仙道、正魔道的修士了。
徐子青和云冽不在场中停留,待那股禁锢力道散去,他们就晃身而起,回到了自己的峰头上。
两人都全未受伤,互相打量一眼后,都是收敛了周身的杀意。
不论如何,也算除魔不少,总算没白白去比试一回。
随后,师兄弟两个继续观战,倏忽间,又过去了数十日。
此时,万万修士全都比过,但留下来的,却还有百万人之多。
前番只是将实力最末的剃去,如今的百万人,则是实力稍强之类。
可是,仍旧不能一一相对。
于是万人大比之后,再有千人小比。
与之前相若的方式,只是从万人变作千人、胜者只有十人而已。
只是到这时,仙修与邪魔道之间,气氛更加僵硬冷肃了。
也是与徐子青、云冽两人的举动有关,他们二人诛杀许多邪魔道,便激起了不少仙修的血性,使他们越发留意邪魔道攻击术法,自是又勾起他们对邪魔道的痛恨之意。
这些天才俊杰们,哪一个没有乡里?若是没有乡里的,又有哪一个所在宗门没有附属的凡人国度?可正是他们亲近之人、庇护之人,往往就被邪魔道拿来作为炼制魔宝之物,动辄屠村屠城,甚至灭杀一些小国、门派,那般穷凶极恶,如何能不憎恶!
因此,仙修们就仿佛被提点了一般,后续数十日比斗中,大多都寻摸邪魔道下手诛杀,若有十几乃至几十人围杀一位邪魔道,也是常见。
这时他们所思所想尽是那些受害凄惨之人,而再不会同这种魔头讲究光明正大了。
所以喊杀之声如浪如潮,到后来,邪魔道损失惨重,仙修们也折损不少。
这也就让后续的比斗中,双方将脸皮撕得干干净净。
就连婉转些的言语,都不肯说了。
果然,在千人大比中,众多修士的境界、修为都更加强悍,拼杀起来也越发勇猛。
仙修们不约而同,都先与邪魔道厮杀,待将他们斩尽杀绝后,彼此再来互相争夺最后的十个名额。此刻再也并非是天才与天才的较量,而是道意分歧引发的仇恨。
若是有哪个仙修不仅不与他人同仇敌忾、反而在同道与邪魔道厮杀时偷袭同道,下一刻他自然会被当作邪魔道来处置,不多时就有许多人围杀过来了。
此等战斗之中,拼杀越发惨烈!
半月后,首先是徐子青得到传音。
这一回,他再没那般好的运道能与师兄云冽一齐下场,而是要孤身作战了。
徐子青神色冷静,他也不迟疑,一闪身,就再度出现在谷地之中!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他就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深深的恶意。
——是邪魔道!
徐子青先前与他师兄追杀邪魔道之事,仙修中人看在眼里,魔道中人自然也没有错过。虽说邪魔道修士即便是同门也未必有什么情谊,可面对与他们作对的仙修,却也是恶念重重的。
故而好容易等到这看起来稍弱些的仙修下场,赶上这趟的邪魔道们,也都兴奋起来。
如果能吞吃了他……
于是只一瞬,近处足有七八位邪魔,全都扑向徐子青处!
也是庆幸,先前仙修们把邪魔道除去不少,轮到千人小比时已剩不下许多,否则若是有个百十位的邪魔道齐齐冲来,纵使徐子青再厉害,也难免手忙脚乱,万一给找到什么破绽,就恐怕性命堪忧了。
徐子青并不慌张,自打在九虚战场磨练过后,无数域外妖魔早将他打磨得意志成罡。
只见他屈指一弹,数十种子迸射而出,化作了数十头猛兽,形态狰狞,每四五聚会,分别化作狂风,把那些邪魔包围起来!
以他如今化神期的修为,使用《万木化灵诀》时,威力更胜以往。不仅在操纵猛兽的数目上更多几倍,更是每一头猛兽外皮都同被淬炼过的万木一般,比之宝器也不遑多让。
这就使猛兽一出,法宝难伤。
而且……现在的徐子青,万木所化之灵再并非是寻常猛兽,而是堪比妖兽之物。
此时奔出的数十头妖兽里,有些身具剧毒,有些皮甲刚硬,有些身具腐蚀之力,有些獠牙尖锐无比……其本体草木原本就兼具此类特性,变化出来之后,也就更加逼真、强大!
更可怕的是,这些妖兽,全数都是七阶妖兽!
徐子青神色肃穆,心念急转,驱使那些妖兽随心所欲,同众多邪魔道厮杀。
他只能化生出比自己等级低上一重的妖兽,而这门功法局限也有,化生之物毕竟比不过本尊,每一头约莫都只有本尊八层威力。
可即使如此,这些妖兽也极厉害了,而四五头八层元婴威力的青兽缠住一位元婴,不说是游刃有余,好歹也算得上是不在话下。
更何况,还有一位修士与它们心念相通,叫它们配合得极其默契?
所以,尽管看起来徐子青是陷入了重围,实则那些来势汹汹的邪魔道,却是不能将他奈何。
这般的境况,就让那些观战的修士们,不由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再说那些邪魔修使出了百般手段,他们也的确强大,不论是法宝、功法,全都有着无穷力量。但可惜的是,徐子青所化青兽本尊足有半熟皆为至阳至刚之木,就同万人大比时那般,所有邪祟之物都被青兽吞吃,那些厉鬼幡、招魂旗、血魄珠之类的物事,亦都在青兽利齿之下,被咬得粉碎,里面的魂魄恶物,也全都消失在青兽腹中了。
之后徐子青眼见那些邪祟减少大半,也不犹豫,他晃身而行,两臂交错,居然也使出了一种双手剑法,左右穿刺,就把邪魔道们丹田绞碎,再一击,则把他们的头颅也劈斩下来!
连番举动,只在几个呼吸间。
旁观之人眼见那许多头颅高高飞起,才反应过来。
再看向徐子青时,神情不由数变。
这看起来温和可亲的修士,出手却着实干脆利落!
如此人物,当多注意一分……
再说与徐子青同场对战的,本来见他危局,有心替他解围的仙修们,也因此心中大骇。当即他们也就手斩杀自己所遇邪魔道,并不去援助了。
徐子青手腕翻转,将两支木剑上血珠震落,收起剑来。随即他一指点出,许多青兽疾奔而回,又有另外十多头向四周散去,借助阴阳相克之气,去寻其他邪魔。
如此强硬,引得余下邪魔道争相而来,意图将他扑杀,祭奠魔意!
然而徐子青毫不退让,如法炮制,任凭邪魔道们恶意滚滚,他自岿然不动,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他运道着实不错,这一场的邪魔道里,境界最高也不过是元婴后期巅峰,未能进阶化神,因此他们也并不是徐子青的对手,就算耗费了一些力气,到底是尽数杀死了。
后来,因徐子青杀气太盛,气势也猛然攀升不少,再同仙修对上时,往往就能将对手震住,转而把他们驱出谷地之外。
到后来,小比结束,徐子青站立当场,这一身极清雅的青衣,终究也染满了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留言和砸雷的宝贝儿,群抱群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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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了自己的峰头,徐子青冲云冽笑了一笑,周身就生出一片云雾,将身子尽数遮住。过得个数息工夫,云雾散去,这时他身上便再无血迹。而是换了一件同样的青衫了。
随后,他又见到云冽站起身,原来,这下一场,就正是他师兄小比的场次。
徐子青盘膝而坐,目光落在那白衣剑修的挺直的脊背上,将其目送,直到场中。
云冽神情冰冷,每多走一步,周身的气势就有所攀升,待到站定时,那纯粹的杀意萦绕身畔,几乎纵横数丈之远。但只要临近者,竟都觉出几分窒息之意一般!
与他同场而战的修士们,早先也有关注过云冽者。他们当时在场外,已然觉得这位剑修于剑道造诣上必然不凡,却没料想真正面对时,方知对方之强悍莫测!
一时间,都齐齐生出了忌惮。
云冽目光也是冰冷,在他眼里,修士与修士,凡人与修士,凡人与凡人,原本都没有不同。只要他胸中有剑心,心中有剑道,一切便只化作了“当杀”与“不当杀”二种罢了。
如今正在千人小比之内,所遇邪魔道自然当杀,对自身心怀恶念者,仍是当杀。但除此以外,若是不挡己路,他却未必要杀的。
云冽脑中清明一片,睁开眼时,那周围雄浑的杀气呼啸而出,随即就有重重剑意将其包裹,眨眼间,如同洪水倾泻般,往四面八方迸发而出!
这些剑意化作了无数黑金剑丝,纵横百里,竟是往那划分在众多仙修之间的邪魔道头颅斩去!
众仙修纷纷退避,那些剑丝却是一往无前,破空而出。
眨眼间,就有一位邪魔道还不及使用强悍魔宝,就已被百道剑丝缠了个结结实实。他虽身穿魔衣,有护体魔气激射而出,厚厚裹起,然而这剑丝上焕发出强烈的黑金光芒,而后“嗤嗤”声连番响起,那些魔气、魔衣,居然也即刻就被破开!
那邪魔道的头颅被许多剑丝狠狠一绞,登时被斩了下来,滚落在地,另有数道剑丝则是直接刺穿了丹田,生生又把那不及逃离的元婴,也绞成了粉碎!
这便死去一个了。
另外的剑丝也不遑多让,分别也缠住一个魔头,它们丝毫不会被恶气所污,总是能将邪魔道防御破开,将其肉身、元婴斩灭。
那些邪魔道在他剑意之下,大部分竟仿佛是纸糊的一般,一身的手段都来不及施展几分,已是全都折损、陨落,就看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这莫非,就是剑修的威力?
可是,元婴期的邪魔道阻挡不住化神期的剑修也就罢了,分明也在化神初期,甚至在外素有恶名的大魔头,为何也在他手下走不出几个回合?
剑修攻击力之强众所周知,只是这一位,未免也太强了些。
约莫过了半刻,这一场中,参战的五十九位邪魔道,尽数死在云冽剑意之下。
他不曾使用什么花哨的剑招,也不曾用上自己悟出的止杀剑法三式,他仅仅将剑魂保持在三炼之境,催生出许多剑丝,就已做到了除恶务尽,也显出了赫赫威能。
邪魔道皆已伏诛后,云冽收起剑丝,手里就多出一柄黑金长剑。
这时候他该与仙修对战,便用了切磋之意。
他手腕一振,顿时剑法挥洒,或多变诡谲,或至阳刚正,出手自如,圆转如意,无需有套路桎梏,诸多变化,尽在一心。但其所过之处,剑意凌人,仍是有许多神通、术法还未沾身,就被剑意碾碎,他终是来去如风,纵使在千人之间对战,却如入无人之境。
许多仙修被他剑意荡开、驱逐,剩下仙修里,倒也有不少来围攻于他,要和他大战,到底也是纷纷落败,无人能挡。
后来也有其他强悍修士彰显威能,同样驱走许多修士,一来二去间,便也只剩下了十人了。
云冽静静立在场中,手里光芒闪动,长剑便已消失。
他一身白衣洁净无比,不染半点血垢。
然后他微微晃身,已是来到了峰顶之上。
徐子青每每见到师兄出剑与人厮杀,总有恍惚之感,如今亦是如此。他此时回过神来,不禁笑意温柔:“师兄依旧那般风采。”
云冽目光也略缓和些:“还未到用力之时。”
徐子青笑道:“是,师兄。”
两人随即再度去看千人小比。
这种小比人数虽是少些,但论起精彩,则仿佛尤胜几分。
到这时,因着压力巨大,不少杰出的修士,在万人大比时不曾使出的手段,在千人小比时则使将出来,叫人一见之下,就大开眼界,一面又忍不住思忖,若是我遇上了,又该如何应对?
许多修士见得久了,百般苦思,就是心神欲醉。
虚空里,那众多巍峨高大的身影,也渐渐不再沉默。
若是有同样修为者跃入高空之上,便能察觉,此处足足有数百尊散仙大能,散发出无穷威力,来封锁住这一方天地。
然而这些散仙又分作两侧,一边魔气森森,孽火沸腾,另一边仙云缭绕,瑞光重重,正是壁垒分明,互相之间,都有敌意之感。
无疑,那满是魔念之处,便是邪魔道的散仙大能,而与其对面的,自为仙道大能了。
但似在意料之外,又似在意料之中,此地并无正魔道的散仙。这种亦正亦邪的正魔道,越是修为高强、境界高深,就越发我行我素,除非兴致到来,否则绝不会为区区一场风云榜战坐镇。他们或者游历天下,或者干脆闭门苦修,尽是极端自我之辈。
这些散仙之中,邪魔道一方,便发出一道极嘶哑难听的男声。
那是个披着黑袍的肥胖男子,满身的肥肉堆积得几乎就要掉落下来,一层黝黑的孽气将他缠绕,看起来极为可怖:“你们这群牛鼻子,做得不妥罢?”他语气阴沉,“这不过是场榜战,尔等的后辈竟还联合起来,针对我们的小崽子了?”
仙修一方,则有个通身焕发白光的巨影处,发出了威严的声音:“我等不曾事前交代,只是仇恨难解,我等后辈同仇敌忾而已。”
另一尊焕发蓝光的也说道:“邪魔外道,对战时也尽出狠毒手段,为人不齿出手诛杀,有什么奇怪?你这老怪倒心疼起来,当我等不知你素来拿弟子修炼魔功么!”
邪魔道里又有人说了:“嘿嘿,待到争夺风云榜时,再看分晓,到时尔等可莫要心疼才是!”
仙修一方也说:“笑话!我辈坦坦荡荡,胜败自负,何惧魔头?”
邪魔道越发笑得猖狂。
双方争辩几句,却也只是争辩罢了。
榜战之时,双方原本就有互相牵制之用,并不能彼此出手。
但他们也都知晓,虽说在最初万人大比时,仙修与邪魔道也有互相厮杀,但真正引起如此对峙局面,则是从一双道侣猎杀邪魔道开始。到后来仇恨加深,一发不可收拾。
也是因此,不论是仙修还是魔修,也都留意到那两人。
邪魔道那边如何念头且不消提,仙修之内,有数尊大能,都暗暗谈论起来。
“那两个小辈,似乎年岁不高?”
“一个两百余,一个三百余……那三百余的,竟还是个剑修?”
“那剑修小辈似乎造诣颇高……”
“剑老儿,若论剑道,以你为最,你看他极限如何?”
此言一出,众散仙却是不曾得到回答,他们心中奇怪,神识就都投向那个瘦长的黑衣老者。
良久,黑衣老者才说道:“竟是……剑魂五炼!”
“什么?”
“剑魂五炼?”
“剑老儿,你剑道境界如何?”
“才三百余岁,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饶是黑衣老者心性坚定无比,此时仍是一叹:“我修炼剑道数万载,曾游历诸多世界,且曾借助他界好友之剑神令往剑灵塔苦修……时至今日,也不过是剑魂七炼。”
刹那间,众散仙都是一震。
这位剑道散仙如今已是六劫散仙,一身剑术何其强大,他们但凡与其切磋过者,心中皆有所感。数万年修行,又是同境界里最强的剑修,此人之可怕,难以言说。
但毕竟,他如今已是这般的年岁了。
可是众位散仙又怎么不明白,下方的那个剑修小辈,在如今堪称“稚龄”的年岁里,就将剑魂淬炼到如此地步,若是等他修为大进,继续进境……那一份天资悟性,真叫人叹为观止了!
顿时他们静默片刻,就有人问道:“不知这剑修是何人的弟子?”
还有人说:“这剑修的道侣,年岁更轻,境界相仿,根基扎实。而且,他似乎并未用出本命手段,体内隐约有更为难料的力量……不知他与那剑修,可是同门?”
众散仙皆是一怔,随后各自探查起来。
又过了片刻,才有一道女声轻声道:“咦?”
另一个男声也说:“这两人,似乎都是我周天仙宗的弟子。”
那女声也道:“从前不曾听说他们的名声,想必应是上回接引下界弟子时,自其它大世界里带来的弟子。且让我等查上一查……”
之前的男声便先开口:“他们果真是出自同一山域……是五陵山域的下界弟子。”
女声亦说:“白衣剑修名为云冽……青衣的那个,唤作徐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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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既出自周天仙宗,自不会再有仙修中人前来打探,毕竟资质再好,已然入了师门,便再没有可以纳入己方的可能。
故而得知之后,散仙们就不再议论,转而去留意其他天赋超卓的修士来。与此同时,那些邪魔道的散仙们,也将心思稍作收敛。诚然他们对这二人并无好感,也有心想要将其以血食吞之,只是他们有了周天仙宗来作靠山,就让他们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至少,可不能给这一品大宗中人瞧出行迹了。
不过其他散仙们不再关注,周天仙宗之人,则反而更加看重了。
此回周天星辰殿里,六星弟子来了这好些,各个都是宗门里极力培养的天才人物。他们来参加榜战,只是为了能面对更多高手,增长己身阅历,却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有所折损。
因此,来到这里锁定大会虚空的散仙里,就有足足五人,都是来自于周天仙宗。
其中三人都为五劫散仙,还有两位六劫散仙,皆不是易于之辈,也叫邪魔们不敢轻易对本宗弟子动手——否则若是哪个老怪或是暗藏鬼祟的老仙不顾颜面对那些来日来日里有大造化的弟子痛下杀手,岂非是让宗门大大损失?
如今云冽与徐子青两个率先对付邪魔道,本来也算是痛踩了邪魔道一脚。那些老怪们虽不见得对后辈有多少怜惜之情,却也说不定借机生出由头,要将他们扼杀。
幸而他两个尽管小小出了风头,到底也将自身天赋展现出来,登时被那些散仙们看在眼里,可不就入了自家宗门核心之人的眼中么?
于是,也算是得了些保护之力了。
先前查探出两人来历的两位散仙,这时也是说道:
“若他两个这回能杀入八百金榜,倒是可以收纳到星辰殿里了。”
“不错,下界到来者虽眼界有限,但往往心志坚韧,只要不被迷惑,能更有成就也未可知。”
另外三位同门散仙也是应声:
“的确不可错过。”
“无需担忧,那剑魂五炼者,杀入金榜绰绰有余了!”
“我等只看另一位小辈便是,不过想必也不会有多少难处……”
下方,云冽和徐子青自然不知道,他们已被仙魔两道都注意起来。散仙们的神识,哪怕他两个都有化神境界,但徐子青不曾运转木气放开万木意识,云冽也不曾释放五炼剑魂通感天地,便也不曾察觉半点端倪。更何况,他们两人观看其他得胜修士如何对应千人小比,心里默默演练、观想,不多时,也不觉有了许多体悟,一点点完善自身。
又是半月余过去,千人小比也已终了。
这时还能留下的修士,仅仅只剩下了万人。
这一万人次,每一位只站在那里,就给人极为刺目之感。经由万人比、千人比两场混战之后,他们的种种手段,也越发显露出来。而气势由心而生,如今自也是暴涨。
突然间,上方封锁的虚空之内,骤然抛出个黢黑的物事,它在高空里一个盘旋,霎时化作了百丈之大,又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整个谷地,似乎都被其笼罩其中。
此鼎毋庸置疑,即为龙虎鼎,而龙虎定风云,有资格竞逐榜战者,皆由此鼎定下龙虎之气,人人相同,只若是击败一位对手,就可将其龙虎之气掠夺过来,到后头,高下立分,名次立明。
下一刻,那爆发的光芒就化作了一万余股,纷纷落在了那方才脱颖而出的万人身上,同时最高峰头里,八百个洞穴中,也各自走出了一位气度不凡的修士,同样也被光芒罩住。
徐子青和云冽,此时亦是觉得周身一暖。
耳中、识海里,仿佛都响起了龙吟虎啸之声,还有风云引雷霆,奔腾不绝。
随后徐子青身后似有所感,一回头,就见到一头白虎、一条黑龙,就匍匐、缠绕在他身后,现出龙腾虎跃的奇特情景。
而这白虎、这黑龙,如今堪堪只有三尺长短,并不十分巨大。
徐子青便看向师兄,果真师兄也与他一般,龙虎之相一模一样。他再看向其他过了两场比斗的修士,那些人的身后,无一例外,尽皆如此。
但待他看往上回八百金榜俊杰时,情景就大不相同。
在那些山洞外,八百修士身后龙虎不断吞吸龙虎鼎上散发的光芒,其身躯也在不断壮大,少则也有丈余,多则更有数十丈、上百丈!
而山峰更高处的洞府外,那昂然而立的修士中,便无一人背后龙虎,身型在六十丈之下!
相较这些不过只有三尺龙虎的万名修士……当真是巨象与蝼蚁之别了。
一时间,这些金榜修士的形貌虽是不变,但音乐之间,却又显得巍峨无比,仿佛一瞬化作了千丈巨人一般,叫人打从心底,都震颤起来!
这时他们也不再进入洞中,反而就在洞口盘膝坐下,显然也有参战之意。
可想而知,之后的情形,当又有变动。
果然,在场的所有修士,此时都仿佛被点醒,立时明白了接下来的榜战之事。
如今所余万人,当先有三场轮战,第一场胜者五千,第二场两千余,第三场千余。之后这千余人当再与金榜修士做个对手,然而这金榜对手却非是个个下场,而是将其后七百人加入轮战,轮战之后,亦可互为挑战,终于再以身后龙虎之气显化长短,决出八百人来。
待到然后,这八百人中,位列百位之内者,能向上次榜战金榜百位挑战,胜者则占据那人名次,败者则可被其后之人挑战。而等此回榜战者再无人挑战时,已然决出的百位之间,亦可互相挑战,重定百位之名次。直至最终,后百人自被刷去,则金榜八百人定矣!
转念间,众修士都将这等规矩熟记于心。
徐子青暗暗思忖,这榜战时倒颇随意,其激烈争端,怕还是在最后九百人之争夺,一个不慎,尊位即失,名头不保啊……但总的来说,也还算公正。
说起来,此等说法更有些豪气——若是对哪个尊位不服,振臂挑之就是!
正想着,虚空里,龙虎鼎再度洒下强烈光辉。
这回此鼎之光直射入谷地地面,眨眼间,形成了“井”字屏障,把谷地分割下来。
先前千人万人亦可容下的大片土地,这时要拿来轮战,自不可单场比过。否则一比多年,岂非是太过耗费光阴?因此屏障一来,当下整整齐齐,就给分作了五十个略小的场地了。
而这场地不算太多,众修士将神识分下,亦可将诸多比斗,都看得一清二楚。
同时那龙虎鼎却并未消失,它只是恢复成原本黢黑的色泽,随即再一闪动,就分出两抹白光,分别投注下来,直接打在了两座不同峰头,两名不同修士的天灵之处。
紧接着,那两个修士都是一怔,然后立时跃起,腾空而下,站立在头一个场地里。
之后接二连三,龙虎鼎极快闪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发散出了百道光芒。这些光芒但凡没入哪个的头顶,那修士就同样跃入谷地,分别站立。
等百人尽皆入场后,龙虎鼎再不动作,那些修士们,也马上两两对战起来!
徐子青与云冽,都将神识化分,落在了不同的场地之上。在这些地方里,还有许多神识挤挤攘攘,都在观战,大多彼此互不打扰,但也有一些神识彼此接触,就仿佛是在讨论什么了。
如此交流,亦是这榜战之益。
师兄弟两个本为道侣,二人的神识几乎融合一处,一起投进其中。期间非但不曾觉得不适,反而仿佛更加贴近,喁喁私语,格外惬意。
徐子青主要看的,是一位碧青长袍的女子,与一位身着雷衣的高大男修对战。
观女子衣饰,他很快认出此女乃是木罗门人,早先他经受几人挑衅,却不曾见到这女子的踪影。如今看来,此女能闯到这般地步,一身能为,似乎颇强。
这就让以传奇功法御使万木的徐子青,生出了几分兴趣。
众所周知,木属修士乃是众多属性修士里,攻击力相对较低的一种,即便是木属的剑修,也比其他的剑修力量差些。木属修士之所长,往往是在他处。
而木属修士若要攻击,时常就要炼化数种强悍的草木植株,使其成为草木灵,随后则能通过御使它们,来对抗敌手。尤其若是木属修士能将一株草木收服为本命之灵,威力将更为厉害。
徐子青这传奇功法之所以称之为传奇,即因他御使之木能有万种之多——若是小乾坤衍化成就世界,则包容无止无境。且本命之木、次木、从木等级分明,层层御下,还有无数衍生法诀,自行凝炼神通等等,才能在金丹期时,就得“万木之主”的名号。
眼前这位木罗门的女子,她便是收复有本命木灵的——这本命木灵于木属修士而言,就如同本命宝剑之于剑修,本命法宝之于法修。
只见她右臂微伸,雪白的肌肤上,便有一层碧青之气重重包裹,待消失时,就出现了缠绕纠结的褐色藤蔓,散发出一种极刚硬的色泽,前端更是尖锐无比,发青发黑,毒气逼人。
这女子再一踩左足,一层强光迸发,斗大而艳红的花朵在身前绽放,顿香气散发,甜美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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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艳红花朵刚一绽放,就层层铺开,一直蔓延。不多时,整个场地里尽是芬芳,那种甜蜜香气浓郁到某个境地时,就变作了甜腻,渐渐显得有些刺鼻,而场地上,这些气息逐渐凝聚成实质一般的浅浅红色,后来竟变作了雾气一般。
同时,那木罗门的女子就借助红雾之便,娇躯一闪,也化作了似有若无的形态,就像是融入了雾气里,变得诡秘莫测,忽隐忽现。
她消失在众多神识围观之下,也就消失在对手男修的视线之内。
这种术法显然颇为厉害,叫人难以捉摸,也十分符合木属修士借用木灵之力的风采。凝炼出来的红雾既有如此刺鼻气味,想必也不单单只是难闻与阻挡,应当有更加奇异的作用才是。
而这作用,就是那女修想要利用的手段之一了。
一时间,众修士就想要知道那男修如何应对——他们更在思忖,若是自己遇上了这一种红雾,又该怎样与其对战?
转瞬间百般念头电闪而过,这些个天才修士们,心念一动,已是各自想出了法门。
那位男修,也动手了。
只听他朗声一笑,笑声如雷,之后也不见他如何掐诀,五指之上,便尽皆闪烁出一点雷电光辉。
下一刻,雷电化作了五条电蛇,在空中肆意飞舞,呼啸而出!
嗞嗞嗞——
电蛇过处,红雾立时散去,就如同被刺穿、被蒸腾、被灼烧,不再有半点力量。
眨眼工夫,这红雾已然毁去一半,但在红雾散去的刹那,男修的身前,就有乌芒一闪!
——原来这女子早知红雾奈何男修不得,她所图也不过是电蛇飞舞这一个呼吸的时间,足以让她遁行到男修附近,立时偷袭!
而男修也有防备,他另一手顺次下划,一面雷扇挡在前方,生生把那乌芒阻住!
女子的脸上,却露出了艳丽的笑容。
男修心里一凛,却发觉雷扇上雷光颤动,居然不能抵挡乌芒之力。
那乌芒,正是一种剧毒!能破法宝!
雷光不断消融乌芒,乌芒也不断与雷光纠缠。
渐渐地,雷扇破碎,乌芒与雷光一齐消失,但那尖锐的木器,饶是男修退避再快,也已是堪堪划破了他的一丝皮肉!
也就是这样的一丝,同满场的花香,就呼应起来。
男修只觉得脑中一阵昏沉,再想出手之时,动作就慢了几分,更不如之前那般灵敏。尤其那女子丝毫不受花香影响,娇躯如同鬼魅,玉臂连挥,直将男修身上划出许多伤口。那伤口血流越多,与花香呼应越急,影响得男修的神智也就越发昏沉。
那男修想要唤出灵丹解除此厄,偏偏心神不稳,竟然无法凝聚念头。可修炼雷电的修士,却绝非易于之辈,在浑噩之时,不知为何灵台骤然生出一点清明,连忙一咬舌尖,大喝一声:“天雷!”
紧接着,一道紫色雷电自男修眉心迸发而出,又化作了千百雷光,蓬然而出。
轰轰轰!
无数艳红花朵被打成粉碎,漫天的红雾彻底消失,那女子也是闪避不及,被数道雷光打中,娇呼一声,就后退百丈了。
男修意识清醒,睁开眼后,双目中如同蕴有雷霆。
随后他庄严说道:“天雷之下,邪祟退避。你此法虽有妙处,但取巧毕竟不过是取巧,如今被我破之,你当以何法与我争斗?”
女子神色上,一抹不甘一闪而过,但她早在遇上修炼雷法的修士时,便知此战凶多吉少,故而出手就已用尽全力,连番算计,丝毫没有大意。
可惜仍是功败垂成……
她站直身体,身姿婀娜,口中却道:“妾身认输了。”
不过,她倒也不是输不起。
这一场,就是那修炼雷法的男修得胜。
恰此时,女子身上浮起一团白光,众修士尽皆知道,这便是她战前龙虎鼎所放光芒,此时刚刚在其头顶碎裂,同时,她身后的龙虎,也再度显现出来。
另一边,男修身上也浮起白光,却并未碎裂,而是高高悬挂,大放光彩。
他身后的龙虎与女子身后龙虎全都高高跃起,就在二人上空猛然对撞!
那男修的龙虎对准女子龙虎的身躯,奋力撕咬,不断壮大,短短几息间,它们已然不断壮大,直至把女子的龙虎全都吞吃殆尽,方才停下!
这一刻,男修的龙虎之气已然足足成就了先前的两倍,正有了六尺之长。
上空许多神识都“看”明此战,互相之间,间或也有说法。
徐子青与云冽神识交缠,则是说道:“师兄,这位姑娘心性倒很果断。”
云冽回道:“攻击不足,不及你。”
徐子青一怔,不由微微一笑:“之后我若出战,必然不让师兄失望。”
这木罗门人对战结束,徐子青的精力,就落在了其他四十多场对战里。
显然高手不少,就算同是在万人、千人里厮杀出来的强者,彼此之间的力量也是大有差别。方才那女子与男修之间的对战,用的时候本就不多,但徐子青此时看其他修士时,却发现还有许多比之此场终了更快……可见若非是属性相克,必然就是其中有堪入八百金榜者,否则,当未有这般厉害。
没过多久,剩下几十场也已完成。
到此时,获胜的数千位修士,都有了六尺长的龙虎之气。他们的气势比起先前,也似乎更盛几分。
徐子青看众人对招,颇觉眼花缭乱,他自然也在心中演练过,亦对众多英杰修士一应术法神通有些了解,略略盘算,大抵都能接下。若是胜者有什么隐藏手段,那当然还有两说。
不过这些人中,还是元婴修士占了大头,有些元婴直接对上了化神,那也是运道不佳……如此混战大比,既然年岁已然有所限制,在境界上便不会再有限制。
都说风云榜战比得是本身的实力,可自身的气运,又如何不算在其中呢?
左右若是本身没有能为,终究也会在后头被人挑了下去。
此后徐子青又看了数回,不时同师兄讨论一二,也十分快意。
忽然间,他口中“咦”了一声,神识回归。随后他抬眼一看,就见到了一枚符箓般的物事,看起来虚虚晃晃不像实体,正正从他头顶天灵灌下。
霎时徐子青只觉得识海里“嗡嗡”一震,紧接着,就有一种明悟在心。
是了,他当在第二十三场地里,与人对战了。
徐子青朝云冽看了一眼,说道:“师兄,我去了。”
云冽略颔首:“且去。”
随即徐子青身形一晃,飘渺如风,直接落在了那龙虎鼎所指定的对战之地中。
对面出现的,也是个身姿动人的少女,她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模样,相貌很是美丽。而且她时时含笑,殷红的唇微微弯起,就更给她增加了几分丽色。
只是很可惜,她的修为,只在元婴后期,还不曾步入化神。
见到徐子青过来,那少女嫣然一笑:“原来是个俊俏的少年,与你斗过,倒不算辱没了我。”
徐子青一怔,而后说道:“姑娘请。”
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少女已是先动手了。
她纤手扬起,一把符箓高高飞起,光芒一闪后,就在她左右各处,都出现了数尊傀儡。
这些傀儡皆是人形,看起来眼耳口鼻虽不甚清晰,但手长脚长,动作凌厉。
眨眼间,已是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徐子青轻叹了口气。
他也没做出什么其他举动来,一拂袖,前方也出现了十多头猛兽。
它们奋勇扑杀,一头迎着一尊傀儡,竟是以一种赴死之相,狠狠冲撞!
砰砰!
猛兽们将傀儡撞出数条裂缝,却半刻不肯停下,更是发了好大的力气,连续冲击,持久不停。
终于在连串的巨响之后,那些人形傀儡,竟就变成了无数的碎片,纷纷扬扬地爆炸开去!
与此同时,那少女的两手中,又出现了两柄小巧的叉子。她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甚至有阵法痕迹,酝酿着极为可怕的力量。
但她似乎并没有想到,她精心炼制的傀儡,居然只在照面之间,已经报废,她更加没有想到,在她阵法未成、法宝还未发挥最大威力时,对手已经极快而来!
不错,这少女正念动法诀时,已是惊愕地发现,那温和微笑的青衣修士,居然已然出现在了眼前。
之后,她只感觉到一根手指仿佛化作了山岳,又仿佛化作了擎天巨柱,以一种她无法抵挡的强大力量,直直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苦修数百年,她也是天资卓绝之人,却是在这时动弹不得!
徐子青一指点出,指尖处,淡淡青光时有时无,直接点在了少女的眉心之处。
刹那间,那少女眉心处,肌肤化作了木头,又以此处始不断向外蔓延,没过上一个呼吸的工夫,她的全身上下,便尽皆化作了木雕!
阵法溃散,法宝跌落。
她是再也不能继续攻击了……
然后少女头顶白光碎裂,徐子青上方光芒绽放。
双方龙虎互相碰撞,由一方吞噬另一方而告终。
徐子青一拂袖,少女顿时恢复如初。
她愣了愣,又往两旁看了看,一跺脚娇嗔道:“好个不解风情的少年郎,怎地不知道怜香惜玉?”
徐子青先是一笑,随即正色道:“天下间尚有许多好姑娘,但在下已有道侣,当是不能多做欣赏了。”说罢他转身而回,他的龙虎之气,自然也有六尺之长。
少女落在其后,竟是愕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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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山,徐子青朝云冽一笑,说道:“师兄,我此回做得如何?”
云冽略点头:“以运道居多,不可大意。”
徐子青自然也是应声:“我自当更加小心。”
说完,他摊开手掌,掌心里就握着一枚傀儡碎片,似金非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炼制而成,上方有符文闪烁,看起来很是精妙。
徐子青又道:“师兄且看。”
云冽就将那碎片拾起,细细探查。
两人就此,将先前一战讨论一番。
其实也的确如云冽所言,刚才对战时,徐子青看似轻易而胜,实则颇为惊险。那少女能脱颖而出,自并非易于之辈。
只说这傀儡,两人因也大略看过千傀万儡门的传承,对此道虽未研究精深,却也颇有了解。如今有了这碎片,他们就看出来其中一些奥妙处。
这一种傀儡看起来很是精贵,但并不能比得过千傀万儡门留下的遗宝。
所以它们尽管在少女操纵之下也是十分灵活,可其坚硬程度,则是逊色了些……徐子青放出的猛兽为万木所化,且这万木早早被他淬炼打磨,不仅早在他元婴时就堪比普通宝器,更是随着他境界提升,也变得更加坚固、强悍!
于是在猛兽们全力撞击数次后,傀儡便不堪重负,全部损坏了。
据徐子青方才体会,这些傀儡皆有无限接近元婴的力量,但并没有能自我行动之能。因此,那少女使出这些傀儡后,定然是将神识分作许多股,分心多用,进行操纵——能做到此举者,实在极少。
按照那少女所想,她恐怕是先用傀儡阻拦对手,然后趁机祭出威力极大的法宝,再并上一座酝酿出可怕力量的法阵,如此就能以法阵困敌,以法宝突袭,以傀儡围杀,多方齐下,便不仅能占据先机,更是能将对方的手段,也都一一扼杀!
如此安排,实在很是周到,少女之心计,也不可小觑。
只是可惜,这些傀儡是她棋子,本应发挥重要作用,偏生就在这第一举时即被徐子青破除,之后接二连三的布置尽皆无法完成,当然也就只能一败涂地。
可若她遇上的不是徐子青,那算计多半也就能够成真了。
因此云冽方说,此战徐子青侥幸为多。
那少女也是极厉害的人物,只是刚好被徐子青克制,加上她本身境界比徐子青低上一个层次,就更加处于弱势。不然即便徐子青能够战胜于她,又怎会那般轻易?
如今少女败战如此之快,怕是她自己都颇有不解,种种手段被制止于发威之前,心里也定然是极为憋闷了……
思量过后,徐子青定下心来,再度观战。
再过得数场后,即是云冽得到龙虎鼎示意,要去比斗,就让他越发专注起来。
云冽化作一道白光,不足一息工夫,已然稳稳站定。
在他对面,乃是个元婴中期的黄衫男修。
徐子青看清那男子修为后,微微叹了口气。
师兄身为剑修,只在同境界甚至境界更高的修士之间,方能有些所得,如这等境界更低二重者,尽管或者也有许多奇异法门,却是难以撼动师兄……恐怕,并非师兄所愿。
而且,这位修士看来也不像是剑修——倘使他是一位剑修,师兄倒也可以再观摩一种剑法。
这也并非是徐子青看不上那位元婴修士,他自己亦是从微末中步步走来,经历无数险难,直至来到此处,更知凡是能来榜战者尽是天赋卓绝之人,怎会那般失礼?
但他与师兄来此,固然有为五陵山域谋得名声之意,却也想要多多接触高手,尤其是他这师兄,本身就愿不断对战,越是对手强大,越是对他有利……这回显然帮助不大,就让徐子青有些微失望了。
果然,场中云冽静静站立,周身杀意鼓荡,不消刻意释放,已显出强悍气势。
黄衫修士也十分敏锐,他眼见这剑修气度,就知道自己多半不是对手,心下苦笑之余,也不曾就此放弃。当是时,只见他张口喷出一道黄霞,卷起一枚巴掌大的石印,在半空里不断吞吐、膨胀!
每一吞吐间,那石印都仿佛心腑搏动一般,带来强大的压力,像是吸取了很多力量,渐渐把周围的空间尽皆影响,产生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可怕的氛围。
这一枚石印的形态,也越来越大……
说来似是很慢,实则整个过程,也不过一二呼吸间罢了。
此时黄衫修士像是将体内真元大量压缩,全数灌注到石印中去,使得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起来——在先前的数场对战里他亦是用石印护身,却不曾消耗这般大的力气。
如今,似乎要孤注一掷了!
而云冽神色不动,只是双眼深处,黑金色的光芒化作剑影,不断闪动。
同时,他身后隐约有一种无形气势爆发,逐渐攀升,最后从无形到有形,正是一柄冲天长剑!
锋利无比,尖锐无比!
忽然间,石印骤然一震!
霎时化作了一条黄龙,呼啸着向云冽冲去——
这黄龙足有百丈长,盘旋出来时,简直要将这一片场地占满了!
如此巍峨,如此骇人……
另一头,云冽身后的长剑,忽然笔直地并行在他的上方。
之后它发出一声欢悦的剑鸣,如同一道闪电,直斩前方!
只一瞬罢了,黄龙与长剑相接。
黄龙张开巨口,意图将那长剑咬断,但那长剑却是坚不可摧,它破空而去,似乎没有受到半点阻碍,生生地斩碎了黄龙的利齿,再破开它的龙鳞龙甲,将它剖成了两半!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哀鸣,黄龙的身躯在半空化作了澎湃的力量,往四面八方砰然散去。
就留下手臂长的黄龙虚影盘旋数遭后,就一头钻进了石印,再不肯出来了。
而这石印被那黄衫修士收回,正很是心疼地看着那上方一道深深的裂痕。
不过是一剑,已经将那黄衫修士击败!
观战的许多修士,都不禁有些震动。
刚刚那一剑的力量,那种恐怖的锋锐之气,即便他们只用神识观之,都觉出其中的可怖之意。
若是正面相接……
也有些能力极高的修士,在见到那一剑时,却觉得有些未竟之感。
徐子青心知肚明,这是他的师兄出剑时,所使出的剑意,只不过在剑魂二三炼之间,远远不曾达到师兄的极限。在高人眼里看来,当然就觉出不足了。
场中,黄衫修士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虽说早知必败,却不知会摆得这般轻易……早先万人混战,千人混战里,他凭借这枚宝印,也硬是坚持下来。旁人的攻击再如何密集,只要他极力催动此印,都将他护得妥妥当当。
然而这回竟然毁损,怎么不叫他心里焦躁?
还有……一分深不可查的恐惧。
说来这位修士能闯到如今也是运气。
他现在已是近乎千岁了,修为只在元婴中期,相较一些数百年便能达到化神期的天才们,他其实只是尚可罢了。先前混战时,他有宝印护身,算是占了便宜,如他这一般自身神通不算极佳、本命法宝很是厉害的修士也有不少,只是在这轮战中,又要一一淘汰。
也许是他混战时运气太好,这时候一开始就遇上云冽……倒像是运气用尽一般。
很快,黄衫修士定下心,将宝印收回。
总算也露了个脸,略想想,他遇上个并非下杀手的剑修未尝也不是好运,若是下回他再遇上个境界在自己之上的邪魔道,岂非是要将性命都留下?
如今只是坏了法宝,回去好生修补一番,也就是了。
这般想着,黄衫修士心气已平,他竟还颇有兴致地朝云冽拱了拱手,说道:“道友好能为,愿道友直入金榜,独占鳌头!”
他可是真心实意,眼见这位剑修实力这样强大,要真能夺了榜首……他输给榜首,也算荣幸了。
说完后,他哈哈一笑,转头就走。
徐子青神识本落在这场地上空,自也将黄衫修士言语听了个一清二楚。
随即他不由莞尔:“这位道友,倒也是心胸豁达。”
他再抬眼时,果然师兄便回来了。
此时师兄弟二人皆已比过,又来继续观战。
见过数千场的比斗,一些极有可能进入金榜的强者们出手极快,许多手段不过稍稍现出端倪。
渐渐地,就到了最后一场。
而就在这一场里,徐子青和云冽,却见到了两位熟人。
正是荀梁与印修。
这两位剑魂二炼的剑修,一个身在一十五场地里,一个则在第三十九场地中。
这并不奇怪,以他们两个的力量,能进入这等轮战,实在是不算难事。
徐子青将神识分开,仔细去看这两人的比斗。
从前他虽听过师兄同他们论剑,也见过他们切磋,可这两人面对真正的对手时如何应对,他却是并未见识过的。
如今,正好叫他大开眼界了。
自打相识也有多年,荀梁与印修剑道境界进步不少,本身的修为则并无变化。
仍旧是,荀梁化神后期,印修化神中期。
他们这样的修为,在这满场千岁以下的修士里,也能算得上等。
徐子青神识一扫,就先落在了荀梁身上。
他如今周身的气息,更加的雄浑,也更加的厚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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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梁的对手,是个体型魁梧的大汉。
原本荀梁已然足够高大,正是在九尺有余,这大汉更加雄壮,竟是比荀梁还要高出一个头去。而且其身上散发的,也是一种浓郁的厚土之气,像是敦厚,又像是顽固,沉稳,无物可摧。
明眼人一见,便明白此二人算是土属的剑修遇上了土属的法修,只看谁人能更胜一筹。
荀梁并不慌乱。
同境界之间,他这剑修应是占据上风,他那对手尽管威武,境界却比他略低些,只在化神中期,两人若是相斗起来,只消防备对方神通法宝就是。
对面的大汉显然也明白此点,他遇上荀梁,二者相争必然有一人退出,他的实力比元婴修士强过太多,偏偏在进入轮战的头回,就与同样化神甚至比自己修为更高之人动手,着实倒霉。
不过,他也未必不能一搏。
两人并不消提醒,几乎是在同时,一起出手!
荀梁深吸口气,身后缓缓地浮起了一柄巨剑,就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慢慢穿刺而出,像是一座高峰,矗立在他的身后。
这剑色泽朴实无华,甚至就仿佛是用最普通的精铁打造出来的一般,其高有百丈,宽也有十丈,比起普通的巨剑来,显得更加宽阔。它甚至没有华丽的色彩,也没有动人的流光,只是在周围似乎有一层土屑无风自动,极慢地在巨剑周围环绕起来。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小觑这把剑。
荀梁的对手,那一位壮硕的男修,也同样不会。
他是一位法修,所以在荀梁蓄起剑势时,他却是在凝聚一种神通。
同时,在他的周身,也涌现了一种褐色的粉末,这般的架势看起来,居然和对面的荀梁,也有了几分相似起来。
下一刻,巨剑倾斜,天崩地塌!
那极其庞大的巨剑蓄起的剑势就好比不断堆积起来的土峰,带着一种厚重而强硬的气息,以大地为掌,狠狠劈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脚下的土地龟裂,形成了数十张贪婪的、黑色的巨口,地面上的土石,全都顺着这股强大的力量而大块大块地跌落下去。
假若巨剑劈斩时,带动的气势惊天,那么壮汉使出的神通,就在这一瞬间地陷!
半空一些看了那许多对战的修士的神识之前本有些不耐烦,到这时终于见识到一回将场地都破坏碎裂的对战,心里总算再度生出了几分兴致。
那些化神对上元婴的,当真没有看头,这时化神对上化神,奋力拼杀起来,才算有趣。
壮汉的神通,果真就是这一种裂地之术。
待神通一出,以壮汉为根本,周遭方圆数里甚至数百里之内的土地,都要因此术而下陷。若是将神通祭得地域广些,自然便不够深,但若是将此神通局限于一里之地以内……那几乎整块土地,都全数凹陷下去,叫人立足不稳,立刻就要被大地吞噬!
但荀梁也是土属修士,他能领悟出土属的剑意,自不会被这一种神通难住。
只见他那一柄长剑斩下后,剑意所过处,忽然生出了一片沃土,竟生生将那些裂开的地缝弥合起来,与那股神通之力僵持!
与此同时,在土地寸寸回复之际,那隐藏于沃土之内的锋芒,也轰然而至。强劲的锐光直逼壮汉,所指之处,正是他的要害之地!
壮汉也不仅仅只有一种神通,他一拍额头,身后登时出现了一尊巨大的虚影。
这是他的紫府小乾坤,由土之气渐渐凝实起来的奇特领域。
在此领域之内,无数沼泽蔓延开去,形成了一片片串联起来的湿地。那大大小小的软柔的土地上,汩汩地冒出水泡,隐隐约约的,像是蕴含着什么不可知的危险。
荀梁神色一动,身后也出现了一尊小乾坤。
同样是土属的修士,壮汉凝聚了无边无际的沼泽,可以拖曳住所有领域里的敌人,将他们陷入泥土深处,被其中的沼气毒害,永远再不能攀爬上来。
而荀梁的小乾坤里,则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若论起厚土之中,可以有山岳,有广阔大地,可荀梁却知道,最危险之地莫过沙漠。
这里干燥,热旱,广袤无边,还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危险——即使是修士,如果被沙漠困住,也恐怕没有多好的结果。
但这样一个会葬送无数生命的地方,一旦征服了它,掌握了它,就能得到足够的厚土之气,甚至能让沙漠的主人,掌握着沙漠杀人的能力!
眨眼工夫,两座小乾坤已然“短兵相接”。
土属修士的小乾坤,比起其他修士更易凝实,固然荀梁修为更高,可越是到最后,小乾坤也越难变化。因此他的小乾坤之坚固,只比壮汉略强,并不能轻易摧毁。
于是这两座小乾坤,压根不曾对撞。
只是在一刹那里,荀梁的小乾坤中,就飞出了漫漫黄沙!
这场地之上,沙土满天,遮蔽人眼。
荀梁和壮汉的身形,都被它们卷入进去,若隐若现,甚至渐渐看不到影子。
徐子青的神识在半空游走,缓缓往内中渗入。
然而他才刚刚触碰到那黄沙,就觉得一股锋锐之力扑面而来,猝不及防中,竟被震荡了一下!
他不由轻“咦”了一声。
云冽神识同他在一处,此时说道:“剑意。”
徐子青点了点头:“若我不曾记错,荀道友之剑意,实有震荡之力……”
云冽亦道:“正是如此。”
黄沙本为荀梁小乾坤中之物,荀梁本身有剑魂二炼。
故而黄沙虽是黄沙,但其实每一粒黄沙上,都附着着几不可察的剑意——如今不过是火候不过,一旦来日里,每一粒黄沙上的剑意都能缕缕分明,那威力越发难以想象!
但此时,黄沙只是被剑意蕴养,直扑沼泽!
一者为干旱,一者为潮湿。
原本就有克制之效,以土对土,只看谁人更加高明,谁人便可获胜。
在黄沙弥漫整座场地时,壮汉张口疾呼数声,沼泽便也显化在场中,掀起了滚滚湿土之力,席卷黄沙而去。刹那间,黄沙没入沼泽,在其中大肆破坏,而沼泽裹住黄沙,要将其化为己有!
这正是,拉锯起来。
因着剑意阻挠,徐子青本身的神识难以轻易渗入黄沙之内,就有云冽神识相携而去。他既然难以做到的,旁观的另许多修士的神识,自然也难以做到。
到后来,就有好些时候,好多修士,都不能真切观战。
但众多英杰,若是敌不得神通也就罢了,连观战都不能得,岂非叫他们不悦?故而各显能为,竟用了许多手段,也要潜入其中观看起来。
很快,就有数十道神识逐渐进入沙海。
之后越来越多,就有了数百条之多——来参加榜战的修士,到底是强者如林。
众修士便见到,黄沙寸寸侵吞沼泽,一点一点,朝那壮汉蔓延。
而黄沙之地,越发广阔……
终于,壮汉眼见小乾坤里沼泽被人吞没,心里终是生出忌惮,他猛然大喝一声,手里祭出个漏斗般的巨大法宝,如同有龙吸之力,将那黄沙大口吞吃起来!
与此同时,他心念电转,把完好的沼泽,快手收入小乾坤中。
荀梁之黄沙上,剑意隐隐,他自不能叫人收取。可那漏斗实在厉害,似乎正是一种克星。
壮汉心里却颇有忐忑,他早知黄沙厉害,漏斗虽好,收之有限,黄沙进入后剑意冲撞,自内部极快破坏起来。只是他为保住小乾坤,便忍着心痛,与人僵持。
荀梁的能为远远不止小乾坤,到这时,他自然不肯继续如此。
当下他心念一动,漫天黄沙倒卷而回。
壮汉还不及心喜,已察觉对面之处,澎湃的力量猛然收缩、凝聚!
他倏然一惊,神通汇集,在身前形成一面圆镜。
果然,就在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剑意直直斩来!
壮汉并不心慌,他祭起圆镜,悍然迎上!
镜有反力,凡攻击之术,皆可返回。
因而剑意虽强,一旦被返了回去,又如何能够伤人?
但反力有极限,若是越过极限,便要损伤自身。
第一击剑意时,壮汉已然觉出不多。
圆镜发出“嗡嗡”的声响,将剑意猛然反弹!
若是正常情形,这剑意应当反伤其主,然而此回却是不同,剑意刚刚回返,就在半空飞散。
壮汉越发惊疑不定。
而荀梁,斩出了第二剑。
这一回,圆镜上感知到的力量,更加强大了!
剑意再度被弹回,圆镜的颤动声,也更加强烈。
荀梁神情坚毅,口中说道:“震山第三剑。”
这力量,再度增加!
原来,这便是荀梁的剑意,正是震荡与相叠,重重增进。
每一剑,都多出一震,而每一震,都将让剑意更强一分!
如此一剑一剑,层层相叠,剑意也越来越强,要将所有阻拦的力量,全都震毁!
徐子青叹道:“荀道友的剑意,更强了。”
不错,虽说荀梁剑魂不过二炼,但他剑意之特性奇异,便是师兄云冽,对此种剑意亦是颇有赞赏。在九虚之界时,二人时常切磋,也将荀梁之剑意磨砺起来。
到此时,结局已然注定。
果然,下方荀梁已然使出了十八剑。
那稳稳抵挡的元婴突然发出一声脆响,碎裂了。
此战,荀梁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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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一场,众多修士也颇觉满足,各自收回神识,注目到其他场次之内。
徐子青也不例外,他见荀梁生得稳当,自也要去关怀一番印修。曾经一同在九虚之界共度许多光景,再并非只因五陵山域的师兄们而牵系起来,彼此之间也有了一份交情了。
不过神识转换时,徐子青却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神识微微颤动:“师兄,那是……”
云冽道:“白龙笙。”
果然,荀梁与印修虽是自身就要来参加这风云榜战,但本身已然成为白龙笙座下门客,若能得到金榜尊位的荣耀,便也能给白龙笙增添光彩——也让他这少府主的位置,坐得更加稳当。
故而白龙笙对这两位难得的剑修,也很是关切。
略思忖,徐子青与云冽神识仍旧汇在一处,往白龙笙神识那里稍作试探。
那方也认了出来,即刻接触起来:“徐道友,云道友。”
徐子青一笑:“大公子收下了好门客,荀兄实力高强,必能得夺尊位。”
白龙笙的神识很是灵动,也不失醇厚,便传音过来:“两位之能更不寻常……尤其徐兄竟连连突破,正是世所罕见的好天资,在下真是佩服不已。”
双方寒暄几句,各自都有几分真诚。
那边白龙笙引领众多下属门客来到此地时,远远就察觉云冽剑意凌空,低头一看,便知两人正在苦修,像是要突破什么桎梏一般。他当时还不甚在意,只觉他两个果真勤奋,没料到这才数十日过去,徐子青便已成了化神期的修士……再加上先前也看到他那般出手,就越发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同时,白龙笙对徐子青的观感,也与往日更加不同。
徐子青对白龙笙此人也颇欣赏,只是他们必然并非是同路之人,因此交往起来不及对待荀梁等人那般亲近,但印象却是不差的。
不过修仙之人也未有太过丰沛的情绪,说过这些后,两方神识再度散去。这匆匆会晤仅不到一个呼吸时间,随后他们又分别去观战了。
徐子青神识一扫,定在印修身上。
然而他终归是看得迟了,待专心于此时,才发觉印修之战早已结束,此时正是他的龙虎在吞噬对手的龙虎,吃得酣畅。
原来印修不及荀梁运气,他所遇上的也只是个元婴罢了,这低了数个等级的法修,如何能与剑魂二炼的剑修相比?自然直是稍稍对战一番,就将对手击败。
因此,他此战比起荀梁来,还要打得快些。
待龙虎吞噬完,印修似是察觉到什么,将神识向上一抛。
登时徐子青与云冽皆有察觉,只传达了祝贺之意后,就也收回了神识。
其他对战也都渐渐结束,这第一回的轮战,就此决出了五千人次。
紧接着,第二回轮战开始。
在榜战之际,不论是什么境界的修士,不论经历多少次对战,都只能凭借自身的能为或者丹药来回复真元,若是本身刚刚经历一场龙争虎斗,却马上又来比过下一场,到时即便输了,也是无可奈何。
先前比斗万场、千场时尚且还好,可以有颇长时间进行恢复,但越是往后,场次间隔越近,到时候就很难料了。
这一次,徐子青就见到一位元婴中期的修士,对上了与自己境界相同之人。
可惜前者上一场时便是身受重伤,到如今只恢复七成,但对方却是全盛之态,故而仅仅僵持片刻,那元婴中期的修士已然败下阵来,彻底与夺取尊位无缘。
这位修士本来神通威力巨大,至少对如今这个对手,应当可以胜之,孰料却……唯有叹息罢了。
约莫过了有数个时辰,徐子青再度下场。
他的对手,乃是一位修炼冰属功法的男修,他出手如电,眨眼间,整个场地已是冰天雪地,气候也一下子寒冷下来,仿佛呼吸之间,都要冻结,原本自如流转的真元,也要因此僵硬在丹田、经脉之中。
那男修修为在元婴后期巅峰,论起来虽与徐子青相差一道极高的门槛,但这等级的修士,若是有大能力者,越级对抗化神初期,也未必没有险胜之机。
他显然很是自信,而于木属修士而言,霜天寒地之时,本也是万木凋零之际。
而徐子青见到后,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随即,他反掌而出,一只青色的大巴掌,就从天空里猛然降下,狠狠地拍打在冰面上!
只听得“咔咔”数响,那被巴掌打中之地,竟是汩汩冒出了水洼,飞快地向四处流淌。每逢经过之处,都有淡淡青光覆盖,竟隐约有了一种大地回春之相。
男修眉头一耸,神情一肃。
他当即在身后放出小乾坤来,内中冰雪如同洪水一般倾泻,瞬时把那大地再度冻结起来!
可是,他却发现此举不成……
定睛看时,这男修方才发现,在皑皑白雪之间,冰面上有不属于他领域之物,正自下方钻了出来。
那一簇簇似乎幼嫩无比,却在徐子青微笑之时,飞速地向上窜起,肉眼可见地形成了大片雪白的花朵!这些花朵每一朵都足有海碗口大,根茎粗壮,扎根于冰面之下。
这正是,徐子青曾经得到的冰荒草种子,它们只要碰上寒冰,就能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破土而出,蔓延生长,根须所及之地能有数百里、数千里甚至更多!
也是这种的冰荒草,对于冰原上居住、修炼冰属功法之人而言,却是一种灾难……
冰荒花开,冰层碎裂,厚重的冰川融化为雪水,又化作洪流,滚滚流淌。
徐子青神色平静,十指连弹,再有无数种子迸发而出,化作参天巨木,又把洪水吸尽,使得万物化为一片j□j,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但与此同时,那男修却是胸口憋闷,险险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招神通名为冰雪成川,与其小乾坤结合起来,寒气深重,凡是被困在其中者,哪怕是更高一等级的修士,也会被其影响。
而其中的寒气也并非是寻常的寒气,而是玄阴真气,它比冰原更冷,比大雪更寒,可以冻结住真元,冻结住元婴,甚至冻结住元神!
只是领域尚未成就时,徐子青已然用繁衍更快的冰荒草破坏这种意境,就使得神通反噬,让那男修受了内伤,大有损耗。
木属修士之所以弱小,有他们攻击力不强之故,也有他们所选木灵量少的原因。
徐子青能这般厉害,最重要的便是,不论对方能拿出什么对木属不利的属性来,他总可以因此对症,与其相克,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男修自然不肯就此认输,他性格极是坚韧,冰川败退后,他一扬手,就抓住一把长刀,刀锋如雪,寒气逼人。随即他纵身而起,疾扑而上,竟然斩出了一道刀罡!
徐子青手掌一推,木云壁已将其挡住。
那男修刀法的确很强,然而徐子青也不遑多让,他双拳击出,化作万千拳影,步法变换时,拳影也变化莫测。但对方的长刀毕竟为一件中品宝器,徐子青不敢托大,只以拳势引导刀锋落处,化解刀罡,而并不同其正面相抗。
不多时,男修的真元消耗更多,原本稳固的心境,也在徐子青似乎源源不断的真元、拳势中慢慢动摇起来!而心境一动,他即便立时意识到不对劲,也无法立刻稳定,故而越打越乱,逐渐有了败象。
徐子青也没有使出更多手段,他还等待夺取尊位之战,因此并不肯轻易暴露自身能力。于是他也沉下心来,干脆将此战再度当做磨砺万龙拳去,动作也更快、更急了!
如此缠斗有小半个时辰,那男修终于坚持不住,面色惨白地认了输。
徐子青见状,也就收回手来。
背后龙虎扑杀过去,大口撕咬吞吃,慢慢壮大身子。
而就在此时,临近的场地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你这邪魔,不得好死——”
徐子青心里一凛,也顾不得旁观龙虎进食,立刻转头,看向惨叫来处!
只见就在相邻二十二场地里,一尊化身三丈高的巨人,正将一位仙道修士摁在身下,双手——那仙修仅来得及发出那声哀鸣,就被活生生地死成了两半!
鲜血飞溅,又肆意流动,染红了大片的地面。
那巨人身上魔气滚滚,其眼神亦是凶恶无比,显然正是一位邪魔道的魔头!
但若仅是如此,也不过是魔头杀人时凶狠了些,但在场众人无一人想到,那魔头竟不曾恢复本相,而是就地盘膝端坐下来,用手掌插|进仙修胸口,一个撕拉。
紧接着,他的手里就出现了一颗还有些微鼓动、尚未完全静止的心脏。
然后,巨大魔头“嘿嘿”一笑,伸出大舌无比贪婪地舔过心脏上的血水,再一仰头,将这颗心脏就生生地放进了口中,大肆咀嚼起来。
这魔头吃得很愉悦,他三口两口吞吃了心脏,又掰开仙修两腿,撕下了大腿内侧的嫩肉,迫不及待地送入嘴里,之后双手连连撕扯,不多时,就顺次将那仙修吃了个透。
血肉的腥甜气味,咀嚼的声音,都在极快地弥漫……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心里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愤怒。
这是一头,畜生也不如的邪魔。
真想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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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徐子青愤怒,在场众多仙修,便没有一个不愤怒的。
当即不少人都喝骂出声:
“魔头敢尔!”
“无耻魔头,莫要被我碰上!”
“尔等邪魔道,见者必诛!”
更有一道声音,声嘶力竭:“堂弟!我的堂弟!啊——我罗阳郡何家,从此以后,与邪魔道势不两立!我要你这魔头,为我堂弟偿命!”
话音落时,就有一个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从一座峰头上急速扑下,飞快往那魔头所在之处冲去!
但马上就有人出言提醒:“莫冲动!那处有禁制!”
果然,就在那身影冲去的刹那,谷地之外突然泛起阵阵黄光,被撞出了阵阵涟漪的同时,却也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将身影震了回去!
那是个一身华袍的男子,他脸色铁青,此时唇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来。
为免有人在修士们榜战时偷袭,山谷之中,是设置了强大禁制的。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再修士们未出场地前进行攻击,都会被反震而回。攻击者用了多少力气,就会震回多少。
华袍男子怒极而忘却此事,攻击之后,被自己十成十的力量反弹,也因此受了内伤。
很快,峰头上再度有人飞身而下,伸手扶住华袍男子,把他赶紧带了回去。
虽说邪魔道实在狠毒,可毕竟上方有散仙观战,榜战之事也很是神圣……先前一击还可说是怒意之下,不能自已,再度攻击,就是挑衅了。纵使他有再多的理由,也要受到惩罚。
若是如此,岂非还让那邪魔占了便宜?
华袍男子这一出手,让那些愤怒中的仙修们,也都冷静了下来。
他们的心境原本稳固,只是因为邪魔太过可恶,才会生出激愤,现下则理智许多。
如今还在五十个场地里比斗的修士们,有些对战结束的,也见到了邪魔吃人这一情景。当下间,众人纷纷作呕,难以遏制。
可在场地里的,除了这一个邪魔外,还有三四个邪魔道,也都在化神期。
他们眼见之前那邪魔做出如此大事,则是各个兴奋不已,下手之际,也更加狠毒。虽并未再度亲自吃人,却是有一个生生挖出了对手的元婴,当场用魔火炼化,还有一个强行抽出对手元神,炼制进自己的鬼幡之中,更有个御使恶鬼的,让群鬼扑杀,也将对手分食……种种残忍,不能一一俱表。
但场地与场地之间,也是有屏障相隔,无法跨越,故而同在谷地的仙修们离得近,看得清,心里的怒火也越发炽热,更是目眦尽裂,恨不能飞身过去,把那些作祟的魔头,全都杀光!
与之相反的,那些邪魔得意洋洋,更是糟践起对手的尸身,无所不用其极般模样。
此场与魔头们对战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好生生地活下。
——这并非是仙修们实力不足,只是先前数场轮战时,众仙修斩杀魔头,将修为弱些的,都杀了大半。能留下来,又能经历一场对战的,大多就都是化神期的邪魔道了。
邪魔与仙修二者修炼方法不同,但心境却有相通之处,都是越是修行日久,心境越是稳固,除非走错路,或者身受重伤时有心魔入侵,否则通常并不会轻易动摇。
尤其修炼到化神期的魔头,都是极恶之辈。
恶人纵有天生为恶者,却也有经历世事,以作恶来震慑他人的后天恶人。试想邪魔道种种修炼方法那般残忍,哪怕心里有一念之善,也不能轻易下手。
可一旦磨碎了所有不忍,修炼到了后来……待他们将作恶看作寻常,甚至以作恶为乐时,他们自然早就是人性全无,便更是可怕至极了!
此件种种,从方才邪魔们那般行事,就可见一斑。
徐子青深深呼吸,将杀心一点一点地,沉淀到身体深处。
同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仰头看向自己峰头。
果然,那正是来自师兄身上的,仿佛铺天盖地一般冰冷的杀意!这杀意几乎凝固成了实质,就像是无数利剑,又像是无数钢针,强硬而刺人,叫人几近窒息!
云冽并非不曾见过如这般恶心的邪魔,可每一次见到后,杀念绝无隐藏。
师兄弟两个看着那几个身后龙虎不断膨胀的邪魔,知道他们继续对战时,若是遇上了仙修,恐怕依旧会做出这般恶事。
故而两人便只盼着,待得再下场时,能在场中相遇……到那时,定然要杀灭魔头,除此大害!
参加榜战的仙修们中,那些自认可以战胜这些魔头的英才俊杰们,尽皆都是如此想法。而在高空里,仙修中的散仙,亦有出言。
“巨魔门的老怪,你那个徒子徒孙,好生张狂啊。”
“屠山宗的老妖婆,鬼阴宗的老鬼,如此妄为,可是嫌活得太过久长?”
邪魔道的散仙们,登时发出了“桀桀”怪笑。
“笑话,莫非只许你们仙门中人斩妖除魔,不许我们魔门杀几个仙修玩玩?”
“莫输不起,早先尔等门人屠杀我辈子弟,我等亦不曾多说什么,怎么轮到尔等,就想要出手干涉么!哼,别忘了龙虎鼎对我等的约束!”
仙门散仙怒声斥道:
“若是技不如人,杀了也就罢了,而今那几个魔崽子,竟敢吃人肉,拿我等仙修弟子抽魂炼魄,挖取元婴,也太过头了!”
邪魔道散仙嗤之以鼻:“左右不过是手段罢了,尔等仙修杀灭我等门人时,亦是将元神元婴尽皆绞碎,如今我等门人不过是物尽其用,何必作这娘们儿姿态!”
几番说法下来,争执激烈,却是双方之间,都无法出手。
这些散仙来锁定虚空时,早已在至宝仙器龙虎鼎之上刻下烙印,此间彼此不可互相厮杀,亦不可对榜战之地任何修士出手——这个任何修士,便包含了仙修,也包含了邪魔修。
因此,邪魔道做得再如何过分,仙道的散仙,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反过来那些邪魔散仙们,即便见到自家弟子被人数更多的仙修屠戮殆尽,也不得暗中下手。
不过这也只是在榜战期间,才有此约束。
待到榜战之后,若那些作恶的邪魔修活着,仙门散修就可诛杀,与此同时,也要防备邪魔散仙诛杀仙门种子,所谓仙魔之间的互相牵制,其实在于榜战之前的三月之内,以及榜战之后的数月之中。
此时听了邪魔道散仙口中振振有词,仙道中人,都是憋闷。
诚然仙门弟子群起而围杀了不少邪魔修,可那些邪魔修却未必没有杀害许多仙门弟子,何况邪魔散仙虽然口口声声都说徒子徒孙,实则魔门之内等级分明,屠杀遍地,根本没有师徒、同门情谊之说。
可仙门之内就有不同,许多师徒之间情谊深厚,同门之间也守望互助,若哪个被灭杀了,其亲友师门,哪个不是痛苦不已?便是魔门死了一百人,恐怕也不及仙门死了一人来得心伤!
且说上方散仙们互相僵持,彼此间的气氛,比起之前更加严峻。
在下面的场地里,仙修们因越发见识到邪魔们的残酷阴毒,隐隐约约,也生出更强的锐气。
一时间,这无数峰头,就仿佛被杀气灌满一般,让人不论是战是观,尽皆满怀杀机。
而后两场,凡与邪魔道遇上的仙修,俱为殊死相搏,尤其有一场,正有位元婴后期的修士,遇上了也是化神初期的邪魔。那元婴修士恰是先前惨死于邪魔修手中一位修士的师姐,亲眼见到师弟不仅身死,还被折辱尸身,可说恨意滔天。
因此,尽管邪魔修手段频出,十分厉害,这位师姐竟是拼着一种威力奇强的神通,强行接近到邪魔修的身边!然后,她双臂如同铁钳,将那邪魔修紧紧箍住,立刻自爆!
元婴后期修士自爆威力何其巨大,那邪魔修虽是强悍,却没料到这仙修女子如此刚烈。当是时,他被炸得躯体粉碎、元神化无,唯独剩下了元婴发出凄厉的叫声,也萎靡了小半之多!
只剩下元婴并不算死去,故而龙虎之气仍将女修的全数吞噬,可这元婴却还必须参加后续对战。它只得在储物镯里取出一具鲜活肉身夺舍,却是大大损耗了元气,短时间里,也难以和肉身融合完全。可想而知,在下一战里,这邪魔修不管遇上什么样的对手,都不能讨到任何好处的。
这也算是,那女修搏命报了仇罢!
徐子青见到,对那女修十分敬佩。
他试想自身,若是自家师兄遇上如此之事……他恐怕比起那女修来,还要凶狠一些。
到那时,所谓生死,也未必如何看重了。
正想着,又到了下一场。
徐子青心中一动,转头看去,果然,在他师兄的头顶,正有一枚符箓状的白光,缓缓降下。
是轮到师兄了!
那对手……
徐子青再低头一看,只见同时得到白光之人,通身血煞怨念,滚滚邪恶气息……那是一位邪魔修!
他血光冲天,冤魂缠绕,正是作恶多端!
与此同时,云冽站起,闪身出现在场外虚空。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而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杀气,就更浓烈一分!
直至他走到场中,几乎连空间都要被冻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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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一团黑影狠狠扑来,就要咬住云冽面门。
云冽神色不动,掌心里黑金光芒一个闪动,随即自然挥剑——“刷!”
那黑影,就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这一位剑修,一位邪魔修,竟在照面之后,便立刻交起手来!
众修士这时看得明白,邪魔修所放黑影,乃是一颗鬼头。
那鬼头约莫车轮大,头顶两支弯曲犄角,面容却很白皙,几乎与那邪魔修一模一样。
许多修士也认出来,这鬼头乃是一种“冥鬼分|身秘术”,只有修为在元婴以上的极恶魔头,再辅以无数阴鬼头颅,经由无数熬炼,方可炼成。
炼成之后,鬼头与邪魔修心神相连,堪比第二元神,一旦释放出来,就是凶戾无比,不仅嗜食生肉精血,更可以吞噬一些神通秘术,几乎难以消灭。而邪魔修有此鬼头,即便自己元神俱灭,也可以依附这鬼头夺舍重生,极其可怖!
这邪魔修刚刚上场先放鬼头,可说是将云冽视作大敌,意图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让云冽吃个大亏。不过云冽反应更快,杀气一起,长剑即出,当先一步倒把鬼头斩中了!
——但是知道鬼头厉害的仙修们,却明白这一种秘术,绝非一剑就能灭杀。
果然,剑光过后,那分作了两半的鬼头发出一声呼啸,竟就着这两片儿的姿态,一面继续往云冽处扑杀,一面不断合拢,只一个呼吸它们已然快要接近云冽,而这时候它们又猛然一贴!
“啪!”
鬼头合二为一,更加涨大一圈,鬼口更是大张,就要撕咬云冽的血肉!
然后,云冽目光冰冷,又是一剑。
那鬼头原本距离云冽还有三尺远,被这一剑如此接近地劈斩,就再度成了两截!
而云冽稍晃身,退出一丈之远。
那邪魔修见状,“桀桀”大笑:“好蠢的剑修,我精心炼制的鬼头,哪里是区区一剑,便能——”说到此处,他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面色极其怪异起来。
众仙修亦是低呼出声:“那鬼头……”
只见被切成两半的鬼头,断口处黑金光芒附着不散,一种极寒的剑意凝聚其中,将这鬼头中的恶气不断绞杀。而这鬼头居然无法往中间移动,而是被剑意逐步吞噬,逐步消融……
云冽冷淡开口:“恶鬼之物,不当存于此世。”
第一剑时,虽有凌厉,却为试探。
这第二剑……云冽使出止杀剑法第三式,杀神剑。
天下间,但凡鬼祟之物,尽皆不能逃出此剑威能——哪怕是修为更高的恶鬼,也有克制之能,何况炼制鬼头者境界不过与云冽相当,如何能不杀灭?
也只是这一剑,就将那鬼头彻底除去了。
邪魔修口中发出一声痛呼,鬼头既然相类于他的第二元神,被人除灭后,如何能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当即他心头大震,一阵闷痛。
随即,此魔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两臂一张,袍袖一抖,登时血影冲天。
再出现在他周围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圆滚滚的物事。
就有仙修脱口而出:“人头!”
余下更有许多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那内中,有两百年前风云榜七百三十二名的人杰,为何如今只剩下一颗头颅?”
还有一记讶异且悲恸的声音扬起:“是我振龙门的弟子!一百五十年前他出宗历练,就此杳无音讯,居然,居然是被魔头所害!”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更多仙修都放出神识,仔细查看那些人头,当即也有少数几人,发觉了自己识得之人的头颅。他们虽未必相熟,倒或许在同一宗门,或许萍水相逢……可如今见到那些原本仙途顺畅的同道落得这般下场,都不由得些兔死狐悲之感。
徐子青虽是一直关注自家师兄,看到人头时,却极为冷静。
他很快发觉,那些人头足足有八十一颗,每一个都是红光满面,口里也生出三排利齿,而从那些人头的气息来看,约莫都是修炼有成的修士,不说生前都有元婴以上修为,却至少也在金丹以上。
最让人注意的是,那些人头里,都蕴有元神!
可想而知,这邪魔修不知是用什么手段杀害了这样多年轻的修士,再用他们的头颅炼制成这些飞头,甚至以邪恶法门,把他们的元神禁锢在头颅之内,用来御使……试想那些修士们身死后不仅不能轮回、消散,更是要清醒地看着自己变成怪物,做出让他们作呕的恶事,不得解脱,他们的心里,自然而然怨恨丛生。
这些怨恨不断积累,可越是深厚的怨恨,便越能增进这些人头威力,同时增进邪魔修的力量,而修士们的元神发觉,即便知晓不对,怨恨也无法自控。
久而久之,修士们意识不再清醒,怨恨却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下了无尽之恨,化作了滚滚能量,又成为了邪魔修的帮凶!
何其可怜,何其可悲……何其可很!
九九飞魔头,炼出此术的邪魔修,每一个都是仙修们死敌中的死敌!
但没有一个人能否认,这一种邪术,正是邪魔道的众多魔道秘术中,极恐怖的一类。
这位邪魔修炼制的九九飞魔头,显然已然有了一定火候。
待他将它们祭出之后,每一颗头颅脸上,都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色,有悔恨,有怨憎,有惊恐,那些怨孽之气,几乎形成火焰,将头颅包裹起来,跳跃时,犹若实质。
然后,这些飞魔头口中,都发出了无数的怨恨之声,每一个字音都饱含着难以遏制的痛楚,像是鬼哭神嚎一般,即便并不十分尖锐,却声声入耳,要传达到人心深处。
所谓魔音,便是如此。
那邪魔修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意,一丝阴狠。
损失了冥鬼分|身,使他对眼前的剑修极为憎恨,既然如此,先前他就不曾留手,此时更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九九飞魔头一出,整座场地都会被怨恨充满,还有那可以焚烧元神的怨孽之火,能够咬碎宝器的飞魔头利齿,以及能够迷魂的魔音,重重相扰之下,他就不信不能动摇那剑修的道心!
然而云冽仍是未动。
他看着这个邪魔修,眼里无波无澜,就像看着一件死物。
随后,他再度抬手——
霎时间,一道挟着无尽寒芒的剑意,如同倾天之势,直斩而下!
这一剑无声无息,却比从前的每一剑,都更加强大,更加锋利。它仿佛能够斩破苍穹,带着一种尖锐的风声,剑意所过之处,周遭仿佛都出现了细微的黑色细缝,就像是,空间都被这一剑的余威,割开了小小的缝隙一般!
如此剑意,该是何其强大!何其可怕!
一声炸响后,迎面而来的飞魔头,已经被剑意穿透,立时炸开,变成了一蓬腥臭的血肉。
与此同时,这剑意周围震荡的力量,又将这飞魔头近处的五六颗头颅全都绞碎。而剑意不停,锐不可当,接二连三,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黑金色的剑痕,凡是阻拦在这剑痕前方的物事,统统都变成了碎肉、灰烬!
“那一剑——那一剑是什么?”
“太快了!太强了!”
“这等剑意,前所未见!早先我以为此人剑意已然极强,没料想他竟不曾使出全力!”
“不错,这等剑意,要如何阻挡?”
众天才人杰见到这一剑之威,都是惊骇不已。
之前诸多战局里,云冽也使出了剑意来,但他那时剑意虽是强悍,却不及此时这般恐怖。
如此剑意,不仅仅是如今,在从前纵观大世界诸多修士,都无一人曾经见识过!
故而尽管众多仙修都觉云冽此局想必大胜,甚是解气,却也在心里暗中更生出了几分忌惮来。
甚至,那些身后龙虎之气多达数十上百丈的金榜尊位修士,以及头回参加榜战却实力深不可测的新来者,都对云冽提起了十成的关注。
此人,对他们有威胁!
倒是虚空里的仙门散仙们,都只是面露赞赏,而魔门的老怪,则是皱起眉头。
他们寿元悠长,见过了无数剑修,自也是见识过更强大的剑意的,尤其此回与他们一同观战的剑老儿,就是剑魂七炼……但他们也知道剑修骇人之处,剑老儿一剑之威,就算是七劫散仙,也不敢掠起锋芒,若是八劫散仙,不花费大代价的话,也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幸而这剑老儿只是一介散修,与仙门关系良好,才不会被魔门众位高手合力绞杀。
可云冽如今三百岁就已剑魂五炼,魔门心里暗有杀心,仙门之中——尤其周天仙宗,从前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待得榜战后,自然便要呵护有加。
这时候,他们看云冽时虽无震动,却也有几分惊艳的。
再说那直接被杀灭十多个飞魔头的邪魔修,正是惊怒交加。他苦心炼制的邪魔道至宝,为何在这剑意面前,却显得脆弱不堪?
不——他绝不相信!
当下他一咬舌尖,喷出血来。
这团精血化作血雾,一瞬笼罩在剩余的飞魔头上。
那些飞魔头通身冒起红光,整个面向突然变得更加可怖,眼珠暴突,舌头拉长,已成厉鬼之相。
这般情景,比起方才来,又可怕了许多倍!
飞魔头飞得极快,魔影重重,虚幻无比,像是快到了极致,神出鬼没,似乎是想要让对手难以捉摸,以便随时攻袭,杀害对方。
但这飞魔头再快,再如何飘渺不定,总也是脱不开这一个场地。
云冽心性强硬,坚不可摧,就算情形略有变化,又如何能将他阻碍?
他当即再度举剑,重重斩下!
一剑,两剑,三剑……十余剑!
每一剑都心无旁骛,都有着同样的凌厉,同样的强悍。
云冽冷静得可怕,他没有半点动摇,只是一剑接着一剑,就如同他从前磨剑时,也曾日劈三万剑,而每一剑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偏移那般。
他这回将杀身剑与杀神剑交互而出,手势、姿态、动作,也都没有半点变化。
唯一不同的,大约便是这每一剑出手后,却因着飞魔头不断变动的疾飞方向,而杀灭魔头数目不多罢……肉眼可见的,飞魔头越来越少,邪魔修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但邪魔修全然没有办法再度使出新的招数,因为云冽的每一剑虽说都是为了诛灭飞魔头,可每一剑最终都总会穿透这些飞魔头,斩在邪魔修的身上,叫他左支右绌,奋力抵挡。
终于,云冽目光微动。
他已然斩灭了最后一只飞魔头,此时,轮到那邪魔了!
云冽右臂微震,黑金长剑高高举起,挥下——
匹练一般的剑光,如同一抹流星,又如一道长虹,直中邪魔修!
到这时,云冽方才开口:“除恶务尽。”
下一刻,邪魔修就如同他最初第一颗飞魔头般,生生地炸开了血肉!
就连元婴、元神,也全都没能逃出!
如此情景,一瞬叫众多仙修,都震撼之极。
好生利落的手段,好生冷酷的心志!
然而……却也叫他们齐齐地,舒了口气。
除恶务尽。
再如何张狂妄为的邪魔道,最终皆有受死之日!
徐子青盘膝坐在峰顶,远远看着师兄静立的身影,微微地笑了。
果然……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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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云冽出手那般强硬,那些真正留意到他的高手们,也都使出了许多隐秘手段。
之后但凡遇上了邪魔道的修士,出手都更为酷烈,且再未有定要磊落的心思,各个都是觉得,倘若能将邪魔道除去,便是有些狠辣,也尽可做得。
不过能够留下的邪魔修几乎都是化神境界,元婴修士遇上了,也是难以逃脱。可也是有早先那自爆女子的前例,这些修士一见自己恐怕逃脱不得,全都发狠,一时也都纷纷用出压箱底的本事,拼得个两败俱伤,也要让邪魔修讨不到好处!
一时间,自爆之声,时有传出。
同时,仙修与邪魔修之间的仇恨,也已然浓烈至极了。
厮杀一场场过去,反倒是仙修们彼此对战时稍许留手,一旦胜了,并不赶尽杀绝、使对手重伤,有这些邪魔修作祟,哪怕平日里有些龃龉的对手,也不再将对方当做死敌。
徐子青和云冽坐在峰头,身后龙虎之气,都已有一丈二之多,如今仍旧一同观战,各自心情沉淀。
尤其徐子青,眼见师兄方才出手震慑八方,不知不觉,也有蠢蠢欲动,想要与一名邪魔修对上手来。只可惜下一轮里,他却未能遇上邪魔修,而是一位修炼水属法门的仙修。
这一位仙修处于元婴后期巅峰,本身单水灵根,一身水元之力极其强悍,释放小乾坤时,有大海怒涛之能。然而徐子青万木生发,牢牢扎根,不仅使这海浪难以动摇,更是被万木吸取不少,就将这一种神通克制下来。
不过这仙修也非疲弱之辈,他被逼到极处,竟然临阵突破!但他也毕竟刚刚突破,境界却不稳当,故而徐子青一指点出,指尖生灭,这仙修为了稳固境界,也就倒飞而出,干脆认输了。
徐子青虽为仙修之中又增一位化神而有欣喜,然而不曾遇上邪魔修,到底有些失望。
云冽这回,也不曾遇上邪魔修。
只因越是往后,邪魔修数目越少,到如今总共剩下不足百位,如何能够轻易遇上?但留下来的这百位邪魔,实力自然更加强大。
他以剑意直捅苍穹,剑魂五炼之威爆发而出,他那对手虽也厉害,却是数番攻势都不能动摇这剑意之威,只好同样认输了。
一轮过去,师兄弟两人身后的龙虎之气,就有两丈四了。
之后,胜者只剩下一千余人,正是千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中的高手。
而且,这许多的高手,全都是化神期的修士。
是,诚然千岁以下、元婴以上的修士都能参加这风云榜战,可这十万万人数里,九成九乃至更多,都是元婴修士。剩下的,就都是化神修士。
——自然,能在千岁时就达到出窍期的天才中的天才并非没有,但这样的人物,境界可以碾压一切榜战者,早已是无冕之王,既不能增加实力,也难以增长见识,他还来到这风云榜战作甚?
所以,出窍期的修士不来榜战,也早已是众仙修心照不宣之事了。
再说如今,金榜修士总共八百之数,除非哪个元婴有极逆天的能为,还有深不可测的雄浑真元,否则他即便有越级战胜化神的能力,又怎么顶的过后头连番被人挑战?
如果真有这么一位元婴修士,那必然是乾元大世界千百万年都难以出现一位的绝世妖孽天才,可显然至少在这一回的榜战里,能进入最终对战的,只有化神。
这时候,徐子青识海里,又出现了一道神秘言语。
下一次——也就是第四回的轮战,败者除非身死,便再不必被淘汰了。
从这时开始,即为龙虎之气掠夺之战!
待此战后,金榜后七百名将进入两两对战之局,分出胜负两个批次。
随即败者可向任一人挑战,胜者则只能向任一胜者挑战,凡身后龙虎之气在十丈以下者,一旦战败,龙虎之气尽归他人吞噬,反之若是龙虎之气在十丈以上,除非败者身死,否则胜者吞噬败者龙虎之气便仅为半数了。
此回挑战无需等待他人,凡是哪个场地比斗终了,就可再度寻找对手,进入其中,若是自诩真元足够,连挑十人乃至更多,也未尝不可。
待五日之后,修士再不能挑战他人,到时只凭众修士身后龙虎之气长短,就可得出八百人数,再来与金榜前一百尊位修士互相挑战,决出风云榜战最终结果。
这时,先要对战一场,决出最后一次轮战胜负才是。
只见那最高山峰上,诸多洞府前,有七百人往前行了一步。
当即就有五十人,头顶同时亮起白光。
这回第一次下场的修士,其中一方竟都是尊位修士?
徐子青心里一动,抬眼去看。
果然如他所料,这五十个金榜修士并无彼此对战者,反而是一一和新晋榜战修士对上。
他们纵身跃下时,气势极其强大,比起徐子青先前所见诸多修士,竟仿佛都隐隐有一种难言的气魄,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其身后龙虎之巨大,也叫人叹为观止!
而且……这五十人里,就有五位邪魔修。
是了,众仙修——包括徐子青在内,早就探明了上回榜战八百尊位修士身份,其中邪魔修有一百二十三位,比起仙修来,总数自然不多,可论起张狂,却丝毫不少。
刚才诸多新晋邪魔修肆意杀人被杀,带来无数血腥,徐子青亲眼见到,这次跳下去的五位邪魔修眼中,都微微泛起了红光。
这是……起了兴了。
徐子青心里暗暗提防,看向了新晋榜战修士一方。
这五十位修士中,邪魔修的数目更多,竟有八位,然而他们居然没有一位和金榜邪魔修士碰上。倒是叫人颇有几分遗憾了。
甚至因此,让他觉出了一丝不妙。
果然,如徐子青所想,金榜上的五位邪魔修,每一个的魔气都比新晋仙修强上许多。他们百年前就已成名,这百年间又不知有多少进境,出手之时不仅丝毫没有冗余,更是威力无穷!无数神通使将出来,比起方才见到的那些邪魔修们,强得何止一二倍?
同为化神境界,新晋修士也都不是吃素的庸才,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两位仙修里的人杰,在跟金榜邪魔修相遇之后,斗不过二十回合,已惨死当场!
他们身后的龙虎之气,反而被拿去滋补了对方……这五个邪魔修,也是同样不曾放过仙修尸身,残暴之处,甚至更胜之前的邪魔!
徐子青皱起眉,再看向那八位与金榜仙修对战的邪魔修。
随后,他的眉头复又缓缓松开。
还好,这金榜上的仙修,本事也极为强大,就如同金榜上轻易胜过新晋仙修的尊位邪魔修们,他们也轻易胜过了这些新晋的邪魔修。
而这几位仙修许是久有历练之故,杀死邪魔修时,神通都是霸道无比,也同样不出二十回合,已然把这些邪魔修压制了——叫他们神魂俱灭,元婴溃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众多新晋仙修见状,都是颇觉解气。
随后再来观战,却发觉在新晋仙修与尊位仙修对战时,近乎四十人,竟无一人得胜。
待到这一场结束,满场的新晋仙修,都是一片静寂。
同时他们亦是察觉,即便他们已是第三轮的胜者,可金榜尊位修士更绝非浪得虚名!若是想从他们手中将尊位称号夺取,那一身的本领,必定要能尽数发挥,更不能有半点掉以轻心……
不过这些修士到底都是心性坚定之辈,他们虽对尊位修士们的实力大为震惊,但也并未毫无预料。毕竟尊位仅有八百,且他们早早盘踞榜上,更因此得到无数追随之人,有无穷资源供给,实力也是更有增长,自然也更加难以对付。
他们既然上了金榜,就不会轻易被挤下来,更有连续参加过数次榜战者,多半不过是排名有所变化,更增荣耀罢了——可说若不是年岁超过自动出榜、挪出位置,真正想要把金榜修士挤下来,新晋的修士里,只是少之又少。
但这样的修士,往往十分不凡。
从第二场开始,修士们更加警惕,更加肃穆。
同样的,有五十名金榜尊位修士进入场中,也同样分别与新晋修士对战。
前者邪魔修有十二人,后者有十五人。
此场也不例外,统统都是金榜尊位修士获胜,新晋仙修死去十二人,新晋邪魔修死去十五人。
因为并没有任何一位新晋修士获胜,所以金榜尊位修士尽数吞噬龙虎之气,身后龙虎继续增长,气势也变得更加可怕。
然后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
徐子青见到,印修下场,被一位排位三百八十二的仙修击败。
又有第六场,第七场……第十二场,第十三场……
荀梁出战,然而不幸遇上排位六百四十三的邪魔修,虽是战败,但他身为剑修,又有厚土之力防御,倒是成功退走。只是他身上仍是受伤不轻,几乎左臂都要折断。
战局不停,越是往后,众新晋仙修,心思越发凝重。
直到第十八场,也无一人战胜金榜尊位修士。
待到第十九场时,徐子青察觉,再次轮到自己出场。
他纵身跃下,袍袖鼓荡。
而站在他对面的,赫然是排位六百八十八的——邪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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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邪魔修,徐子青丝毫不敢大意。
他刚步入对战场里,木云壁登时升腾起来,在他周围萦绕一圈后,立时收缩,使得他臂膀、双腿、腰腹之间,都附着一层薄薄流光,仿若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淡淡青芒自他体内生出,似乎有种子瞬时生发,在他的肩头、手肘、两膝、脚踝、心口,诸多地方,全都生出了碧绿细藤,簌簌交织,又把这些所在全都覆盖。
总共不足一个呼吸工夫,徐子青已然变了个模样。
他现下,正如同穿了一件防护严密的轻甲,将周身各处要害,全都保护起来。
这又是一种衍生神通,能操纵万木,成为护体宝甲!
场中,那邪魔修也与之前所见都有不同。
他是个身量矮小的侏儒,看起来眼耳口鼻都仿佛挤在一处,当真是丑陋无比,没有半点气质威风。但他出现在场中之后,就开始显露出威风来了。
只见这侏儒粗壮的手指一个弹动,整个场地上就布满了黑雾,一瞬密布。而这黑雾尽管并不浓郁,却是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奇特气味,使人立刻就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脑子也有些迟钝了。
这也就是两人下场之后,都不曾客气,同时使出了自己的手段。
徐子青行事谨慎,这时就看出了好处。
就在他将轻甲着上的刹那,黑雾已是逼近眼前,几乎立刻就要把他包裹起来!
然而这些黑雾却根本不能接近徐子青,才刚刚想要触碰,就被一道青色光壁弹回。
徐子青站在那处,一圈青色光芒围绕周围,把黑雾尽皆阻拦在外,正是一派温和。他这般从容,这般可亲,与对面的侏儒相较,便让人生出了“天渊之别”的感觉了。
那侏儒见状,面容更加扭曲。
所谓相由心生,但凡是生得不好看的人,若是心胸开阔的,气质圆融,总能叫人看得顺眼,可若是心胸狭隘的,即便生得美貌,也会显出几分狰狞。
这一位侏儒的相貌生来如此,早年极是自卑自弃,后来寻到了极契合的魔功,竟然进境神速,如今实力高强,可心性却越发扭曲……不知为何反倒与魔功相得益彰了,能闯下这样的名头。
徐子青也有察觉,在方才的黑雾里,有一种极强烈的引诱之意。
即便不曾沾身,他仿佛也能听到无数细微又飘渺的嗓音不断飘散,带着强烈的嫉妒、引导、愤怒,似乎能将人心中最为可耻可鄙的一面挖掘出来。
若是猝不及防,说不得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过往心魔中不堪回首之事和盘托出,到时出丑事小,恐怕恼羞成怒下,心境也要被打破了。
这种黑雾,着实是十分恶毒!
不过,既然是这等能诱惑人心志的魔功,徐子青倒也不惧。
他伸手取下发间苦竹笛,凑在唇边,呜呜吹奏——这正是他取自小乾坤里苦竹炼制而成,既全师兄心意,又有更多玄妙。以他真元驱之,比竹林自鸣,更先清音。
若说从前他元婴期时,此笛清心之意还不如何强大,如今步入化神期,就强悍了何止十倍、百倍!
待第一声笛音响起,那黑雾就被驱离了数寸。
徐子青神色专注,再度吹动,刹那间,他披散下来的长发微微向上扬起,发丝发梢之间,都有一层濛濛青光,缓缓流转。
与此同时,小世界里那早已成片的苦竹也慢慢摇摆,与笛音共鸣。
一时间,两重青光冲天而起,笛声大作,黑雾连退,生生被挤入了另外半个场地之中!
侏儒眼里露出一丝狠色:“小辈,以为这便无事了?”
他足底一顿,周围顿时出现一条血河。
这血河翻腾跳跃,浪花倒卷,那腾起的浪头,居然骤然生成数头血怪!
下一刻,血怪们身后连着长长血线,就如同被无数血丝牵制的蜘蛛,疯狂地涌了过来!
所过之处,地面一片焦黑……
徐子青原本垂目吹笛,正该心无旁骛。
可血河一出,他也有所反应。
几乎就在同时,从他足下蔓延而出蓬蓬细草,一直铺了开去。
草地之上,无数植株扭动而出,转瞬形成茂密丛林,让徐子青方圆之地,全都被草木覆盖。
而最外围处,就是一种生得极高大的圆木。
眨眼间,血怪们已然扑近,直接碰撞!
只听得“嗞嗞”几声怪响,所有的血怪在撞到那些圆木的同时,就立刻仿佛被滚水荡了似的,又好像是鬼影出现于日光之下,立时就被融化成一滩血水!
后来的血怪似乎发觉不对,它们怪叫着扭动身躯,试图从圆木与圆木之间穿j□j来,但突然有几条藤蔓冲天而起,如同灵蛇一般,就将血怪缠住!
——同样是被烫过般的声音,这些血怪也在被藤蔓绑住的刹那,也被消融。
只是几息之内,所有的血怪,全都消失了。
这一片林木,绝不是单纯的林木而已。
那侏儒很是愤怒,周身气势大盛,血河的流淌,也越发剧烈。
紧接着出现的血怪,每一头都比之前更大一倍,体型几近一丈,面貌也更加怪异。它们牵着血丝,看起来虽然魁梧很多,但速度却是更快,以一种极可怕的攻势,前后连续冲击!
一头血怪倒在那圆木前方,又有一头血怪被藤蔓捆绑,然而后面的血怪仍是前赴后继,也仍是被林木困在外围。
但许是因为这些血怪太过庞大,融化起来,也不如先前那般迅速,当血怪越来越多,林木还没来得急融化殆尽的血怪躯体,也逐渐堆积起来。
紧接着,又有数头小体型的血怪,穿过藤蔓与林木的缝隙,钻了进去!
徐子青神情平和,仍在慢慢吹奏。
清澈的笛音缭绕,那漫天的黑雾,已经在这样的笛音下,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终于一声清鸣后,最后的黑雾都似乎缩成了一团,而林木中心,一丛秀竹骤然窜出,化作了一头巨大青鹤,张口就将那团黑雾吞了进去!
自此,所有的黑雾,都消失了。
神通破除。
徐子青手掌一翻,苦竹笛已消失在掌中,他再看向那些血怪,将双掌合十。
霎时间,掌心里,青光迸发,无数青色光点四散而出,遍地洒落。
原本只占据数里之远的林子,这时忽然扩散得更加广阔,几乎就有了百里之遥!
而侏儒处,仿佛在迎合这不断增加的林子,血河也在往两方延伸,侏儒足下腾空,立足在血河之上,腰间也缠上了无数血丝。他好像化作了一尊血人,只要血河不灭,他即不灭。
草木越发旺盛,无数种奇特的植株在其中生长,将这场地化作了古老丛林。
血怪们钻进这丛林里,口中喷吐出血红光芒,将许多草木,全都炸飞。
但下一瞬,在它们身后、左近之处的草木,突兀地变成了跟它们几近一样的青色怪物。
这些青色怪物同样张口,吐出的青色光芒扑到血怪身上,就让它们的身体立刻冒出血水,整个体型,也马上缩小了几分!
血怪们回头,对那青怪撕咬过去,然而就在它们接近的瞬间,青色的怪物们,居然就这样消失了。血怪们失去目标,顿时四处张望,才刚刚分心,它们身后,就再度有青怪形成,狠狠杀来!
不多时,这一批好不容易闯进来的血怪,也消失在这无数林木之间。
与此同时,徐子青却发现,那些被消融的血怪们,并不是真的化为了乌有。
它们化成的血水,在地面上极快流淌,很快汇聚在一起,又极快地回流,直至重新没入血河之中。
这就是这位金榜尊位六百余名的邪魔修的看家本事,这邪魔修的名号,也正是血河魔尊。
徐子青并不惊慌。
他已经试探过了,大约知晓了血河魔尊能得尊位的缘由所在。
那侏儒的境界不过化神初期,最为厉害的,正是演化血河,源源不尽。若说其他的神通,就只有那能够引诱人内心嫉妒之心的黑雾了。
而其他的本事,到这时还不曾见到他使出,恐怕威能并不强大。
略想想,血河魔尊演化这血河,应是掠夺无数人的精血炼化而成,而剖离出来的内心黑暗,则与自身强烈的嫉妒结合,化为漫漫黑雾。
到榜战时,血河中生出无数血怪,而血怪被诛灭之后,往往会留下血水,返流血河之中。这样血河不枯,血怪不尽,血河魔尊也就因此而不灭了。
也难怪,他可以进入风云榜中。
既然血河才是棘手之处,那么……
徐子青摸清了血河魔尊的底细,就不再迟疑。
当是时,那一片丛林里的林木登时更加高大,而藤蔓也更加粗壮。
无数血怪来袭时,被诛灭的速度,也更快了。
那边,血河魔尊立在血河之上,小眼睛里都是阴森的光芒。
他的神识穿透丛丛草木,落在丛林最深处的青衣修士身上。他没想到一位木属的修士也会这样难缠,竟然手里有至阳之木,可以融化他的血怪。
不过……即使融化又如何?他的宝贝儿们永远不灭,而木属的修士也无法近身于他,将他制住。到时候,等对方真元耗尽,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惜,徐子青已然有了决定。
他轻轻一拍眉心,数百支的血藤,已然悄无声息地,在他周围生长出来。
然后,这些血藤如同无数血蛇,开始在丛林之中,快速地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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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青怪与无数的血怪缠斗,那些青怪神出鬼没,丛林那般广大,说不出何时就有一株草木化作青怪来袭击血怪,说不出又是何时青怪忽然消失,叫血怪们找不到踪迹,再被另一头的草木困住。
木属修士弄出这般广大的丛林来,就将人护在了正中,若是血怪们不进入林子,则木属修士安然无恙,可若是血怪们好容易挣扎进来,偏生又被围攻,一时僵持不下。
血河魔尊打着要将徐子青真元耗尽的心思,而徐子青念头一动,万木随他御使,对待那些血怪们,便是来一头杀一头,来两头杀一双。
这位血河魔尊有血河在手力量耗费极小,但他却也不知道,徐子青这些草木并非是纯然凭借木气催生出来,而是直接放出万木之界里,那些早已长成的成株,它们其中虽说大半还未开灵,可在万木之界里呆得久了,也是与徐子青心灵相通。
因此,血河魔尊自己懵然不知,他早已被徐子青的万木之界,笼罩其中。
——这也是他本身的小乾坤早已祭奠,化作外显血河之故,否则他对小乾坤稍有熟知,也不会察觉不到,如今这场地,比起刚才来已然有了细微的不同。
徐子青不慌不忙,释放神识。
他一面留心血河魔尊是否有何异动,一面将念头分散,分别操纵万木,也与那地面上不断爬行的嗜血妖藤容瑾沟通。
不错,也是因为容瑾为万木之界的根基,故而在万木之界中蔓延时,那已经被此界影响的血河魔尊,也不曾发觉它们正持续地,往前方移动。
但血河魔尊没有发现,并不代表观战的众多修士不曾发觉。
他们在徐子青洒出无数种子时,就已正襟危坐,察觉了不同——这一举,恰是徐子青佯装催生种子,实则显化万木之界的举动。
待小乾坤越发凝实后,它便不仅仅只是修士自身得用的、类似于法宝神通的独立领域,而是可以将这领域同修士本尊所在世界短暂融合。在这样融合之后,修士就可以把周围方圆之地化作类似小乾坤的所在,而这一片领域中,修士便可以如同操纵小乾坤一般,来操纵于它。
所以,徐子青把自己的万木之界显化部分,让很多修士,都生出兴趣。
他们能够看出,这一位木属修士的小乾坤很完整,所培育出来的植株,竟也比他们从前所见的那些都要多少许多。更奇异的,是他们这些不受影响的看客们,都发现了地面上那株诡异的藤蔓!
当下,就有修士转身,侧头问自己身边的木属修士:
“好友,你可知这一种藤蔓乃是何物?”
“师妹,你可曾见过那物?”
“师侄,你可认出那种血藤么?”
可惜的是,这些木属修士尽管觉得眼熟,却是一时说不出来,叫亲近之人颇觉失望。但他们却也并未放弃,只觉此物究竟为何,于他们而言也颇为要紧,不知不觉间,就都更加仔细思量起来。
修士们尽皆看到,那那数百支的血藤蔓延之中,待到路遇血怪,就从中直穿而过——更令人诧异的是,它们穿过之后,那血怪立时缩小、消失,竟仿佛被直接吞吃了一般!
这些血藤都十分纤细,约莫还不及小指粗,但其威力,却是叫人心里发憷……
血河魔尊并不知晓,他这时注意力都在前方那些不断攻击至阳木围成的屏障前,他见到自家的血怪们源源不绝地冲进林子里,可待他想要将神识送入其中探看时,却是仅仅在接触到林木边缘时,就被一种清气弹回,这仿佛,是笛音残余之力,让他不能放肆。
他拧起眉头,改为关注血水倒流情景,以此推测。
目前,似乎并无什么异状……他性情颇为自大,又起先就看不上那等木属修士,故而不甚在意。他只在心里想着,待那小辈真元耗尽,他必然要抽出他全身的精血,来为他的血河增添一分好处!
但这位血河魔尊却不曾留意,在不断返流的、已然铺开仿佛血色毯子一般的血水中,有极细的血色藤蔓,夹杂在血水之内,也渐渐没入了血河之内……
而丛林里的徐子青,则忽然舒缓了眉头。
识海中传来容瑾的意识,那正是欢喜快活,乐不思蜀。
那血河里的血水,于容瑾而言,居然是大好的补物——是了,嗜血妖藤最爱活物血肉,但既言“嗜血”,当然嗜j□j血。这条血河乃是以活人精血炼制,内中冤孽之气久久不散,还能养出血怪!在那众多徘徊意识下,血河实则也算是半活之物。
容瑾进入其中,自然是如同龙入大海,畅快无比。
徐子青心里一松,心念动时,青怪们的动作加剧了!
血河魔尊也察觉面前血水回流更多,顿时以为徐子青是强弩之末,要借助最后的精力,来孤注一掷,他“嘎嘎”怪笑后,也更用力催动血河,制造出更多血怪,要将丛林摧毁!
同时,他便也不曾发觉,其下方的血河,正肉眼可见地快速减少。
然而尽管血河魔尊不曾发觉,那些旁观的修士们,则都看得清楚。
就在血河之内,有数百条细细的血流,在缓缓地流动,且每一次流动中,那股血流就如同被什么东西迅速抽走,迅速消失。
这般过了一阵,血河里血水的水位,也能清晰见到下降……
到此时,众修士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那血色藤蔓有吸血之能,竟把那血河当做了一场大宴,正飞快享用起来。但那血河魔尊还半点没有察觉,这可真是……愚蠢之至。
仙修们都是冷笑。
这些邪魔修,用诸多邪恶法门,来炼就一些威力强大的本事,但其修炼时心境大多磨练不足,以至于一旦落入他人陷阱,就难以分辨真伪,被其蒙蔽。
血河魔尊便是如此,他因相貌丑陋而好妒忌,纵有血河神通,却落入那木属修士的翁中,到现下也不曾清醒。若是他们这些百般淬炼心境的仙修,自家的本命神通受了影响,恐怕立刻就能有所觉察,怎会那般神智混沌?
此局,血河魔尊必败!
渐渐地,双方又僵持了一会。
徐子青暗中传达意念:“容瑾,还余下多少了?”
容瑾欢快嗓音传回:“娘、娘亲……吃,吃半半!”
徐子青就明白过来,又问:“还要多久,方能食尽?”
容瑾更欢腾了:“一……炷香!”
徐子青微微一笑,他一展袍袖,就此拂了一拂。
刹那间,他身前的草木们,但凡是巨大无比、将他人影遮蔽的,全都缩小下来,只护在他的周身,而他身前处,则只留下了不及他人高的矮木、藤蔓。
他的身影,也暴露在血河魔尊眼前。
血河魔尊的视线也一阵清明,他见到那木属修士一身洁净立在万木之间,仿佛之前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清清爽爽,从容自若,再对比如今自己通身血丝、如同肥胖血茧,脸上不由更加嫉恨。
他立刻尖声叫道:“去!快去!杀了他!吸干他!”
眨眼工夫,下方的血河再度掀起浪头,足有两丈高的人形血怪敏捷爬出,它们的速度,也更快了!
几乎只在瞬间,就有数头人形血怪来到至阳木前,它们伸出巨掌,左右一拍,那至阳木上,就立刻出现了一个血掌印,此时有藤蔓缠了上来,带着滚烫的热流,但这种极高大的血怪,不过是周身血光一闪,那焦黑之状,就被消弭。
随即,高大血怪猛冲入林,竟有种不可抵挡之势!
徐子青嗅到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稍稍皱眉。
容瑾那边传来消息,血河中的血水,已经被吸食大半,再加上凝聚出这样的巨大血怪,似乎更加稀少。如今不必一炷香,那血河就要枯干。
他也不再迟疑,心念再动。
下一刻,足足又有数百上千的藤蔓,都从他身后冲天而起!
这时候,每一支藤蔓都有水缸粗,上方叶苞大如人头,利齿张合时,如同猛兽巨口。
它们极快冲出,以横扫之势,悍然扑向那正与青怪缠斗的血怪,又犹如饿虎扑羊,疯狂地袭击那十多头巨型血怪们!
众仙修清晰见到,血红的藤蔓在触碰到血怪的刹那,就好似喝水般,把它们全都吞噬,再以一种纵横八方的气势急速扩张,一直冲击到血河魔尊身前!
血河魔尊大惊,他在见到血藤的瞬间就绝不对,随即他更见到,那护住青衣修士的丛林陡然消失,而他也猛地发觉,自己体内,也传来了极度干渴之感!
心里生出了巨大的恐慌,血河魔尊立时清醒,低头一看——这一看,他便是目眦俱裂。
原本偌大的血河,而今只剩下了薄薄一层血皮,而血皮之上,还有数百就和之前吸干血怪们的藤蔓一般粗壮的“血蟒”,懒洋洋又极度贪婪地,在吞食最后的血水……
“啊啊啊——”血河魔尊失声大叫:“我的血河!我的——”
惨叫声戛然而止。
血河与血河魔尊,早已是同体同生,血河不灭,则血河魔尊不灭。
而血河干枯……拥有着一种神通的血河魔尊,登时就被神通反噬,整个人瞬时干瘪下来,变成了一具只包含着人皮的骨头架子。
一团血红的光芒窜出,一尊血色元婴,也尖叫着窜出来。
血色元婴厉声叫道:“血影遁!”
可那血光还未来得及闪烁,已经有更多的藤蔓缠了过来,把这同样满含精血的元婴,也吞吃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徐子青一指点出,青光爆射,正中那血红光芒!
这一刻,血河魔尊留下的最后的元神,也被除灭了。
密密麻麻的血色藤蔓张扬地在半空飞舞,它们的利齿“咔咔”作响,却柔顺地贴在徐子青的身侧,挨挨蹭蹭,如若撒娇。
刚刚吸食过鲜血、显得更加红艳的藤蔓,衬着那温和的青衣修士,竟然显现出一种别样恐怖。
同时,徐子青身后弱小的龙虎之气扑杀到血河魔尊庞大的龙虎之气上,不多时,就把对方吞噬完毕。血河魔尊的龙虎之气足有三十二丈三,到这时,徐子青的龙虎之气,便大大增长——他已然有了三十四丈七了。
血色藤蔓回归小乾坤里,徐子青纵身而出,落在峰头。
迎面见着那等候他归来的白衣剑修,叫他情不自禁,温柔一笑。
随即,他这师兄便开口道:“做得不错。”
而此时,也终于有一位木属修士失声叫道:“那是——那是嗜血妖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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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耳聪目明,神识纵横四方,那突然出声的木属修士这等话语,自然被满场的修士,全都收入了耳中。紧接着,就生出许多不同反应。
倒是有些只专注己身修行的,并不曾想起此物,就觉出几分疑惑,但他们也是天资颖悟之辈,听出那木属修士这般惊恐,自也有些计量。
而更有一些修为精深的弟子、同门,都是震惊不已。
就连虚空之内那些仙门、魔门的散仙,在听到“嗜血妖藤”四字后,竟也不由面色一变。
同时,最为惊骇的,便是所有已然有些成就的木属修士们了。
嗜血妖藤,乃是当之无愧的,上古十大凶藤里,为首的一支!
虽说它是为首,但论起恐怖来,则要远远胜过其他九种凶藤,乃是藤中霸主——甚至在万木之中,也属于响当当的,最可怕的一类。
如此凶物,尽管被记录在典籍之中,但古往今来,不论出现过多少木属修士,不论那些木属修士又多么强大的资质,都未有一人能将其收服——凡是曾经打过这主意的,无一不是被反噬成疯癫,或者被其种子从内部吸干,最终,都是被吞噬殆尽的结局。
故而从不知多少年起,嗜血妖藤就只成为一种传说,而传言里嗜血妖藤可能生长的所在,都乃是极其凶恶之地,飞鸟不落,人迹罕至。
方才徐子青使出这妖藤,众多木属修士虽觉眼熟,却也只以为是一种凶恶的吸血藤,正在慢慢搜寻其来历。然而待那妖藤骤然变得粗壮,生出了成百上千的庞大藤条后,那般明晰无比的面貌,才让其中一位木属修士猛然一个激灵,将它认了出来!
这一种只要有一点血肉,就可以附着而来,将其肉身、精血、元婴、神魂……一切一切全都吞噬的狂暴藤蔓,修炼到了极处,神通法宝尽皆无用,无物可以抵挡!
到这时,就有几人,神情颇为复杂。
正是木罗门人。
早先在风云榜战之前,数位木罗门人曾因黑榜之上万木之主的名号,对徐子青颇有不满,当下就试探一回,只是可惜败了,又不好叫化神期的师兄以境界压人,才悻悻而回。
没料想,在榜战之际,他们就察觉徐子青竟连连突破,也进境到化神期了!后来徐子青连连出手,都是为胜,那几个木罗门人,也是场场不落,细细观看。尽管徐子青有噬灵藤厉害,可拥有十大凶藤的木属修士,在木罗门中并不十分罕见,也对他没有忌惮。
再而后徐子青连连闯过轮战,倒是他们木罗门人,最后只余下了那位化神的师兄,却也在之前败给了金榜尊位的仙修,才让他们对徐子青稍稍解了心结……直至现在。
众多木罗门人本以为徐子青有一支噬灵藤已是极限,却是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还能降服嗜血妖藤——但只要是木属修士,又有哪个不知此藤凶名?
再想起徐子青对战时显化而出的,有无数草木的小乾坤……若是如此,也就难怪了。
能将嗜血妖藤当作自己的本命之木,又借以操纵天下万木,这不是万木之主,又是什么?
到这时,这些木罗门人,也终是再没有不服气的。
其他的修士们,不管是自己知道嗜血妖藤名号的,还是听同门、好友木属修士们告知的,在此刻,对那个从容温和的青衣修士,也都多了忌惮之心。
他们目送徐子青背影回到他那峰头,再看到与他同峰而居的白衣剑修,心里都是一叹。
这竟然还是一对师兄弟,若是无有意外,他两个也必然都在八百尊位之上,只是究竟能闯到什么地步,却是叫他们一面心生戒备,一面又有些期待了。
与此同时,虚空之内,则有争执。
魔门散仙处,登时传出怪声:“好好好,尔等堂堂仙门,还能出个这般善食血肉的崽子,怎地当初不入我魔门,也好叫我等好生照顾一番?”
另有一道不同声音也是阴阳怪气:“我魔门食用血肉,就要被喊打喊杀,尔等仙门有此弟子,怎么不来个大义灭亲?”
还有个嘶哑的嗓音说道:“嗜血妖藤何等凶物,对我等亦有威胁,应当立时将其擒拿,彻底斩杀!至不济也要封印镇压起来,否则一旦失控,我等魔道,尔等仙道,都将大祸临头!”
这时候,魔道那边,众口同声,都是要把徐子青杀死,将嗜血妖藤彻底灭亡。
嗜血妖藤此物大凶,若是生长在外,即便被雷火煅烧,也未必会真正死亡,若有一日卷土重来,曾对它施以辣手者,灭族灭门,都是小事。可如今既然此物被修士收作了本命之木,那修士死去,嗜血妖藤应当也是没命,说不定就能彻底消灭了它。
然而仙门的散仙面面相觑后,却有人冷哼一声。
众散仙看过去,见到一位蓝衣女子,面如白玉,发亦如玉丝,她神色冷凝,沉声说道:“斩妖除魔,自有我仙道中人来做。尔等魔中之魔,凶性毕露,也敢与我等谈论除魔?若要除魔,待此战过后,与本座来斗上一斗,也瞧上一瞧,是谁除了谁去!”
那些魔道散仙听得,都是眉头一皱。
他们说的是除去妖藤,哪个说要除魔?随即他们又是明了,这女子分明是说他们越俎代庖,意为他们所言乃是魔头,若要除去徐子青,需当自除自身才是。
果然玉面女子又道:“魔与非魔,存乎己心。汝辈做尽恶事,却忌讳一个心性纯正之小辈,无非是畏惧妖藤,要扼杀我仙道天才,其心可诛!”
说罢,此女杀气凌人,杏眼带煞,看向魔头时,正是仇恨滚滚,几欲扑出!
到这时,那些魔门散仙又忽然想起这女子身份来历,就连仙门一些散仙,也都是对视一眼,面露苦笑之色——这女子,果真是忆起了她那嫡亲的小弟。
此女正是玉真仙子,六劫散仙,是位数万年前就已成名的孤僻女仙。当初她出身寒门,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但姐弟二人俱为修仙天才,又拜入同一个四品宗门,受宗门极力培养。而两姐弟自幼孤苦,修炼极是努力,不过姐姐悟性更强,早早到了渡劫期,而弟弟稍微逊色,却也出窍,正是风头无二。
然而就在玉真仙子将要渡劫之时,她那弟弟忽然被人围杀,猝不及防下,便放出邪魔j□j,脱出重围。原来这弟弟修炼的法门极为特殊,修炼出来的分|身,却是邪魔。而这邪魔十分厉害,有溶血之术,只要喷出精血,就可毒杀散仙,引起四方关注,尤其对魔道中人,用处更大。
此事被邪魔道捅了出来,宗门虽想要护住弟弟,但到底品级低些,而邪魔道来势汹汹,又因弟弟j□j毕竟乃是邪魔之身,仙道中人不便相助,以至于弟弟惨死邪魔道之手,只留下一缕元神,浑浑噩噩,被玉真仙子收入葫芦,至今不曾恢复神智。
玉真仙子因此怒火攻心,原本十拿九稳飞升之事,也叫她险些陨落,败在心魔劫下,后来不得已转修散仙……事后玉真仙子以一人之力,拔除数个同为四品的邪魔宗门,后来更杀死十万邪魔修,凶名赫赫,一直到了现下,每逢思念弟弟,皆要到邪魔门里杀戮一场,安抚道心。
此刻邪魔修意欲逼迫徐子青,在玉真仙子自然便思及当年弟弟之事。可怜她的胞弟,堂堂仙道修士,心性端正,修炼那邪魔分|身时,亦不曾动手作恶,而是除魔时寻得资源,后来落到如此结果……此事被人知晓,那些袖手旁观的仙道中人,心里也难免有丝愧意。
是以嗜血妖藤虽然极为可怕,这些仙修们,却不曾脱口要杀,那玉真仙子更是因其弟当年之事生出怒火,出口就将邪魔道们呵斥回去。
众多仙修想起往事,再看一眼徐子青,心里也深以为然。
人恶者作恶,人善者能克制己身。
那个年轻修士虽有妖藤在手,但自打榜战以来,唯独遇上邪魔道时,方会痛下杀手,平常对战则往往留有余地。仅此之事,足见他品性颇佳,绝非滥杀之辈,而他修炼到化神境界,妖藤亦乖顺无比,自然是与他感情深厚,更不曾将其神智吞噬……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因妖藤凶名,而胡乱对其迁怒?
只是也有散仙叹气,如此修士,竟并非在他们宗门之内,实在有些惋惜,但毕竟周天仙宗原本便是霸主,妖藤之主落在那宗门里,反而不叫他们生出什么妒意了。
尤其此刻,他们都为仙门之人,面对魔门逼迫时,怎能自乱阵脚?自然,是要凝聚一处的。
于是,众多散仙皆不多言,便是默认了玉真仙子之意了。
与此同时,周天仙宗里,此行为首的六劫散仙最终开口:“徐子青为我周天仙宗之人,若是哪个想要动他一动……我周天仙宗,不死不休。”
此言一出,不仅魔门散仙们,便是仙门的散仙,也都心中一颤。
不死……不休。
那周天仙宗,好生看重此人!
仙门中人却是明白,嗜血妖藤能吃仙人,若是徐子青能够飞仙,即便到了仙界,也要受到看重。若是徐子青在他们门派之内,门派亦会做出如此决定。
而魔门众仙,都是闭口,仿佛已偃旗息鼓。
但明里不能如何,暗地里却是难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