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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和云冽被兜头罩住,都是一震。<-》
但两人很快反应过来,并未躲闪,才被宗主一袖子笼了去。
随即,就陷入一片黑暗。
足下柔软至极,若是用力踩去,则如同一拳打入了棉花里,丝毫使不上劲来。
徐子青知晓这术法便叫做“袖里乾坤”,他如今也能使得,只是他若是想要将同等级的修士或是元婴期的老祖收来,却是万万不能,就是他身着的这一件法衣,也非得被涨破不可。
由此又可见,宗主他着的外袍,亦是非同小可。
两人既然已被兜了住,就携手坐下。
很快他两个便觉一阵昏沉,袍袖里似乎有所动荡,让人要凝神定气,方可安稳下来。
徐子青稍一思忖,便说道:“那界门风暴,果然不凡。”
能影响袖里乾坤这术法若此的,自然也只有这飓风了。
云冽略点头:“恐还要穿行一段时日。”
果然又足足过了五日五夜,动荡方才停止我换上女友的脸。
徐子青不由有些惊异:“怪道宗主要我与师兄莫耗气力,若是硬扛过来,怕是真元都要耗空了。”
云冽也道:“此后应无虞了。”
很快再有一个日夜过去,两人都觉周身现出一股排斥之力。
不消说,这便是宗主要收了术法了。
徐子青和云冽身形一晃,已是立在了一处平地。
刹那间,周围空间仿佛都生出了一股绝大的挤压之力,仿佛有一座高山砸下,又仿佛有无数汞水自四面八方逼仄而来,要渗入每一个毛孔,把五脏六腑都捏成一团碎肉。
云冽自不曾显露什么不同。
徐子青心里一动,真元一个轮转,也是压力尽去。
他当下便有些咋舌,方才的挤压之力,分明就是灵气过密的缘故,这乾元大世界里灵气之厚重,莫非已然到了这般境地?
就算是三阶灵脉的核心之处,比这也不过略强几分罢了。
那儒衫少年正负手站在不远前方,回头过来,微微含笑:“如何?”
徐子青迟疑道:“这便是乾元大世界么。”
宗主笑道:“正是。”
徐子青缓缓说道:“果真非比寻常。”
这上三千世界的灵气如此旺盛,可说是所有修士天生就处于近乎三阶灵脉的环境里修行,比起中三千世界之人,当然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能孕育出更多珍贵的灵根、更多资质超卓的天才,也是理所当然了。
宗主见徐子青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便很镇定,心下暗暗赞许。
此子反应极快,霎时便能洞悉诸事,但又性情平顺,心胸豁达,也不会为妄思所迷,可堪造就。
他素来对云冽放心,而今对徐子青也越发放心了。
不多时,宗主朝天打出一道令箭。
随后他便说道:“我早先已禀明主宗,近日要穿越界门,而今想必迎接之人已要到了,正将我等所在告知就是。”
徐子青点点头,听候吩咐不提。
再过得半刻工夫,远方就卷起一道汹涌狂风。
那力量澎湃之极,其中交杂无边浩瀚压力,又带有丝丝腥意,看来是猛兽将要袭来!
这风挂得太大,几乎要遮蔽人眼。
不过于在场几个修士而言,却是算不得什么。
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视线。
徐子青抬眼,就立即见到急速行来的庞大身躯。
那物场逾百丈,周身蓝鳞光芒湛湛,如同深海之水,纯澈美丽。
而其飞来时,草木弯折,万物俯首,威势赫赫。
它是一头蓝蛟!
一头七阶巅峰,近乎八阶的绝强妖兽!
徐子青并非从未见过蛟类妖兽,他甚至更见过一头同样是七阶的青蛟傲妃,风华无双最新章节。
但那青蛟虽也十分厉害,但龙威未成,却比不得这一头蓝蛟之万一。
哪有这般形影未至、已震慑八方的气势?
那蛟头顶生着一根独角,而角后立着一个昂然男子,身长九尺有余,古铜肤色,深刻眉眼,别有一种剽悍之气。
蓝蛟很快到了近前,随即巨蛟俯首,将一颗巨头几乎落到地面,就让人看清了它那一张狰狞面孔,格外使人惧怕。
那男子“哈哈”一笑,抱拳说道:“宋宗主,别来无恙!”
宗主朝他笑了一笑:“我送了人来,都是天资不俗之辈,可莫要浪费了人才。”
剽悍男子上下打量两人,就露出些许赞赏神色:“的确不错。”他一指云冽,“这位想必就是新晋戮剑峰主,不足二百岁的元婴老祖?”
云冽朝他略颔首,并不多言。
剽悍男子摸了摸下颌,笑道:“有点意思。”他又一指徐子青,“那这位……修为似乎不足?”
徐子青不知是否开口应答。
正迟疑时,宗主先行笑道:“徐子青为云冽双修道侣,两人情深意笃,故而此回随同云冽一齐来了。”
剽悍男子便恍然道:“原来是性命相连的道侣,倒是的确能破格收纳。”
之后宗主又同剽悍男子说了两句,不外乎要他多多照拂门中两个弟子之言。
徐子青与云冽肃立一旁,却不插话。
不多会,那两人话便说完。
宗主就朝云冽两人叮嘱:“这位刑尊主为我五陵一脉极出色的人才,尔等跟随他去,自能到我五陵一脉安顿。”
徐子青和云冽都是应“是”。
宗主略想了想,并无遗漏,就掸了掸袖子,转身欲走。
修仙之人原本洒脱,既已说完,也不必婆妈了。
徐子青与云冽目送宗主离去,待后方界门关闭,两人便转过头来,向刑尊主行礼示意。
刑尊主在旁等了这片刻,倒不以为忤,只笑道:“你两个速速到蓝儿身上,我带你们回去。”
徐子青听得“蓝儿”二字,略有讶异,这如此威武的蓝蛟,竟取了这一个……柔和的名字么?不过这同他并无关系,他便看一眼云冽,同他携手踏上了蓝蛟了。
此时刑尊主仍是立在蛟头,云冽和徐子青则退后数步,立在靠近蓝蛟头颅之处。
蓝蛟身躯庞大,两人并肩而立,亦觉宽敞。
很快蓝蛟抬头,长尾一甩,就如同在海中畅游一般,极快地往来时的道路再度悠然而去。
其行速之快,比之重华最快时尤胜几分,但周遭气流平稳,竟也不让人觉得有丝毫颠簸。
如此兽宠,当真是让人一见就要生出艳羡来。
蓝蛟穿行空中,约莫飞行了两三月光景,徐子青渐渐由站立变为打坐,后来干脆就地修行起来。
空中灵气滚滚,倒灌而来,让他体内真元飞快凝实,这些时日过去,似乎修为又增进一两分了红色仕途。云冽倒不曾吸收灵气,而是将一缕剑意释放而出,在身前不断打磨、体悟。
如此时日便过得飞快,两人亦半点不觉枯燥。
刑尊主平日里并不同他们说话,也没什么指点,倒是将他们仔细观察一通。
两人明知刑尊主有所考察,也是平静如初,不觉有什么值得殊异对待之处。
于是如此一来,倒是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平衡的局面。
到这时,终于周天仙宗到了。
一到仙宗之外,徐子青先吃了一惊。
这门扇何其高大,又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炼制而成,居然高耸而起,让人看不清顶端何处。
而门扇之宽,又纵横许多里,除非用神识扫过,肉眼也难以看明。
刑尊主看出徐子青讶异之情,却不解答,而是一拍蓝蛟,让它径直而入。
徐子青入得门内,就往下方看去。
这一看,又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广袤土地。
下方有无尽原野、山岭、城池,同徐子青曾经所见的国家,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这些国家之内,却没有一个凡人,而全部都是修士。
其人口,又不知何以计数。
刑尊主忽而说道:“此为外门。一应附属家族、门派、帮会、联盟,诸多势力,都各自划分地界,居于此处。”
徐子青暗暗惊奇,不由看向师兄。
云冽道:“生出的凡俗子弟,应是送到城中去了。”
刑尊主笑道:“不错。”
徐子青了然。
就算修士互相结合,也并非一定能生出有灵根的孩儿来。
此处恐怕是没得灵根的便不得进入外门,要被放到他处抚养。先前他亦见到一座巨大城池,地域广大观之不尽,凡人修士倒是混居,若为长远计,没得灵根的凡人,应当也就在那巨大城池里居住罢。
周天仙宗行事之法,果真比起五陵仙门来要霸道强硬得多了。
徐子青的想法的确没错,他推知被迁出的凡人亦要为宗门奉献,也是事实。
只是他并不知晓,这乾元大世界的凡人地位,比之中下大世界中凡人的地位更低,同时凡人之间,只有普通修士做靠山甚至没有修士做靠山的凡人又比有宗门为靠山的凡人地位更低。
其中残酷之处,他尚未窥见半分。
蓝蛟飞越外门,内门便近在眼前。
那便是一个巨大阵法,仿佛蕴含着无数幻境,才一眼看过去,就要目眩神迷。
徐子青稍稍晃神,已是反应过来。
好厉害的阵法!竟是不必触及,首先被震慑一番!
刑尊主习以为常,他手掌一竖,掌心迸发一个巨大气团,直直没入幻阵之中私宠明星情人全文阅读。
刹那间,幻阵被这一击轰碎,就露出了内门的情景来。
蓝蛟瞬即窜入,后方幻阵却再度恢复如初。
徐子青惊心之余,一个抬头。
下一刻,他瞳孔猛地收缩,心脏也急跳起来。
天柱!
那是无数直耸入云的擎天之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留言和砸雷的宝贝儿,群抱群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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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天柱越是颤动得厉害,众多五陵山域之人就越是恼火。
当是时,徐子青就见刑尊主劈手斩出一个气团,化作一只巨大手掌,把那天柱稳住。
随后柯弘先跳了起来,一纵身就往那天柱上飞掠而去。
其身形如同一颗流星,又仿若一枚炮弹,竟是眨眼之间,就冲入云霄不见了。
徐子青又是诧异,莫非那柯前辈,竟是到了天柱顶端去了么?
他这般想着,就问道:“诸位前辈,这是……”
就有最先取出见面礼的英俊青年宓兴按捺怒火,先笑道:“徐师弟与云师弟都尽管唤我等师兄即可。此处不论辈分,只论先后,先来者为师兄,后来者为师弟。只除了域主和尊主身负重任,需得更敬重一些。”
徐子青从善如流,自是都唤了师兄。
宓兴便对他解释:“西南三百里处有一个百陨山域,常年来找我们五陵一脉的晦气,今日不过是例行又来‘斗天’,今后你二人也当习惯于此才是。”
徐子青越发不解:“那……何为斗天?”
想来也非是字面之意,理应有更深含义。
此时又走过来几个师兄,有个面如冠玉的俊美青年态度平和,慢慢说道:“周天仙宗与我五陵仙门大为不同,你们既然来了,的确也应知晓一些常事。”
随后,这位公冶飞柏,就将方才事情的缘由一一道来。
原来徐子青所见到这些擎天之柱,每一座山域里都有八条,占据八个方位,也是山域的八个罩门。
每一个罩门——每一根天柱,都要有一人把守。
故而一个山域中的守柱人,至少也要有八个才够,若是一旦少于了八个,那么就再无资格掌握一条山脉,而只能龟缩在一座山,甚至一处荒芜之地了。
那乃是莫大的耻辱。
五陵仙门被收纳到乾元大世界的强者,如今只有九人。
其中域主为渡劫期的大能,镇压一座山脉——若是修为更弱些,恐怕就难以服众,同样有失去山域的风险。
同时这域主因着身份超然,更不能轻易参加守柱之战。
域主之下,便是尊主。
尊主的修为不限,但往往由众多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担任。
他有约束守柱弟子之责,也理应是守柱弟子的后盾,总管八根天柱。
如今的五陵仙门既然只有八人可用,自然一人一根天柱,就连刑尊主,也不得不亲身上阵。
而所谓斗天,便是一种争夺资源之战。
但凡是有山域对另一山域中资源起了贪婪之心,便可正大光明约占,其讯号便是攻击天柱,邀请守柱之人往天柱之巅,彼此拼斗。拼斗之前,山域之间自有彩头,若是哪个山域积弱,其他山域要想掠夺起来,也是□裸严酷得很。
幸而这守柱人若只得一个,便只能一一对战,不得群起而攻之,否则积弱的山域更是不能苟延残喘,立时就不能保全。
徐子青听到此处,便对周天仙宗此等做法心惊不已。
这般冷酷强硬,岂非是鼓励弟子强取豪夺么?如此做法,当真是太过霸道了!
难怪宗主提及主宗之事时,那般讳莫如深……
他再一想五陵一脉现状,不禁也有些担忧起来。
五陵山域人丁稀薄,一人一柱就是极限,根本不得轮换,恐怕每一次被人挑衅,都是极为艰险。这些年下来,想必也不能每回皆胜,也不知要赔出多少资源去。
而且……杭域主虽是渡劫大能,但在这境界之中的修士,一旦积累足够、得上天召唤,就要立刻飞升成仙,此后五陵一脉便自然要由刑尊主担任域主之位。
可刑尊主不过出窍后期,即便能及时进入大乘,比起其他域主,总也是落后一步,到时五陵一脉更加危险。
而其他的师兄们,修为都是十分强横,但能够脱颖而出再挑起尊主之责的,却也没有。
如此想来,也正是因为这缘由,宗主在得到令书之后,才会那般百味繁杂罢。
众多师兄说完之后,刑尊主忽然说道:“而今云师弟来了,按照主宗门规,我便不能再帮衬守柱。我原本守着的那一根天柱,就当由云师弟来做守柱人了。”
云冽闻言,自是略为颔首:“理应如此。”
众人观云冽神情,见到丝毫没有异状,都是有些安心。
新晋的师弟能如此沉稳,亦是一件好事。
总算不会增添什么麻烦。
若是万一有不妥当的,也有刑尊主在后支撑……只盼经由诸多守柱之战,这师弟能尽快成长起来,能够成为一尊助力。
刑尊主便又看向徐子青:“徐师弟与云师弟乃是同心同体的双修道侣,应要陪同云师弟一同守柱,不过这倒并不十分强求,不知徐师弟意下如何?”
徐子青微微笑道:“我自然与师兄一起。”
若能同师兄并肩作战,就算是来上成百上千的敌人,又有何惧?
众人见这小小金丹也有这豪气,越发对两个新来的师弟满意了。
只盼这徐师弟也有几分造化,若是能早早成就元婴,同云师弟一齐守柱之事就将更加稳妥。
才说了这一通话,总共不足一时半刻的工夫,那天柱之上,忽然有一道细线蜿蜒而下。
徐子青抬眼,只能见到模糊影子,却不知道那是何物。
但下一刻,他便知道了。
只见一个黑点自空中落下,如同折翼之鸟,就要摔在地上。
然而半路有一道蓝光破空而去,化作一团祥云,就把那黑点接住。
那分明是一个人。
一个被从半空打落之人。
之前天柱上的细线,岂不就是此人的鲜血?
那人并非是柯师兄,让徐子青略有放心。
想必这第一回斗天之战,乃是柯师兄牢牢守住了。
很快,另几根天柱也都“嗡嗡”作响,纷纷是有人前来挑衅。
众位师兄又跃起三四人,分别往那些天柱上直冲而起,就仿若雄鹰冲天,气势如虹。
不多会,再度打落数位修士。
随即再过片刻,所有天柱,都齐齐颤动起来。
这许是将那百陨山域惹怒了,竟如此全面进攻了。
刑尊主叹口气:“原以为能让你二人暂且适应一二,可惜此时非得守柱不可了。”
徐子青也不曾料到才来这乾元大世界便有恶战,但此时也是一笑:“我与师兄既同为五陵一脉,自当为本门出力,刑尊主不必挂怀。如今有人挑事,便将那些人等打将回去就是。”
刑尊主闻言,也是爽快一笑:“说得好!我五陵一脉的男儿,就当有这般无畏气魄!”他言毕,就手往仅余的一根天柱处一个指点,“那便是你与云师弟所守天柱,速速驱退来敌!”
徐子青神色一肃,立时应道:“是。”
说完后,他往云冽处看去。
云冽伸出手来,徐子青就同他双手交握。
随后两人身形化作一团黑金遁光,正是飘摇之上,区区几个呼吸间,已是冲入云层内了。
刑尊主与杭域主并肩而立,都是抬头。
杭域主叹道:“只望他二人能过这一关卡,立下足来。”
刑尊主一笑:“徐师弟虽弱些,功法却似乎有些不凡,云师弟身具剑意,手段应是不低。”
杭域主闻言,亦是捻须而笑。
再说徐子青,他自打与师兄双修过后,体内沾染师兄气息,不知为何,就有了一种法门。
寻常若是有人以遁术带了他人,总是要受到几分影响,让遁速慢上一些,可徐子青却能化作一抹飘萍,如同飞絮一般隐匿在那遁光之内,不给云冽增加一丝负担。
此时也不例外,徐子青同云冽携手而起,一路只觉天柱高不见顶,似乎永远到不得尽头。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才不过短短几个须臾,在云冽急速遁行之下,两人已是落在了天柱之巅上。
这天柱之巅,远非下方所见那般狭小,反而方圆足有数十丈,宽阔广大得很。
若拿来斗法,也不会觉得如何拥挤。
在天柱的另一头,早有五六个修士等候。
他们每一个身上气息都很强横,散发出来的恶意十分清晰,让人一见就心生不快。
显然便都是百陨山域中人。
徐子青暗暗一叹,不过是个守柱之战,既是对方先行挑衅,想必不会将所有弟子全都送来,可饶是如此,一次斗天之战里,也有这好几个对手。
相比之下,五陵一脉的确是可怜了些。
也不怪被这百陨山域当做软柿子捏了。
那百陨山域之人见徐、云二人,骤然就爆发一阵狂笑:“哈哈哈!原来是新晋的毛头小儿!不过区区一个元婴,一个金丹,竟也敢同祖宗们对战,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若是肯下跪舔你祖宗脚板,就饶你二人一条狗命!”
“速速束手就擒,留你们一具全尸!”
如此骂阵之声不绝于耳,粗鄙非常。
徐子青也见过不少境界高深的修士,但多半不论正邪,都总有几分风度,哪里像是眼前这群那般狂吠,让人嫌恶之极。
但很快,他便知道骂阵归骂阵,那些人的脑子,却是一点也不愚钝。
只见其中一个相貌端正的男子一抬手,将骂声止住。
他而后却不怀好意,说道:“若你们同往年一般只得一人守柱,我百陨山域自也只出一人,但而今你们有两人同在,我们便也要让两人出战才是。”
百陨山域早得了消息,五陵一脉新收纳一位年轻元婴,潜力无限,但如今修为却低了些。
故而百陨山域来此柱之人,就有五位元婴后期,一位化神。
正好在这一次斗天之战里,不仅要让这年轻元婴陨落,更要借机在五陵仙门捞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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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百陨山域自恃打探到五陵山域新晋弟子消息,自以为派遣这许多元婴、化神前来,定是能稳稳压住这两人一头,还能除去未来心腹大患,都是十分嚣张。
现下那位化神发了话,其余几位元婴便也“嗬嗬”笑了起来。
徐子青微微皱眉,往云冽处看去:“师兄?”
云冽道:“你守后方。”
徐子青神色一正:“是,我定竭尽全力,师兄也请多加小心。”
云冽自然也应了他。
当是时,徐子青便又看向那几人,回应道:“既然如此,诸位请出手罢。”
而那些百陨山域之人见他们师兄弟两个不为所动,得意之色也冷了下来。
那化神一挥手,说道:“来两个教训教训这小辈。”
五个元婴之中,也就走出两个气色格外狠戾之人,而其余几个则晃身后退,落足在一艘舟形法器之上,脱离了这天柱之巅。
徐子青暗道一声:来了!
他心里却不畏惧,只也后退一步,便是做足了准备。
随后两手一搓,掌心间迸发碧青光芒,一瞬扑到两边,就在地面上骤然升腾起百株巨大藤蔓,每一株都有数十丈长,粗及水桶,通体黝黑,如同钢铁一般。
那两人一愣,随后就嗤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说完,其中那蓝衫的五指一张,手里已一条长鞭,光华流转,乃是一件宝器!
只见那鞭“啪”一声抽打在地面上,火光炽热,那处竟是裂开,又有焦黑一片。
与此同时,裂痕边缘处正触及最外方的一条藤蔓,很快藤蔓被一团火光裹住,化作了一捧黑灰。
这力量,好生霸道!不过只是余波,已是让那藤蔓经受不住!
徐子青并不意外,他心中念头一动,黑灰里便又生出一株一模一样的藤蔓来,便是生死轮回之功。
草木之物,生生不息,如何是毁去了一根就能完事的?
若真是如此,也未免把他显得太无用了些。
另一个元婴身着紫衣,脸膛也是一般的紫色,见状张口一喷,就有一蓬紫色云霞急速穿出,如同闪电一般,直逼徐、云二人!似乎只让人见到紫光一闪,已是近在眼前!
元婴老祖施法之快,远非金丹真人所能比拟!
徐子青目光一凝,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算这些挑衅之人再如何嚣张跋扈,元婴就是元婴,哪怕出口粗俗,手里的功夫却全不含糊。
他眼力极佳,分明就见到紫色云霞里有一簇细针,肉眼根本不能看见,就算是用神识扫过,也只能瞧见一点针尖寒芒,转瞬就要让人万针穿心!
但是徐子青并没有出手,因为云冽已先行出手了。
他身形一动不动,眉心已飞出一柄黑金长剑,瞬时化身千万,形成森寒剑阵。
就在同一时刻,紫色云霞也扑进了剑阵,却是被剑阵两番变动,就给绞杀得干干净净。
这不过是那两个元婴的试探罢了。
而这试探之后,他们的目光也更为冷静。
徐子青手指掐了个诀,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他便能立时做出反应。
云冽静立剑阵之中,发尾微微上扬,冰冷气息仿若能将空间凝结,从他身上往四面八方铺了开去。
一时间杀意如水又如风,让人稍一察觉,就遍体生寒。
紧接着,那两个元婴化作两条虚影,立即合身扑来!
来得好快!
徐子青心里一凛,手指一划,黑色藤蔓已然包抄过去,要将两条虚影捕捉!
但下一刻,他却如同心中被一个大锤砸过,让他不由一声闷哼,似乎要受了内伤。
那一刹,所有藤蔓齐齐断裂,全部被毁掉了。
而那两个元婴的来势不停,那些藤蔓竟半点也没能将他们阻拦!
……果然不愧是元婴老祖。
云冽一闪身,已拦在徐子青之前,那一座剑阵随他而动,已是将这天柱之巅尽皆布满。
那数目,怕不有数万乃至更多?
密密麻麻,如同骤雨。
恰此时,两个元婴逼近。
剑阵倏然而动,登时东南、西南两侧各有无数小剑集结,如同泄洪之水,轰然有声,又仿若凝聚成一座巨剑般,直要将那两人扎成两只刺猬!
两个元婴身形一滞,不得不迅速闪身,一个运起长鞭狠狠一甩,另一人则双手连抓,分别将许多黑金小剑打碎!
但眨眼间那些小剑再度凝成,居然有一种源源不断、无法终止之势。
当真是……让人心生烦躁。
两位元婴不得已,只好一面消耗真元,一面极力寻找剑阵破绽。
他们倒不吝惜使出绝强手段,想要把剑阵直接冲破。
但经由许多试探,其中紫衣元婴先开口喝道:“是已然形成实体的剑意!”
蓝衫元婴也是暗恨。
剑修之能,同阶之中远胜他人,若剑修悟得剑意,一旦精深,便能横扫一方。
而形成实体的剑意……那分明就是剑意境界极深之相!
若是寻常法宝形成的剑阵,就算再如何变化多端,再如何精妙万分,也总是有破绽存在。如想破阵,只要找到那破绽,极力而攻,就多半能够破阵而出。
但这是剑意形成了剑阵,要如何防备?
就算找到剑阵破绽,除非有人能将剑意彻底击碎,否则只要剑意尚在,剑意之主一个动念就能立刻再将破绽补上。
这剑修之剑意,除非同样以剑意对抗,不然当真都十分难缠。
如此对峙之下,藤蔓全灭徐子青并不意外,他两手一握,将青光迸发。
那些原本生长着无数黑色藤蔓之处顿时一股翻滚,那些残骸枯藤化为乌有,而几乎同一瞬,更多粗壮的血色藤蔓冲天而起,比起那些黑色藤蔓更大上一圈,也更加强悍。
无声无息的,血色藤蔓上堪比缸口大小的硕大叶苞,内中森森利齿一张一合,其狰狞可怖之势,让人惧怕不已。
在这时候,徐子青竟将容瑾释放而出,从前的一些忌讳,在此时都不看在眼中。
只一刹那,就使得这天柱之巅如同地狱,焕发出嗜人光彩。
云冽眉心黑金光芒一闪,众多黑金细剑也如同牛毛针狂射而出,仿佛风浪席卷,把两个元婴包围更紧。
两位元婴不得不更进一步,对视一眼后,他们将额头一拍,头顶登时迸发一片无形大力。
紫府小乾坤!
两尊庞然大物虚空而立,散发出无以伦比的强劲力量,它们内中闪烁着无数道之痕迹,自上而下,就要把剑阵狠狠砸碎!
那两个元婴也是下了狠心,意图以小乾坤之力,破除剑意剑阵之威!
但很显然,他们小瞧了云冽的力量。
只见云冽双眼中黑金光芒一闪,无数小剑就瞬时汇聚成两股洪流,变成了两柄如同山岳一般的巨型大剑!
那大剑迸射而出,一道厉光之后,已然分别刺向两个小乾坤!
“轰——轰轰!”
震天巨响之后,巨剑与小乾坤相撞发出极强威能,把周遭空间都要震碎一般。
原来那剑意形成的剑阵随云冽心意能瞬时百变,即便两个元婴祭出小乾坤再如何迅速,云冽心念一动,已是抢先在那小乾坤未稳之前,就先让巨剑趁虚而入,让那小乾坤猛然溃散!
那两个元婴亦是狠角色。
他们眼见小乾坤不能聚集,就知大势将去,一来以他们之能,根本无法破除剑阵;二来要想再度聚集小乾坤,他们也要耗费一些工夫,短时之内,亦是不能做到。
输定了。
可怎么甘心轻易落败?
蓝衫元婴长鞭一抖,鞭子如同灵蛇,直往徐子青胸口刺去!
那架势,正是要把他抽成筋骨粉碎,其鞭子阴狠之处,一旦抽中,更是能将他元神都抽成粉碎!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念头动时,容瑾挥舞枝条,挡在他的面前。
看来这斗天之战并非单纯切磋,那放出的狠话也不单单是狠话罢了。
山域之间,弟子之间,可夺取对方性命。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手软!
嗜血妖藤成熟至今,其坚硬尤胜宝器。
那长鞭虽是厉害,抽打在妖藤身上,也不过发出数道金铁交鸣之声,根本不能突破那藤、抽碎徐子青肉身元神。
但在那元婴周身气息鼓荡之下,妖藤也无法近了他身,亦不能释放自己的威能。
云冽神色冰冷,剑阵顿时汹涌。
无数剑锋疯狂绞杀,把那紫衣元婴困在当中,寸寸磨杀!
那紫衣元婴力量虽强,护体灵光亦被层层斩去,到后来他猛然大喝一声,就要自爆——
他面前众多长剑一瞬化为一柄,直捅进他丹田之内。
剑意之狠,能灭杀元神。
那一柄黑金长剑刺中那紫衣人丹田里的元婴,破坏之力顺之而上,直捅紫府。
再一记搅动,就把元神也毁掉了。
另一边,蓝衫元婴和嗜血妖藤正在僵持,就有无数长剑劈头斩来。
那蓝衫人一扫眼,就见紫衣元婴向后栽倒,七窍流血,他瞳孔蓦然收缩,动作竟有一丝破绽。
就在这一丝破绽里,那些长剑瞬时有几剑把他刺中,流出血来。
同时嗜血妖藤嗅到血气,登时循之而去,就将蓝衫元婴护体灵光破开。
下一刻,嗜血妖藤就钻进那流血之处,巨大叶苞猛然吸吮——
顷刻间,那蓝衫元婴的一身血肉,就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缕元神自紫府脱出,正被一柄黑金细剑碰上,一个翻转,便是烟消云散。
整个对战不足半个时辰,两个元婴都是元神俱灭。
虽不过是对这新晋弟子一个试探,孰料却将两个元婴尽皆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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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落两个元婴之后,徐子青立在一片妖藤之中,俊雅形貌同狰狞妖藤相映,就显得有几分诡异起来。
而云冽双目黑金光芒闪过,漫天剑意就化作一缕细芒,一瞬消失不见。
两人一前一后,看似相隔颇远,但彼此之间却仿佛有一种气机相连,要人觉得混若一个整体,难以捉摸对付。
那舟形法器上,还余下有一个元神,三个元婴,此时神色都凝重起来。
照理说,对付一个元婴初期并一个金丹后期,两个元婴后期境界压制之下,应是稳胜。但谁能料想,被杀死的反而是两个元婴后期呢?尤其是那白衣的竟是个剑修,尤其让他们意外。
果然是有两把刷子,才敢来做这守柱之事。
那化神修士心中暗自计算,自觉方才所见招数都能敌过,就抬手吩咐:“毛德,你与我同去。”
百陨山域人数虽是不少,却不能肆意消耗,既然已知那两人棘手,就不应再让身手不敌之人前去送死。还是由他这更高境界之人并余下三人中修为最强者一齐出手,才为上策。
就有个披着黄色大氅的壮汉抱拳应道:“是!梁师兄!”
而未被指明的两个元婴先前见到两个同门惨死,已是大惊失色,思及自己的修为,都是颇为忐忑。此时闻得梁姓化神之言,登时松了口气,也立时明白了这位梁师兄的好意。
他们如今只盼梁师兄能顺利解决那两个小辈,否则……他们几人拜在那两人手里,就当真是颜面扫地了。
梁姓化神也不多言,既是扎手的硬点子,还是直接碾压了痛快,废话就不必了!
随即他与黄氅大汉都是晃身,一齐出现在天柱之巅。
云冽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化神身上。
与此同时,徐子青也对上了黄氅大汉。
这回比先前要艰难不少,他略为估算,把握不大。
凡是元婴老祖周身自有护体灵光,正如一层铜墙铁壁,金丹修士不能破开。
若非如此,徐子青只消让容瑾团团将人围住,哪里还会那般吃力?
但现在,他就只能依靠功法神妙拖延时间,待师兄解决了那化神,再来同他配合,斩杀这尊元婴了。
心里盘算过,徐子青神色里倒没什么畏惧。
事到如今,双方更不必有什么寒暄。
先下手为强!
徐子青口中念一声:“咄!”
指尖之上瞬时凝聚一团青光,直射前方。
青光落地,霎时化作一棵幼苗,迎风二章,转瞬就高过十丈。
随后无数青光连续闪烁,立时化作了一排如同钢铁一般的巨木,就如同众多卫士,牢牢地把守在了前方!
黄氅大汉在徐子青点化青光的同时,也化作一团黄沙般的物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巨木枝叶一摆,就对准那黄沙猛然一拍——
然而虽是阻拦部分,余下黄沙却依旧锲而不舍,穿越阻碍,直扑过来!
徐子青神情微冷,手指动作不觉。
刹那间,巨木后方又现巨木,层层叠叠,几乎要化作一座森林。
每一层巨木都能削弱几分黄沙,然而持续下来,也不过只削下了小半。
眼看那黄沙越来越近,仿佛要将徐子青吞噬了!
徐子青微微一笑,道一声:“变!”
下一刻,最近的一层巨木登时化作了十余只猛虎,各个张开巨口,对准黄沙撕咬起来!
其中最大的那一团,就被领头虎猛然昂头,一口吞下!
这正是《万物化灵诀》,使万木化为万物。
多年磨练,徐子青已通百种变化,就让他手段层出不穷,多出了许多机变。
现下,却是正好用上了。
此时众多猛虎蹲在地面,奋力咀嚼口中黄沙,将那当作什么美味一般。
但徐子青却万万没有掉以轻心,他的法术虽然神妙,可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元婴后期,又哪里是这样的术法就能轻易解决的?必然还要生出变故。
果然,猛虎们咀嚼得虽是欢畅,但忽然间,都不由哀嚎起来。
那本来干瘪的肚腹处,陡地像是吃下了十顿饭,吹气般地涨大了!
渐渐肚腹涨成了硕大的球状,皮毛绷紧,像是已然要到了极限——
“嘭!”
只听得一声巨响,十余头猛虎的肚腹居然全都爆裂,“哗啦啦”淌出了一地黄沙。
这些黄沙飞快聚拢,正在不断地堆积。
区区眨眼工夫,就已然要成就一个人形了。
徐子青盯着那黄沙,掌心现出一个葫芦。
他很快念动法诀,葫芦口便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来!
顿时周遭流风四起,那些正在聚拢的黄沙边缘,一些沙粒也急速地被葫芦吸取进去!
但是徐子青的动作,显然还是慢了两分。
葫芦虽是一件厉害的法宝,可那黄沙却已然塑成人的形貌,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黄氅大汉的真容。
他的气血似乎并未受损,但神色并不好看,显然没料到徐子青也有这样的手段——任凭是哪一个人,任凭他变作了什么模样,若是被一些猛兽吞进肚子里,总也是好受不了的。
黄氅大汉冷漠地看了徐子青一眼,就一张口,喷出了一个黑色小鼎。
那鼎在半空旋转一周,鼎盖揭开,霎时倾泻出数道黑褐色的沙流!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徐子青顿时明白,这沙流有毒!
从方才那几种手段,他也猜了出来,黄氅大汉分明是个土属修士,但路子却有些怪异,能身化黄沙,又能喷吐毒砂,全不像什么光明正大的术法,反而有种阴毒鬼祟之感。
好在木能克土,他又从木众多,这可比让他遇上同境界其他属性的修士来运气要好得多。
一眨眼,沙流已然将徐子青团团围住。
徐子青眉头微皱,扬手时,一层翠绿叶片立即汇聚成墙,从上到下将他牢牢护住。
如此形态,让他如同身处于一个密闭的绿色罩子里,立时就安全不少。
沙流“扑簌簌”打过来,却全都打在了罩子上。
随后就听得一阵“嗞嗞”之声,罩子外围那一层叶片登时腐蚀大半,徐子青再施法诀,就让那叶片复苏,重新焕发生机。
然而沙流如同水流,激荡冲刷,并不休止。
那些叶片虽好,却又能坚持到何时?
黄氅大汉面上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来,右手竖起两指操纵那鼎喷出更多毒砂,左手却虚空一抓,拿住了一个似杵非杵、似棍非棍的奇形法宝。
他再一念咒诀,那奇形法宝破空而来,末端尖锐,就要将那碧绿罩子刺破!
“噗噗——”
同一时刻,无数藤蔓蜂拥而来,一起挡在了罩子前方!
那奇形法宝正正刺在藤蔓之上,发出几声闷响。
也不知这是什么法宝,如此锋利,居然连寻常宝器都不能损伤的嗜血妖藤也刺破了一些。
好在入得不深,就有另一支藤蔓自侧面而来,前端一绞,已是把那法宝拔出,一瞬丢开了。
黄氅大汉心里一惊。
他这件法宝淬炼不知多少回,堪称是中品接近上品的宝器了,其锐利程度,甚至比许多不甚好的上品法器都要更强。
先前他满以为此物能轻易撕裂所有阻碍,直接解决那金丹小儿,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小儿放出不知什么藤蔓,居然不止能吸食血肉,更还在坚硬之上有些古怪!
黄氅大汉态度不由更加凝重。
他操纵那法宝,就同嗜血妖藤厮杀起来。
那藤蔓狂舞、法宝穿刺,你不让我,我不罢休,都想要将对方压服。
又有无数毒砂肆意喷洒,密密麻麻附着在那叶罩之外,将那莹莹碧绿,也化作了一片坑洼。
当真是斗得凶狠之极!
可短日之内,一时却都不能奈何对方了。
徐子青沉心定气,心里则微微苦笑。
他看来十分从容,实则真元渐渐空虚……元婴老祖功力何其雄浑,就算他功法精妙、能暂时应对,也当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每支撑黄氅大汉一轮攻击,他都要虚弱数分。
越是威力大的招数,越是能对敌的术法,对他的消耗,也就更加巨大。
不多想,徐子青只取出一瓶丹药倾入口中,就一下咬碎了数粒魁元丹。
此丹药效极佳,为金丹真人帮补真元极是快速,但它药性也十分暴躁,一入口中,就化作滚滚热流,一瞬流淌到四肢百骸,在丹田里剧烈冲击起来!
忍,狠狠地忍。
就算再如何痛苦,他也绝不能让黄氅大汉得逞!
另一头,云冽与那梁姓化神修士对上。
他两人之间的对战,就不同于徐子青这边让人眼花缭乱,反而是□裸的冲击对撞!
那起因,也不过是梁姓化神要来一场快斗,起心最初就要进行碾压。
当是时,梁姓化神只一点眉心,头顶就生出一座半凝实的紫府小乾坤来!
这一座小乾坤才一出现,就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熔岩之力,炽热爆烈,滚烫炙人。
就仿佛周遭方圆百里之内,也全都要被岩浆冲刷,将所有生命全都吞噬!
云冽抬眼看过,神色不动。
这位化神露出的紫府小乾坤,的确是他见过最强的一位了。
只是这样的强度,却不足以让云冽惊心。
下一瞬,同样极霸道的一座紫府小乾坤,也浮在了云冽头顶的虚空。
这一座小乾坤的轮廓亦是十分清晰,竟然几乎要形成实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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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姓化神登时大吃一惊。
寻常修士到元婴时方能开辟紫府、催生小乾坤,而又要经过许多时候的打磨、领悟,将己身之道融入其中,才可让那小乾坤持续衍化,形成仿若真实的世界。
眼前这年轻剑修不过刚刚元婴初期,能凝聚小乾坤已然颇不容易,而现下看来,他的小乾坤居然比他这化神修士更凝实数筹,如何能不叫人诧异!
只是这梁姓化神却不知道,云冽之小乾坤,原本初生时就有不同。
因着本是剑修的缘故,他之肉身就比普通修士更为坚硬,而云冽此人性情坚毅,耐心极佳,当年身为幼童时就可耐下性子磨剑十年,此后更依从本心选择一条前人以为必败之大道苦修,就算同代许多修士都早早结丹,他亦不曾有半分颓丧,更未有半点急切,反而胆敢让天魂离体,且苦练基础、不断积累、开拓丹田经脉。这就让他本身的积淀远胜同境界之人。
到后来得徐子青之助,终是结丹,他仍是练剑不缀,对剑意也是日日打磨,丝毫没有松懈。
而后云冽又遭遇不少磨难,就在那如意仙庄时,终于在无数大能威压压迫下,以己身剑意生生劈开紫府,居然提前凝聚出小乾坤雏形来!
他这就比其他修士,都早了好大一步。
更莫说紧接着又有天澜秘藏奇遇,虽是入了魔,却因祸得福成就仙魔之体,更有剑形木上无数剑形叶中剑意尽入剑域,使其更为稳固几分,随后再有剑道果实,有无数道之痕迹刻入剑域,形成倒挂星河,孕育那一把黑金巨剑的剑意显化……种种经历,都给那小乾坤雏形增添光彩。
随后因魔袭而托生,历经人世七情补足,继而结婴,天道规则之下,小乾坤雏形晋为真正的小乾坤,再因同徐子青双修而得生机,让无边剑域也变得有几分灵动。
若是这许多的机遇下来剑域还没得几分特殊之处,岂非是白白浪费了那许多的剑道果实、那无数的剑形叶?从前那般多的苦楚,岂非也都是白白遭遇了么!
云冽不言不语,他只念头一动,剑域就骤然动作,直往那梁姓化神处镇压过去!
梁姓化神可没料到这一个元婴初期还隐藏这杀手锏,可惜骑虎难下,他自然也只能一咬牙,同样放出熔岩之域!
就是轰然相撞!
一个几近凝实,一个不过是半凝实,碰撞之下,结局可想而知。
梁姓化神原以为能速速解决战斗,却未料到自己反而落在了下风。
只听得连串轰鸣,剑域与熔岩之域猛烈冲击。
澎湃的能量化作滚滚飓风,不住向四面八方流溢,其余波之广,十分骇人。
就连还剩下两个元婴的舟形法宝,都□纵着往后再退了数丈!
而天柱之巅的另二人又如何?
且说那徐子青已服下不少丹药、弥补真元,而黄氅大汉精气充足,并无此患。
两人勉勉强强,也算是正在僵持。
只要徐子青稍露破绽、有一点空隙,黄氅大汉就能一击而破。
不过是苦苦坚持罢了。
待飓风起时,疯狂涌动,徐子青和黄氅大汉都受了不少冲击!
容瑾护主,自动生成无数藤蔓,将徐子青重重包围起来,生生抗住了那余波之威。
黄氅大汉则是大吼一声,双腿猛然一顿,就变作了流沙一般,死死地陷入了地面之下。
但二人施法手诀皆未停止,法宝、妖藤、叶片护罩依旧如故运转。
这一场余波震动,也并未让两人的僵持局面打破。
再看那剑域同熔岩之域对撞数下过后,都略略后退。
霎时间,就见那熔岩之域外有许多裂痕,反而是剑域坚固如故,让人心惊不已。
梁姓化神登时好一阵心痛,面皮都不由得抽动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将小乾坤竟炼成如此模样!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两分嫉妒。
云冽之剑域,内里无数剑意形成冲天之剑,更隐约有生机闪烁,更是连道之痕迹都颇有形状、快要成熟一般,相比起来,梁姓化神的熔岩之域就要简陋得多。
尽管外形已然半凝实了,内里只堪堪留下一二大道痕迹,更没什么仿若能生生不息的力量,就算熔岩流动阵势滔天,依旧并无灵性,仿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死物。
饶是如此,熔岩之域到底也是梁姓化神苦心凝炼而出,他哪里还舍得继续冲撞!
可云冽却不能轻易让他收回。
既然胆敢来做这挑衅,自要让他狠狠吃一顿苦头!
云冽双目里黑金光芒闪动。
他剑域之中倒挂星云猛然旋转,其中那黑金巨剑倏地一个搏动——
下一刻,那巨剑疾飞而出,化作一道厉芒,就直往熔岩之域斩去!
“轰隆隆——”
这响动如同雷鸣,连绵不绝。
熔岩之域里,岩浆掀起滔天巨浪,仿佛想要倾泻而出,然而一道黑金剑光划过,那巨浪就被拦腰斩作两半!
而这一个小乾坤,也似乎更加摇摇欲坠。
梁姓化神恨得咬牙切齿,他面色铁青,再不顾其他,直接抬手打出一件法宝。
那法宝乃是一枚方印,带着绝强的山峦镇压之力,堪堪挡住了那黑金巨剑再度攻势。
巨剑外,黑金光芒与方印上金光抵触,彼此消磨,但当那巨剑外层尽皆消去后,留下的内部更为凝实。
竟让人瞧见,在那最为核心之处,尚有一把小剑。
这小剑亦是黑金色泽,但其意蕴却异常古拙,仿佛刻录了无上剑道意念。
但它却非是剑意聚合,而是以一柄小剑为根本,将剑意依附其上,使得它威力更胜数筹。
无疑,这便是云冽的本命宝剑,为庚金之精合融水精晶炼制而成,经由多年蕴养,以自剑胚上培育出这一柄真正宝剑,与云冽心血相连。若非其中剑灵尚在沉睡、此剑尚未完全开锋,其锋利强悍之处,还有提升余地。
故而在外围光芒消散后,内里精悍小剑反而实实劈中那方印,将它一击斩成两半!
方印灵光消散,落在地上,这过程总过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
但就是拖延的这些许工夫,让梁姓化神趁机收回小乾坤,急速后退出剑域笼罩之外。
他只叹此回当真是打错了算盘,不仅折损人手,更是让他自己吃了好大的亏。
紫府小乾坤既然厉害,一旦损伤修补起来也就越发艰难,今日一役之后,他们就算赢得了此回斗天之战,那得来的资源便是全给了他,也未必能够将他这小乾坤修补完好。
倒霉,当真是大大的倒霉。
既然倒霉到这地步,梁姓化神自不会再让自个继续倒霉下去。
对方剑域远胜自己,拼斗下去他虽不至于就这般惨死,但恐怕还要浪费更多宝物,那便更加不划算了。
想到此处,他纵身一晃,就回去了那舟形法宝上,口中说道:“这一根柱子,我等不争了,待来日再来清算!”
云冽见他退去,也是身形晃动,人便现身在嗜血妖藤之间。
他随后一指点过,那尚未飞回剑域的本命宝剑已是呼啸生风,一瞬疾飞过去,把黄氅大汉的奇形法宝切成两截。
那物就算再如何锐利,又是接近上品宝器之物,仍是比不得庚金之精坚硬无匹,生生折翼了。
黄氅大汉顿时胸口一闷,就喷出口血来。
此物正也是他的本命法宝,这回被人斩落,就要他元气大伤。
但这大汉既见那梁姓化神都速速脱离战局,自然也不敢多作耽搁,当即伸手一招,把断裂的法宝收回,自己也立刻化作一片黄沙,以最快之速匆匆离去。
这六人乘兴而来,只有四人沮丧而归。
离开前回头一看,就见那天柱之巅一双年轻修士并肩而立,头顶有剑域压制,周遭有妖藤肆虐,两人身上气息截然相反,灵光却彼此融合,让人一见就觉得他们默契非常,又让人恨得牙直痒痒。
经此一役,百陨山域之人也当知晓,虽五陵一脉不得不让新晋的元婴弟子守柱,但这元婴弟子绝非寻常弟子,若是想要趁机打捞一笔,也该趁早死了那条心了。
待那舟形法宝远去,徐子青挥手收了妖藤,身子确有些发软。
云冽也将剑域、剑意都收了起来,自己则一伸手,就将徐子青揽住。
徐子青抬眼一笑:“师兄,此回当真凶险。”
云冽略点头,说道:“若长期如此,当有所进境。”
徐子青一怔,笑意也越发深了。
不错,便是一来就遭遇此事,的确很是危险,但莫非他与师兄曾经历的危险就少了么?
总归不过也是一种历练罢了。
不论是何种历练方式,不论是旁人如何认为,他们只消坚定本心,磨练自身,便不会偏离大道。
而只要大道长存,仙途仍在,其他之事,又有何惧!
终于将这根天柱守住,徐子青就与云冽翩然而下,落在了那五陵山域主峰之上。
域主见两人下来,捻须含笑,眼神安慰。
刑尊主看他两个神情,更是现出几分欣喜。
身为宗门长辈,杭域主同刑尊主先前都极关注这一场斗天之战,难得有新晋的弟子前来,且都潜力非常,他们怎会置之不理?都是想好了若有万一,定要由刑尊主出手将杀招截住,出言认输。
只是如今却是得了好大一个惊喜。
徐子青和云冽才落下不久,另外几根天柱上,也有人飞身跃下。
略抬头一看,就能见到其余几个五陵山域之人披血而归,都是通身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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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刷刷余下七位守柱之人都立在了几人面前,有些倒是受了伤,却都不甚重,而神色间则颇有戾气。那衣裳上血迹斑斑,有些是对手的,自然也有些是自个的。
看得出是经历了一场好战。
杀气虽还未消,这七个做师兄的先看向徐子青、云冽二人。
这两个师弟初来乍到就遇上这赌斗,自是让他们颇有几分不放心的,但现下一见,便都是既讶异,又欢喜。
原来他们同百陨山域赌斗多年,早已知晓他们素来是什么作风、是怎么分配战力,可如今除却那徐师弟看着耗费多了些外,云师弟则是丝毫看不出异状,当真是实力非凡。
柯弘性子急些,开口便问:“云师弟,徐师弟,你两个战得如何?”
徐子青闻言,就微微一笑:“幸不辱命。”
几个师兄又纷纷知道,这师弟二人非但不曾受什么重创,更是将那对手斗败,守住了柱子……着实不可小觑。
刑尊主这时也问道:“你们几个如何了?若是输了,可要在两个师弟面前都没了面子。”
徐子青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妥。
他们赢了本是好事,若是反而惹得哪个师兄不快活,那就不好了。
但下一刻,徐子青便知自己心思太重了些。
就见一位叫做谢逢并一位叫做管恒平的师兄都摇头道:“这回我两个输了,不过也总让他们肉疼一把就是。”
虽是如此说话,不过在面对徐、云二人时,却都是并无不悦之色。
这一瞬,徐子青对五陵山域自又多出几分好感。
他自打修行以来,运道似乎一直不错,凡是亲长相关,都是心胸豁达之辈,要他心境也不由开阔起来。
——能同亲长相处融洽,他自是千百愿意的。
刑尊主听那两人说了,笑了笑道:“幸而还是赢了这赌斗,不然资源被人夺走,就要从你两个处扣出才是了。”
谢逢和管恒平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若当真如此,自无怨言!”
一行人说了这几句,杭域主便含笑将众人引到泉水边,都席地坐了,摸出两瓶好酒,分与众人品尝。
徐子青还有满腔疑惑,但此时既然诸位亲朋都那般欢喜,也就接过酒杯饮下,只是轮到云冽时他却伸手拦过,也顺势为自个的师兄代饮罢了。
酒水甘洌,酒过三巡。
先前赌斗时激起的血气渐渐也已散去,一众人神色亦安然下来。
刑尊主就一拍额,笑道:“今日太过欢喜,倒忘了两位师弟尚有许多事情不知,正好为你二人说说。”
徐子青求之不得,自是洗耳恭听。
刑尊主略想了想,便说道:“经历先前赌斗之事,徐师弟可是有许多不解?”
徐子青点了点头:“正是,还望尊主不吝指教。”
刑尊主叹了口气:“我先略说些,若还有什么不通之处,待我说完,再来问罢。”
徐子青自然听从。
就听刑尊主道:“这周天仙宗宗内资源虽多,但门人更是多不胜数,且不说那外门里依附者甚巨,就说内门要求极高、得要有金丹修为方可成为内门弟子,可饶是如此,这些金丹也有百万之数。”
到此处,徐子青倒抽一口凉气。
百万金丹!何其可怕的数目!
想他们倾陨大世界里五陵仙门也属巨头,金丹真人却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元婴老祖更是极了不得,怎么在这乾元大世界的主宗之内,金丹真人竟多到如此地步么!
徐子青再一想方才的斗天之战,来应战者竟至少也是元婴修为,只略想想,连对付他和师兄这两个境界最低的,百陨山域都派出了化神来,若是其他天柱之上,其他师兄们面对的敌手,岂非是更加厉害么!
而只是区区一个山域,就能匀出那许多元婴以的强者上……几乎都要敌得过他们一个大型宗门了。
按捺住狂乱心跳,徐子青冷静下来,继续听刑尊主诉说。
果然刑尊主续道:“而凡是元婴数目过了八人的,则可入住一条山脉,掌管一方山域,并八根天柱。而这数千数万的山域之中,大半都是乾元大世界内或宗门、或家族的子弟,余下极少的部分,方为我等其他大世界隶属主宗的二品、三品仙门被吸纳弟子的聚集之所。”
徐子青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
乾元大世界无比广大,周天仙宗名声赫赫,依附的家族、门派不知多少,又有这如此旺盛的灵气、无数天材地宝加持,同等年纪之下,这大世界里的修士自然提升更快,高手强者也会更多。
这些家族子弟、门派弟子里元婴聚集得快,当然也能占据更多的山域。
反观下级宗门,原本就身处中下大世界里,灵气远远不如上三千,且又有“三百岁下结婴方可吸纳”的规定在,人数定是远远不如,能吸纳到八个也更是不易,能占据山域的数目,也就更加稀少。
徐子青心里一动,脱口而出:“这百陨山域,想必根基是在外门?”
能有这许多的元婴,多半不会是中下三千大世界而来。
刑尊主一笑:“不错,正是百陨门在内门的势力。”
因着周天仙宗之故,外门依附的门派再如何符合要求,也不敢在门派里增添一个“仙”字。
随后,刑尊主就将话说完:“徐师弟想必也是明白,凡是结婴后的修士,再想更进一步,就少不得许多资源相助,一旦补给不够,就容易停滞不前,严重者道基毁损,境界倒退,也未可知。”他一顿,又道,“可想而知,宗门要供给那许多的元婴,还有境界更高者欲要成仙,耗费更大,如何能够人人供应?自要有所选择,也得有些控制才是。”
徐子青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道理确是不假。
宗门庇护弟子,弟子也需得一展所长,不可能人人均衡,否则反而不公道了。
之后的话,徐子青也就预料到几分。
正因为资源有限,宗门就有规定,凡入住山域者,每月每一山域便有定例,若是不足,便自行争夺。
而争夺方式,也就是斗天之战。
天柱一共八根,每一根天柱上守柱之人数目不限,而来赌斗者人数亦不限。
只是一条,凡赌斗者上了天柱,人数就不得更改。若是守柱之人有二,则邀战者便有七八人同来,一回也只能出战两人,但轮战却是不拘的,修为亦是不拘,杀人也是不拘。
听到此处,徐子青不免心里暗叹,这主宗未免太过狠辣,如何能让弟子这般自相残杀?
这般规定下来,争斗时下手难免更为凶狠,甚至故意杀人,也未可知。
如此难怪先前他与师兄赌斗时,头回的两个元婴竟下那般杀手,虽被他们亦反杀回去,但毕竟杀的是同门之人,这感觉可是不能十分好过。
何况如此规定之下,必然要有许多山域胡乱赌斗,争夺资源,更有如百陨山域这类见五陵山域人数少便想要欺之的,多尝到几次甜头,怕是就要时常如此,许多疲弱的小山域的资源,就要给掠夺尽了。
更莫说还有许多还未长成便先给杀死的同门,都是无辜得很。
宗门这作风,岂非就和“养蛊”相似?
可这偌大一个宗门,又怎么能如此对待门下弟子?
真是太过强硬,也太过不近人情了。
而且……五陵山域原本人数就少,若是再多几个如百陨山域般的势力来,那便岌岌可危了。
徐子青身为此中人,不由得他不担忧。
刑尊主等人都是窥见徐子青异样,互相对视一眼,竟都笑了起来。
徐子青自知心思被看破,但为何众位师兄如此反应,他却不明白了。
便听公冶飞柏说道:“这规矩听着残酷了些,却也不至于当真是偏颇到没了我等的活路。”
柯弘也道:“你只想这门规之下会使得许多人肆无忌惮,可但凡是个有些脑子的聪明人,也不会到处树敌,反倒给自己惹来一身的腥臊。而当真蠢到那地步的,又值当什么,还果真能小人得志不成?”
徐子青一怔,心里隐约有些念头,却不能立刻明白。
又有扈彰师兄说道:“除非当真弱得只余下几个元婴守柱的短命山域,不然哪一个山域没得如刑尊主这般的强者?若是赌斗时你敢不给他人留下余地,那就免不了有人要鱼死网破,让大能去碾压你家境界低些的弟子,总也有法子让你狠狠倒霉。到时候你大伤元气,就容易被其他山域分而食之,又怎么能不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徐子青被这一提点,立时就通了。
是了是了,修仙到底修心为上,宗门立下这可以掠夺他人资源的规矩,未尝不是一种考验。
若是老老实实赌斗、有所克制还好,那也算友好相争,说不得彼此还有个促进的作用。可若是以杀人、欺凌弱小为乐,必是贪婪之心作祟,待逐渐沉迷其中,自然心魔丛生,恐怕不过多时,或者哪一次历练、哪一回赌斗里,就要立刻陨落。
能修行到这地步的,若是不为心魔所迷,哪一个也不是愚钝不堪。
就算赌斗时不拘境界,莫非还真的有哪一个山域用出窍大能去对付个元婴小辈?就算对付住了,以大欺小到这地步还要面皮不要?而且那本该这出窍大能对付的另一尊大能,却又要谁来出手?即便当真出窍大能要比赌斗之人多上一位,可莫非不怕对手的大能因此生怒,也同样找自家麻烦?一旦哪个大能豁出去,让自家的大能陨落,那可是肠子都得毁得青了。要万一有其他山域趁自家疲弱前来挑战,自家战力尚未恢复就要出战,不就是让那后来的山域占了便宜,自己反而落不到半点好处么!
因此,但凡是赌斗的,总是想要既能镇压对手,又不毁损自身。
往往强些的山域对上弱些的,就派遣多几个同境界之人,再并上一二个超出一个境界的强人,如此既能将胜机提升不少,且又可让强人掠阵,护住自己一脉的弟子,不要轻易丧命——但凡是开口认输了的,敌对那座山域便不能继续再下杀手。
徐子青听到此处,心里一凛。
既然如此,那为何百陨山域上来就对他与师兄下了杀手?若非他和师兄与寻常修士有些不同,怕是在反杀对方之前已然先被对方趁机认输,也就必须要忍下这口气,让对方回去再酝酿杀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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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这般想了,自然也不犹豫,就将他与云冽在天柱之巅遭遇说了一遍。
众师兄闻言,都是怒意勃然。
宓兴就道:“那群小人恐怕是又生出算计了!”
公冶飞柏也道:“早在云师弟被召回主宗之前,我们五陵山域就得了消息,百陨山域素来同我们不和,想必也是探听到了,就想要灭杀云师弟出气,也折损我们的人手。”
另还有几个师兄,俱是纷纷开口。
“云师弟来了,我等师兄弟八个各守一根天柱,就有刑尊主可行监察之事,为我等掠阵。”
“早先我等山脉人数不足,刑尊主不得已要行守柱之事,故而不能挪出身来。”
“斗天之战时,我等只得自行留心,不要轻易丢了小命去。”
“我等中但有一人误事,就连这山域也不能保住了。”
徐子青听到这里,总算恍然。
怪道刑尊主地位格外不同,大乘期的大能不能事事掺和,余下之人中,便由修为最强者称尊主,监管对战之事。
若是哪个天柱上弟子不济、要被斩杀,尊主便可出手阻止,只代为认输即可。
如此也是对山域弟子一份看顾之情,就算对方尊主有什么不轨之心,也可有自家尊主截住,当真是颇为重要。
五陵山域艰难便艰难在人数不足,早年刑尊主也去守柱,就无人能监管斗天之战,凡是战中的五陵弟子们,就要更为警惕,也只能依靠自身--若是有一二人丧命,他们人数不足,就不得再居住在山域之内了。
反而是对方尊主可以在他们出手过重时解救其山域之人,让他们危险倍增。
也难怪如今他们见到云冽,会那般欢喜。
可说是五陵山域只多出云冽一人,却使他们的压力大大减轻了不止一倍。
徐子青也察觉到其中严峻之处,但既是同门,且同门之间如此和乐,也自然应当同甘共苦,将这五陵山域坚持下去才是。
不过他到底还是初来乍到,晓得的事情不多,只猜得了部分,而未能窥得全貌。
虽说修士结婴之后寿数二千、化神五千出窍一万、大乘期更是几乎无有穷尽,看着岁数悠长,仿若尚有许多年月能守得,徐子青早先虽也担忧杭域主迟早将要升仙之事,他却并不知道,这杭域主,早已积累得完满了。
若非杭域主他一直压制,怕是仙界早已发下召唤。
待他扛过雷劫,便要飞仙。
而且刑尊主虽为出窍后期修为,但短日里并不能突破至大乘境界,一旦杭域主飞仙……等待五陵山域的便是出窍后期的域主,再并上两个出窍初期,几个化神,一个元婴。
那将是五陵山域最为积弱之时。
这五陵山域余下的时间,更是远远没有徐子青所想的那般多了。
因此,多了一个云冽,又岂止单单只是多了个守柱之人?更是一份能护持五陵山域的力量。
随后许是见气氛严肃了些,刑尊主又将一些事情说与徐、云二人知道。
譬如时常来寻五陵山域赌斗的除却百陨山域外,还有天心山域、火元山域、玄霜山域,都是乾元大世界本土宗门晋入周天仙宗内门的势力,因各有数十元婴、十余个化神并出窍若干,却又并非是那等极大的势力,就总是在各自牵制之余,也来寻五陵山域的晦气。凡是五陵一脉的赌斗,往往也是因这些山域而起。
这三个山域就同百陨山域一般令人厌恶,正如同那赶不走的苍蝇,每隔一段时日,总是要来将五陵山域恶心一回。
因着赌斗次数一月不得多过一回,这几个山域曾经接连四月轮换前来骚扰,使得五陵山域苦苦守柱,那几月的资源也被夺了大半,后来若非是五陵一脉之人恨红了眼,几乎以命搏命,也不会将那几个山域之人驱走。
此后他们虽不敢再那般无赖,但也因此结下了仇怨,但凡是需求资源之时,都会再度前来。
不过只要不用什么卑鄙手段,彼此之间算是各有胜负,才能让五陵山域休养生息。
徐子青自然在心里记下这几个山域之人的名号,若是遇得他们生事,只管下手重些,不必顾惜。
再例如有每十年一度群域小比,百年一度风云榜战,千年一度道元大会,都是极好的契机,需得奋勇争入,夺得战果。
此中还有许多细节,倒是并未一一说明,只是不论那一种机会,都得要元婴修士方可加入。
刑尊主等人说了这些,也未尝没有勉励徐子青之意。
正说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炸雷之响。
众多师兄不由都是神色一喜,说道:“来了!”
徐子青一怔,什么来了?
就有吕文歌师兄说道:“是赢得的赌注并本月月例来了。”
徐子青一愣:“赌注?”
吕文歌就笑道:“若是提前不做好约定,赌注便是当月月例五成了。”
随后众人都是起身,徐子青看一眼自家师兄,悄然道:“我们也同去瞧瞧?”
云冽略点头,就同他携手而起。
一行人都站起身,果然天边划过一道白芒,以神识遥遥扫去,竟是一只数丈长的仙鹤展翼而来,其身形如闪电,却又极致优美,如同行云流水,让人生出许多赞叹。
那仙鹤才飞来,就在半空化作一个形貌不过七八岁的童儿,唇红齿白,玉雪可爱。
竟然是一个妖修。
童儿手里拎着两个布袋,一个内里东西多些,一个看着少些。
他随后开口道:“五陵山域此回赌斗胜于百陨山域,其本月资源当分尔一半。”
说完后,就把两个布袋一掷而下。
刑尊主伸手一抄,两个布袋都到他手里,他就拱手道:“谢过鹤使者。”
童儿点了点头,板着脸再化作一只仙鹤,飘然而去。
徐子青方才暗中打量,又问过自家师兄,就知那位鹤使者也是出窍期的强者,同他一众灵禽兄弟一般,专司派发资源之事。只是不知他们分明尚未将赌斗结果报上,怎么鹤使者却先行知道?
他有了疑问,便也问了出来。
就有宓兴对他解答:“徐师弟有所不知,我们这主宗内门里那般多的天柱,其实都乃是一件半仙器的部分罢了。凡是上了天柱赌斗的,如何对战、有多少人对战、战果如何,都能自天柱反馈到天柱之母处,让掌管资源派发的长老得知,再给鹤使者发下命令来。做不得丝毫虚假。”他一顿,又说道,“而若是当大敌到来,天柱就回复半仙器之躯,能护住山域中的弟子。”
因此,能占据一座山域极其重要,若是遭逢大难,也能有最后的护持手段。
徐子青闻言,再看一眼连绵不断的天柱与山脉,心里不由有些震撼。
那厢刑尊主已将两个布袋打开,且将内中之物倾倒在草地之上。
徐子青一见,心里好奇,就拉了云冽,一齐去看。
这时赌斗告一段落,众多师兄俱是看着颇为轻松,也都是将布袋中物围了起来。
刑尊主便笑骂道:“急个什么?还能短了你们不成?”
他们人数不多,守柱艰难,但也不是丝毫没有好处,譬如同样是小山域,所得的资源相同,分到每一个人头上的,也就多了不少。库存更有余留。
徐子青定睛一看,落在地上的,其实是许多沉甸甸的牌子。
颜色各不相同,上面的字样,也都有所不同。
刑尊主很快整理一遍,先把那上书“玄阶丹药两瓶”的二十枚牌子分了他以下、元婴以上的八个师弟每人两块,余下四块里,他自己留了两块,予徐子青一块,剩下一块则收到一旁,准备入库。
徐子青有些讶异,他倒不知自己还能得了这资源,照理说他是师兄道侣,一应用度,也应与师兄合用才是。
倒是众多师兄都没什么芥蒂,只说道:“既是同门,哪有将你落到一边的道理?只是你修为不至元婴,才少了一半,但不给却不行的。你若是觉得不该,不如多多苦修,早早结婴,就让我等欢喜了。”
徐子青闻言,心里颇有感激,便不再矫情,他若日后得了什么好物、这些师兄得用的,他也并不吝惜就是。
之后就还有许多牌子,例如“万年灵草三株”、“极品灵材两斤”、“下品宝器一件”,诸如此类的牌子,大多都是二三十枚,同样徐子青得了减半的分量,其余尽量都是平分,分不出的,同是归了公库,留待日后使用。
其中最罕见的牌子莫过于一种“特等资源”,不过只有两块,每一块只限一件物事,往往都是极特别极难寻的资源。若是哪个修士要突破了,甚至是大能将要成仙,所需的资源多半都要靠着这牌子领取。
若是寻常的牌子,根本换取不了那等极珍贵的资源,可想而知,这牌子当真是供不应求了。
这两个牌子自然是被刑尊主收好,再由域主保管一域公库,待到哪个弟子需要,再斟酌取出。
而这回赌斗得到的百陨山域此月一半资源,也都充入公库内,并不拿来分配。
但饶是如此,徐子青和云冽也得了不少资源,刑尊主丝毫没有偏颇,众多师兄也半点不生嫉妒。
众人各自收取牌子之后,气氛更为融洽,这时候,这些个师兄们就想起来,新来的这一位师弟同他的道侣,还不知要居住在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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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尊主见状,就笑道:“云师弟、徐师弟初来乍到,对山域尚且有些生疏,不如我等陪同两位师弟一起寻一处灵脉汇聚之地,让两位师弟入住。”
余下七位做师兄弟当然都是齐齐说“好”,当下就要动起身来。
徐子青与云冽自不会拒绝同门好意,告别杭域主后,就随他们一起驾了云头,往这一片五陵山脉飞去。
众人在上空,便能将下方之物一览无余。
五陵山脉总共有五十二峰头,内中绵延十三条一阶灵脉,三十余条二阶灵脉,纵横交错,贯通群山。
杭域主居于主峰,寻常都以陶冶心境为主,轻易不会离去。
刑尊主所居天行峰,就在主峰外侧。
宓兴等众多五陵门人,几乎都是各自占了一座山峰。
众人在云头之上都是运起神识,将群山里灵脉走向窥看。
那许多灵脉总有相交之处,而相交之处往往灵气更加旺盛,正为开辟洞府最佳之所。
宓兴等七人所居都是如此,且峰头临近,若是有什么需得守望相助的,呼喝一声,也尤为方便。
以神识观灵脉自是再容易不过,不多时,这些个师兄们也都挑出了一些觉得不错的所在。随后众人就将这些所在指与两个师弟,要他们亲自挑选。
徐子青亦看了一阵,又将师兄们建议之处瞧过,再转头看向自家师兄,询问道:“师兄以为如何?”
云冽扫眼而过,说道:“你做主便可。”
徐子青就微微笑了笑,神色很是柔和,手指也点住一处,说道:“若是我来做主,倒觉得那座峰头颇好。”
他所指的峰头地域颇为巧妙,同那些师兄所在峰头相距都是不远,其中更有两条一阶灵脉、三条二阶灵脉交错而过,形成了一个天然宝穴,灵气浓郁,几近实质。而且草木旺盛,生机勃勃,同时又少有山兽,气韵清幽。
当真是他一眼就有些喜欢。
唯独只是那宝穴处乱石多了些,但这些个乱石清扫起来,于修士而言当却是再容易不过。
云冽见到,就略点了头:“不错。”
其余师兄们观望过后,也都笑道:“这确是极好的宝地,徐师弟眼光极佳。”
选定了,就要收拾。
云冽和徐子青不消如何对话,已很是默契,一同出手。
只见数道冰冷剑光直刺而去,在那山中发出阵阵爆鸣声响。
巨石纷纷爆裂,碎石残渣滚滚而下,气势十分骇人。
就有几抹青光划过,山中顿时有许多藤蔓、草茎疯长起来,一瞬变得长且坚韧,如同条条长鞭,将那些碎石土块尽皆清理了干净,统统落到山脚去了。
如此短短几个呼吸间,那座峰头已变了个模样。
但凡是堵在山中的巨大乱石早就消失不见,草木之物也都齐整雅致许多。
在那灵脉交汇的所在,更是被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地。
这空地就在那峰头山腰往上,一片密林深处。
刑尊主爽朗笑道:“既已择定,便当开辟洞府了。若是有什么所需,尽可开口。”
徐子青见那处正是块平整土地,而灵脉乃自下方喷涌而上,便知此回不能径直开辟出洞府来,反而要另行建造才是。
这般想着,他身侧之人却动了。
只见云冽抬起手来,掌心里就现出一个黑金光团。
他随即将光团打出,就落在那空地上,霎时平地化出一座巍峨宫殿来。
宫殿高逾十丈,通身呈古拙青色,浑然一体,竟似毫无缝隙,仿若一座仅以一块巨岩雕琢而成。其上并无花纹,样式亦不甚精致,却别有一种厚重之美。
此殿刚刚化出,已是将整片山地占满,一望看不到内中有多少殿阁长廊,当真是奇妙无比。
徐子青不禁一怔。
这一座宫殿他并不知晓,成婚那日他窥得师兄从前记忆,亦是从未得见。
如此说来,这乃是之后师兄所得?
思及此处,他就看向云冽:“师兄……”
云冽低头,目光略柔和:“本是炼来随身之用。”
修仙之人要有无数历练,既已成婚,他同师弟自是同行同伴,总当有一座随行洞天,若是历练在外,也不必风餐露宿。
此时倒是恰好得用。
徐子青一听,便已恍然。
随即心中感念师兄妥帖,又有些自惭思虑不周。
他望向云冽目光里,就有两分感激,许多情意。
五陵一脉众人见这两位师弟蓦然对视,脉脉温情,都不禁有些好笑。
到底是新结成的道侣,满腔深情流溢于外,就叫他们这些没得道侣伴身之人,心里都快要生出妒意来了。
很快徐子青回过神,见到众多师兄揶揄神色,略有赧然,定定神,方笑道:“不如师兄们入门饮一杯水酒?”
刑尊主摇头笑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二人还是稍作休整,我等便不去打扰了。”
徐子青闻言,亦不勉强,就将众人送走。
待诸多同门都回去自己峰头,徐子青才往云冽处伸出手来,温柔一笑:“师兄,我们回去罢。”
云冽就将徐子青手掌握住:“好。”
随后两人化作一团遁光,直奔洞天之内。
·
徐子青与云冽两人在五陵山域安顿下来,同门之人尽皆通情达理,性情亦是豪爽豁达,相处起来甚是愉快。
云冽虽是寡言,众多师兄竟也不觉如何,反而喜爱他一身杀意,对他很是看重。
然而因五陵一脉到底势弱,除却当日里众人相聚一番外,其余时候都是各自修炼,少有齐聚之时。
徐子青自身修为最弱,平日里修炼也十分刻苦,不敢有丝毫放松。不过到底这洞天落在了灵脉交汇处,所得灵气乃是倾陨大世界中十倍不止,每一呼吸,都仿佛将灵气灌入,吞吐起来极是欢悦。
云冽日日打磨剑意不缀,倒是与往日无异,但他却也将剑域时时释放于外,威压深重,内中万剑齐鸣,也是时时刻刻,都在不断进境。
除此以外,两人每逢数日,便有双修之好,尽将两人修为互相贯通,不仅使得自己从对方身上得到许多好处,更也让两人默契更增,情意更笃。
徐子青更时常同云冽交手,互相切磋之下,斗法之能亦一日千里,进展迅速。
这般数年过去,徐子青两人对五陵山域已有深厚情谊。
期间他两个也见识到另几个对五陵一脉有恶意的山域上门赌斗,几场斗天之战下来,倒是都将那一根天柱守住,久而久之,那些山域也再不敢因两人境界偏低而心生轻鄙之意。
经由这些对战,徐子青举止之间,也多出几分凌厉,周身气息竟同那些师兄们有了些许相似。
这乃是身经百战后所具杀机、煞气,让他越发显出一些青年英气来。
与此同时,徐子青对许多事情,也更为了解。
周天仙宗内,环境颇为严酷,斗法切磋乃是常事,凡是门中弟子,皆以锐意进取为上,以退缩闲散为辱。
但也因此使得修为进展极快,只是在心境上,反而相对难以突破。
徐子青见识到许多山域实力,倒是看出一些事物来。
虽说五陵一脉生存艰难,但每一位师兄的力量都是非同寻常,其单人对战之力、术法运用、修为操控,都堪称巅峰,让人眼花缭乱,叹服不已。
而另几个山域里的修士人数虽多,可往往数人也不能斗过一位守柱师兄,师兄们越阶对战不在话下,且逃命功夫上皆为个中好手,拼斗起来狠劲又是一流,让人感觉十分棘手。
若未意外陨落,师兄们成仙飞升应当不是难事。
以小见大,五陵一脉对上百陨等数座山脉的情景,未尝不是所有中下世界被吸纳而来的修士们与本土许多修士的缩影。后者人多势众,资质修为都远在前者之上,但种种原因之下,前者未必不如后者,甚至犹有胜之。
但这也只是小山域之间争夺,若是遇上了人数更多的大山域,又会是什么情景?
徐子青不敢小觑乾元大世界底蕴,在对付百陨等山域之后,反而对群域小比生出了许多兴趣。
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苦修之余,还有一事需得百般留意。
那便是临阵突破之事。
早在第二回赌斗之前,刑尊主便特特提醒徐、云二人,因有人邀战便得迎战,故而即便突破在即,也要临时上场——五陵山域人数稀少,便是为难,也不得不搏命而往。
但长此下去,对修行必然不利,众人就想得一个法子,乃是平常修行时设法能推知突破时机、以作准备。而要做到如此地步,就不得不更加磋磨体内真元,更为熟悉功法、周身每处经脉穴窍,直至让自己对体内世界掌控到极精妙的境地,才有望稍作控制,找出契机来。就连那一回突破需得多少时日、有如何危险之处,也得推测几分方可。
至于如何规避险难,如何安排突破时机,若是不得不临阵突破又当如何解决后续疑难,便有许多门道,一时不能窥尽。
徐子青几年来苦心琢磨,尚未找出什么门道,好在他已是金丹后期巅峰,余下就是结婴之事,并不那般容易,倒是不必过分担忧需得临阵突破的危难。
只是这两日,他的修行却到了一个瓶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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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徐子青己身之道已然寻得,乃是生死轮回之道,万木本有轮回生死,而生机总是胜过死气。
死气他可借双修之际自师兄杀机中得来,亦有容瑾凶戾暴烈、吞噬无数,尽管现在差些,可多多筹谋,也未尝不能得……而且体内阳木虽不及阴木众多,到底次木里颇有几株,也算木气平衡……这些都不足以为瓶颈。
只是徐子青性情虽是温和,到底也是一直跟随自家师兄身畔,眼见师兄一路行来积蓄雄厚、纵横八方,他也是堂堂男儿,又与师兄结成道侣,如何能没有几分志气?除却自身,单单只说他不愿让师兄因他而丢了颜面,也不能不多做打算。
其中特特重要的,便是紫府小乾坤之事。
徐子青之道侣云冽金丹期就可开辟小乾坤雏形,徐子青自身之道不同,不能如法炮制,但偏偏日前得了一枚须弥芥子,就可以弥补这等差距。
在结婴前融合须弥芥子,可借芥子之力开辟小乾坤雏形,随后再借结婴时天道法则帮补,能让小乾坤雏形衍化成熟,同须弥芥子合而为一,省去数百年的打磨苦修--就正如云冽吸取剑道果实、无数剑意,徐子青也能有须弥芥子自带世界法则,与己身之道相合,亦有万木入体,化生世界。
这般大好的机会,徐子青如何能够放过?
故而自打得来须弥芥子,他已然将其温养在心窍精血之内,比之其他种子,都要慎重万分。
经由许多年,乙木之精不断刺激,须弥芥子到底渐渐恢复生机。
但--毕竟不曾真正恢复。
若是寻常之人,到了这时怕是已是无能为力,可《万木种心大法》原是威力再大不过的传奇功法,总是有特殊之处。
而这特殊之处,不仅是能催生出同寻常木属修士不同的真正植株,更可以在修炼至一定境界时,聆听万木之声--不单单只是能汲取零散意念,更可窥知万木所需。
故而须弥芥子意识虽是微弱,可被徐子青养了这些年下来,也终是能将意念传达。
若要须弥芥子彻底恢复,便得有真一神水浇灌。
而这真一神水本是上古传下的说法,至于如今,实则就是五行神水了。
徐子青手中自然没有这一种神水,须弥芥子便不能恢复生机。
瓶颈便在于此。
正沉吟时,对面榻上云冽睁开眼来,黑金光芒缓缓敛入。
他开口道:“有何难处。”
徐子青便说道:“正要同师兄商量。”
他就将瓶颈之事尽皆讲了,又将一些疑虑提出,请师兄指点。
云冽略思忖,将疑难为他点拨,随后说道:“可去万宝殿一寻。”
徐子青神情一动,笑道:“正该如此,我险些忘了。”
这万宝殿乃是周天仙宗门人以物牌领取天材地宝等资源之处,亦可以资源、灵石换取所需之物,与外界商行、拍卖行等交换物品之处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仅能容门内弟子进入罢了。
乾元大世界地大物博,周天仙宗赫赫威名,其万宝殿内的资源等物,自然也包容万千,品类丰富。
说不得便有这一种神水--就算不能全部得到,能寻得二三,也省去不少事了。
两人说定,就一齐往万宝殿处遁去。
遁光约莫行有半个时辰,就见到一个深谷,内中密密麻麻建筑无数,仿若一座巨大城池一般。
内中有数座极高的殿堂位于核心,外围则有街道无数,各种店铺、坊市、摊位,不一而足。
往来无数兽宠,或能飞天遁地,或能奔走如风,脊背都坐着华服修士,周身灵光湛湛,不知有多少法宝。另也有许多修士或御剑、或遁光而行,到了那山谷外,就俯身而下,进得“城池”之中。
如此热闹,比起人间繁华来也不遑多让。
但这一种繁华里却又有一种脱俗之感,与俗世大为不同。
徐子青和云冽急速遁行,很快到了一座大殿前,就携手而下。
那大殿高不知多少丈,占地不知多少亩,气势磅礴,当真是一座庞然大物。
殿门前有两个僮儿守着,看着形貌寻常,但若是有人用神识窥探,恐怕要被吓了好大一跳。
徐子青早先就读过五陵一脉所存玉简,内中存有周天仙宗地图,一些修士常去之处尽皆标明,也各有介绍。
故而他来到此处,并不对僮儿们注目,也不曾有什么失礼之处。
徐子青眉眼含笑,温和俊雅,而云冽神色不动,则自有一种冷峻气度。
两人都是极出色的人物,但周遭往来的都是天才俊杰,倒也不会如何引人注目。
两个僮儿一眼看见徐、云二人腰间令牌,就不言语,任凭两人进入。
这令牌正是周天仙宗的弟子牌,只要身处宗门,都需得佩戴身上,否则只怕寸步难行。
进入大殿,就仿佛入得一片广袤无边之处,目光所及不见尽头,原来是被施与了虚空术法,拓展出无边地域。
许多修士在殿中行走,抬眼所见,便是大殿中悬浮着的无数光团。
但徐子青却没有看向那光团,而是走近一位身着杏黄法袍的少年修士。
此人神色肃穆,这一身法袍便将他身份说了个明白。
他正是这一座万宝殿中的管事。
见徐子青走来,那杏黄法袍的修士身形微晃,从他体内已然走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
还未等徐子青回神,他又见那处再走出一个,往另一边进入大殿的修士走去。
如此奇异景象,就让他有些惊奇。
若是他不曾猜错,这当是分神拟化之术,每一个分|身内都含有一缕神念,同这分|身对答,就如同与杏黄法袍少年本人对答一般,而分|身应对之事,也都会传到本尊那处。
只是……能做到如此,至少也得有化神以上的修为,否则绝不能如此视若寻常。
不多想,徐子青就朝那过来的少年修士笑了笑,唤了一声“前辈”。
少年修士微微颔首:“你二人有何事,尽可说来。”
见这分|身态度和缓,徐子青心中一定,就笑道:“晚辈修行需得有五行神水相助,不知万宝殿中可有此物,又要如何才能换取此物?”
少年修士双眼中一缕黄光闪动,便说道:“五行之神水共三千六百种,你可有细致的说法?”
徐子青一怔,他倒没想过会有这般多五行相关的神水,原本是想着能说得容易些,没料到反而变得麻烦起来。
他当即又道:“非是寻常的五行神水,上古之时,其名应为‘真一神水’。”
少年修士点了点头:“能称作真一神水者,五种神水分作五行,或皆为阳极之水,或皆为阴极之水。如此计较,便有阴极之水十八种,阳极之水六种,你且一观。”他说时,手掌一抹。
徐子青面前登时现出一块玉板,上方有许多小字,又有影像。
果然有这许多种的阴极之水、阳极之水,但不论是阴极还是阳极,五行都不齐全。
阳极之水中,缺金、火两种,阴极之水中,则缺木、水两种。
都是缺了两种,想要更图便宜也不行了。
徐子青见过后,就把玉板交予云冽,请他这师兄也看一看。
云冽扫眼过去,略点头,以示明白。
那少年修士见两人看完,便问道:“如何?”
徐子青稍稍思忖,笑着回答:“两种都不能凑齐,倒让人为难了。”
少年修士说道:“此处神水不齐,尔等可去万德殿一碰运气。”
徐子青也有此意,但亦感激对方好意,就道过谢,拉了他师兄一同出门去了。
顾名思义,万德殿便是周天仙宗发布任务所在。
寻常若是万宝殿里都寻不到的宝物资源,就可以去此处寻找相应消息。
——不错,此处除了有宗门所需之物在其中发布任务外,更有许多天材地宝相关消息,尽皆都是为门内弟子方便搜集而来。凡是有所需者,在此处大多都能得到回应。
徐子青既然在万宝殿寻不齐神水,就要到此处来搜寻有关神水的消息,也好前往寻找。不论在此处是寻得了阳极之水的消息、亦或是阴极之水的消息,总是要寻到之后,才好去万宝殿换取与其相合的另外三种神水了。
进得大殿,他便发觉不管殿内殿外,这万德殿同万宝殿,形态都几乎一模一样。
若说有些不同的,那便是大殿内悬浮的光团,变作了无数玉符。
每一枚玉符都毫芒吞吐,像是一件法宝,但其实内中却有乾坤。
徐子青所需的消息,也就藏在这些玉符之中。
同样有穿法袍的管事分|身前来,得知徐子青所寻之后,一拂袖,就将一片玉符推了过来,恐怕不知有几千几万枚。
“这些皆为水属相关,你可自行寻找。”
徐子青心里苦笑,却也先行向管事道谢。
云冽立在徐子青身侧,直言道:“我与你同寻。”
徐子青心中微暖,也将郁气拂去,笑道:“多谢师兄。”
两人立时释放神识,在那千万玉符里一一寻找。
直花费了有两三个时辰工夫,方才滤出了五枚玉符来。
这些玉符里,无疑便都是有关神水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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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神识扫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为旁的,而是这玉符虽有五枚,但内里所载的消息,却不足够。
这些个玉符里,有三枚玉符说的是南融极水的下落,还有两枚则是炽岩极水的踪迹。
——竟都是火属阳极之水的消息。
但就算能顺利寻到这个,终究也只得四种神水,金属的阳极神水仍不知所在何方。
唯独好在却是不必选了,如今的情形也只能奔着阳极之水来寻,而多这一种,也总比一种也不得更好。
徐子青心念一转,就做下了决定,回首看向云冽:“师兄,就如此罢?”
他将五枚玉符都拨了过去。
云冽一抬手,就把这些玉符接来,他看一眼后,略点了点头:“好。”
两人将玉符中消息全都记下,不论如何,这神水的消息正是多多益善,若是一种寻不到,总还有第二种可寻。
他两个的运道,也应当不至于那般不济。
找到想要的消息后,两人离开万德殿,回去了万宝殿。
徐子青将手中积攒的牌子取出数枚,计算一番后交给了那殿中管事,把三种阳极之水换了来。
所幸这些神水虽说珍贵,却都没能入得特等资源一类,只用那些等价的牌子,就可以交换了。
将神水收好后,徐子青和云冽并不停留,直接回去了五陵山域,去求见域主。
这目的,自是想要出门寻找神水了。
守柱之事极为重要,可正因如此,徐子青想要离宗出行,就颇有几分愧意。
只是于他而言,结婴更是不能轻忽,只得去询问域主一番,瞧一瞧是否有什么法子。
最不济……他就只能先告别师兄,自己孤身出去寻觅了。
主峰之上,待徐子青将此事对域主一说,域主便和蔼笑了起来:“子青不必介怀。”
徐子青抬头,谨听域主后话。
杭域主就说道:“你二人资质超凡,尤其你尚未结婴,自是不能白白耗费天资,反而固守在这山域里。”
徐子青仍有歉意:“可斗天之战……”
杭域主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续道:“往日里你二人未来之时,我五陵一脉的弟子也不曾轻忽修炼之事。宗里规矩虽是严苛,倒也未必没有通融之处。”
正如这斗天守柱之战,若是不受赌斗就要被驱逐到荒山野地,不能再占有一方山域,但也因此有些保护。譬如每月不得多过一回,同时每年都有一次可挂免战牌的机会,而一次免战牌,能有三月免战。免战期间就可出门历练、寻找所需资源。
只是三月一过,若恰好有人挑战,而人不至,那人所守的天柱,也只能当做是认输了。
从前徐子青与云冽还未至主宗时,刑尊主也来守柱,这时若是哪个弟子有急求资源必须离宗,而这时有恰好有人前来赌斗,就不得不挂出免战牌来。除非是运气好,正好无人赌斗,那免战牌方才省了下来。
但两人来后,本就多出一些余地,他们若要出行,只管让刑尊主再度顶上,也就是了。
徐子青听到此处,才算放下心来。
尽管他势必要出去这一趟,可若是能对五陵一脉没有妨碍,自然是再好不过。
得到杭域主应允,徐子青和云冽就不再迟疑,只往那刑尊主处拜访一回,将此事说了,随后就要离宗。
倒是刑尊主见两人似要自行遁走,出言提醒:“乾元大世界广袤无边,你二人如若想在三月内能自在来去,不妨去万兽殿寻摸一只灵禽代步,否则倘使只以自身修为赶路,恐怕不甚妥当。”
如此提点正是金玉良言,徐子青莫敢不从,就于离去前依刑尊主所言,以大笔灵石购置两方御兽牌,内中各有一头五阶灵禽,其飞行之速不在遁光之下,且能连飞三个日夜不歇,着实是赶路极好之物。如今总共两头在手,让它们日夜兼程、轮番载人,就不至于让它们太过疲累,而徐子青云冽两人,也能省下这一份赶路的真元。
——在这乾元大世界里,外界诡秘险难无数,自是能保住一点实力,就该多保住一点实力。
有弟子牌在手,出去宗门并不困难,两人并肩坐在掣风雕脊背上,周遭疾风流溢,就往周天仙宗之外飞去。
过了好些时候,终是将主宗外门也都越过,外头就是一派天朗气清,灵气呼啸耳边,口鼻之中,尽是一片清灵。
两人如今所要赶去的,乃是荒雪冰原,位于极北之处,百万里一片冰封,传闻寻常修士进入其中,都要被冰雪冻僵,体内功法无法运转,而金丹真人过去,也有刺骨冰寒,只有元婴老祖以上的修为,才能视若平常。可这不过是气候之可怕处,若谈及内中有多少妖兽、一些隐匿其中穷凶极恶的人物种族、甚至傲立其中的还有无数修炼冰法的大小门派……即便是元婴老祖,也未必能来去自如。
掣风雕赶路不缀,中间更有云冽以剑意撕裂虚空,于缝隙间穿梭行走,随后再度乘掣风雕调息养神,如此下来,也足足过了十五六日,才堪堪靠近冰原。
但只是靠近,已然是极冷了。
徐子青修行多年,早已是寒暑不侵,但遇上了这等奇异之地,也不由得感觉到阵阵寒意。
就仿佛,真元的运转都要有些生涩一般。
云冽取出一件长袍,为徐子青披上:“此地极寒,且去坊市一行。”
徐子青呼吸间都是寒意,自然点头:“是,师兄。”
于是两人就转了个弯,抬脚走近了一个法阵。
在那法阵里,就是一处极为广大的坊市,其规模之巨,竟不在徐子青曾见过的一些商行、拍卖会之下。
但在这乾元大世界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尚可的坊市罢了。
那法阵前有修士把守,收了两人各十枚下品灵石后,就将人放了进去。
徐子青踏脚而入,顿时一股暖流袭来,将周身寒气尽皆扫尽了。
“这法阵之力,当真奇妙。”
云冽神情不动,只神识往前方一扫,就往右侧走去。
徐子青自是跟上,约莫数百步后,就见到了一家“玉宝斋”。
玉宝斋里有许多珍宝奇物,但多数之物却是在冰寒雪地里得用的,尤其是一些有御寒之能的法衣、法宝,甚至本身就有妙用的妖兽皮毛,在此处多不胜数。
云冽直走向一处货架,那里有数个法阵闪烁光芒,而法阵之内,则分别挂了许多兽皮成衣,以及一些防寒衣物。
徐子青也走过去,他抬眼看了看,竟仿佛觉得看到了前世里的衣店一般,不同于之前他所见的成衣铺里皆为轻薄法衣,这里的衣物有许多都极厚重,当真是十分不凡。
云冽一眼看过,便取了两个法阵上的符箓,交予前来服侍的女婢,说道:“可以一算。”
女婢见到,自是笑靥如花:“一件火蛛丝并万年火玉线织成的法衣,一件六阶吞炎兽成兽皮毛大氅,都是绝佳御寒之物,若是穿了去冰原内,定不会受寒风所苦……”她言语轻快,立即说道,“略算一算,总数也不过两万中品灵石。”
云冽不同她多话,只伸手一抹,前方已现出二百枚上品灵石,灵气逼人,光芒刺目。
女婢赶紧也是一拂手,那些上品灵石就被她食指上储物戒收了去,她随后再往法阵上打了几个手诀,就将里面的两件衣物暴露出来。
云冽伸手拿过,交予徐子青:“换上。”
女婢很是乖觉,她一听此言,立时殷勤开口:“店中有换衣之处,若前辈不嫌弃,不妨随我同去?”
徐子青看一眼师兄,知晓这是师兄一片拳拳爱护之意,神色自然很是温柔:“那我便去了。”
云冽略颔首:“我于此处候你。”
徐子青心里越发生出暖意,就转身换衣去了。
云冽目光收回,又往其他几处法阵之内看去。
果真不愧是在冰原之外坊市里极出名的商铺,不少妖兽皮毛都天生自带炎力,一披上身就如炉火包裹,温暖无比。又或者不少法衣皆在炼制时布上隔绝寒气之法阵,精妙绝伦。
他略思忖,再买下七八件内外衣裳,又有数件大氅,尽数收在储物镯中。
此去荒雪冰原不知有多少日子,他有元婴境界自是不惧,但师弟修为不足,若无足够衣物,恐怕十分不利。
店铺里尚有不少其他客人,原本都是各自挑选,此时留意到云冽举动,都是不由诧异。
荒雪冰原虽是极为险恶之处,可内里资源也极丰富,就能引来许多人趋之若鹜,这些个御寒之物自也不愁销路。可越是上好的御寒衣袍,越是价钱高昂,除非是一众人结伴同行的,寻常一两人,还当真不会买下这许多的衣物。
但先前所见,这名冷峻青年分明只有一人相伴……如此大手笔,怎能不引人侧目?
一时间,就有人猜测云冽身份,一面想他是否是大宗弟子,亦或是名门公子?一面心里也各自打起了主意。
有许多心黑手狠的,难免也生出了一些恶念来。
正此时,内房门帘打开,徐子青走了出来。
他素来一身青衣,气息平和温柔,但如今内衫大氅俱是火红,乍一看如同被烈火包裹,就让他平日里的秀雅面容显得格外昳丽起来。
当真是,眉目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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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冽一眼看去,目光微动。
徐子青一笑,唤道:“师兄。”
两人这般对视一眼,中间旖旎虽不明显,但也让人能瞧出一份不同。
旁人得见,都是看了出来。
原来这是一双道侣,先前尚不能确信,而今倒看得明白。
修炼讲究阴阳调和,虽并非拘于男女之间,可体性相合的男性道侣并不多见,若说还要互相恋慕至结成道侣的境地,就越发稀罕。现下遇上了,便让他们不由多瞧了两眼。
徐子青走来,也取一件大氅出来,用灵石买下,送到云冽手边:“冰原酷寒,师兄也应留心。”
云冽略点头,就将大氅披上。
原本元婴修士在冰原里并无妨碍,只是两人不过是去寻找神水,并不欲如何引人注意,自是仅显露出金丹境界就好。
徐子青见师兄如此,心中有些暖意,就伸手为他将前方暗扣紧上。
虽说此番不过是为了掩饰,但师兄穿了他相赠的衣裳,亦是让他十分欢喜。
凡人夫妻间细节之处自有浓情,他们身为修士,平日里修炼居多,却难得有这机会了。
如此两人都装备得了,也不同他人攀谈、询问,就走出这家商铺。
随后又寻一家颇古老的店面,买下一份冰原地图,内中记载颇为详细,应当很是得用。跟着两人再置办一些仙家烈酒、不化火炭、踏雪厚靴等可用之物后,再甩开一些心怀不轨者,才没入了那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
荒雪冰原上,遍地茫茫。
在这广大无边的地界里,日日寒风,凛冽如刀,割面生疼。
无数冰雪之山绵延远方,四处少有绿意,几乎只有一片皑皑。
“快!快躲开!”
“那是铜魔兽!赶紧布阵,施符箓!”
“丰英,丰博!快祭飞剑!”
“其余人等,速速退开!”
在那一座雪山脚下,有一众身穿黑色皮袄的男女正围成一团,有个领头的修士口中呼喝,顿时众人就将手里术法、符箓一应使出,都很快反应过来。
好容易将那头猛兽圈住合击,阵法符箓也有妙用,但待这头猛兽受得重伤后,忽然从旁边雪堆里扑出一头更为凶狠的妖兽来,一口就咬断了其中一个青年的胳膊,疼得他登时惨嚎起来。
领头之人见状,赶紧再度指挥合围,孰料那猛兽三两下撞开几人,其凶狠远胜先前那头。
不多时,有好几个修士都受了重创。
而其余人等见到,都是惊慌起来,居然难以再重置阵型了。
丰奇是丰家的子弟,虽是分支中人,可因其胆大心细,平日里颇有才干,在家族里地位倒是不低。此次本是出来办事,特特带了一些依附在他手下的同族一起,没料到刚刚才出来不久,便在经过一丛雪荆棘的时候,给两头铜魔兽盯上了。
铜魔兽素来都是独行,虽是六阶妖兽,但丰奇本身是金丹修士,其他同族修为也都不弱,理应能将它收拾。可他们哪里能想到,这来的居然是一雄一雌两头呢?
先出来的雌兽力量弱些,被他们轻易困住,然而雌兽却引来雄兽,而雄兽的等级,竟是接近七阶了……
可想而知,他们遇上了大麻烦。
丰奇真是欲哭无泪,这短短片刻间,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死了两人,还有三个都被甩到一边,正是生死未卜,剩下的一些,看来也都心里惧怕,眼看就要不成了。
更让他不安的是,就连他自己,也绝非这雄兽的对手。
一横心,丰奇立刻咬破指尖,在自己的本命飞剑上涂满了鲜血,然后一指点去,就要这飞剑急速穿行到那就要撕裂一人的雄兽身体。
雄兽一时没有防备,被那飞剑一下刺透了前肢。
刹那间,一股鲜血骤然涌出,将飞剑染得更红,也更加诡异了。
雄兽吃痛,立刻嘶吼一声。
然后它竟牢牢收住肌肉,让飞剑居然不能被再度召回。
丰奇暗道一声,不好!他心念急动,但飞剑却不不能动,好似就被困住一般。
而与此同时,雄兽却生生忍了剧痛,更放弃了其他一众修士,就直往丰奇处奔来!
丰奇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再提出一把大刀,就和雄兽厮杀起来。
雄兽力量极强,每一动作,都是凶猛无比!
但普通的金丹修士,单凭肉身同它搏斗,又哪里能敌?
眼见雄兽扑杀之势越来越狠,丰奇越发难以抵挡,心里绝望也更加分明。
莫非……此回果真要死在此处?
他不甘,他不甘哪!
正这时,丰奇忽然看见不远前方风雪中有两个人影。
他们步伐不慢,却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心里仅剩的一点希望促使丰奇马上开口,急声呼道:“两位道友救命!在下丰氏子弟,若得道友相救,必有重酬!”
他用了狠劲强行抵抗铜魔雄兽,又再连呼了好几次,只盼能有一线生机。
好在,他这回的运道不错。
那两个人影越走越近,之后好像有一人使了个不知什么术法,就有数条怪藤急速窜来,三两下刺透了铜魔雄兽的皮肉。
然后又是眨眼间,这头雄兽的就只剩下了一张骨皮。
紧接着,这些怪藤又扑向被另几人勉强抵抗的雌兽,同样将它吸食得干干净净。
再回到了那人影手中。
如此轻描淡写就解决了这般凶猛妖兽,让众人都是吃惊不已。
而丰奇见到了两头铜魔兽的惨状,更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虽是救了他们,可、可是这来救人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啊……
见到了对方的手段,丰奇不敢怠慢,一面让底下人赶紧收拾一下同族的尸身,一面和其余人等恭恭敬敬站好,等待救命恩人的到来。
一两个呼吸后,那风雪中的人影,就十分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两个男子,一人披黑皮毛氅,一人披火红毛氅,都用兜帽遮掩了面容,可二人周身的气势,却很是不同。
让人一见,就觉得不能轻易招惹。
丰奇深吸口气,赶紧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丰氏丰奇,多谢两位道友救命之恩!”
他倒是看出来,这二人也都是金丹修为,否则在这冰原里,也不至于还要披上厚厚毛氅了。
可就算如此,他们的实力,也远远超过自己一方。
然后,就见那穿着火红毛氅之人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温和俊雅的面容来。
看着……竟不过是个青年面貌,观其眼神,也甚是年轻。
不过也正好能够说明,此人天赋卓绝,恐怕手段更有不少的。
这青年微微一笑,说道:“丰道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丰奇心下一宽,但也不敢太过放松,仍是恭声开口:“敢问两位恩公尊姓大名?”
就算此人看着再如何让人亲近,一想起先前那怪藤,他就不敢有丝毫大意。
青年神色仍是温和:“在下徐子青,这位是在下道侣云冽。”
丰奇忍不住看一眼那黑色毛氅的男子,只觉此人气息冰冷,在这冰雪之内竟丝毫不觉违和,当真是让人见了就想退避三舍。他镇定一下,才说道:“徐道友,云道友,丰某出身丰家,也算小有能力。虽不知两位到此有何要事,不过若是丰某能略尽绵薄之力,亦绝不会推辞。”
因着先前就许下报恩之诺,现下丰奇也半点不敢推拒。
他只想着,与其惹怒了这两位强者,还不如主动提出,也搏个不错的印象。
徐子青见他如此,眉头微动,果然对他印象不错。
说起来,他也的确需要这么一个对冰原熟悉之人,来为他解答疑惑。
且说数日以前,徐子青同云冽入得这荒雪冰原,自然就依循那玉简中的消息,来寻找南融极水的踪迹。
据说曾经有人在冰原一座雪山山坳之中,见到雪林深处有一眼冰泉。而冰泉冷极而生热意,就在极中心之处,孕育了一捧热流,又在这热流之深处,就生出了一些极热之水,便是南融极水了。
当年有修士亲眼所见,本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阳性之水,就是取了一些,带了出去。但后来拿去换取资源,经一番鉴定,方知这些阳性之水里竟含有一些阳极神水!那修士后悔莫及,再度前往冰原后,则再没能寻到了。
但这事件本身,却作为神水来源的重要消息,落在了周天仙宗手中。
徐子青和云冽两人一连多日在许多雪山里寻寻觅觅,可惜冰泉倒是见到几眼,可这些冰原形成年份并不久长,寒性也不足够,自然也没得什么冷极生热的事了。
到此时,徐子青才越发觉得寻找不易。
这荒雪冰原原本就是几处消息里可能性最大的一处,都如此困难……但到底时日不够,再寻上一些日子不得,他们就不能在此处耽搁,需得到另外的消息之地寻找了。
就这般,徐子青和云冽本是想要去另一座山头碰碰运气,恰巧刚刚走来,就遇上了有人求救了。
也没怎么犹豫,既是有妖兽想要吃人,两人同为人族修士,自然还是先将人救下。
但这位被救之人看来颇有诚心,就让徐子青生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能有原本就居于冰原之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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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稍一沉吟,看向师兄。
云冽略点头。
徐子青就笑道:“的确是有件事要拜托丰道友。”
丰奇一听,反而心里一松。
说来这两位有如此高超手段,便不是报恩,能结交一二,也是极好。
他立时也露出个笑容来:“还请两位直说。”
徐子青就将南融极水之事说了,他自然并未说的巨细靡遗,只道是因修炼之故需得寻到这一种神水、来冰原碰碰运气云云。而寻了好几日不曾找到之事,也是略有提起。
丰奇闻言,神色舒展:“原来是这件事。”他想了想,就说道,“丰某虽不曾听说冰原里有南融极水之事,但我丰家之中有一头异兽名叫‘映波牛’,别的本事没有,寻找水源的功夫则是很好。”
冰原里许多资源同冰川水源都密不可分,丰家正是有这一头异兽,许多事情上都有便利。
听到此处,徐子青眼里就有一丝喜意。
丰奇察言观色,继续说道:“若是两位不弃,不妨去我丰家做客,到时丰某就对家主请托,将映波牛拿来一用就是。”
徐子青喜意过后,反倒略有迟疑:“这借牛之事,不知可否方便?”
并非他揣度什么,只是若那异兽有如此本事,想必在族中地位不低,这丰奇虽开口应了,到底不是家主,如若去了一趟却不能借回,反而要让人失望了。
丰奇闻言,果然有些为难。
徐子青心里有些计较,就笑道:“丰道友若还有话,不妨直说。”
丰奇显出一丝尴尬,却叹口气,说道:“映波牛乃是家主豢养,我虽是族中子弟,地位并不足以让家主轻易应允。我本想要多多筹谋,但其实胜算不大。不过……”
徐子青含笑看他,并未露出被激怒的神色。
丰奇才有些放心,续道:“丰某与几位族人此回出来,是要寻找一株万年雪银参,送给冰雪仙宫的二少宫主做生辰贺礼。若是能顺利将此物得到,献与家主,想必就能让家主松口了。”
而且这映波牛能有如此厉害的神通,本来就不是他们这等冰原上小家族所能拥有,若非丰家及时依附在那位二少宫主座下,怕是早已被人将异兽夺走。因此每年二少宫主的生辰贺礼,他们也绝不敢掉以轻心。否则一旦惹怒那人、不再庇护,丰家就要有极大的麻烦。
得了万年雪银参,今年生辰贺礼自是无碍,那异兽因其而能再度保住,再来提出借此兽一用,家主理应不会拒绝了。
这非是丰奇不顾救命之恩,实在是他人微言轻,一条性命还比不过那异兽的零头,也只能另寻他法了。
原来如此,徐子青恍然。丰奇这般坦然相告,他就明白过来,而问道:“那万年雪银参,又在何处可得?”
丰奇赶紧说道:“我等既然出来,自是找到了那参的下落,只是要劳烦两位道友随我同去一趟,如此我等的把握大些,得了参后,也便于对家主开口。”
既然丰奇原本就有打算,就连消息都很确切,徐子青自也不会计较这些许工夫。左右他到此地已然颇久,好容易遇上了个对冰原熟知的,不如就与他同去。若是此回再寻不到,就可放弃此地,转而奔向他处了。
于是在丰奇等人带领之下,徐子青和云冽缀在队伍之后,就与他们一起赶路起来。
风雪扑面,气候寒冷。
徐子青在冰原里这些时日,当真是感觉自己仿佛回到凡人时那般,很是被酷寒侵扰。若非有那避寒的内衫与大氅,怕是果然要元神都给冻结起来,真元亦是难以流转了。
但现下只是稍许有些不适,倒是比之前习惯不少。
一行人并不多言,除却云冽之外,余下都无不惧寒冷之人,故而尽快赶路。
大约过了有大半个时辰,路上再未遇上什么可怖的妖兽,只有些三阶、四阶的有时一窜而过,但只要不来偷袭,都被他们放了过去。又过了半刻,那一处冰川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只见那一座巍峨雪山之下,凸出的冰石上倒挂无数冰棱,如同一根根玉线,细细密密织成一片冰帘。
有许多碎雪随风而来,在冰石上不断堆积,待积得多了,就仿若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再落到地面上,就形成了一片无垠冰花,由近及远,铺了开去。
此景着实美丽非常,那雪山更是十分壮丽,冰海好似无涯。
也正是在这一处美景,传言中的万年雪银参,就在此中。
丰奇走过来,脚跟在地面扒拉一下,自己则很快蹲下来,用真元在地面削出一块雪皮。他再掏摸两下,竟然就挖出一根小臂长的雪白之物,如同冰雪雕琢而成,晶莹可爱。
随后他就喜道:“不错,这就是雪银参了!”
徐子青走过去一看,神识一扫,已知这的确就是雪银参,但观其上只有三个绺儿,应当只有三百年的年份。
丰奇见徐子青有兴趣,自是立刻解释:“徐道友,此处有千年冰棱,必然能生出雪银参来,如今一看,不仅是生出了,更有好大一片。如此多的参,想必万年份的也在其中。”
其余等人也纷纷在脚边附近挖出了不同年份的雪银参来,少则数十年,多则千八百年,但各个莹润饱满,看得出灵气旺盛,让人爱不释手。
这些雪银参就生在冰花丛下,仿佛同它们伴生一般,可实情却非如此,不过是因着此地极寒,又结出千年冰棱,方才使灵气循环之下,机缘巧合生成了这一片雪银参田。
既然找到了地方,众人也不迟疑,都纷纷继续寻找起来。
徐子青看一眼云冽,就笑道:“师兄,我们也来寻罢?”
云冽微微颔首,应道:“好。”
两人于是一同前行,沿冰花步步向前走去。
每走过一丛,徐子青就将神识探入地面,查看是否有雪银参,若有雪银参,年份又是几何。若是遇上了冰层极厚、就连徐子青的神识也穿透不过的,他就请师兄出手,也来探看。
于是师兄弟二人联手,沿一条直线向前,看得就比另外几人都要快上不少。
途中遇上了不少千年以上的雪银参,徐子青见到之后,也就将其取出,收在了储物戒中。
此来虽只为万年雪银参,但千年往上的灵药也很难得,自要存上一些。但千年以下的,徐子青则有意不取,留待后人。
渐渐往前行了极远,徐子青至多收取过五千年份的雪银参,年份更长的,就没有看见了。
但神识扫了这许久,次次都要穿透冰层,难免也有些吃力。
徐子青就摇头一笑:“怪道此处雪银参虽多,却仍能繁衍至今。若是普通的修士过来,想要将那许多参都挖出来,着实不易,怕是一旦太过贪婪,就要将元神都冻结在此了罢。”
云冽神色不动,开口说道:“贪欲损根本,纵有资源千万,也应克制己身。”
徐子青点了点头,也说道:“正是如此。”
此地冰花极多,恰似形成一片冰海。
一行人忙乎有两三时辰,到底是将附近的都查探一遍。
并无万年雪银参的踪迹。
丰奇停下手来,他其实也收取不少年份长的雪银参,但他更知此时并非大力搜刮之时,就招呼其余人等,说道:“我看西北方有一处凹陷山道,冰花延伸其中,那处且又隐蔽,说不得万年雪银参该在那处。”
听他此言,他手底下的修士们也都停手,纷纷聚拢来。
徐子青和云冽不动声色,但也晃身到了丰奇身侧。
丰奇见状,就不停顿,抬脚带路。
那凹陷山道离此地不远,先前丰奇惊鸿一瞥,也记住了路线。
很快,一行人就站在了山道口前。
这是两片冰峰所夹的一条道路,约莫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十分狭窄。
不过冰花延伸此处,顺着这条窄道,倒也是一路开了进去。
可见窄道深处,应当确是另有洞天。
丰奇不多犹豫,就问道:“谁愿先头开路?”
他手下之人俱是不语。
丰奇又道:“若是哪个先行寻到了万年雪银参,我必对家主提及此人功劳。”
那些人有些搔动,但到底还是不曾开口。
他们跟随丰奇出来寻觅宝物,已是折损好几人了。这里道路那般狭窄,谁晓得内中有什么危难?一旦将小命送掉,就算有功劳,又怎么享受?
修行多年,可不能就这般夭折了。
丰奇见众人皆如此,心里很是不满。
他招揽许多人,莫非只是为了白养着他们不成?遇上难处不肯出力,要他们有何用处!
但思及铜魔兽之事,他便暂时压下这种不满,只是这次回去家族后,他定不会再收留这些人等,要重新招揽一些更有胆色的才是。
不过既然手底下的人不出力,丰奇也只得自己探路了。
他一咬牙,就准备先行走进那狭窄之路。
正这时,徐子青忽然开口:“不如就让我与师兄先去探路罢。”
丰奇先是一喜,随后还是摇头道:“两位是丰某救命恩人,这种杂事,怎能让两位劳神?丰某去就罢了。”
徐子青也不和他啰嗦,只跟云冽对视一眼,两人就晃身而行。
光芒闪处,他们已然进到那狭窄的道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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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窄路倒是不长,约莫只有数丈。
路上步步皆有冰花,而那冰花脚下的雪银参,居然都在五千年份以上。
看来,丰奇推测不错?
徐子青将途中这些年份的雪银参尽皆取出,但行速倒是不慢,约莫只有半刻工夫,已然要将路走完了。
两人身后,丰奇招呼一众修士紧跟而来,但要想在地面寻得雪银参,却是一支也不得。
云冽稍稍在前,也是为两人安全计,徐子青虽有心与师兄比肩,可既然来到异地,自更是小心为上。
待前路渐渐开阔,徐子青也速速来到云冽左侧。
之后前方一股极冷寒意袭来,竟仿佛满腔都是冰霜。
在眼前,乃是一处冰谷,地方不甚广大,冰花簇簇。
周围的冰峰亦有些陡峭,冰雾弥漫,仿若仙境。
两人进来了,后方之人自也是来得快。
当下就有不少修士低呼道:“好浓郁的灵气!好凛冽的寒气!”
丰奇欣喜至极:“万年雪银参,定然就在此处!”
霎时间,这些修士们都立刻低头找寻起来。
冰谷总共不过方圆数十丈大小,以他们力量,要想尽皆翻上一遍,着实不难。
而如若哪个抢到了万年雪银参,那可是大大的功劳!
尤其有人第一回就找到了八千年的雪银参,又还有谁记得先前的担忧?
此处敞亮,可丝毫没有凶恶妖兽的影踪!
原本丰奇警惕心强些,但见过好些年份久长的雪银参后,到底也激动起来。
徐子青出手收取雪银参,而云冽却一直立在他的身侧,没有半点轻忽。
渐渐冰谷要被搜尽,忽而有人惊呼道:“那株定然就是!我找到了!”
顿时许多神识立时扫去,果然,就在靠近冰壁前方,有一株雪银参露出的形态别样不同,那伞顶如倒扣之玉碗,其上更结出九颗雪色浆果,当真是极其华美,让人惊叹。
先前见到的所有雪银参,风姿上都不及那株参王半分!
那修士几乎立刻扑了过去,就要将那参王掘出。
但眨眼间,一道恶风扑来,那位修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就被剖成了两半!
滚烫的热血猛然爆开,立时就将周遭的冰花都染成了艳红!
所有正往那处赶去的修士,都惊呆了。
那里、那里到底有什么!
丰奇几乎下意识喝道:“防备!快些防备起来!”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纷纷祭起法宝,就往那尸体处看去。
刚才是什么样的怪物,一瞬杀死一人不说,居然连身影都不曾让他们瞧见。
虽说也有他们不曾刻意防备之故,到底也太过可怕了些。
丰奇手持一柄长刀,引领众人一面前行,一面挥刀砍掉前方的冰花。
此处冰花俱有人膝高,多多少少,还是阻拦了视线。
其余人等尽皆如此为之,慢慢地,就开出一条道路来,离先前那修士丧命之地,也越发地近了。
徐子青也停下动作,往那处看去。
他微微皱眉,虽略有惊讶,但也觉得应是在意料之中。
天材地宝之侧,往往都有妖兽守护,盖因妖兽对天材地宝更加敏锐,只消嗅到,就会盘踞于这些奇物周围,守护多年。
若是想要得到这些宝物,自然要同其守护者做过一场,才能得到。
万年雪银参也是难得一见的冰属至宝,十分难得,原本就应早有妖兽发现才是。
只是众人进来时已用神识探过,确是不曾发觉,才有先前那修士鲁莽而消殒。
可到底是什么妖兽,居然能逃过神识的探测?
徐子青看向云冽。
云冽略摇头,也是不知。
徐子青就不多想,只和云冽站得更近些,也密切留意那些修士的举动。
——若是有个万一,他们离得远,视线广阔也看得分明,说不得还能出手相助一二。
只见众多修士去得远了,又是一声细微风响!
眨眼间,其中一个修士慌忙往侧面一躲,并顺势将长剑反手斩过。
就听得一声“锵锵”,有什么沉重的物事立时翻滚到旁边的冰花丛里去了。
而那修士还未庆幸,就觉手臂刺痛。
下一刻,他的小臂便仿佛被什么锐器削过,整齐断裂,落在了地上。
居然只是一个照面交锋,就失去了半截手臂了!
一时之间,余下之人心都惶惶。
徐子青瞳孔蓦然收缩,他刚刚出手不及,却终是见到了那物。
虽不十分清楚,但那物分明只有尺余长,其周身色泽,同那冰花也是一般无二!
难怪……难以寻觅……
那受伤修士痛得面孔扭曲,是捂住伤口连连后退,几乎是退到了徐子青与云冽左近处,才猛地盘膝坐下,塞了一粒丹药就赶紧打坐起来。
这丹药正是生肌丹,要帮他续接经脉,让手臂重新长好。
至于那万年雪银参,他却是顾不得了。
丰奇等人更加紧张,行事也更加小心。
不过他们才往两侧继续劈斩冰花,更多的风声响了起来!
霎时间,就有十多道白影扑面而来!
那白影速度极快,一瞬间就可由南至北,中途丝毫不必停顿。
众多修士意图阻拦,法宝光芒护住全身,那白影过处却吐出一种绿色的浊物,一旦打在了护身之光上,就把光芒全都消融,再落在修士身上,登时沁入皮肉,把经脉血肉都腐蚀了。
而修士们祭出的法器四处冲撞,有些比不得那白影之快,有些赶上了白影,却只发出“乒乒乓乓”的金铁交鸣之声,竟是也不能阻止白影的袭击!
总共就这么呼吸间的工夫,就有三四人皮肉不断腐烂,还有好几个也同样被削去了部分肢体,只是因着早有防备不曾丧命罢了,可终究,也不好过。
徐子青见状,知晓不得再有半点迟疑,于是手掌一抬,登时放出了十余条藤蔓去。
这些藤蔓在半空肆意摆舞,就如同交织成了巨大的罗网,护住了那些修士上空。更有一些藤蔓急速穿行到那些修士之间,只要一个摆动,就给他们增添了些许喘息之机。
与此同时,因藤蔓极为灵活,那些白影不论朝哪方窜动,都要撞上藤蔓,终于纷纷停了下来。
这时候,众人才真正看见那些白影的真容。
却是十多头不同大小的雪白蜘蛛,其最大如同车轮,最小也有桶口,每一头都是晶莹剔透,看着如同上天造物,精美非常。但在场的众多修士只消一想起它先前恐怖之处,就再不觉它们有丝毫美感,反而畏惧极了。
丰奇深吸口气,抬手打出一颗珠子。
那珠子撞上一头蜘蛛,居然只一声脆响,就飞速反弹回来。
好坚固的蜘蛛壳!
他开口喃喃说道:“这是罡身腐骨蛛,嗜食寒气,刀枪不入,毒性剧烈。它们应当在一些寒泉寒池外安身,怎么到了这里来?”但马上他又摇头道,“不,万年雪银参周遭巨寒无比,比之寒泉寒池也不遑多让,这其实不必奇怪。”
可正因为认出了,丰奇反而有些绝望。
这种蜘蛛外壳非宝器不能伤,但他在丰家的地位尚不足取得一件,他手下之人,就更不必提了。
他原本想取得万年雪银参,也是想要给自己增加分量,好争取早日得到宝器,但现下……连小命都不成了。
这时候,丰奇对两位同来的金丹真人也没了信心。
寻常的金丹修士,除非大宗门里极有贡献的弟子,否则几乎不能得到宝器,那两人就算很有本事,又怎么可能?
而且,即便有了宝器,这蜘蛛飞行奇快无比,若是围起来对准一个修士喷吐剧毒,甚至可以将人骨肉全都融化,就更加难以对付……
如此胡思乱想,丰奇只想着:那两位道友见到此景,应当是要速速离去了。我的性命,却要交代在此处……
可他还未想完,才要拼死找个垫背蜘蛛的时候,那些藤蔓动了。
蜘蛛们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刮在耳朵里几乎要将脑子涨破!
但那声音里,分明满满都是恐惧!
在丰奇震惊的目光里,蜘蛛们飞速逃窜,那些藤蔓则四面阻挡,没有让一只蜘蛛逃离。
而紧接着,猩红藤蔓一个划动,已是如同串珠一般,将三五只蜘蛛统统穿透!
那些蜘蛛被刺中刹那,也纷纷萎靡,只留下了壳子,被藤蔓甩到那雪峰冰壁,砸得粉身碎骨。
这些藤蔓之坚固,竟然堪比宝器么!
很快又有两三蜘蛛死在藤蔓之下,蜘蛛们慌不择路,其中最大如车轮的那只尖啸一声,居然将其他蜘蛛招来,全部挡在它的前面。那车轮大的蜘蛛自身则立时反向逃窜,竟是化作一道残影,堪堪逃到了藤蔓笼罩范围之外!
丰奇不由低呼:“不好!”
正此时,一道无形力量呼啸而来,直直刺中蜘蛛。
下一瞬,蜘蛛轰然爆开,落了一地腥臭的血肉。
那是……剑意!
丰奇惊异地看向那无形力量来处,却看见那黑色皮氅的冰冷青年,刚刚收回了手指。
这一位,原来是个剑修。
而且,是实力极强大、剑意境界也不低的剑修。
偶然遇到的这两个金丹修士,在今日里,真是让丰奇连连震惊了好多次。
让他们这十好几人都无计可施的罡身腐骨蛛,在他们的手里,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就能除去——
如此强悍到仿佛无所畏惧的实力,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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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赶路,终是在两个多时辰后,到达了丰家的地界。
这正是在一处雪崖边上,由大型法阵开辟出一方无雪之地,隔离出一片温暖。
丰家宅邸,就在此地了。
丰奇带着手底下的十一二人,总算是安然归返,回到了家族里。
他回头看一眼落在最后跟随的两个身披皮氅的人影,眼里满是感激。
若非恰巧遇见他们,这一趟出行,恐怕非但不能取回万年雪银参,更是要全部覆灭了。
到这里,丰奇一亮腰牌,那法阵就被打开,顿时一股热流扑出,带出一股暖意。
经历了磨难的众多修士急急进去,丰奇也立时招呼徐、云二人,唯恐有丝毫怠慢。
进得法阵,徐子青往周遭一看,就见其中房舍、布置同冰原有极大差别,那些个屋子建造得极为高大,更都是不知名的石块砌成,看着坚固非常。
想必若是法阵被人打碎,这些房屋也是一道防备罢。
他心里有些欣赏,脚下步伐则并不慢,跟着丰奇,沿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向深处。
丰奇带着两个生人,并未隐瞒其他族人,故而也引来一些侧目,只是族人们多半也都谨慎,不曾出口发问。
很快,丰奇把两人安顿在自家院子里最好的客房,才歉然道:“此处是丰某私宅,不过因有任务在身,还得先去交代一二,两位所需之物,丰某亦会立时禀报家主。”他说着,对旁边一个刚刚收剑的少年招了招手,“这是丰某幼弟丰峻,便由他代替丰某招待两位,请两位莫要嫌弃。”
徐子青自然笑道:“无妨,丰道友请自便。”
丰奇对丰峻叮嘱:“仔细招呼云前辈与徐前辈。”
随后,就快步出去。
丰奇离去后,丰峻也立刻过来行礼。
想是从兄长态度中知道些什么,他也十分恭敬:“丰峻见过两位前辈。”
徐子青微微一笑:“不必多礼。”说完,他掌中泛出一团白光,打了过去,“我看你剑道上有些造诣,就将此物赠你,权作见面之礼。”
丰峻自是赶紧接过,低头一看,随即大喜。
那白光之中,竟是一柄中品水属灵剑!
照道理晚辈初次见过长者,得一份见面之礼实属应当,但丰峻原本也只以为能得几块灵石,哪里想过会有中品灵剑相赠?他如今不过筑基后期修为,还是靠着兄长得了件下品灵器,品相亦不算太好,可现下却得了这件中品……不消细看,只此剑上自行溢出的灵光,就足见品质极高了。
丰峻再次道谢时,那份感激越发真心实意:“多谢两位前辈厚赐!”
道谢过,他赶紧招呼家中婢女、僮仆,立刻取来上好灵茶妙果,又从中挑选最佳的装在盘中,满满奉上。
当真是将两人当做了贵客中的贵客,诚挚亲厚无比。
徐子青笑了笑,便和云冽两人在榻上坐了,再就着丰峻特特寻来的极佳品质玉石棋盘对弈,也算惬意。
丰峻这般招待了,才肃立在棋盘旁,静观两人弈棋。
棋盘上二人棋子交错而落,棋风截然不同,你进我退之间,又仿佛十足默契。其棋路之诡谲莫测、变幻不定,棋子落时或锐利或缜密,一时之间,竟让人看得痴迷不已。
丰峻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一个战场,化作一个小兵,时而冲锋争胜,时而退避游击,被那战局操纵,身不由己。
忽然间他像是见到了一道剑光劈面而来,竟好似剑气贯头,要将他斩成两半--
他不由得“啊”地惊叫一声,再回神时,幻境尽消,而脊背上却是湿漉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丰峻立时明白,是自己被棋盘上对弈吸引了全副精神,神魂动摇了。
再一抬头,他就见面前两人已不再弈棋,那位红衣的前辈,则是回头看着自己,目光温和,神色可亲。
丰峻面色一红,后退一步,自觉很是羞窘。
徐子青见他这般,有些失笑,便抬头看向云冽:“师兄,丰小友可是被你吓到了。”
云冽看丰峻一眼,说道:“剑道上,还有些领悟力。”
丰峻并非愚笨之人,他先前要来看两人弈棋,一来是身为主人用心招待,二来就是从那黑衣修士进门之时,他便已然看出这是一位剑道造诣远超自己的前辈,正是想要从棋路里得些感悟的。
现下听了两位前辈此言,他自是立刻抓住机会,大胆问道:“敢问云前辈可是一位剑修?”
云冽微微颔首。
丰峻得了准话,越发欢喜起来,但随即有些呐呐:“不知、不知前辈可否……可否……”
徐子青忍俊不禁:“可否指点你一二?”
丰峻连忙点头:“正是,正是。”
他不过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被他兄长百般呵护长大,得了他兄长弄来的许多资源,加之资质不差,才在这个年岁有这修为。可因着常年在家族苦修、少有经事,性子很是单纯。
眼下急切起来,他面色都有些涨红,就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徐子青见丰峻这般模样,也就轻咳一声,看向云冽:“师兄,既然丰小友这般沉迷剑道,我两个在此地打扰,就同他说道说道,也是无妨。”
他心知此子能得师兄一句赞赏,其实很是不易,在剑道上悟性应当不低。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他们寻觅神水时碰见丰奇是缘分,因丰奇之事让丰奇的胞弟丰峻见到他家师兄,未尝不是丰峻修行道路上的一段机缘。
而既然是机缘,为何不去成全?
云冽闻言,看向丰峻:“你可道来。”
丰峻一愣,不甚明白,不由就看向徐子青去。
徐子青笑道:“你修习剑道多少年月,对剑道有什么见解,擅长的是什么剑法,修炼的是哪种法诀,将来想要感悟什么样的剑道,若是不说了出来,要师兄如何指点于你?”
丰峻顿时大悟,连忙收拾一下言语,快声将修行剑道之事尽皆说来。
于是榻上有两个气质不俗之人盘膝而坐,榻下则立着肃容的少年。
少年舞剑,不时停下来,看向那黑衣剑修口中发问,而黑衣剑修神色冰冷,出言寥寥,但每一开口,必使少年神色恍然。
黑衣剑修对面,红衣青年眉眼含笑,神色温和,正看着两人。
这一番情景颇有温情之感,就落入了刚刚回来的丰奇眼内。
丰奇一见,哪里不知道这是那位剑修在指点自家胞弟的剑道,心中之感激难以言喻。
但思及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有许多惭愧。
就因为那寻家主借用映波牛之事,并不顺利。
且说先前丰奇将徐、云二人交由自家弟弟款待,自己就立时去求见家主,交托任务。
见得了家主后,他自然马上将万年雪银参奉上,中间经历种种,也都全数向家主交代了干净。因着他确是十分感激徐、云二人数度搭救他的性命,便特特在两人实力之上说得细致,就将两人术法的种种威力、甚至他揣测的更强力量,也尽说了。
为的,就是让家主重视二人,从而出借映波牛。
家主听说以后,也果真颇为重视这两人,然而那映波牛,他竟不肯松口。
——倒不是家主不近人情,也非是这家主欺两人势单力孤,而是家主本身,也有考量。
那映波牛可说是镇族之宝,有了此牛,不知多了多少资源,要寻到那神水,应当也是不在话下。可是既是镇族之宝,怎能轻易交到外人之手?它为家主亲手豢养,若真要出去寻宝,也得家主亲自前往,绝不能让外人操纵。
否则万一被夺走了,又该怎么是好?
再者即便丰奇将两人实力说得天花乱坠,家主身为元婴修士,对金丹期的强者也不会生出什么忌惮来。更何况要以元婴之尊去给两个金丹小辈探路,着实让他有些丢了脸面。
——除非那两人与族中交情匪浅,家主纡尊降贵,才算值得,而今虽也算是帮了家族的大忙、救了几个弟子,可这弟子非是资质绝佳、不可或缺的天才,那万年雪银参也不是除了那两人外无人能取,自是还不能让家主拉下那脸面来。
因此家主倒是肯再多给些谢礼,却不愿意亲自引领映波牛,去为两人寻找什么神水的。
丰奇期期艾艾将家主之意表述了,一面打量对面二人面色,心里当真是打鼓得厉害。
当初他是极力想要说合此时,可他却没想到家主会那般推拒……而这两位对他的恩德实在不小,就连对他胞弟,也有恩惠。他此时正是脸面发烧,觉得自己这边太不地道。
而徐子青听完丰奇的话,倒没露出什么异色来。
他早知这事多半不能成功,不过是看丰奇那般殷勤,才让他试上一试。不论是救人还是去寻万年雪银参,都是他们顺手为之,对他而言,丰奇能告知他有这样一种妖兽能寻找神水,已然是莫大的帮助了。
现下丰奇已然那般争取,又怎么会怪罪于他?
因此徐子青略沉吟后,就说道:“丰道友不必介怀,镇族之宝何其珍贵,丰家主身份也极贵重,不能轻易出手不足为奇。我和师兄此来,不过是想询问贵家主,要如何才肯相助罢了。”
“此事,就还需得丰道友帮忙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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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头之事丰奇自然赶紧应下,更是几度奔波,去到家主处极力斡旋。
那丰家主到底也是一族之长,便不觉两个金丹真人有什么了得,却也不会轻易将人得罪。只是眼下有一件要事需得先做,故而就让丰奇传话,得等上个几日,才能同两人会面。
丰奇将话传到,徐子青与云冽就暂且住在丰奇家中,又有家主发话,好生款待,除却有那心事之外,日子倒是不差。
而丰家主所言之事,其实就是那冰雪仙宫二少宫主生辰,许多依附于他的中小家族都要献礼。
虽说丰家也有元婴后期的高手坐镇,到了这乾元大世界里,便是化神的强者都为数不少,区区元婴算得什么?这丰氏一族就在这冰原上,也只是比末流的家族强些,好容易攀上那位二少宫主,当然更是要极力巴结了。
徐子青和云冽这两日指点了丰峻,就从丰奇口中,得到许多这位的消息。
那位二少宫主,就正是一位化神期的强人,甚至境界已到后期巅峰,只待寻到契机,就能突破。
而他的年岁却不过区区五六百间,堪称绝顶的天才。
如此地位、潜力、修为都非同一般之人,自是让人既敬重,又情愿追随。
再有这位二少宫主多年来纵横冰原,曾误入一处妖兽巢穴之事,他那回被数头八阶妖兽合围,却能反杀回去,将那巢穴捣毁。又有二少宫主数度杀入风云榜、得其上尊位的事迹,傲视群英。
此类诸事,不胜枚举。
说的人心潮澎湃,听的人亦颇有兴趣。
譬如这风云榜,凡千岁以下、元婴修为以上之人尽皆可以挑战。
此榜原本名为龙虎榜,只消是结了婴的修士,气息融入天地,便直接入得榜上,以结婴先后论排名,成就万万人数的巨大黑榜。而每百年一度榜战,能得八百金榜,才另辟为风云榜。
风云榜上八百强者,皆为尊位,上榜之人不仅能得一界之馈赠,更从此就有无数修士、家族追随依附,便不肯收下这些人等,他们为来巴结,也得献上无数资源供奉。
越是一心求仙之修士,越需要极多资源,而倘若都要自己寻找,未免太耗费工夫。可一旦有人追随,就只要吩咐下去,就能一一获得。而不过只是被借个名头、偶尔庇护,实在是很占便宜。
譬如那位二少宫主,就只是一个生辰,需得一株万年雪银参,丰氏家族可不就宁可消耗数条人命,也要为他寻来?
故而好处之多,就算最清高自恃之人,都难免心动。
丰奇越说越多,悠然神往之情形诸于外。
徐子青含笑听之,其中许多消息,已都记在心中。
他只想着,还有三十年便是下一回榜战之日,他师兄自是能在榜上,他却也要尽力早日结婴,到时再同师兄前去那天渊之地,会一会那天下英杰。
再两日后,冰雪仙宫二少宫主生辰便到。
因丰奇亲手取得万年雪银参,功劳极大,自然成为献礼中一人。
待临行前,他却忽而转身,看向徐、云二人,有些迟疑。
徐子青一笑:“丰道友?”
丰奇一咬牙,小声道:“两位恩情无以为报。此回丰某能去献礼,多亏两位相助,此行丰某可带两个心腹同往,面见二少宫主。丰某、丰某……”他顿了顿,“冰雪仙宫乃冰原上最大宗门,二少宫主地位不凡,如若能得他青眼,许多事便……”
他虽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已是清清楚楚。
上回取万年雪银参时,丰奇手下一众依附者都很不得用,他安全归来,自是不会再来重用。
此次献礼,正是有机会面见二少宫主,他怎么肯让那群不济事的占了便宜?再加上承诺之事一直不能做到,他心中愧疚,就想要让徐子青与云冽随他同去。
他只想着那二少宫主位高权重,能见他一面乃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但这两人若要一起,必会被人看作是丰家之人,他虽为好意,却也有些难以启齿。
徐子青听了,心里一动。
这等生辰大会他非是头回参加,其中必然有许多人带了宝物前来。他倒没什么要巴结那二少宫主的心思,只是想着说不得能在那些同为冰原中人身上得到神水下落,就有些动念。
略想了想,他看一眼云冽,见自家师兄微微点头,便也定下心来,朝丰奇笑道:“既然如此,不知我二人可否同去?”
丰奇见他领会自己的意思,登时一喜,就也露出笑容:“自然可以!若得两位同往,丰某再欢喜不过。”
之后,徐子青就披上大氅,和师兄一齐站起身来。
而丰奇在前引路,直将两人带了出去。
外头已然停靠了一辆冰车,如房屋状,系有几匹骏马似的妖兽,身披鳞甲,四蹄坚硬,行走有声。
冰车前,已有七八个金丹真人身穿华服,立在那处,也是献礼之人。
丰家主早先就已叮嘱过,此时倒没有现身,不过也有两个元婴老祖在旁看护,应是护送之人。
见到丰奇前来,那些人等都有注目。
一个元婴修士开口道:“丰奇,我等俱在等你,为何晚了?”
丰奇很是恭敬:“秉长老,晚辈失礼,定没有下次了。”
这可不是什么解释的时候,还是认错为要。
果然那两个元婴修士神色稍霁,视线落在了丰奇后方两人身上。
虽是眼生,但族中子弟无数,他两个也并未如何去看。只是观那两个子弟似乎气度颇佳,心中打了一转,就转头登上冰车去了。此时,还是前去贺寿更为重要。
待其余人都上了车,徐子青与云冽也跟着丰奇上去。
冰车里极为宽敞,比之外观看来大上许多,足够众人分别打坐,乃是有洞天一般的妙用。
在这乾元大世界里,就算丰家这等小家族,底蕴也着实不差。
前方那踏风马脚程极快,约莫不过半日光景,就已然到了冰雪仙宫。
这仙宫乃是三品大型宗门,雄霸冰原,威势赫赫。
纵观千里之地,就有无数冰宫林立,中央最大的一幢,自然就是核心之地,为宫主所居。
其外再有十八略小的冰宫,便是十八位少宫主的住处了。
那位二少宫主排行为二,自打入住那第二冰宫,便不曾落下去。
在所有少宫主里,他的实力只略逊那出窍期的大师姐一人,其他人等,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着是依附二少宫主的家族,今日恰正是二少宫主生辰,这片冰宫外围守卫之人见到丰家的令牌,就放行了冰车。
且不独丰家一个家族,尚有许多其他贺寿之人,也都是纷纷驾驶冰车,来到此地。
一路通行,直达第二冰宫之外。
两个元婴神色都是肃穆下来,唤众人整理衣衫,互相观看并无不妥,才下了冰车去。
随后以两个元婴为首,两人各托了一个玉盒,另几位子弟都垂头跟在其后,神色恭谨,呼吸都不敢过重。
徐子青有些讶然。
此处的规矩,像是十分严厉?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和自家师兄一齐走在最后,跟着队伍前行。
不多时,就轮到丰家了。
一行人快步走近这冰宫,果然内中极为宽敞,除了一尊仿若王座般的位子高高在上外,另安置了无数大小座位,按各家族地位,或自身实力分别座次前后。
若是距离那王座越近,自然就是那二少宫主越看重的。
只是丰家地位不高,位置不过是极靠后处。
冰宫里也同外面一般寒冷,并不似丰家内部,还以法阵将寒气隔开。
这乃是因着冰宫之主所修为冰属功法之故,正是越寒冷越好,才这般让居所亦如冰天雪地,彻骨森寒。
可尽管如此,众来贺者却都不敢生出什么介意来,修为弱的便多穿法衣大氅御寒,修为强的则生生忍耐了。
徐子青坐下之后,也神识往四处一扫。
这些来客里,修为各不相同,有些位于前列之人,竟神识未近就被驱回。
他一问师兄,居然是化神修士,甚至出窍的强者,也有数人……莫非那二少宫主果然那般厉害,连修为高于自身者也能收服?又或者有这宗门的缘故,亦或是看中那二少宫主的潜力?
其中缘由不得知,却让人更是高看那位二少宫主了。
渐渐吉时将到,那些来客们的喧哗之声也要停止。
原本肃立在冰宫边缘的素衣婢女们也渐渐动了起来,正如穿花白蝶、翩跹而飞,就将各长桌、矮桌、长几、短几上摆满珍馐佳肴,款待宾客。
另外有乐者放喉而歌,婉转动听,再忽然有许多彩衣女子凌空降下,就舞出无限芳姿。
一时间,气氛活跃起来。
徐子青六识灵敏,就听到一些议论。
其中有一项,却叫他有些留意。
“二少宫主近年颇为宠信一人,若是见到,需得好生招呼。”
“切不可露出不满之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二少宫主莫非……”
“不论那人是何身份,都不是我等能妄加揣测!”
徐子青若有所思,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这许多家族都那般留意?
下一刻,舞姬们款款一礼,翩然而退。
那王座之侧,却有两人缓步走来。
其中一身紫衣者高坐王座。
另一个蓝衫人,则立在了王座前头,看来与那紫衣人十分亲近。
徐子青一眼见到,面上骤然露出了震惊之色。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