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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夋听得,自是惊异。
不过他在外浮沉多年,虽是运道不佳于科考上没得长进,却也听闻过不少奇闻异事、风土人情。
各国间还是男女阴阳,结为夫妇,但亦有些地方男子与男子相亲,结为契兄契弟,或者女子互相依恋却无疑谋生,则嫁与同一男子成了妻妾姐妹,那男子得一双红颜佳人,享齐人之福,女子在后院也极和谐,感情甚笃,无有争执。
现下这两人看来已是几十年的情意,听其言语,还是一对师兄弟……说不得乃是自幼一齐长大,比之许多男女夫妇都更情长,刘夋惊异过后,也并不大惊小怪了。
且不论是什么缘由叫那两人隐居在此,也是难得有情人罢了。
知道这些,刘夋又与赵家汉子重回屋中。
他便见到那徐大夫果真医术高明,短短时间里,居然施过一遍针了,正在将那长短银针起出。他那老娘汗水流得更多,面色却越发好转,在最后一针拔出之后,她正是一声长叹,醒转过来。
“哎哟,我老婆子怎么躺在榻上?”老妇睁眼,头一个,见到的便是她家老汉。
而刘老汉见自家婆娘醒来,抹了把汗,也是难得笑呵呵地,与她说了起来。
其余之人,皆是欢喜。
刘夋见老娘无事,又看到徐大夫将医箱收好,而云先生当下伸手就将那医箱接过。也不知是做过多少回,才能这般默契。
他看一看自家的爹娘,再看一眼那不欲打扰他们、正往门外走去的师兄弟,随即,目光又落在了自家娘子身上。
娘子多年操持,早非是当年的秀丽少女,但此时于他眼中,不知为何却比那绝代佳人,更是美貌动人。
刘夋眼里一丝温柔闪过,随即抬脚出门,开口唤道:“徐大夫,不知诊金几何?”
那徐大夫略停步,回转身来,微微一笑:“既为乡邻,你予我三枚铜板便是。”
这一笑时,他眼角舒开,眉目柔和,看起来竟如春风拂面,一瞬就叫人按下心来。
叫人不禁想道:如此男子,若是年轻之时,又该是何等风姿的人物?
刘夋愣了一下:“不过三枚?”
那徐大夫温和点头:“三枚足矣。”
待付了铜钱,刘夋怔怔目送那两人远去。
只觉得他们并肩而行,山风鼓荡时袍袖纷飞,居然有一种凌风而去、翩然若仙之感。可再细细一看,恍然还是那情谊深厚的两人。
刘夋摇摇头,转身回屋。
他的娘子还在等他,他们的孩儿尚在隔间安睡。
那便是他心中所安之处了。
凡人一世能得如此,已然是再幸福不过,再安稳不过。
·
徐子青与云冽携手而回,步子不疾不徐,既不曾用得遁法,也不曾使得什么神通,当真就如同那寻常人一般。
他们如今,也的确是在隐居。
且说当年,徐子青见那洪灾心生不忍,有感于凡人拼死挣命,想要求得生机,他不仅出手泄了洪,还干脆化作一位神医,去缓解那一场灾难。
事后他所化神医得了百姓感念,立下小像拜祭,他又得天地馈赠,心里忽然又生出了几分感悟来。
他只想道:观想天地法则倒不算难,将真灵投入与道相合,才是颇难。他瓶颈多年,虽十分刻苦,可到底高高在上,与最初之心,已相距极远。是否便正是这个缘故,才让他始终不得进境呢?
徐子青所修炼的,乃是生死轮回之道。
他以万木生死轮回推衍万物生死轮回,又看了无数凡人生死,自身也曾有几度生死辗转,甚至在前世身为凡人时,也体悟过那死去之感……这般奇特经历,才使他能领悟此道,不过,他却不曾如凡人一般,寻寻常常地“生”过。
霎时间,徐子青就有了个念头。
若是他以凡人之躯,过那一世……
若是,他与师兄,皆只是凡人……
此念既出,便再不能回转了。
云冽同他心意相通,闻得徐子青之言,已是开口:“返璞归真,当有所得。”
徐子青心中微暖,也再没了半点犹豫。
修仙无岁月,凡人一生,至多不过短短百年。
他未尝不能去将自己当做凡人,去真正地入世一回。
有此决定后,徐子青便拉住师兄,两人在这一块广袤土地的各国之间,游历起来。
他做了个游医,但凡行到哪里,便行医到哪里,用的多为针灸之术,只将那真元压制到只如寻常先天武者体内内劲一般浑厚,亦只拿它当做内劲来用,却再不曾使用过一点术法。
云冽陪他同行,从此也将真元压制,同样只如一位先天,他不动剑意,不催剑魂,但那一身精妙剑法,变化无穷,则用之无碍。
这一路上,两人也未必不曾遇上一些“危险”,可无数年经验尚在,有云冽一剑当先,有徐子青妙手施为,这“危险”亦不能作那危险。
而行得越久,在这极寻常的路途里,徐子青心性却越发平和,体悟到一种争锋之后的闲淡来——并非是心生疲惫而懒惰,乃是一种极朴素的放松。
让他的心境,也越发提升了。
这般游医数年后,徐子青终是寻到了这么一处民风淳朴的乡村,要来定居。这乡村,便是如今这黄杨村了。
此地村民并不排斥外人,眼见两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来此入住,都颇是帮了些忙,告知他们去哪里寻来建屋之物,又告知他们如何建屋。
那一座茅屋,正是师兄弟二人亲手所建。
并非是如修士一般以灵材炼制仙府,反倒是用肉身的气力,伐木、割草、和泥,一砖一瓦,搭建起来。
到建成后,虽是略有几分简陋,可是其中却也含有一些归真之理,以小处显妙处,看似平凡,却并非平凡了。
这茅屋建成后,徐子青不由微笑。
此中趣致,此中心意,别样不同。
而住下之后,徐子青仍是自称大夫,只不过初时也还是不得信重,他心里有数,从不急切。
何况在各国之内,近年还有天灾,他也间或出行一趟,与师兄一起,救治灾民。直到那天道再不降下灾劫,各国国力逐渐复苏,他们师兄弟两个,也渐渐少有出村,只在这乡村之内,体悟最平稳安然的生活了。
转眼间,就是这些年过去。
徐子青与云冽不曾运转功法,也刻意使肉身随年华流转而生出变化。
在二人无意之间,也如凡人一般生出了白发。
他两个这些年来,也一如凡人般同寝同居,亦如凡人一般,因两情相悦而痴缠□□。他们并不去运转那双修之法,只身体缠绵,情爱缱绻。
日子久了,徐子青恍惚觉得,自己好似真陷入那一世凡尘。
他仿佛非是红尘炼心的徐子青,而是自幼与师兄一同拜师,之后一同长大,日久生情,再不肯分开,一切水到渠成。
师兄为剑客,他为医者,两人一生磨难无数,却也救人无数……待繁华落尽,回归本真,要在一地共度余生。
又好似……恍恍惚惚里,他和师兄已然恩爱此生……
已然一世携手……共白头了。
然而,好似陷入凡尘,也依旧不是真正陷入凡尘。
徐子青的意识清醒,并未彻底沉迷。
且云冽亦然。
两人一面将心境沉浸,一面又有心境超脱,正是互相映证之余,尚且要细细体味这一场似真似幻。
凡人之情未必不及修士之情,师兄弟两人难得不再记挂修炼,亦不再记挂成仙,只一心一意两厢厮守……那从前因修炼而浅淡隽永的情意,也变得愈发浓烈,如醇酒精酿,日久弥香。
徐子青梦回之间,偶尔轻叹。
若他与师兄真是凡人,如此过上一生,亦……无甚不好的。
·
刘夋自打回来后,就果真要做个农汉,待得第二日起,便要下田做活。
只是他多年读书,尽管身子还算健壮,一时间却也难以上手,要当真做上个整日,又大有吃不消之感。
但刘夋素来是个执拗之人,从前读书,他便可孤身在外一心读书,如今要种田,他自也是发了狠的,绝不会有半点懈怠。
渐渐他是学得熟了,这身子骨,也不多不少,出了些问题。
后来,刘夋自是在村人提议之下,前去拜访那位徐大夫——从前有村人因太过劳累伤了身子,亦是由徐大夫妙手回春。
而自打那日徐大夫救了自家老娘后,刘夋对徐大夫也颇为相信,对云先生与徐大夫不离不弃,更是充满好感。
这好感之下,他自然也想要与两人结识,且看他们也必然是有许多“故事”在身之人,对刘夋而言,也是十分神秘,叫人想要接近……
于是,刘夋便借此机会,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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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与云冽本在屋中对弈,正是脉脉温情。
忽听外头有人扬声唤道:“徐大夫,可在家否?”
徐子青自是回道:“若是有事,且自己进来罢!”
这声音他还记得,乃是回来不久,由读书人转做农汉的刘家后辈。
随即篱笆打开声后,一人走进屋来:“徐大夫,我可是打扰了你?”
徐子青站起身:“老夫不过闲来消遣,称不得打扰。刘家小哥前来此处,不知所为何事呢?”
刘夋面向这般温和亲切之人,略有些手足失措,便摸了摸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如今想来重归田园,无奈上手颇难,身子似乎有些不妥。此来是想求徐大夫为我针灸一番,也叫我快些适应下来。”
徐子青自无不允,便是微微笑道:“如此,刘家小哥且在那榻上伏下,老夫自为你针灸便是。”
刘夋自然听从医嘱,撩起衣衫,趴在榻上露出了脊背。
徐子青稍一看过后,又道:“无事,约莫针灸三四回,也便妥了。”
刘夋听得,立时称谢。
然后,徐子青果然为刘夋针灸起来。
刘夋只觉得针灸之处一派酸痛,待过得片刻又是十分舒坦,心里很是放心。他因着想要与两人结交,也寻了几个话题,开口与他谈说。
他这般心思,徐子青一眼便已看穿,而后也笑吟吟与他闲谈,言语平和,如流水淌过,使人听得,又是再熨帖不过。
不知不觉间,就聊了有小半个时辰。
刘夋全身疲惫尽消,这一番闲谈也很是畅快,只觉得极为投机。
虽说大半只是他与徐大夫在说话,云先生因性情之故少有出言,但每每做声,都直指要害,干脆利落,也叫他十分钦佩。
故而,他对这两人,好感也更甚了。
之后三四天,刘夋准时到来,与这徐大夫与云先生,也渐渐熟稔起来。
熟悉之后,除却平日里做工、陪伴娘子、照顾孩儿,他时常也会来拜访这一对眷侣,或谈天说地,或对坐弈棋,倒也颇有一番乐趣。
一个月后。
有一日,刘夋本来正在听那徐大夫抚琴,前方有云先生应琴声而舞剑,叫他听得陶然沉醉,看得目眩神迷。
此时正值傍晚十分,就连那霞光抹了最后一丝隐红,也渲染得天色尤为美妙。
如此良辰美景……
突然间,仍是那位赵家汉子,来到了这茅屋之前。
他急慌慌地开口了:“刘小子,有个官爷前来寻你!叫你快快回去一趟!”
刘家老的老小的小,女子亦不便出门,这有了大事,赵家汉子当仁不让,主动出来寻人了。
刘夋一惊:“一位官爷?”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是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即便是曾经在外漂泊,他也是谨小慎微,怎会惹到做官的?
赵家汉子急喘了几口气,连忙道:“那官爷倒客气,想必非是什么坏事,赵小子速速回去罢!”
徐子青抚琴声止,云冽亦不再舞剑。
刘夋不自觉看向这两位长辈。
徐子青笑道:“回去一见便知,何必如此多生心思?”
刘夋觉得有理,朝两人行了一礼,转身就随那赵家汉子离去了。
待这刘夋离去,徐子青淡淡一笑,再将手指落于琴上。
霎时间,琴声起,白影动,云冽亦舞剑了。
琴声与剑影相和,虽非修炼之举,却也心意相连,默契天成。
次日,那刘夋又来。
徐子青眼见那刘夋神色窘迫,略有好奇。
刘夋踟蹰片刻,将一封信函,递与徐子青:“不瞒徐大夫,昨日那官爷到来,是为我送信。这信中所言叫我颇觉彷徨,难以决断,故而,想请徐大夫与云先生一观,也为我出个主意。”
徐子青见他这般,便将那信函接了过来:“师兄。”
云冽闻言,也是走来,与他同看。
这封信函乃是一位二品大员所写,信函之间,俱是对那刘夋感激之意。
原来就在刘夋意欲回乡种田时,于一截山路上,遇见了个被剥了外皮丢在山道的重伤之人。他乃是农家出身,品行不差,见了有人遇难,自是将人救了下来。
那人也不过是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是富贵人家出身,出来游玩时被劫匪抢了,若非是正好刘夋路过,连这条小命,都要玩完。
刘夋把他送了医,又把自己身上剩下的银钱分他一半做了盘缠,便是离开。而那年轻人口口声声说要报答,刘夋却并未放在心上。
没料想,那年轻人竟是那位二品大员独子,因性情叛逆甩开护卫独自出行,方才遇上这般险难。经此一事后,他便改了性子,一心一意,要重新进学修身了。
二品大员得知来龙去脉,自然对刘夋感激不已,又差人将他生平诸事尽数调查,思忖良久,才来了这封信函。
信上除却表示一番感激之情外,便说明可以给刘夋一个出身,为他谋一个七品知县的位置。若是他能有政绩,还可往上提拔。
而若是想要去到哪里,做什么知县,皆有商量余地。
此堪为一个大馅饼,便砸在了刘夋头上。
他记得此事,但却未想过还有如此好事,只是他自觉读书不济,百般尽力也不曾有所成效,若真做了官,岂非是对那等苦苦读书之人不公么?
更何况,他当年救人,也不过是一念之善,却不曾想过这般报答的。
这信函短短一页纸张,徐子青与云冽很快看完。
刘夋待两人抬眼时,也吞吞吐吐,将心里疑虑,尽数道出。
只因此事于父母娘子、乡邻之人而言,皆觉乃是大大好事,他这些心思,却难以出口。且即便出口,这些亲朋……恐怕也难以体会。
思来想去,这村子之内,怕是也只有这徐大夫与云先生两人,才能商议了。
徐子青听得,笑了一笑:“这有甚为难之处?你虽觉对读书人不公,但实则天道至公。你心存善念,救人一命,他人感激之下,便将此善报予你。如今朝堂官员,并非个个科举出身,你不过其中之一,而非是为你罔顾朝廷律法,你又何必思虑过甚?那二品大员月余之后方才来此,想来已将你查了个清楚明白,你若太过不堪,他便要担了干系,自然只会赠你金钱以报,又何必非要叫你做官不可呢?”
刘夋一听,心里猛然有所领悟。
的确,此事非是他挟恩求报,而是对方主动言明。
徐子青微微地笑。
他这些时日与刘夋相处,看出他的才学大约的确一般,可对世情洞彻,则颇为通透。而且他出身农家,非是那等不知疾苦之辈,处事仁义,明晓事理,与人交往起来也从不畏缩露怯,这般之人如今尽管官场经验不足,但不说此时要做什么大官,若是只做个知县,说不得正合适也未可知。
能做得二品大员者,要想报恩,手段极多,除非恩人乃是可造之材,否则,也必然不会这般费事的。
刘夋有些欢喜,已然有了几分愿意。
他读书多年,自是为了做官,也有满腔抱负,前些时日心灰意冷,才要回来,但到底还未彻底做成农汉,自是心动了的。
只是,他还有担忧:“诸县知县想来都已有主,我若去了,岂不是坏了他人的前程?何况我若是做得不好,不仅辜负了那位大人美意,对百姓也有无穷之害啊!”
徐子青温和说道:“老夫以为,刘家小哥既然有所选择,不妨挑一位官声不好、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上报那大员,去做那处知县。到时只消善待百姓,造福那一县乡里,未尝不是好事。”他略顿了顿,语气更平稳些,“你既有担忧百姓的这一份心思,若是能时时记得善待百姓,好生学习如何为官,想来也不会庸碌到何处去的。”
刘夋听了这些,心里总算也有些安稳下来。
此时,云冽开口:“若有畏难之心,不做也罢。”
刘夋心中一凛。
是了,他若是再如此百般不能自信,即便做了官,恐怕也没什么用处。他堂堂男子,本有野心抱负,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反而瞻前顾后起来,像什么样子?何况,他原本已然十分愿意,惺惺作态,又给谁看?
这般想过后,刘夋深吸口气,再次深深一礼:“多谢徐大夫细心劝慰,多谢云先生当头棒喝。晚生刘夋,当前往一县,待百姓以诚,以清廉为官。若是……”他一顿,“若是来日晚生离得远了,当寄信而来,望两位莫要嫌弃,多多教我。”
徐子青笑道:“教不教的倒也谈不上,如今老夫与你也算个忘年交,日后自然也不当断了来往。”
刘夋大喜,再行礼后,转身走出门外。
又过得一段时日,果然有人上门派发文书,而刘夋,则要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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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人有红尘事。
那刘夋所择之地,正是邻县。
那里知县便是个搜刮民脂民膏之辈,因他与麾下小吏俱是贪婪,上下盘剥,以至于县中百姓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但此人身后有人提携,又仅只一县之地,因此已然在那处做了十余年,纹丝不动,却也将自己填补得脑满肠肥。
因相距颇近,黄杨村有嫁与邻县之人为妻者,回来娘家时,便少不了通了消息。而村人平日里谈天起来,亦少不得抱怨,这消息,就传递开来。
更何况,在那县城之内,有邻县之人奔波数十里,只为将手中货物卖个高些的价钱,本县之人见其来去匆匆、形容枯槁,稍一询问,更是弄得清楚明白。
久而久之,那邻县之事,于本县也为谈资,而本县知县管不得,本县百姓亦无能为力,只能叹息罢了。
如今刘夋也是早有耳闻,思忖再三,横心写信。
他以为,虽说那县里并不富裕,但他为官既不为贪图享乐,清贫些的,反而容易做出政绩。再者邻县之人与他也能称得乡邻,早先做不得什么也还罢了,如今可做,怎能忽视?又还有个缘由,他生于此地,对此地也颇了解,可以因地制宜,若是一味选那天高地远之处,去了不知风土人情,不晓得民俗道理,恐怕是一筹莫展,难以动作的了。
多方考虑,刘夋已下定决心。
而那二品大员也着实有些手段,不多时,已将此事做定。
刘夋上任,初时手忙脚乱,虽精研案牍之卷,却难有成效。数日无所成就,心慌之下,传书于徐大夫。
徐子青得了书信,回言却道:“大夫不解官场事,当致信于引路人。”
刘夋恍然,试探上书,求问那二品大员如何为官之事,后经由指点,开始招募贤才,于县中多番走动,询问当地族老,询问百姓各家,询问小吏,询问县人,多思多虑,多读多行,渐渐胸中便有丘壑。
此后,此人行事有章法,心性无移转,对一县之人,便有造福之能。
三年之后,百姓已初扫贫弱;
五年之后,百姓食饱衣暖;
八年之后,百姓人数增乎一倍,一县之地,已成富庶之地了。
可谓政绩斐然。
后刘夋调任另一贫县,只三年,使贫县变作富县,复调另一县,同样大有作为。如此政绩,那已然晋为一品的大员越发看重,于考评里给上上等之评,再度提拔,使其得任一府府官。
刘夋离去时,百姓送行十里,俱难舍这一位父母官。
随后十五年,刘夋在一府之地尽情挥洒,麾下官员虽非全然清廉,却绝无尸位素餐之辈,亦使一府之地也变得富饶起来。
然而以他出身,只善于管理地方之事,并未调入京城,而刘夋也逾花甲之年,决意于任上终老,待无力为民后,再卸任归田。
辗转许多年,刘夋为官风评绝佳,国内上下,无不知晓,府内百姓,无不感念。
当年苦读不得晋身的农家子,如今抱负已偿,几乎已是了无遗憾。
又七年,刘夋六十九,颇觉气力不济,便有告老之意。再过三月便有新官前来,到时得以交接,便可离去。
孰料正此时,府城之内,突生瘟疫。
众多百姓深受其害,不出数日,已然有数人猝死。
刘夋惊怒之下,唤府中兵士群起而动,安置百姓,又寻府中良医,寻查病源。而后方知乃是鼠疫,竟为绝症。
他如今年迈,连日奔忙,疲惫交加,竟已病症加身,精力更是萎靡。
眼看着,已然无力操持一府之事。
那许多的百姓,也将入绝望之境了。
·
徐子青与云冽坐于树荫之下,默然相对,品清茶而赏秋景。
忽然天边有羽翼扑簌之声传来,随即落下一只白鸽,于那石桌上来回走动,抬起前爪,露出一根竹管来。
徐子青摘下竹管,取出一卷薄纸:“师兄,那刘夋又送信来,不知此回是为何事?上次听闻他已然要告老还乡,说不得便是因此。转瞬数十年,如今他也是名望天下了,叫人心中感叹……”
未说完,那信中所言,已然尽入他眼。
徐子青神色微动。
云冽见到,便是开口:“何事?莫恼。”
徐子青轻叹,将那信送去:“师兄且看……”
云冽一眼扫过:“竟是如此。”
徐子青站起身,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舍之情。
云冽道:“时辰已到了。”
徐子青轻轻点头:“此生……”
云冽看他:“莫要迷障。”
徐子青微微一笑,与云冽对视。
不错,是他太执迷了。
此生,非此一生。
·
刘夋被儿女扶到床上,身畔有老妻相陪,又有麾下要员一旁肃立,神色十分担心。
而他自身,心里哀戚难言。
想他刘夋兢兢业业数十年,自问从不曾懈怠一日,为百姓谋福,为国家尽忠,不说做出了何等惊天动地之大事,在本职之上,却是无愧于心。
缘何就在他将要卸任之前,竟有如此灾劫降下?他府中子民本是善良勤恳,又为何要逢此磨难!
区区恶鼠,竟要带去这许多的人命么……
想到此处,刘夋更有一种悲意涌上。
为民多年,他早已视民如子,此时此刻,竟全然不能释怀。
这时候,门外有人来报:“大人,府外有人来寻,说是大人故友,想要求见。”
刘夋一叹:“乃是何人?”
门外之人回道:“乃是两位……”他似乎有些犹豫,“……老人家?他们自言一个姓徐,一个姓云。”
此言一出,刘夋眼光大亮:“一个姓徐,一个姓云?难道、难道……”他手指颤动,立刻叫儿子过来,扶住自己,“一定是徐大夫和云先生来了,老夫要亲自出迎,尔等也定然不能有半分不敬!”
其余人等听得,都是答道:“我等知道了。”
而他们心里却在思忖,莫非,当真是那村里两人来了不成?
以他们与刘夋关系,早已自他口中得知那黄杨村有这一对乡野散人,多年来与刘夋信件不断,来往不绝,极是受到刘夋敬重的。但哪怕是曾经见过那两人的刘夋老妻与长子,也不再记得他们面貌,更莫说其他人,更从未见过了。
只是眼下他们过来,却是为了什么?
刘夋心里喜悦,那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面上泛起些红光来:“若是徐大夫,说不得,能有法子也未可知……”
旁人倒不绝那徐大夫有如此神奇,却也不曾表露,但实际上,则都想要看那两人一看——也不知,被刘夋如此推崇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模样?
待到了府门口,果真便见到有两个男子,站在门外。
只见他们长发如雪,面上也早有不少细纹,但其脊背挺拔,气度卓然,乍一看,却还好似是当年模样。
青衣者温和可亲,白衣者冷漠自持,依稀不变。
刘夋自做官以来,日日忙碌,再无暇归去。
如今算来,他也是数十年不曾见过这两人了。当年他便一意与两人相交,多年通信后,他更对两人敬重有加。
此时见到,便是难掩狂喜。
刘夋快走几步,似有几分自惭:“多年不见,老夫已比两位看着更年长了……老夫无能,还连累两位前来探望。”
然而待他堪堪前行数尺后,却陡然发觉,再不能往前半步了。
其余之人要去扶他,竟也一般感觉。
刘夋有些惊异,只以为是那云先生使出了手段。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双眼蓦然睁大,便好似见到了极不可思议的画面——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人白发变青丝,如墨般垂下,其面上细纹消失,肌肤光滑,一瞬好似时光倒转,叫那看着有五六十岁的年迈之人,骤然变作了年轻面貌。就连那两双眼眸,也一个更似春风化雨,一个犹如万载寒潭,眨眼间,就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返老还童?
不,仿佛,他们就该是如此模样……
那青衣年轻人温和一笑:“刘家小哥,此去恐怕再不能相见,我与师兄,正是要来与你告别。”说话时,他抬起手来,指尖青光闪烁,“鼠疫为大患,我等既然要走,便予你这最后一份离别之礼。然而外力终归不过外力,若要杜绝此事,还需凡人自身精研医道,对症下药,方可千秋万载,传承下去了……”
话音落时,他一指点出。
霎时间,那青光入了天上,倏然化出了一片青云。
而那青云之中,淅淅沥沥,便落下了无数青色雨丝,降临在无数百姓之身。
木气化为雨,将此地俱净化了。
鼠疫为恶症,恶症有恶气,而恶气已除,疾病自除矣。
刘夋等人,皆震惊无比。
而那青衣人与白衣人,却在这一指之后,化作了两团光芒,随即并在一处,就投身到天外去了。
自此,消失不见。
刘夋心中沉闷,别情难忍,口中却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早在他为官数年后,已听闻邻国有逸事,言道有两位仙人,化为青衣医者,白衣剑者,行医多处,化解灾难。
他当时听后,自然猜出那两人是谁,却只以为是两位长者不欲奉该国国主圣旨,才隐居乡间,借此避难。这两人行踪,他自也是守口如瓶。
但如今他方知晓,那两人,居然当真便是仙人。
真是……恍若梦境一般。
·
徐子青眼中青光闪动,以一世凡尘为根本,那一点真灵,也终是投入到天地法则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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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与云冽脱离那一方地域,直接回去了周天仙宗所在。
他两人身上功德已然积蓄不少,但越是时日久长,增加越少。
只因他们当年救了许多灾民,那些灾民感念于心,自然祭祀,但后来再未有神迹,而灾民感恩之心亦随时间流逝而消磨,本来便已减少,待到了下一代后,就只把传说当作传说,自然不会再如何虔诚,也就未有那许多愿力,便没了功德了。
不过,两人事先如此作为时,本就不是为了功德。
因此有自然很好,没有却也算不得失望。
反倒是二人在经历一番红尘炼心后,对己身之道领悟更多了,对那法则,也似乎通向那一条参悟之道。
徐子青由生机更加明了生死轮回,云冽也将那一线生机感悟越加透彻。
修士之类,本是自凡人中脱生而出,凡人乃是根本,若要成功飞仙,原本就要斩断那一丝凡俗根源。
徐子青与云冽做了这一个甲子的凡人,几乎也是凡人一生,当然瓶颈皆消了。
此后的仙途,亦更有把握——可说只要二人回去以后再闭关一回,便当能水到渠成,直接进入那渡劫期的。
用传送阵直接进入周天星辰界,甲一甲二已然得了传音,都是一喜:“两位少主过来了?”
当即两人召集众多星奴,恭敬站立,来做迎接。
不多时,果然就有两人从天而降,一个青衫一个白衣,气息融洽,站立那处时,似乎已然融入了天地之间,肉眼分明可见,却叫人无法察觉。
甲一甲二见到,心里都是一惊。
两位少主竟然已到了如此境界了吗!
就在二三百年前,他们初初与少主相见,两位少主境界相差他们远矣,而今不过这么短暂的时间,两位少主已是凌驾于他两个之上,让他们都无法看穿两位少主的修为了!
这份天资,这份悟性,堪称恐怖!
但马上,甲一甲二也是与有荣焉。
他们所侍奉之人越强,对他们越是有利,他们的前程自也越好。
如今,他们心里更是钦佩非常。
故而两个星奴管家,都是深深行礼:“恭贺少主再有进境!”
这般气息,看来凡尘已然洗净,快要打破那桎梏了。
徐子青一拂袖,便让他们直起身来,口中温和问道:“一别甲子,我与师兄的那几位弟子,如今可还好么?”
甲一甲二连忙说道:“禀两位少主,众公子修炼刻苦,都是极好。”
随即,徐子青与云冽便知道了,这些弟子们如今详情。
就在他们离开十年左右,众多亲传弟子们,陆陆续续,都突破到元婴境界了。此后巩固数年后,那记名弟子申五,也在众师兄指点之下大有进益,同样突破,成为一名元婴修士。
这些弟子年岁俱是不大,能达到这个境地,尽管有徐、云二人细心传授、不吝指点之故,也有他们本身经历颇多,极度刻苦之因。
后来众弟子修为都稳固下来,便一齐去了那五陵山域,为五陵一脉做了支援,在斗天之战中,磨练自身。
而因云冽、徐子青两人当年连续镇压风云榜,为五陵一脉得出了两百年休养生息的时机,也在这些年里,招来了很多出色弟子,发展壮大。连山域所在,也扩大到更广阔的领域,资源也积累不少。
那陈霓陈裳姐妹俩背靠五陵一脉,也在外门发展不小,给内门输送好些人才,一切早已上了正轨。
当年徐子青布下这两颗棋子虽是有意为之,却也没料到能有这般本事,现下他与师兄云冽连番突破,已是用不上那处,但对于五陵一脉而言,却是相助不小。
如今,五陵一脉的内门外门,也形成了一种联系,一种循环。
徐子青微微一怔:“天恒等人,如今不在并尾双星?”
甲一恭声道:“正是。诸位公子数十年来,都在五陵山域之内。”
自打去后,再不曾回返。
甲二也道:“不足数月又是一回风云榜战,诸位公子言及他们境界已到,有心前往磨砺一番。”
徐子青恍然。
修仙无岁月,不过是去了凡尘一遭,那百年一度的风云榜战,竟又到了。
忆及当年参加榜战时,与师兄一同闯进金榜之事,还犹若昨日,可眼下他与师兄的诸位弟子,竟也要参加榜战了。
当真流年易过,不着半点痕迹……
他原本想要见过众多弟子后,便来闭关,但现下众弟子既然有雄心前往榜战,他这做师尊的,也当去探望指点一番。
随即,徐子青看向云冽。
云冽微微颔首。
两人登时化作一道流光,又往那周天星辰殿外遁去了。
甲一甲二等星奴仍旧留在这并尾双星上,如今他们的境界既然不敌徐、云二人,再跟随其身侧,用处也是不大,还不如留在此地,为两位少主打理家当,再调教一些属下之人来。
如他们这些星奴,自打入了这对道侣座下,当真是运道极好的了。
另一头,徐子青和云冽便来到五陵山域。
此处果然增数倍之广,许多弟子在众多峰头之间穿梭,如今这一脉之人,资源雄厚,已然能培养出许多优秀门下了。
那斗天之战,也再不同当年两人初来时那般辛苦,许多弟子,都可以上去磨练。
拿出那弟子令祭出后,两人顺利进入域内,也不曾惊扰他人,就化作两道流光,落在了主峰之上。
这乃是杭域主的居所,而杭域主现下虽比从前忙碌不少,但和蔼依旧,气息也越发幽深难测了。
——自打他得知这两位弟子突破至大乘期,便再不曾压制己身修为,现下在渡劫期里浸淫多年,再过不得多少年月,怕是就要飞仙而去。
也是因杭域主又大为进境,在两人进入此峰刹那,他立时便有所感,抬眼看去。
那目光,极精准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霎时间,杭域主的面上,就露出了极欣慰的笑容来:“云冽,子青,你二人归来了……看起来,那瓶颈也已打破了。”
师兄弟两个给杭域主行了一礼后,才应他之言,坐在他的身侧。
徐子青笑道:“总算是有些进境。”
云冽并不言语,气息倒也收敛。
杭域主打量两人一番,只觉得他们与自己的气息相较,也差不得多少,应当寻到了能参悟法则之道,以他们的资质,说不得日后飞仙时日,也与他就在仿佛也未可知……稍一想,便觉得后生可畏啊。
但于他而言,能在飞升前见到五陵崛起之貌,当真是再安慰不过之事了。
而他自身,总算也不必担忧其他,能洒脱放下一应事务,专心等候那时机,去见那许多曾经带给五陵辉煌的天才师兄。
若是他先于两位弟子去了,还当与师兄们好生说一说,在这下界,在他们五陵,涌现了这两位比他们资质犹有胜之的弟子……
心中感叹之余,杭域主看向两人时,目光越发温和:“子青,你二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么?”
徐子青一笑:“只是归来时发现众多弟子来了山域里,就想要来瞧一瞧了。”他稍一顿,又是问道,“听闻他们要去那风云榜战,不知以域主看来,他们现下的实力如何?”
说来也有些惭愧,他们这两个做师尊的时常在外,动辄闭关,对于弟子们的实力情形,每每数十上百年才得一问了。
杭域主略想了想,也是笑了:“那些弟子……实力俱都不错。如今只是元婴期,大约比不得你二人当年,可在如今的五陵弟子里,也称得上佼佼之人。若是去见识榜战,说不得还有一二人,能上得那八百金榜。不过若论起尊位名次,那恐怕只能排于位末了。”
徐子青点点头:“历练一番罢了,倒不急着叫他们有如何成就。”
想来也不奇怪,当初他也是强行突破至化神,才能拼上一拼,如今的弟子们皆不过在元婴初期,至多恐怕也不过元婴中期的,悟出了剑意也未必能淬炼剑魂,底蕴比起他与师兄当年,都相差不少。
风云榜人才济济,他们还需多多积累,才有厚积薄发的一日。
三人交谈半晌后,杭域主也差人去将徐子青的那些弟子唤来。
不多会,几道遁光闪动,师兄弟二人座下的所有弟子,全都来到,无一例外。
云天恒等人见到两人后,立时都跪拜下来:
“弟子拜见师尊、师伯!”
“弟子拜见师尊、师叔!”
徐子青笑吟吟拂袖,叫众弟子不由自主,便已起身:“都坐罢!”
众弟子也都是极豁达的,行礼表示尊敬过后,也就不拘礼了,都四散坐在了几位师长前辈的周围。
徐子青看一眼申五,他如今已然在元婴期了,此时眼神里,似乎有一分期盼。
他暗暗好笑,看一眼云冽:“师兄?”
云冽与他心意相通,闻言便道:“着今日起,申五为吾座下亲传三弟子。”
申五心中大喜,虽面上不动,眼里却闪过一丝狂热,再重重叩拜而下:“多谢恩师眷顾!”
云冽略点头:“自此当更谨慎。”
申五起身后,肃然应诺,然后,他又见过师叔徐子青,诸位师兄等。
此时,他也做了一位亲传弟子,与其他师兄们,也再无身份隔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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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两位师长难得归来,又不曾闭关,众多弟子见礼过后,也想要求得指点。
徐子青与云冽自然不会推脱。
且这些弟子三月余后就要前去风云榜战,也正该趁这机会,做一个点拨,叫他们多增加几分把握。
于是,师兄弟两个干脆在主峰里住下,与杭域主毗邻而居。
然后两人挑了几日,先做一个通讲,不仅叫众弟子齐齐来听,五陵一脉其他人等,俱是能来听讲。
左右他两个早先在天地大劫时,于五陵仙门里也曾给万千弟子讲道,如今再来讲解,也是驾轻就熟,不需要太多准备的。
这一个讲道,就持续了七日七夜。
不仅此域中弟子尽皆不愿错过,就连最初五陵一脉的师兄们,凡不曾外出游历者,也都来听。
只因这徐子青、云冽这两位师弟,不仅在短短几百年里境界超过他们,更是因为经历丰富,讲起道来深入浅出,又含有奥妙之理,更因着他们快要步入渡劫期,理解深刻,讲到后来,实属他们所需之物。
就连杭域主听了一阵,也觉得可以互相印证,略有收获。
待讲完后,便是交流之事。
徐子青与云冽座下弟子分别询问心中疑难,自是被师兄弟两个解说清楚,就让他们茅塞顿开,很快了悟,再去修炼了。
而如公冶飞白等师兄们,虽也有不解之处,但到底也有自己心得,在同两人一番交谈后,不仅自己前路明晰,对徐云二人,也并非毫无助益的。
渐渐地,众师兄们离去,五陵其他弟子也已离去。
留下来的,便只余下了这些亲传弟子们。
徐子青略一思忖,将从前领悟到的一些神通,也分别传给云天恒等人,而炎华与月华,又有一套由师兄与他共同修改过的双人剑法,用作防身,炎华与虞展,再有一种需得有许多默契的合击之术——原本合击之术与那双人剑法一般,由那并蒂的兄弟俩最为合适,但到底炎华已然与他人有了情意,修习双人剑法时,还可以凭借他俩血脉而发挥完全,修炼合击之术时,则难以心意相通,自然,就是虞展与炎华修炼,更为合适了。
云天恒独自一人,不曾有这般威力倍增之法,徐子青稍一思索,便赐他一粒种子,把那《万木种心**》抽取残篇,使他可以修炼,融合这种子。再传他《万木化灵诀》,让他以此为依托,凝练神通。
对于众多亲传弟子里,徐子青无疑对云天恒最为看重,便不说他本身性情即为徐子青所喜,只说云天恒本是前世就与徐子青有缘,踏入仙道全是因徐子青之故,也足够让他另眼相看了。
故而尽管云天恒并非单木灵根,却也被徐子青看做是衣钵传人的。
云天恒受了传授,当即闭关。
余下几个弟子,也都尽数努力修炼起来。
不论是神通或是术法,皆需得有长久研习,方可成功的。
那头,云冽指点严霜、云正叡并申五三人,则是叫他们极力攻击,并以剑指迸发,用不足一成力道,更未有用剑魂催生剑意。
但饶是如此,境界还是差得太远,众弟子一齐动手,也不过堪堪持平罢了。由此这三位弟子更知师尊之强,却也见到那剑道何其精深,难见尽头。
另有一位虞惜,他为炎华与虞展之子,本身并未拜在徐子青、云冽门下,可他身份毕竟特殊,寻常时日里,亦都跟随左右,乃是虽无弟子之名,却有弟子之实。
于他本身,则很是痴迷剑道,如今不过是金丹境界,也已领悟剑意了,更是涉猎成千上万种剑法,尽管不过略略观之,但其本身所掌握剑法,亦有数十种之多,皆被他练得滚瓜烂熟。平日修炼时,日劈三万剑,就如同云冽当年一般,自拿剑时使,到如今除非闭关到了深处,日日不曾间断。
虞惜之剑道天赋,只在云冽之下,居然比起云正叡等人来,都要强上一分。
待到他再多修炼一段时日,恐怕剑意就要连番突破,最终成为剑道强者了——到后来,或者要由他来传承云冽衣钵,也未可知。
渐渐地,三个多月时日,转眼已是过去了。
眼看就到了那风云榜战之时,众多亲传弟子,皆是不愿错过。
徐子青见弟子们跃跃欲试,目光也颇柔和:“尔等既是决意要参加榜战,便要竭力为之。只是榜战时,亦有不少邪魔修现身,却还是要以性命为先。若是半途陨落了,即便我与师兄屠去那邪魔宗派满门,亦得不回尔等的性命来。”
众弟子听得,皆是心里一凛,神色也是一正:“师尊且放心,弟子等人必会谨慎行事!”
徐子青满意点头:“既如此,我便与师兄在此地等候尔等归来。”
弟子们听了,神情都是一亮:“弟子等人去了!”
语毕,众人化作了数道遁光,就往那总门外行去。
徐子青遥遥目送,旋即对云冽一叹:“师兄,此情此景,当真是熟悉啊……”
云冽看他一眼,并未出言。
这师兄弟两人连番突破,才做了那一次两百载的任务归来,便已然凌驾于那榜战之上。心中想起,难免有些怅惘。
但这一丝怅惘,转瞬消失,并不能在心境上掀起半点涟漪的。
众弟子离去后,这对师兄弟便闭门不出,于此地闭关了。
徐子青先前压制住心中种种参悟之念,现下正可安定下来,稍作试探。
待盘膝坐下后,他布下许多禁制,就与师兄云冽各踞密室一侧,双双阖目,各自感悟起来。
徐子青将真灵,径直投入到天地法则之内。
经历一世凡尘,真灵如同石子入水,直接进去法则中,融合起来。
随即,他深深入定,仿佛化作了一块磐石。
同时,他的意识分作两处,被上下元神分别掌管,一者保持清明,知他为徐子青本尊,另一者则在深陷法则深处,化作另一种生灵,百世轮回,世世轮回。
与此同时,云冽借由其所感知到的一线生机,也进入天地法则之中。
但他与徐子青不同,徐子青乃是身入世世轮回,而他则直接见到一条剑道长河,窥见无数剑意流淌。
他所需要做的,便是执掌一线生机,去寻找属于他的那一条剑道。
——无情杀戮剑道!
渐渐地,云冽也化作了一尊石雕般,变得一片死寂。
总是凝聚在他周身的剑气,他眼中所蕴的剑意,都一瞬化入了他体内深处,没有一星半点,遗漏在外。
不知不觉间,师兄弟两个,又闭关了半年有余。
·
静室里,两尊“石像”相对而坐,都是寂静无比。
突然间,其中一座石像周围泛起一层青光,那光芒流动,眨眼间,这石像就好似活过来一般,睁开了双眼。
乃是一位青衣修士。
这修士笑了笑:“时辰仿佛是到了,天恒他们,也当回来了罢。”
此言一出,对面的石像,也有了动静。
一缕极细的黑金剑芒自那石像上迸射而出,瞬时化作了刺骨剑意,四面激发。
白衣冷峻的剑修目中光芒隐没,开口说道:“当是如此。”
徐子青笑道:“虽说我本想要多闭关一段时日,可思及众多弟子,到底心里关切,居然是静心不得了。”
云冽道:“且去一看便是。”
师兄弟两人对谈几句,身形微动,都是站起身来。
随后,他们便携手而出了。
在那主峰之上,杭域主仍在垂钓,逗弄那龙鲤,心情看来极是闲适。
徐子青见状,不由笑着招呼:“域主可是安然。”
杭域主将一粒丹药弹入那龙鲤口中后,方回转身来,也是笑了:“再过不得多时,榜战弟子便要归来。子青,你却不能安然了罢?”
说笑过后,徐子青与云冽一起,又坐到杭域主左近处,等候弟子归来。
果不其然,还没等到半个时辰,天外遁光逼射而来,正是那一群亲传弟子了。
徐子青神识极快扫过,略有放心。
不错,去时几位弟子,回归时亦是几位,一人也不曾陨落。
这些弟子只消平安,便是足矣。
而他们在榜战中的名次……则无需急于一时。
待他们突破至化神期后,必然能在那一届风云榜战上大放异彩!
众弟子眼见师尊皆在,十分欢喜,俱是行礼:“见过师尊!”
徐子青笑道:“此去可有所得?”
几个亲传弟子都是喜气洋洋:“严师兄与虞师弟,都闯入金榜尊位了!”
徐子青听得,微微地笑:“哦?”
炎华性子爽利,先行开口:“严师兄得了七百九十一位,虞展得了七百九十七!天恒师兄其实本也可以上得尊位,可惜先前一战受创较重,差了一丝。”
作者有话要说:严肃滴说,飞升前,这就是最后一个副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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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听得,倒不觉得奇怪。
虞展当年应劫化为人魔,杀戮无尽,本来就体悟了那堪比散仙的境界,回头转世后记忆不曾泯灭,加之原本就有那极好天分,自然比寻常修士修炼起来都要快上许多,掌控每一个境界时候的本领,也强上许多。
他如今受限于元婴期的修为,可凭借那些经验,获得金榜尊位,实属理所当然。
而严霜,他本是一头妖禽,后来转为妖修,自打最初开始,就与云冽学剑,可说是跟随师兄弟两人最早的弟子了。
他性情倔强,恒心毅力无一不是上佳,日日苦修不缀,多年打磨下来,当真就是厚积薄发,更因为他在与邪魔修厮杀时,置之死地而后生,突然领悟淬炼剑魂之法,成就剑魂一炼,再借这一股劲力直冲而上,那尊位也合该他得。
至于云天恒,他的性情若此,本来在攻势上不及其他弟子,多年来只顾打磨己身修为,若非是大劫时与许多妖魔交手,恐怕连这些经验也无。之前虽得了徐子青传授,可到底时日尚短,若是运气好,自然上得尊位,若是运气有些欠缺,也就不能上去。如今正是欠缺了一丝运气而已。
其他的弟子们,也在那榜战中很是磨练了一番。
在大劫里与妖魔厮杀,平日里和同门切磋,与在那榜战时面向四面八方的同辈俊杰之感觉,那是截然不同的。
于是在榜战结束后,他们也都是大有长进的。
弟子们有进境,做师尊的自也要赞赏几句,以激励他们进取之心。而这赞赏之事云冽却是做不来的,便有徐子青代替两人,将所有弟子,皆勉励一番。
众弟子得了赞赏,也是欢喜。
而后,这些弟子再把榜战后又产生的些许疑难询问过,又有师兄弟两人再度指点他们一回,才各自回去洞府,闭关起来。
徐子青和云冽见弟子们散去了,也有心回去并尾双星。
不过,就在他们将要离去时,突然间,一道令箭破空而来,居然是宗主有召。
徐子青心里讶异。
自打从倾殒大世界来到此间后,几百年来他们虽已确确成了周天仙宗弟子,他与师兄更是进入了周天星辰殿,成为核心星级弟子,却也不曾见过几个仙宗顶头真正的大人物——莫说是宗主了,便是长老们,也极少的。
原本他以为即便将来飞仙,也不过是自五陵山域接受召唤,现下竟反而被宗主召见了么?只是不知,宗主召见所为何事?
但不论何事,师兄弟两个,还是得应召而去。
待问过杭域主,发觉杭域主也是不知其所以然,当下徐子青也不再多思,只与自家师兄对视一眼后,就跟随前来传召之人,往宗门核心之地遁行。
那核心之地,两人倒是时常出没的。
此处有一母柱,许多略矮天柱,正是传送阵的所在。
周天星辰殿作为核心弟子修炼之处,被封锁于虚空之内,那么宗主与诸多长老所在之地,自然便是在另一片虚空里了。
也同样,需得用传送阵,方可抵达。
那领路人很是严肃,一路也不曾与师兄弟两人多做言语,待到得这些天柱之前,便挑了一根,言道:“且跟上吾。”
徐子青自是一笑:“是,我等知道了。”
随即,他便与云冽也踏足上去。
就如同进入周天星辰界时那般,此处也是一股绝强吸力传来,叫他们犹如穿越无数空间一般,直冲而上。
眨眼间,便到了一处所在。
徐子青立稳后,不由就是一怔。
入眼之处,满目俱是白云。
足下滚滚云层,这般情景,竟好似天界一般。
在那无数白云之间,有许多大小殿堂悬浮,但哪怕最小的一座,都不比那周天星辰界中的星辰小,每一座都是巍峨无比,尤其众殿环绕那座,几乎要顶天立地,散发出极其强烈的威压。
——即便是他们这两个大乘期的修士,亦是觉得压迫深重,不自觉就要被其所摄。
徐子青震惊一瞬后,立时恢复如常。
云冽神情不动,目光一扫,已看过一遍。
这一对师兄弟曾几乎见过天地崩塌,这些殿堂气息再如何恐怖,又怎能当真叫他们失神呢?
领路人见状,也是暗暗点头。
这时候,那领路人方才言道:“此地乃是我宗重中之重,本宗最核心的人物,皆在此地居住。主殿之内,有宗主占据,而周围诸多大小殿堂,则为散仙与其从属居所。此处虽非是只有散仙以上强者,但若不是对宗门忠心耿耿,立下了道心之誓者,亦是不能来的。”
便也是说,此处所居,都是宗门心腹。
就连徐子青、云冽这类星级弟子,即便天资超卓,即便仿若有无限前程,也不得在此地久留。
徐子青暗忖道:难怪这里散仙居多。
只因散仙要经历九次雷劫才可能飞升,其间数万年,皆与宗门绑在一处,要想避过雷劫,也少不得宗门相护。
于他们而言,对宗门自然比起寻常的弟子来,还要更忠心许多倍的。
毕竟,他们与宗门,才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多时,已然到了群殿之下,再要往前方走,却是走不过去的。
许多城池都会封锁虚空,有禁空法阵,倒是此处,禁了在云层上行走了。
领路人腾空而去,又道:“跟上。”
师兄弟两人不敢怠慢,只紧随其后。
徐子青赫然发觉,在这一路遁行时,途经之地,也有许多法阵隐隐闪烁光芒,散发出极为危险的意味。
若是一旦不小心沾上,恐怕即使是他们这大乘期的修士,也会非死即伤!
——宗门重地,果真防守严密,叫人再不能侵犯的。
很快,三人就到了更高之地,距离那主殿,也越发近了。
前方突兀现出一道天梯,也如同白云造就,一阶一阶,直蔓延到那主殿之前。
徐子青和云冽,就和那领路人一般,拾阶而上。他们走在此处,如履平地,倒也显出几分悠闲。
过了一刻钟左右,终是到了那主殿门口了。
三人才刚到得门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出现在了主殿深处。
这主殿内部之大,几乎要形成另一个世界般。
徐子青往四处略看了看,只见到一望无际万里河山,但转念又化作了漠漠黄沙,广袤无边,随即化作汪洋大海,化作漫天星辰,终究再度做了个古朴的殿堂,却又在四壁之处,布满无数纹路,诡秘奥妙,稍一窥看,竟是头脑晕眩。
这里,当真是好生古怪!
突然间,一道极耀目的光芒亮起,直接砸在了内殿那高高主座之处。
原来那乃是个一身皂衣的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只与徐子青、云冽等差不多的年岁,甚至气息极其收敛,好似凡人……可睁开眼时,却仍旧带有一种极悠远之感,仿佛沧海桑田,都在其中明灭不定。
领路人悄然消失了。
师兄弟两个立时明白此人身份,当即行礼道:
“弟子徐子青,见过宗主。”
“弟子云冽,见过宗主。”
那皂衣年轻人微微抬手:“不必多礼,看座。”
语毕,就有两个石座骤然出现在师兄弟二人身下,把他们直直托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带半点烟火之气。
徐子青略有所觉,这位宗主,并不像纪倾宗主那般和蔼,而是颇有威严模样。
这大约,也是因他执掌周天仙宗这庞然大物之故,因格局更大,自也威势更重的。
不过,对于这般人物,他们这些做弟子的,还是少说话为妙。
皂衣人道:“尔等来自下界,却可勤奋自守,苦修不缀,更于短短时日里得成大乘,可见奇遇连连,亦闯过无数危难,不论资质气运,俱是绝佳,当为我宗此代最出众之弟子。本座关注尔等久矣,如今适逢其会,也当与尔等相见。”
徐子青恭声道:“但凭宗主吩咐。”
云冽虽无言语,却与师弟一般,等候这宗主所言。
皂衣人方才赞了两句后,也不多说,微抬手,便将两道银光打来。
这力道不大,气息也无恶意,显然是有物相赠。
徐子青立时接过,云冽同样为之。
师兄弟两个垂目一看,就见到手中所托,乃是一块两寸长的令牌,通体银色,却绝非银子打造,而是一种极润泽的触感,看不出是什么宝矿所制。
而令牌中心,却写了几个字:
一面为“徐子青”,一面即为“云冽”了。
很显然,此物正是两人分别持有。
只是,这令牌,却有什么用处?
那皂衣人身居高位,说话时也是简洁:“尔等天赋卓绝,意志不凡,正为千年来极出色的年轻后辈,故而可得这一令牌,前往道元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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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度群域小比,百年一度风云榜战,千年一度道元大会,皆为省事。
前两者倒是容易,但那道元大会,却是颇为神秘的。
当年杭域主等人告知他这等事情时,只言道那道元大会极难有修士得到邀请,但一旦受了邀请,便立时地位大涨,往往好处极多——宗门的赏赐,也极其丰厚的。
但具体那道元大会是如何行事,内中有如何安排,所邀修士需得有什么特殊之处云云,都是不曾透露在外。
只大约明白,那需得是极优秀的修士,方有那等资格。
因徐子青与云冽来到乾元大世界总共也不过只有数百年,自己年纪也远远不及千岁,经历事情却是极多,少有能闲暇时,自然也不曾如何留意。
可这便好似“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们并未留意,反倒在今日得了这令牌。
徐子青心里不解,自然询问:“宗主,不知那道元大会……”
皂衣人声音淡淡:“唯有千岁以下得成大乘者,方可受邀。道元大会非为一界所设,而是上三千大世界,诸多一品大宗联盟起来,开辟出一块领域,千年一度,邀请一时人杰。而每一位受邀者,一生之中,也只得一次罢了。”
这位周天仙宗宗主,就好似一位无情无欲的谪仙般,言语中虽是表明对这师兄弟二人很是看重,但却未有什么情绪,比之云冽修炼剑道时那般无情无心、无惧无怖之态,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却也将那道元大会之事,说得十分清楚。
原来那道元大会名气甚广,而知晓详情者甚少,便是因为它牵扯到一件乾坤至宝。
那至宝敢以“乾坤”为名,非是有绝强攻击之力,也非是有绝佳防御之能,反而是一件能够承载元神,相助修士参悟之物。
当年至宝出世在界外虚空,震撼九千大世界,但因其所在之地与上三千极是接近,且这上三千之人也对那至宝志在必得,就有上三千大世界无数散仙想尽办法进入虚空,使出了百般手段,将其得到手来。而其余中下三千大世界中人,在还未尝看清那至宝模样时,已然失去至宝踪迹,只能黯然返回了。
可是这样的至宝,但凭哪个上三千大世界想要独吞,都会引发众怒,随后经由商议,就又遣来数十万散仙同心协力,把那至宝与上三千大世界气息相连,独自安放在一处特殊所在,由这些大世界安排散仙进入其中看管,数万年一度交换,每千年发放令牌邀请杰出弟子进入其中,做一个道元大会,也是分享至宝之意了。
是以那道元大会实为赠予好处的一个大机会,唯独那么少之又少的一群人,可以前往。每千年间,一个大世界里能出现一二个资质那般不俗之人已然了不得了,因此在每一次的道元大会里,至多也不过就数千人数罢了。
可进入道元大会后,究竟那至宝如何赐予好处,就连这周天仙宗的宗主,也是不知——通常能受邀之人,都能成功飞升,周天仙宗历来宗主,皆是散仙……
所以,即便是宗主,也是不知。而就算有那些自道元大会归来的奇才,他们也同样受了约束,是绝不可以将其中详情告知外人的。
……这才是导致道元大会尽管无数人知道它乃是千年一度,却是无人能够描述的缘故。
徐子青听了后,有些恍然。
这应当又是他与师兄的机缘了。
既然那道元大会如此特殊,那至宝应当也极是不凡的,且要求所去之人俱为大乘……应当,是对渡劫有极大用处。
想到此处,徐子青朝那皂衣人行礼:“多谢宗主指点。”
皂衣人神情亦是淡淡:“此后你二人莫要闭关,约莫四五日后,此令便有异象。到时自会将你等送入过去,也无需其他准备了。”
徐子青再道谢:“是,弟子明白了。”
之后,这皂衣人就将师兄弟两个挥退,并不留人。
那引路人再度出现,带领他二人离开此地,再经过无垠云层,穿过传送阵法,才与他们告辞。
待两人回到五陵山域后,杭域主含笑迎来:“未曾想,你二人居然都能受邀前往道元大会,当真让老夫欣慰。”
徐子青一怔,这么快杭域主竟也知道了?他原本还要自行说来的。
杭域主看穿他的疑惑,就笑道:“方才尔等去后,又有人颁下宗主法旨,因你二人受邀之事,厚赐许多奖赏于我五陵一脉,十分荣耀。老夫等人,自也都知晓了。”
徐子青这才明了,也就和师兄一起跟随杭域主,再来到那泉水边,把宗主传召后,所言之事,尽数说知。
杭域主知道这些,也不会说与他人,只吩咐两人此去切切小心,也就是了。
徐子青与云冽听得,自也受教。
随即,他两个便只打坐观想,并不沉浸到那意识深处闭关的。
待得整整过了五日,正卯时,两人置于储物镯中的银色令牌,忽然不声不响钻了出来,在他们面前放出万丈白光。
师兄弟二人同时睁眼,便见到白光里,令牌骤然化作了两头足有十丈大小、好似真凤一般的银禽,栩栩如生,极是美丽,就连那一双眼,也很是灵动,仿佛当真是活物一般。
徐子青与云冽对视一眼,身形微晃,已然盘膝坐在了那银凤之上,旋即银凤张开双翼,就仿佛掀起两团云雾般,猛然扶摇而上,直冲天际!
那一瞬,就似乎有两道星光腾空,乍然明亮。
如此情景,杭域主自也发觉,他抬眼一看,便见到自己那两位弟子这般招摇,面上不禁露出两分笑意来。
然后,眼见两道银光消失,他才重新垂眼,再来不断积累起来。
只望着两个弟子,能在道元大会上,大有所得……
·
银凤飞得极快,周围风声呼啸,哪怕徐、云二人修炼有成,也被那罡风刮得衣袍猎猎,长发飞舞。
徐子青的心情,却颇是惬意。
平日里,修士行动往往是用遁光,纵使在赶路时,也时常仅只撕裂虚空,却少有这等畅快之感。
现下有银凤代步,反而叫人心思开阔,就像是被罡风将一应杂念,也都吹去一样。
不知飞了多久,两侧风声始终不停,而那银凤飞得,却慢了些许。
此时,的确是有些异状。
徐子青能察觉到,在他周围,好似有些挤压之感。就如同被置身于水银之内,四面八方,都不断推挤,上升得也有些困难起来。
他将神识外放,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一层薄膜……
几乎是刹那,他想起一物来。
界膜!
若是界膜破损,也唯独只有散仙方可进入界外虚空,能抵抗虚空风暴绞杀,若是寻常修士,哪怕是如今有了大乘境界的云冽,以最大限度用剑魂催生剑意护身,也支撑不得多时,更是对剑意消耗极大,一旦耗尽,便要陨落。
而若界膜不曾破损,那散仙便只得借助仙器,才有可能短暂由界膜开启通道,进入那虚空之内的。
徐子青曾为倾殒大世界修补界膜,现下也就认了出来。
这银凤,想必也是穿界之物了。
——想来也不奇怪,要连接三千大世界的气息,乾坤至宝当然也只能安置在虚空之内,不过这虚空却不同于那九虚之界,而是由至宝并那许多散仙之力甚至更多其他珍稀之物开辟罢了。
只不过,若是每每要用银凤迎接上三千的修士进入虚空,炼制银凤所用之物,定然也是珍贵无比。
上三千联盟起来,所出的,也果然是前所未见的,绝大手笔。
正想时,银凤的鸟喙里,倏然吐出了一团银光。
这银光好像一颗流星,直接在前方扫荡出一条银色道路来,而这两头银凤一齐开出的路,自也格外宽阔。
隐约间,仿佛都能看见那虚空了。
随后,两头银凤一前一后,就立刻闯入通道之内。
徐子青稍一回头,正见到身后银色通道急速缩短,最后化作针尖大小的银光,就此消隐而去。
他再转头回来,前方,正是一片黑暗。
这就是……无尽虚空?
与此同时,猛烈的虚空风暴好像无数利刃,自四面八方切割而来!
徐子青眼瞳骤然收缩,下意识的,就要将全身真元,都护持在身体之外。
然而……
那虚空风暴刚刚到来,却被一层银色光芒阻拦住了,一丝半点,也不能泄露进来。
原来是银凤身上,又焕发出极美的光彩。
正是防御虚空风暴之用。
徐子青心境很快平和。
难得来到这虚空,却让他想要瞧一瞧,他所在的那乾元大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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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徐子青便转过头去,投向后方。
霎时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雪白的光斑,如同白玉符一样,散发出纯净的光芒。而在这光斑附近,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微芒,缠绕着、旋转着,就像是许多的白色玉沙,渲染出星河一样美丽的景色。
这并不是唯一的“白玉符”。
在更远的地方,与“白玉符”相接近的所在,还有缠绕着蓝色沙粒的“蓝玉符”,有莹绿沙粒的“绿玉符”,仿佛缠绕着火云的“红玉符”等。
林林总总,色泽各不相同,一片一片地,如同缀起的玉片,仿佛互不干扰,又仿佛有些隐隐的联系、
每一个,都有剔透之内,笼罩着层层光晕。
那些……
徐子青忽而明白。
银凤所冲出的乾元大世界,正是“白玉符”,其余仿佛与它有些关联的,自然就是其他的上三千大世界了,而那些“沙粒”,应当就是大世界周围环绕着的,无数的小世界。
它们孕育了无数修士,无数凡人,那般浩大,一望无尽。
可原来,在无尽虚空里往那处看,竟是这般瑰丽,难以言喻。
银凤越飞越快,穿越虚空,昂然前行。
徐子青左右四顾,更能瞧见好似也有些许银光,带起蒙蒙雾气般,从许多“玉符”里迸射出来,拖曳长长光芒。
看起来,又仿佛是流星一般,璀璨明媚。
全部,都奔着一个地方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转瞬,又仿佛是恒久,终于,有陌生的光亮自前方传来。
徐子青抬眼去看,有些讶异:“师兄……”
云冽道:“钟世间之玄奇。”
徐子青也点了点头,叹道:“的确如此。”
在那虚空之内,一个巨大漩涡之中,有成片石山,散发出洁净的光芒。
那石山犹若钟乳石,以那漩涡为壁,下方刺起,上方倒挂,好似石帘,又好似牙齿,而每一座石山上下交错,又与一种灵芝般形状的石台交织在一起,最终形成好似台阶一般的物事,一直延伸到漩涡深处。
也不知当年那些散仙是如何施为,做成了这般奇妙之态。
银凤到了此处,一拍双翼,直冲进去。
霎时间,就落在了其中一片“灵芝”上,随即,居然消失了,重新化作了令牌,落在这师兄弟两人手上。
徐子青往左侧看去,他那师兄云冽并非与他落在一处石台,而是临近那片,两人之间,相距得倒是远了些。
而足下的“灵芝”,也很是光滑莹润,远看像是石头雕成,可现下踏在上头,就只觉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泛有七彩,极是奇异了。
然后,“灵芝”动了。
徐子青眼见它们旋转起来,一直往前方延伸,他与师兄也算并肩而行,另外再远些的所在,还有同样的“灵芝”,也在同样作为。
在那些“灵芝”上,亦有同样身份的年轻修士,被依次传递,若行云,若流水,流畅无比。
渐渐地,“灵芝”走得越远,徐子青与云冽,也入得更深。
待往前又不知行动了多少里后,更为明亮却也柔和的光芒,就映入眼帘。
原来被这些“牙齿”、“灵芝”包围的所在,是一座奇异的殿堂。
它像是被一张巨口含住般,下方垫着长长的、如灵舌一样的玉台,而玉台上,就坐落着那四四方方,规整无比的庞大建筑了。
这建筑,是镂空的。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灯盏,静静悬浮。
而所有前来赴会的杰出修士,到如今,却显得有几分像那扑火的飞蛾了。
徐子青这般想着,不由有些失笑。
他足下的“灵芝”,却已以极快之速,把他送到了那殿堂之前了。
徐子青朝身侧看了看,师兄云冽,也到了此处。
两人对视一眼,携手抬步,走上台阶。
随后,他们便立在了那气势恢弘的大门前。
果然四周封闭,犹如琉璃盏,缤纷焕发彩色,其质又清透,华美无比。
徐子青心中暗赞,和师兄一起,走进其中。
在殿堂之内,有无数同样清透的蒲团,也是如同琉璃一样,错落有致,放在各处。
在不少蒲团上,已然坐了有人,还有一些修士,正择取蒲团而坐。
每一位修士,都是悍然而来。
他们气质各异,卓尔不群,一身气度,都是人中之龙,气息之盛,俱是举世难寻。
不愧是聚合一界千年气运的佼佼之人,几乎每一位都如同皎皎明月,遗世独立。反倒是如徐、云二人这般携手同行者,几近于无。
徐子青往四处瞧过,就寻了个僻静的所在,拉了师兄,往那里走去。
左右无人,两人就各踞一个蒲团,安心坐下。
刚刚盘膝而上,徐子青便觉出一股极清凉之意直透入紫府之内,似乎识海里的那法则虚影,也变得有了几分凝实——或者说,能叫他观想得更加清晰一般。
他心里一动,不由询问:“师兄,你如何?”
云冽稍一体悟,答道:“明心净神,法则更明晰矣。”
徐子青暗忖,师兄与他的感觉一般无二,可见这蒲团像是能相助于他们观想天地法则的,难不成,这就是至宝?
一转念,他又觉得不对。
若是至宝只不过能有这些提升,也不至于叫人趋之若鹜了,更不值得还硬生生要在这无尽虚空里开辟出一处安放之地来。
不过,徐子青却也觉得,既然连这里给人打坐的蒲团都有这些效用,那么真正的至宝,应当有更大威能才是。
只是暂且不知如何使用,亦不知有什么机会罢了。
师兄弟两人都是心境稳固之辈,虽觉得蒲团有用,倒也不会在情况未明前先行修炼,只坐于其上,便来打量周遭。
恰此时,那银凤所化的令牌又再度冒了出来,直接没入蒲团之内。
同时,这蒲团就仿佛与两人心血相连,竟好似已成了被他们炼化过的法宝一样。
徐子青一怔:“观想蒲团?”
云冽道:“我亦如此。”
原来他两个都生出这般感觉来。
徐子青不由想道,莫非这蒲团倒是被赠给他们了不成?但又觉得或许这不过是个凭证,用以叫他们在这殿里通行之用。
而事实,似乎也的确就是如此。
徐子青本要离开蒲团,观察究竟,却是发现自己好似被什么无形之力定在了蒲团之上,居然脱身不得。他又运起全身真元,意图挣扎,也是不能。
这般一来,倒好像他就被困在了蒲团上似的,禁锢了他的动作。
他一指点去,毫无用处。
云冽并指点出,一缕七炼剑意焕发犀利寒芒,直接斩向蒲团。
然而这剑意入得蒲团后,只发出“噗”一声响,已被蒲团吞了进去,竟再不曾吐出,也不曾有半点损伤。
师兄弟两个,居然都无能为力了。
徐子青皱眉,略思忖后,不再尝试。
他转而再看向其他修士,就见到那些人等不论男女,不论修为,只消择了蒲团坐下的,都不曾起身。也确有其他修士,也使出神通术法,对付蒲团,但他们所施之法,在落向蒲团时,也如同泥牛入海般,没了任何消息了。
真是怪异极了。
的只不过,道元大会由来已久,多少年下来,也不曾听过它要坑害修士,这蒲团是奇怪了些,想必也是无害的。
如此,便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徐子青和云冽都非是那等焦躁鲁莽之人,也就静心等候。
这殿堂里,众多蒲团上都陆陆续续坐上了人,每个来到此处的,都会如先前师兄弟两个那般尝试,自然也都是不成的。
而凡是能够受邀来此的修士,无一不是他们所在大世界中数一数二的年轻俊杰,能在短短时间里大大大乘期这等境界,当然也各有长处。
没多久,试探不出结果,也多是和徐、云二人一般等待,只有极少数的修士,方会在口中嘀咕,像是有些不稳重的模样。
渐渐地,所有的蒲团上,人已满。
殿堂之内,则突然响起一个极宏亮的声音,威严势重:“尔等天之骄子,来此是为大道!”
众人不约而同,都是说道:“是!”
那声音又再响起:“若要悟道,需得直指本源,观其端倪,究其根底,以身相合,以道相合——且看!”
话音落下时,殿堂之内,骤然生出变化。
所有人的周围,都生出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而这雾气在刹那间,就化作了好似画面一般的东西,似乎形成一条河流,对着这满座之人,冲刷起来!
这一瞬,直叫人头脑发晕,像是被无数的消息,挤爆了识海!
正这时,最后一声提点,也响了起来:“有何造化,只看自身!”
下意识的,众多修士,都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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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的识海亦是犹如要被撑爆般,十分胀痛。
但那威严声音所言,他听在耳里,记在心中,当下也立刻沉心定神,仔细分辨起来。此时,他便发现,那冲刷而来的河流,实则正是一条条大道虚影汇聚而成,这些大道虚影也并未进入他的体内,而是直接穿过,不留下半点气息。
——只是,即便只是穿过,那一瞬也有无尽画面涌来,使人满心杂念,难以自拔。
徐子青才一分辨,登时那虚影就停驻下来,其他大道虚影飞速自两边划过,竟好似再不与他相触一般。
而这一道停驻的虚影,却与徐子青己身之道不同,那影像冲击过来,几乎要把他已然领悟的己身之道冲垮,或是在这己身之道上,染上其他的气息。
徐子青心里一惊,立时抽出意识。
那虚影霎时再度冲过,他又急忙静心,把方才险些被“污染”的己身之道净化。
这才一个试探,他已明白,原来这大道虚影,并不能久久分辨,否则一个不慎,自己的心境就再难复苏。但与此相反,若是留住的虚影正是与己身之道相合者,那么对他自身,也定然有绝大助益。
思忖时,徐子青心念急转,要想出个办法来。
他突然了悟,如今只能聚集所有意志,任凭那大道虚影冲刷,去捕捉那穿过刹那传递而来的一点画面碎片,马上辨认出来……随后,再来决定是留住那虚影,还是等待下一个虚影。
如此想定了,徐子青便聚精会神,极力辨识起来。
每一条大道虚影,他都尽力观察,不断筛选……
良久,无数条大道虚影都穿了过去,他所需要的那一条,竟还不曾见到,渐渐地,反而因为意识消耗过甚,使他脑中刺痛起来。
这无疑是一个机缘,可这机缘若是再不抓住,怕是他无力分辨,就要先作调息了。而他若是调息了,安知在他调息时,他所需大道虚影,是否已然穿过去呢?
他便好似被禁锢住一般,心里难免有些焦灼。
——以他如今的心境,竟还会因此焦灼!
突然间,徐子青眼中青光闪动,骤然反应过来。
不对,他到底是失了常心了!
徐子青深吸口气,又缓缓地吁了口气。
这时候,他神情平静,先前的焦灼便像是从不曾出现一样,心境毫无波澜。
终于,又过了不知多久,在一条大道虚影呼啸而过时,徐子青心弦绷紧,探入神识,将其留住!
原来这条大道虚影之上,传递的是一种生死之意,如同色呈黑白,隐约对立,又似有转换之感。这虽然与他己身之道并不相同,但无疑,所蕴含的大道气息,颇有相似之处。
正可领悟一番。
这生死之道,黑者死寂一片,白者光明浩大,死气冰冷,生机纯净,与徐子青推衍出来的生死之道,虽然类似,但也有极大不同。
不过,借助这一条大道虚影,倒是让徐子青体悟了另一种纯粹生死的大道,不讲轮回,只说生死,对立分明……隐约间,徐子青却有些感觉,好像这生死之道,乃是他所悟生死轮回之道其中分支一样。
一时间,徐子青有些愣住。
他虽说对己身之道极有自信,可是这里的大道虚影,应当都是曾经修仙之人所遗留下来,也必然是修成后成功飞仙的,如今却像是比他所修之道要浅薄不少,这怎么不叫他讶异呢?
也许也是因着这个缘故,他体悟半晌后,这一条大道虚影中所蕴含的的道理,与他所修之道相关者,不多时都被他窥看个明明白白,填补到己身之道中,加身对己身之道的理解。
然后,就再无所得。
徐子青心里一动,放松意识,把这条大道虚影放开,随后,再任凭其他无数条的大道虚影,快速穿过。
大约是他先前已体悟了一条,让他的意识恢复,现下再来体悟其他的,也清醒不少,容易不少。
渐渐地,徐子青发觉,这许多的大道虚影里,其实有很多都是相似。
譬如方才那一条黑白生死之道,后来又有也被他攫取体悟过的阴阳生死之道,还有造化生死之道,有生死轮转之道……其中生死轮转与生死轮回最是类似,只不过,也少了些万物依存,轮回互换的意境,还是有所欠缺的。
但毋庸置疑,在如此多相似的大道虚影里,徐子青对己身之道的领悟,的确也更深刻、更明晰了。
他的眼中,明明灭灭地,也闪现出无数的玄奥。
而出乎意料的,生死之道虽多,但有轮回之意的,居然不曾见到……
徐子青心境不动,稳如磐石,持续捕捉新的大道虚影了。
还远远没有到达他的极限。
另一头,云冽与徐子青一样,也是在那刹那间,被无数的大道虚影冲击。
相对于他的师弟,云冽本身的意志更不可摧,且因他乃是剑修之故,那元神和剑意融合,化作了剑魂,便是诸邪辟易,意识之稳固,根本不能动摇。
同时,他对那些冲击的承受之能,亦比法修强上太多。
待那大道虚影穿过身体之际,云冽稍一试探,已将那影像纳入识海,旋即松开意识,再纳入第二道、第三道。
如此反复,数度为之,终究是很快便收拢了一条剑道来。
这剑道,便是杀戮剑道,却非是无情杀戮剑道,而是修罗杀戮剑道。其中无数修罗急窜而出,化作了无数狰狞头颅,被血色剑意一斩而过,便化作了灰灰,烟消云散,极是可怖。
那杀意凛然,杀道无摧,使得旁观剑道之人,仿佛也要化作一双血瞳,将无数煞气纳于己身,将无数杀机收为己用!
云冽如若磐石,岿然不动。
修罗杀戮剑道,修罗杀戮剑意,其中杀年如血,尽数被他汲取、领悟。然后他眼中黑金光芒闪过,前方虚空被他眼中迸发剑意一扫,登时好似空间都被切碎,形成细细密密无数裂缝,几乎就要坍塌一般。
但很快,又弥合起来。
云冽将意念收回,释放那修罗杀戮剑道,意识再来沉浸,寻找其他杀戮剑道来。
于是,就有焚天杀戮剑道,血恨杀戮剑道,有伏魔杀戮剑道,有罗刹杀戮剑道……林林总总,终是恨意滔天,七情六欲融于杀意之中,难免入了魔道。
待一一体悟后,云冽也来寻觅杀戮之道。
此时,到也不局限于剑道,凡有无情杀戮之意者,皆要汲取、领会。
能借鉴的大道虚影愈多,对他己身之道自也愈是有利,愈是填补,使他能体悟愈加深入,把万千经验,都融入己身的。
这师兄弟两人,其实都不曾用去几个时辰,已然深沉入定,在那无边的大道虚影洪流之内,将根基牢牢扎下。
而其他那许多大世界的杰出天才,也都各自体悟,各有表现。
若是有人也在这殿中,又身处洪流之外,他便能见到在无数画面一般的雾气里,好似有无数重浪潮,一波一波,汹涌不断,拍打起来。
凡浪潮拍打处,皆有一名修士,显现出异象来。
初时那些修士各自试探,自然没什么反应,待得时间久了,就是不同。
其中有个身着青衣、气质温和可亲的年轻修士,起初眉头皱起,似有不解之意,但很快他就引入诸多雾气,将周身青光,都浮现出来。渐渐青光消失,这年轻修士面色发白,好似要撑不住了,然而不多时,他双眼一张,目中青光氤氲,居然倏地变得浓郁起来,迸发而出,把他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一如蚕茧那般。
到后来,就有浪潮奔涌,聚集在他的四周,更有许多大道虚影,皆被牵引而来……他似乎,是寻到了某种韵律,与那浪潮共鸣起来。
与他一般反应的,还有一位白衣剑修。
那剑修倒是八风不动的做派,任凭大道虚影如何冲击,皆是悍然。而他目光冰冷,便是有黑金光芒生出,也陡然散开,竟引来许多白雾,或者直穿过去,或者被他以光芒相迎,收容体内。
不多会,更多的白雾涌来,浪潮汹汹,在他周围,有许多空间塌陷之感,像是也将他化作了一尊锋锐巨剑,剑气溢出后,都可引起十方震动般。
两人的异象,都很是特殊。
在这殿堂之内,自然也非是只有他们两人,能生出异象。
还有赤发赤眉的英俊青年,不多会将自己包成了一个火人;有通身形成光暗双影者,明灭来去,十分惊人;有周身血光重重,但那血光纯净无比,化作血色绸带,与其共舞;有美貌女子,七窍发出百鸟齐鸣之音,身披百鸟之余,虚实不定,极为动人……
但也有突然呕出一口鲜血者,他面色惨白,已然是栽倒在了蒲团上,又被那白雾一个推挤,出了那一片洪流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短歌菇凉糊了一屏啊……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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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一人吐血后,接二连三,便有数人,都是吐血而出。
原来他们在被那洪流冲刷时,无数影像冲击过来,把识海几乎涨破,一时间便忘了试探,待好容易定心试探时,才堪堪发觉其中奥妙,又在久试不中时急躁起来,使得脑中越发刺痛,渐渐觉得煎熬,苦苦支撑,终于到了极限……因着一条可以与己身之道相合的大道虚影都不曾发现,就少了顿悟之机,不曾顿悟,杂念丛生之下更加不能静心,如此循环,为其性命与道途着想,到底被排距出来。
且不论他们所修是什么大道,终归是失了这一次机缘。
出得之后,这几人心头懊悔不已。
正是一步迟,步步迟,纵有机缘,也没能抓住。
在修仙途中原本就是如此,只有步步当先,方可立于巅峰之上。
当下里,他们就禁不住盘膝自省起来:
“我修炼到得如今,十分顺遂,于是自傲起来,方有如今之事。”
“求道艰难,我怎可为一时虚荣蒙蔽,狂妄自大?”
“先前观想到大道法则,得入大乘,我果真是浮躁了……”
“因得了这道元大会相邀,我从前时时谨慎,却一朝失于急躁,原来是心魔一直隐藏,如今正被引发出来……”
这些修士,都是想道:堪称当头棒喝!
随后,他们各自平定心绪,一面反省自身,一面也调息起来。
虽然失了机会,但一时得失非是最为紧要之事,能将他们心境重新稳固一回,倒也不枉了来此一遭!
约莫过了好几日,洪流里再没有被驱赶出来的吐血修士,停留在里面捕捉大道虚影的修士们,则每一位身上都有异象产生。
在外面的修士十分羡慕,以他们眼力,自能发觉那些修士大有提升,对己身之道的理解,恐怕又步入一个新境界了。
而洪流中……
徐子青攫取那许多生死之道的道理,也汇聚成意识之流,在他通身穴窍里穿行。这乃是因他在无尽冲刷里体悟到的本领,可以让这些被他汲取过的大道虚影,由他自身衍化成意识虚影,互相交错,互相碰撞,引发出道理火花,成为他的养分。
只是,这些道理全都被他领悟后,他却隐约还觉得欠缺了什么,支流再多,也不过弥补了“生死”的道理,而“轮回”的道理上,分支不多,他后来窥得了善恶轮回之道,有命运轮回之道,但这两种大道,似乎都不及另一种。
可那一种,却究竟是何大道?
好似只余下一层薄膜捅破便可得知,偏偏极难捅破。
他分明应当早已知道的,可不知为何,这一刻竟总是不能想起,着实是……奇怪极了,也让人沮丧极了。
七日七夜后,徐子青猛然睁眼。
他有感于此时那洪流冲刷得更加急迫,但后势却很不足……心里便有个预兆。
这一场机缘,应当是要结束了。
霎时间,他心念一动,所有的意识虚影汇聚起来,被他尽数吞入!
果然,就在下一瞬,那洪流骤然消失,就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整个殿堂里,数千修士浮浮沉沉,周身的异象,也都消失了。
这时候,他们也各有所得。
徐子青往一旁看去,师兄云冽,也神光收敛。
两人的蒲团相距不远,即便先前被洪流冲刷,也并未分散。
这时他便朝云冽微微一笑:“恭贺师兄。”
云冽略点头:“你亦如此。”
这一对师兄弟,都得了不少好处。
他们原以为本身根基已十分稳固,但在这里修炼一遭后,才知这稳固不过是相对而言,比起现下来,先前的稳固,也已然成了虚浮。
如今的稳固,方才是真正的稳固。
众多修士俱是睁了眼,一场体悟下来,所得也是不少。
不过因他们多是独自前来,倒无人可以分享一二,不过有些所修大道有相似之处的,在洪流冲刷下,本就到了相近之地,就也有那么几人,意欲同身侧的同道说起话、论起道来。
这时候,那威严声音,再度响起:“且坐!”
但此时那声音之主却并非不知来处了,而是在那殿堂后方陡然出现一个光台,上方有许多投影,皆是在此地驻扎的散仙。
那威严之声,就是从其中一位散仙口中传来。
这些散仙不知本体乃在何处,但各自气息,皆很恐怖。
众多修士既为各上三千大世界中佼佼之人,平日里也接触过不少散仙,略作推算,也可知道。
光台上的散仙们,至少也是五劫散仙的。
徐子青和云冽对视一眼,两人心念转动,那蒲团便游移来去,在那略略靠前之处,停留下来。其他修士反应也是极快,同样马上寻了个位置。
那光台上,散仙们便说起话来:
“道元大会,自尔等进入殿内时,便已开始。”
“先有观想蒲团,乃至宝气息所化,虽无至宝之能,对尔等却有用处,凡与会者,皆赐予一件,可待会后带走。此宝有助于观想,待飞升前,可赠予后人,三代后,便无用处了。”
“大道洪流,虽不过虚影,却可考察尔等诸多反应。凡在其中体悟大道者,所攫取之道,数目皆记于令牌之上,尔等可自行观之。”
“大道虚影之数,为尔等借助至宝之力时所得用之物,尔等需得牢牢谨记,莫要事到临头,再来慌乱了!”
如此种种言语,非是一位散仙所言,但每一句俱被众多修士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只是听到后来,那不曾体悟一条大道虚影者,却都是面露苦涩之意。
果然,这便又是慢了数步……
徐子青明了。
这道元大会果然与寻常大会不同。
寻常若是哪个召集来了年轻俊杰,或者互相斗法,或者相互论道,或者互相结交,或者有许多酒水灵食,供众人饮宴享用。
但道元大会却是悟道大会,凡来者俱为三千大世界佼佼之人,来此之后,自打进入殿堂那刻,就要用尽一切时间悟道。
于他心里想来,恐怕这也是因着,来此不易罢……
凡来此地者,分属不同大世界,也都快要步入那渡劫之境,如今几乎无甚交谈,更莫说结交了。便有少许言谈,也是只言片语,匆匆即过。
说到底,还是只能靠了自身。
散仙之意十分明了,观想蒲团乃是第一步,攫取大道虚影乃是第二步,随即再有第三步,应当便是此行重中之重。
然而,究竟要如何利用那大道虚影,散仙却是并未告知。
是因着不好说起,还是又是机缘考验?
徐子青忖道,约莫,是两者皆有罢!
如此想时,众散仙已然将交代说完,又道:“尔等如今根基已成,可随我等前往至宝所在,寄托元神!”
徐子青心里一凛。
果然来了!
只不知那寄托元神,当如何寄托?
云冽说道:“且同去。”
徐子青神色便是柔和:“师兄说得是。”
既然道元大会如此受人尊崇,必然是极为有利,实无需太多思虑。
其余许多男女修士,也自端坐。
尤其因自身种种缘由未能攫取大道虚影者,更为谨慎。
他们已然落后数步,如今正是十分忐忑,要竭尽全力,将第三步的好处取得。否则,虽他们自知乃是自作自受,那一腔傲气,却也不能让他们甘心于人下的。
散仙们又喝道:“速来!”
话音落后,齐齐转身。
众修士此时方才看到,原来在诸多散仙座下,亦有一块蒲团,同他们座下大略相同,只不过多出数道纹路,散发着种种玄奥气息。
这或许,又有什么名堂?
待散仙们转身后,徐子青、云冽以及所有修士,座下蒲团突然好似受了什么召唤一般,纷纷将他们托起,径直往前。
随即,那光台延展,所有蒲团带着众多修士,争先恐后地,投入到石台之内了!
——而他们自身,在这一刻尽管还能操控蒲团,却不知为何,一心与蒲团一样,也毫不迟疑,跟随而去。
待入了石台后,徐子青骤然惊醒。
先前似乎心境与蒲团合为一体,蒲团受了召唤,他亦无法抗拒。
这蒲团,竟还有些问题。
虽说如今看来是对他无害,可那身不由己之感,仍是叫人不安。
若是带它离去,用其修炼……岂非是有点不妙?
云冽亦是如此想法,有心以剑魂催发剑意,将其牵连斩断。
徐子青心里一动:“师兄且慢。”
于他出声之前,云冽本也停了手,如今听师弟言语,自更如此。
原来这对师兄弟,刚刚心有不悦,却在下一刻,发觉了那蒲团如此的原因了。
就在前方,有无数光带,于无尽光幕里滑动,好似灵蛇,又好似游鱼,而那些光带那般凝实,散发出来的,却是比起先前那些大道虚影更加真切的,极其玄妙浩瀚的意境……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我其实很努力了呀,最近这篇文很难写的……
然后,感谢所有留言砸雷和灌溉的宝贝儿,群抱群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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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0 <
这是……大道体悟!
一瞬间,许多修士都明白过来。
这光幕应当即为至宝所化,而这些大道体悟,想来就是无数年下来,留存于至宝之内的先人遗泽。
徐子青可以察觉到,自己识海之内的天地法则也变得凝实了,好像这不再是一道投影,而是真正的法则。
那一点真灵在其中游荡,转瞬之间,就经历了十世、百世一样,所得领悟,尽数传达回来,重新没入他的己身之道之中。
在这一处光幕里,观想天地法则之快,可达从前百倍,在此处一瞬之功,就抵得从前数个时辰了。
意念转动,如同飞轮,己身之道清晰无比,像是整个人都与那一条冥冥之中的大道相合,让他立时达到了渡劫境界一般——自然,他并非是真正达到那个境界,而是好似在这至宝之内,就借助那至宝之能,体会到那一刹那的感觉罢了。
来此的所有年轻修士,也都有此感觉,纷纷静心体会。
只消这回用心体会过一番,诸多感觉自然沉淀心中,待到来日里再回忆起来,突破至渡劫期,就要容易得多了。
然后,徐子青感觉到蒲团里有什么物事蠢蠢欲动。
突然间,在蒲团之上,就窜出了数十条银白光带,看起来同前方那些大道意识并无不同,只是相较起来,却有些虚幻。
徐子青辨认出来,这分明是他先前体悟过的大道虚影,这时候窜出来,莫非是那些散仙所言的……得用之处?
紧接着,他脑中一个昏沉,元神像是被什么物事吸引,就此脱体而出。
同时,那些银白色的光带也脱离了蒲团,直接裹在了他的元神之上。
徐子青的元神飘飘忽忽。
元神离体本应受天光之苦,在至宝之内,也该容易毁损。
可被那银白色光带缠住后,这元神就好似陡然被什么宝甲护持住,根本不受外界干扰,如同肉身护持住一般无二。
倒是他神识外放,却“看”到了下方那蒲团上,有一青衣人阖眼坐在一块蒲团上,隐隐约约,与元神联系紧密,只要再一动念,就可以回归其中。
那便是他的肉身?
之前也曾炼制过分|身,但如今居高临下看那本体,到底还是有些不同。
而后,徐子青再看向另一侧。
他的师兄云冽,亦是只余下肉身,如今正像是一尊石雕,落在那蒲团上——与他自身的蒲团,相距也是颇近。倒不似其他修士,打从进来后,就各自分散开来。
……这或许又是他与师兄为双修道侣之故,才与旁人不同。
正此时,徐子青察觉,身旁多出一道熟悉气息。
他神识一转,见到一团黑金光芒,坚固无比,缠绕也有二十余条大道虚影,将其密密实实护住。
不过,云冽元神出现后,并不同其他元神般还要虚弱一瞬,只因他早已达成剑魂七炼,如今剑魂即为元神,坚固无比,在这所有参加道元大会的修士里,若他排第二,便无人能排第一了。
很快,徐子青亦触及云冽意念。
云冽道:“当多加小心。”
徐子青心中微笑,也是应道:“师兄放心。”
而除了这师兄弟二人外,其他的修士们,如今也都陆陆续续地元神离体了。
蒲团托着众人肉身,四散在下方,而所有元神色泽各异,能显化部分神通,其外围之处,也都被银白光带缠绕、保护。
只是……亦有一些元神周围,并无光带。
这些元神自然便是那被驱逐后、不曾体悟大道虚影的修士所有,当时他们错了那步,使得现下元神就没了保护。
因此,待他们的元神被抽离之后,登时虚幻了一瞬,闪动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可依旧有所消耗,不及其余修士来得自如。
甚至,那大道虚影的用处,还远远不止保护元神。
就在所有修士都已元神离体的刹那,那无数大道体悟所化的光带之处,陡然发出一声琉璃碎裂般的庆祥。
下一瞬,那凝实的光带们,就倏地飞散开来!
这时众修士方才发现,先前那些光带们那般游动,竟还是极老实的,乃是被至宝禁锢在某处领域之地。可现下禁锢碎了,大道体悟再无拘束,就如同顽童一般,开始上蹿下跳,让人难以捉摸了。
此刻,徐子青发觉,他身上缠绕的一条大道虚影,忽然有些反应。
他心里微动,意念生出:“去。”
这一条大道虚影,顿时拉伸变长,一直朝远方探去,且在那同一个方向,有一条大道体悟转了转头,竟似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
徐子青不知怎么的心念再生:“捉住它!”
大道虚影便在那大道体悟触碰到的刹那,猛然攫住!随即,又是猛然收回!
这大道体悟就像是鱼儿落了网,竟生生被大道虚影黏住,被其一把抓来——再径直穿入他的元神之中!
——便是好似被雷电穿透般,刺痛无比,但与此同时,这条大道体悟中的种种,则全数被灌入进来!
这是元神直接与大道相触,比起从前来,都更为直接,更是透彻……
这一条探出的大道虚影,正是一种生死之道的虚影,而被其捕捉而来的大道体悟,也恰巧是与其相对的生死之道的体悟。只是若说大道虚影里所含的道理相对浅显,只是“一”的话,那么大道体悟中的道理就深刻许多,为“百”。
此时徐子青越发明白。
在那殿堂里时,那些大道虚影想必便是这至宝中所藏大道留下来的虚影,也因着是虚影,就要迟钝不少、羸弱不少,因此在穿透修士肉身时,肉身才能承受,修士本身也才可以体悟一些。
然后再借助与乾坤至宝相连的蒲团,由先前领悟了些许的大道虚影去牵引大道体悟,又将元神全数放开,来承接这体悟——便是一时承接不住,还可有相对虚影,来相助分散,自然能够彻底来参悟了。
不得不说,这想来便是那乾坤至宝所给予修士的一条捷径,让他们能以最本源的元神,来接受前人大道的传授。
而既然有了这般捷径,那些上三千大世界里出色的各路俊杰接受以后,自然比起寻常修士来,飞升的可能更大许多,更因为他们比起寻常修士见过更多相似大道、弥补自身,根基也可以积累的更为雄浑了。
但也是那些不曾得到大道虚影的修士们,此时没了保护不说,也未有大道虚影相助其牵引大道体悟,故而只得自己将元神催动,进入到无数光带中去,一一接触……这自又慢了许多。
到最后,本是同来的修士,本都是各界佼佼之人,可在这乾坤至宝里得到的好处,也是人人大有不同了。
徐子青心头有所了悟,就将意念传于身侧那云冽元神:“师兄,我去了。”
云冽道:“去罢。”
两人不再多言,便立时将虚影祭出,去四面八方,搜寻与其相同的大道体悟!
他们需得尽力而为,否则,谁知他们可以在此地参悟多久?若是一时耽误,反倒不能寻到所有体悟,对他们而言,就极是不利了……
一日复一日。
所有的修士的元神,都在这乾坤至宝里四处飞行,不断搜寻所需之道的体悟。
那许多的银白色光带,被这个攫取过去后逃走,又被那个攫取过去,有些是早有定计,有些是只得一一探过,各自都十分着紧,竭尽全力。
他们皆是知晓,在此处所得越多,他们的积累,就更加雄厚……
渐渐地,众多修士,尽皆入定。
所有之人身上,都有数条乃至数十条大道体悟缠绕过来,循环流转,把无数道理,全部灌注,让他们周身,几乎都要显化出己身之道来。
徐子青逐步将二十余条大道体悟尽皆化为己用,忽然间,就忆起那轮回之道上,所欠缺的部分来。
那是——因果轮回之道!
是了,善恶命运皆有因果,他要领悟生死轮回,那轮回之中,岂非正由因果而轮回?早年他经历诸事,中有不少,俱与因果相关,时常叫他叹息,然而自行悟道时,一心只记得要参悟生死轮回,却忘了轮回由何而来。
若无因果,怎生轮回?便是一人之生死,万物之生死,亦不可脱离因果相关。
得以参悟因果,方可明了轮回!
原来,这才是他真灵投入天地法则、经历世世轮回后,依旧不得真正将己身之道相合的缘故!
此时此刻,徐子青有所明悟。
他若是心念一动,随时可入渡劫,但以他性情,却还愿意多多打磨一番。
但眼下他对那生死轮回之道,确是处处通明了。
而若是徐子青内视,他当可看到,在他的紫府小乾坤里,那一条木之青龙于太极阴阳鱼中上下穿梭、翻腾。
且在那青龙身上,却缠绕了许多粗细不定的锁链。
恍恍惚惚间,能见到上面的字迹:
有黑白生死、阴阳生死、有造化生死……还有善恶轮回、命运轮回……再有那一条最粗的锁链,名为因果轮回,竟然悍然缠绕,把前头那数十条的锁链,都串联在一起去了。
因果直指核心,洞穿生死与轮回。
这就是徐子青的生死轮回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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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察之后,徐子青心下安稳。
冥冥之中,恍若有一扇大门朝他缓缓打开,如今尽管只是区区一条细缝,但只消他情愿,立时就能大开。
这一扇大门,因以己身之道参悟天地法则而成,亦为飞升门户。
来日里一旦仙界召唤,便能由此门得知!
另一头,云冽的小乾坤里,也有一条黑金巨龙,被数十锁链缠住。
但不论其他锁链粗细如何,也唯独只有一条锁链贯穿上下,而那条锁链上,仅书一个“杀”字罢了。
若说徐子青所悟之道复杂无比,那云冽所悟之道便纯粹无比。
前者需得洞穿前后,后者只消谨守本心,牢记一字即可。只是前者虽难,后者亦绝不容易。若真要使得一心之内仅余一字,无大毅力,也不可成。
良久,许许多多的各界俊杰,全都露出了一番本事。
渐渐各自神通之光散去,再留存下来的,就是丝丝缕缕的,银白色光芒。
这乃是体悟之光。
恍然间,徐子青好似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起:“乾坤至宝,留存大道,观想天地,以授后人!”
随即,又有许多声音,纷纷告知。
这乾坤至宝为天地法则而生,不知蕴养了多少年月方才出世。而出世之时,内中就有许多大道之气,凡曾经打从它周身经过的散仙,一身大道体悟,皆被抽取复制,存在至宝之内。
出世后,它体内已有数百大道,无比珍贵。
而至宝最贵重处,也在于不仅能让使用者至宝的修士观想快上数十上百倍,还可以将利用这至宝之人对于己身之道的体悟,以银色光带形式,复制在这一片悟道海中,让后人得益。
若是此时见到那飞升门户的修士愿意,亦可把此道留下,必然还有赏赐。若是不愿,倒也并不勉强。只是绝不可心怀恶念,将错误体悟留下,否则被这乾坤至宝察觉,定会废除其一身修为,到时悔之晚矣。
徐子青听得,微微一笑。
他却不必犹豫,只因既然来此受到许多好处,回馈而去,岂非也是因果使然?他所修之道本是坦荡,实无需在这里动什么手脚,更无需小气的。
然后,他就聆听那声音所言,复刻大道体悟的法门,一字一字,领悟起来。
接着,那法门字符,就在其脑海里旋转起来。
与此同时,他开始不断将自己的大道体悟,在心头冲刷,在识海里不断重现,与那些法门字符相结合、相汇聚……
随着徐子青接连如此施为,他周身的银白光芒,也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它们仿佛自他体内焕发而出,迅速抽长、拉伸,生出了一截短短的光带。随即,这光带也开始变得更长、更柔软,就像是一条绸子般,绕着徐子青,慢慢地飘浮、舞动,并且越来越灵活了。
就像是把体悟一点点抽出的感觉,尽管略有刺痛,可最多的,还是一种所有体悟在心头流淌的充实感,仿佛把从前所知再度回顾、重温,让自己将其再度稳固。
时间越久,光带越长,终于,变成了和那悟道海里的所有光带一般模样!
和徐子青相同的,还有云冽。
他体内也同样抽出了长长光带,内中所含,也是他毫无保留的体悟。
许许多多的修士,身上也都有光带缠绕了。
凡是在这里得到足够好处,能瞬时进入到那渡劫之状的各界俊杰们,几乎都有足够的心胸。
他们亦明白,今日他们所得,便是前人所留,而今日他们所留,必会为后人所得。
如此循环不息,才能让这乾坤至宝,也代代流传下去。
道元大会,为悟道大会,却也借助至宝,跨越时空流转,将前人、此间人、后人都因此联系起来。
最终,让所有的大道,都得以代代传承!
如此,才不枉了至宝出世。
也是如此,才不枉了那许多散仙,日日留在此处看守。
光带一成后,徐子青只觉元神猛然躁动,就仿佛被什么物事吸引,叫他立时投奔而去。然后他身子一重,睁开眼,便知晓自己已回归肉身了。
先前接受的大道体悟俱是还在,一应境界,也都还在。
不过待他稳定思绪后,这肉身也像是被什么物事挤压,再一个晕眩后,就被排斥出去……
眼前,又是那一座大殿了。
众多散仙仍旧出现在光幕之后,接二连三,又有不少修士,都被弹了出来。
徐子青转过头,见师兄云冽正于一旁端坐,心下安稳,不禁一笑。
而后他掐指算过,在那乾坤至宝之内悟道看似不久,实则却也有三四个月了,但这三四个月的所得,能抵得过自行领悟三四百年、三四千年的苦功。
在道元大会论道,原来并非是与其他大世界里的俊杰们论道,而是与前人论道,与后人论道,如今想来,也是别有趣味的。
待所有修士都被弹出,徐子青亦察觉,本来步子慢些的修士们,在最后第三步时,也抓住了时机,现下各个面色都颇松缓,心中显然颇是开阔。
如此……甚好。
众修士齐聚后,复又以蒲团坐在殿内。
那散仙们复言道:
“此间所知,不可与外人说知!”
“尔等——去罢!”
语毕,蒲团都浮了起来,全数都朝殿外飞去。
徐子青与云冽并肩携手,在来到殿外刹那,踏上了同一个“灵芝”,而蒲团也变作一条银色护臂,扣在小臂之上。
之后“灵芝”蜿蜒而出,一块令牌自护臂中弹出,化作两头银凤,又把徐、云二人托载,同时冲入无尽虚空里去了!
这一场道元大会,师兄弟两人只管悟道,虽也留意其他世界诸多俊杰,到底并未与其交往。此后若再不相遇,便是缘分已尽,也无需多思的……
银凤化作两个银色光点,最终,进入了那一块“白玉符”中。
·
徐子青与云冽归来,乃是直接落在五陵山域主峰之上。
杭域主见到天边有银凤降下,略一怔后,顿时面带笑意:“子青,云冽,此行可有所得?”
徐子青笑道:“道元大会果真名不虚传。”
多余的话语,却是一字不提、
杭域主见状,心中有数:“老夫看你二人现下精气饱满圆融,像是已然要进阶到那个境界,省却许多年的苦功了。”
徐子青笑一笑,又不言语。
杭域主自又明了。
三人叙话片刻,师兄弟两人也不在此地久留,他们现下也要去与那宗主见上一面,再回去并尾双星闭关。
不多时,他们已去了母柱之地,借用传送阵法,来到宗主居处所在。许是宗主事前曾有交代,他们此去也不曾被人阻拦,就直接传送进去了。
之后,师兄弟两个,自然又拜见宗主。
那皂衣人将两人细细打量一番,再给了不少赏赐后,也拂袖叫他们离去。
只在他们离去之间,说了一句:“若是有暇,不妨去做一做那道兵任务。你二人早先于界外天魔颇有经验,如今实力已有大涨,正可相助他人。”
宗主此言,徐子青有些不解。
但显然这宗主无意多言,而今只有前往摘星阁一看,方可知晓。
二人辞别宗主,再借传送阵去了周天星辰界,前往摘星阁。
在那许多方柱里,任务仍旧多如繁星,正如此阁之名般,可使诸多星级弟子自行摘取,揽星辰入怀。
他两个便一起进去了方柱,放出神识,在那“星海”中极力搜寻起来。
而搜寻的目的所在,便是一应道兵任务了。
随即,徐子青的神色微变。
中下三千总共六千大世界,早在倾殒大世界受天地大劫时,他们就已听得那前往主宗寻求助力的星级弟子提及,其中有一些大世界,同样受到界外妖魔侵袭。
不过那时他们自身难保,后来又顽强抵抗多年,好容易解除了劫数之后,又在倾殒大世界镇守许多年方才归来,对其他大世界之事,便不曾如何关注。
只以为这许多年过去,当万事皆已平静才是。
孰料这时听得宗主一句提点,竟发觉原来并非如此?
在这摘星阁里,道兵任务不下于数百,这不过仅仅是五六星级弟子“摘星”之处,若是更高或者更低星级的方柱里,也不知是否也有相应任务?
徐子青随意摄取一件任务,打开细看。
就见到这一任务中,所言乃是一个名为秦承大世界的下三千大世界,在三十余年前被界外妖魔入侵,期间数度请求其他大世界道兵相助,言语间很是恳切。
再多看得几件任务,皆是相似,只不过那界外妖魔入侵的时间,近则数年,远则百余年,并不相同……
徐子青与云冽对视一眼:“师兄?”
云冽略点头。
于是,徐子青直接取了那情形最是严重的一处下三千大世界,接下任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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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余大世界,界外妖魔入侵一百一十三年,请求道兵援助。
已然前往该处的道兵有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人,亡故四百一十二人,放弃任务者有六千三百人。
任务时限不计,但有愿意前往者,俱将厚礼相待。
最奇异的,乃是这任务只要接下,就可自那界门进入邕余大世界,并不必等候聚集许多道兵后再一齐前去。
连这些时日都不能等候,如此急迫,可见那方大世界中的情势极其危急,乃是为着能多出一分力量便多出一分力量,才有如此任务,如此要求。
徐子青接了任务,自要依言行事。
他与云冽便前往并尾双星,再交代一番后,就请那摘星阁执事,将他们引领至那处界门,直接将令牌祭出,化作一双银凤——如今这两头银凤,也与那蒲团一般,成了师兄弟的法宝。
只不过,这令牌再不能前往无尽虚空里罢了。
两头银凤直穿界门,不多时,师兄弟二人,就已然出现在另一处天地了。
奇异的是,这界门之处,居然并无弟子看守,反而空空荡荡,左右建筑看着倒是完好,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萧条凄凉之感……
徐子青心中一动。
他如今六识极是敏锐,不必如何查探,已然感知到一股极淡的血腥之气,在这一片地域里飘浮。
此处应是一个宗门内部,可既然界门安在此地,此地便应是此间大世界势力极强大的一处所在才是,应当最后被人攻破,又怎么会在这深处也有血腥气呢?
莫非,这邕余大世界的情势,居然严峻到了如此地步?
云冽一抚凤头:“走。”
徐子青微微颔首:“师兄,往那处瞧瞧。”
于是,师兄弟两个,径直朝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一路上,越是向外,建筑毁损越多,无疑,这宗门确是已然被攻破了——至少,也是曾经被攻破过。
徐子青神识外放,在这偌大的地域里,尽可能地搜索生还之人……亦或是那入侵而来的界外妖魔。
不多时,前方血腥气渐浓,似乎有人声响起。
两头银凤长翼一展,瞬时化作两道流光,直奔而去。
果然,大约百里之外,数十头中级妖魔、数百头低级妖魔,正围杀一群修士。那群修士里,有十余位身着重紫星辰袍的弟子,每一个气度都很不俗,每一个都在竭尽全力,引领许多金丹后期以及元婴期的修士,对付妖魔。
但这些星级弟子也只有元婴境界,因此虽然能缠住些中级妖魔,却也只能与其一一相对,更多的修士却未有他们那般高妙的神通,以至于很快败下阵来,血肉横飞,惨死当场。
此情此景,极是惨烈,一如当年倾殒大世界初遇界外妖魔时那般——而尽管这些修士已然尽力为之,更是都是久经血火的姿态,却仍旧抵不住那境界的差距,变成了妖魔的口中之食。
徐子青见状,并指一点。
当下里,许多血色妖藤自地面升腾而出,一瞬间席卷而是,化作了无数触手,把所有妖魔,全都卷在其中,吸食干净。
方才还那般嚣张跋扈的妖魔,在这一刻,也不过剩下了许多骨皮。
那许多修士原本已然很是绝望,不曾想峰回路转,居然是来了援兵。
下意识地,他们便纷纷看来。
——那血藤似乎是极其诡异的,可却救了他们性命,在他们看来,便是再可爱不过了,也让他们再感激不过。
因两人来时已换上星辰袍,那些修士早已对上界道兵十分了解,如今见到熟悉装扮,自是很是欢喜。
那些星级弟子更是走上前来:“两位……师兄?”
他们已然发觉,此二位同门一为五星弟子,一为六星弟子,星级比他们高上许多,所以,他们的态度也越发尊敬。
徐子青温和说道:“诸位师弟,不知此间是个什么情形?我与师兄适才穿过界门,尚且并不十分了解,还望得以解说一二。”
说话时,两人将银凤收起,徐子青将血藤亦都收回。
众修士见状,对两人印象又好一分,因显然这两人乃是与星级弟子来自一处,那解说之事,也就交由那些星级弟子了。
就有一位女修,身材玲珑,相貌姣好,眉眼间有勃勃英气,抱拳说道:“两位师兄,且听我等道来……”
邕余大世界乃是在倾殒大世界被界外妖魔攻击后不久,就同样也被里应外合、打破界膜的大世界之一,为下三千大世界。
因此间大世界比起中三千大世界来灵气匮乏不少,因此本地的修士们,在境界上也是无法与倾殒大世界相较。
而且,亦无如徐子青、云冽这般早已同妖魔对阵过的修士,自也无从得知妖魔弱点,对付起来,困难何止百倍千倍?
由于种种缘故,妖魔袭击后,此间修士猝不及防,无数修士都被吞噬殆尽。但此处修士却也是韧性极强,十分顽固,眼见聚合一处后反而容易被妖魔侵吞,便干脆以若干大门大派分散行动,由实力极强的散仙手持仙器,自一开始就护住诸人。
也是在显然寻常修士无法应对的前提之下,散仙极早插手,才勉强控制了局势恶化,转而不断与妖魔们游击而战起来。
就这般,苦苦撑了许多年,也幸而界门可开,往上界求救,渐渐有援兵到来。这些援兵将那妖魔弱点告知此间众人,此间生灵得知之后,立时用出,方才逐步得了好处,有了能够真正地方的余地了。
可饶是如此,还是未能将妖魔驱逐,如此一个鏖战,就是一百多年。
徐子青听得,心里也有叹息。
那些界外妖魔也不知酝酿了多少年,居然同时入侵如此多的大世界,好似源源不断一般。他有幸见过许多厉害妖魔,但谁知在茫茫虚空之内,这些妖魔还有多少巢穴,人族与其对战之日,又是何时能够结束呢?
——也罢,此不该多思的。
徐子青也不藏私,一路走,一路就把自己对界外妖魔的理解,全都说给此间大世界中人知道,又是再度得来许多感激。
而此间大世界中人知晓他们师兄弟两人原来曾经成功护持一座中三千大世界安危,心里惊异之余,也对他们越加敬佩——同时,更有希望。
满满百余年,那妖魔就仿佛杀之不尽般,让人只觉得前路晦暗,难以见到尽头,可现下有成功者跨越界门而来,心里便也多出几分光亮了。
渐渐地,这些修士将师兄弟两人引入一处地穴。
在这许多年里,地下有无数土属修士挖掘出庞大地宫,将无数凡人护在中间,由无数修士,守在诸多入口之前。
不论在哪个世界里,凡人俱是根基,若是凡人尽数灭亡,则修士也如无根浮萍,根本不能在一界生存。
所以,每每到了一界生死存亡之际,这凡人便是最需得保护之人了。
一行人入得地穴之内,满眼所见,皆为石窟。
这般简陋,却据说容纳了许多宗门,即便徐子青以前在小世界里行走时,也几乎不曾见过。
不过,徐子青与云冽心性稳固,也不至于在这里咋舌。
那些修士毫不含糊,直接把师兄弟两人引给那些宗主。
宗主们境界更高,眼力更好,也立时看穿他两个境界极为了得,对他们的态度,也就更加客气几分。
徐子青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待说了自己与师兄的身份后,就开始讲述倾殒大世界的诸多经验了。
——诚然,在倾殒大世界天地大劫渡过之后,两人与许多星级弟子都将对抗妖魔之法整理,交予宗门。但许多细节,却也并非是不曾参加大战、只看过玉简之人可以真正应用的。
此时,徐子青正是娓娓而谈,把所有所知,毫无保留,尽数传授。
譬如,有金丹期修士利用何种阵法能数人一起周旋低级妖魔,甚至将它们斩杀;譬如元婴期修士如何配合,怎生操练,能对抗中级妖魔;譬如不同境界的修士,在战阵里如何绞杀诸多等级的妖魔;再譬如妖魔身上诸多炼材,要做成何种法宝,如何利用,才可对妖魔有大害处。
林林总总,非常繁琐。
但所有倾听之人,无一个不耐烦者,皆是聚精会神,不敢有半点疏忽。
徐子青略思忖后,也不隐瞒,将倾殒大世界如何与海兽结为同盟,减轻了无数压力,又有事后他们能得天地功德,还有大劫后寻找了哪些四灵之物,又是怎样炼制成了弥补界膜之物,都是统统说出。
邕余大世界这一仙修聚集处修士们闻得,心里越发振奋。
随后,他们又把这些言语也干脆留影下来,再复刻数份,送往其他仙修所聚之地。
……忙碌之余,到底宽松不少。
徐子青见了,心里也颇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牙疼好烦躁!
今天有小哥的浅水和妹子的刷屏啊,心里略安慰,但还是牙疼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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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诸多仙修聚集之地,都越发忙碌。
在众大能安排之下,无数修士都是操练起来,因其大多煎熬百年,受尽淬炼,故而比起倾殒大世界曾经那些仙兵,都要努力许多,日夜不停,极尽辛苦,便是被压榨得丹田近乎枯干,也是在所不惜。
如此一来,在数月之间,众修士的实力,已是焕然一新。
待到他们再出去同妖魔厮杀时,越发见到好处。
徐子青和云冽,则驱使银凤,往来这邕余大世界,对成片妖魔进行绞杀。
他们两个现下也属于大能般的人物,因着距离渡劫只有一步,他们对己身之道的了解,早已到了浑然无缺的地步。
且不说云冽一缕剑意使出,能化作万千剑影,把方圆千里之地都变成一片剑域,使得妖魔不敢侵犯,只言徐子青释放嗜血妖藤,就可以同样蔓延开去,化作重重藤海,覆盖一城乃至数城,把所有接近的妖魔,全都吸食干净。
但凡是降临的妖魔,只要与师兄弟两个遇上,都无一头能够逃脱,他们疾奔来回,奔波救人,这般群杀妖魔的本事,也救下了无数修士的性命。
短短数年光景,整个邕余大世界,无人不知两人威名,无人不对他们心生感激。
就连那些长年在此间厮杀的各界道兵,也大多对他两个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情。更莫说原本就是星级弟子的周天仙宗之人,他们以前认得这一对师兄弟的,心头越发尊重,以前不认得的,自然咋舌,震撼无比。
后来,徐子青眼见此间大能渐渐准备充足,行事也因他们所带来的消息而更有章法,所思所为,眼界开阔,大有妖魔可除的壮志雄心,也放心不少。
他心念转动,却想到了其他事情来。
如今邕余大世界已有反击之力,他们师兄弟两个,却不必再困守此处了。
思忖后,徐子青便对云冽说道:“师兄,你我回归后,再接下如此任务,前往其他大世界中去罢?虽谈不上有什么救世救人的能为,但若是将此间经验、我等从前经验送达过去,也不失为一件功德。”
云冽闻言,略略点头:“你有此心,甚好。”
他所修虽为无情杀戮剑道,却是走了以杀止杀、持身端正的煌煌大道,便是杀机冰冷,所为之事,则往往堂正,杀人无数,救人亦是无数。
如今师弟所言,也合他心意。
此行不过又去杀人、又去救人罢了。
邕余大世界能独自苦撑百余年,自然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只等师兄弟二人拯救的,他们亦有不少得力的法子,熬过了最初那极艰难的一段时日。
眼下徐子青与云冽决意要往其他大世界中,这里的经验,便也多多了解。只因那其他大世界众多,安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若是与此地相似,此地耗费那许多日子得出的经验,就极有用处了。
不几日,两人将诸多经验记下,便对此间大能告辞。
此处大能闻言,自然颇有不舍,但听得二人要赶往其他大世界时,就不阻拦,只再三言道感激,就目送两人离去了。
那银凤一个盘旋,两人便悠然升空,直冲云霄。
界门开后,他们再回摘星阁,将除灭的妖魔数目、等级报上后,又接下另一处极危难的大世界任务,穿越界门而去。
下一个大世界,亦为下三千大世界,名唤“金兴大世界”。
这个大世界里,在七八十年前遭遇界外妖魔入侵,也一直苦撑到如今了。
也同样,任务并无期限,直请那道兵随时前来。
不知不觉间,师兄弟两人辗转有数十个大世界之多,而经历的时间,也又过了两百一十八年。
他们去过下三千大世界,也去过中三千大世界,却从未遇见上三千大世界的任务。
徐子青初时也有疑惑,不过转瞬已然自行想得明白。
上三千大世界,灵气极其充沛,杰出修士多不胜数,且天地法则牢固无比,界膜更是坚韧至极,那等闲的界外妖魔,根本不可能破界而入。
即便有些上三千大世界被入侵了,通常这大世界中的修士们,已足够将界外妖魔尽数驱逐,纵使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又或是因着什么旁的缘故一时不能解决。可每一个上三千大世界都可相通,此间的大型宗门只消往其他大世界通个消息,自有更多道兵前来助阵,区区界外妖魔,根本不足挂齿。
这便是不同大世界底蕴不同,才会将同样的敌人,有不同的应对手段。
于中下三千大世界极可怕的界外妖魔们,除非有无数辰级、月级的妖魔汇聚成滔滔大军侵犯过来,其他等级的妖魔,又怎么能真正对这些大世界有所危害呢?
于是,徐子青与云冽不再多思,一心一意,往返那些任务所在的大世界去。
有的大世界危难更多,几乎千疮百孔,他们能停留数十年,有些大世界危难少些,他们就停留数年与十数年不等。有些大世界少有道兵前往,经验不足,他们就更为用心,有些大世界道兵来往频繁,经验早已送去,他们也就只做援助罢了……
但毋庸置疑,经由这番奔波后,他们确是得了许多感激。
而这些感激,多多少少,竟也化作了些许功德之力。
徐子青有些了悟,又好似并未了悟。
终于,在将那许多大世界都去过一遭后,将己身之道的一切道理,都洞彻通明。他那识海里的天地法则虚影,也终是消散!
徐子青猛然睁眼,眼中生生死死,明明灭灭,他周身的气息,也瞬时涌动起来!
云冽察觉,转头看去。
徐子青身上生出无数纹路,像是一种木纹,印刻着无数玄奥的道理,让人一见之下,都仿佛要陷入极繁杂的因果之中,一瞬要引出心魔,使道心崩溃——
云冽神情微动。
师弟立时要往渡劫期了。
当下里,他将徐子青揽入怀中,足下剑意吞吐,登时化作了一道乌光,以他最快之速,投入并尾双星之中!
徐子青的神思似乎恍惚,又似乎理智无比。他像是沉浸在某种极其繁复、难以捉摸的道理内,又像是一切了然于心。
以因果贯穿生死轮回之道,乃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大道,若非是种种机缘凑巧,若非是他两世为人,诸多缘分,亦未必能修炼成功。
可是如今,他也总算是参悟到了。
在他的识海之内,那道极其威严的门户,也终于大开!
刹那间,那玄而又玄,极其深奥的意境,就从门户里陡然降下,直接进入他的小乾坤中!
这一刻,徐子青的小乾坤,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里早已融合的万木,此时开始不断发生变化。它们被那意境笼罩,霎时就变成了万灵之态,然后万灵再度变化,就成为万龙。
无数种的变化,无数种的形态,由万木在小乾坤里不断演化!
这小乾坤,也顿时扩大了数十倍。
每一种草木之物,全都化出了许许多多的子孙,又或者本体改变形态直至极致,再或者生出变异,成就许多不同姿态。
那太极阴阳鱼,也猛然镀上一层青光,整个都变得庞大之极,几乎遮蔽了整片天地,而那木之青龙几度穿梭后,就在那万木之上腾飞起来!
它每被那意境之光照耀一次,就会变得更大一圈,更长百丈,那体型之大,似乎连小乾坤那威压之强,似乎连小乾坤里的空间,也要有些被挤碎一般!
小乾坤里的木气,浓郁了不下于百倍、千倍。
在所有草木之物演化到数遭后,它们冲天而起,自阴鱼入,自阳鱼出,投放出来的种种虚影,好像又是一种生灵的轮回转世。
草木为人,草木为灵,草木为尘土。
有因果相牵,有两不相欠,终究造就了万灵之轮回了……
并尾双星上,星奴们与侍者们,眼见一道剑光逼仄而来,那熟悉的气息登时叫他们知晓,那就是他们的云少主了。
而云少主怀中的青衣人,可不就是徐少主?
甲二有血契在身,自然知道徐少主并非是受了大难,反而是有了好处,甲一听得甲二提点,顿时反应过来,一面心里敬畏不已,一面又将星奴侍者尽皆分散,空出偌大的土地,让这两位少主降下。
云冽将徐子青放置在地,为他盘膝做入定模样。
随后他一拂袖,袖中便抖出数条灵脉,尽数落在师弟周遭,更为他做了个聚灵阵法,把并尾双星上,附近所有灵气,都汇聚过来。
同时,在那满身木纹、几乎已经变成了木雕的年轻修士身上,也顿时发生了极其强烈的异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安慰!虽然我还在牙疼……
然后,感谢所有留言砸雷和灌溉的宝贝儿,群抱群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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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尾双星高空之上,有一种玄奥的无形之物,形成了巨大的漩涡。这漩涡非是灵气而成,却让人在见到的刹那,便会生出一种敬畏之感。
甲一与甲二乃是大乘期的修士,早已在观想天地法则,此时不由低呼:“法则漩涡!徐少主要进入渡劫期了!”
据他们所知,两位少主修行尚且不足千岁,他们虽早知两人资质超凡,却是不知道,竟是如此的恐怖!
那法则漩涡不断旋转,由一里至百里、百里至千里……千里万里,直至那漩涡之大,几乎覆盖了整颗星辰上空,才慢慢停了下来。
这一刻,天地威压无比惊人,除却那同样随时可以步入渡劫期的云冽以外,所有修士,在这等威压之下,居然全数不由自主,矮□去,不能抬头直视!
随即,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那法则漩涡忽然生出一种变化。
它先是不断凝实,形成了太极阴阳鱼的虚影之状,后来又不断旋转,从中猛然探出了一颗巨大龙头!
这龙头一个显现,立时向下挣扎,渐渐挣出了同样庞然的龙躯,而那庞大的太极阴阳鱼,却在龙躯的不断增长时,慢慢变小……终于,整条法则巨龙彻底现身,那太极阴阳鱼,也被其吞噬殆尽了!
下一刻,巨龙倾身,就好像一道烟雾般,直接钻进了徐子青的天灵!
刹那间,徐子青周身的气息,也格外不同。
变得更深邃,更幽远,更神秘……更为难测。
他像是化作了一位天人,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又像是本身即为世间,做了世间的万千化身之一。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玄妙的气息,终是被他一点一点,收入体内。
周围那许多灵脉,都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抽空了近半,而他自己,也才睁开了眼。
他身上遍布的木纹,也一根一根,全都隐没到他的体内去了。
此时,徐子青的眼里再不同从前那般青光氤氲,而是黑白分明,像是被什么物事洗涤过般,无比的通透清明。但若是有人仔细看去,却又觉得那双眼眸深处玄奥无比,倘使细察,必然会堕入其中,神魂沦丧。
他确是已然突破至渡劫期了。
徐子青睁眼后,对上的便是云冽看来的目光,他不禁微微一笑:“师兄。”
云冽目光略有缓和:“恭喜。”
徐子青笑道:“师兄意欲何时突破?”
云冽神情不动:“待剑魂八炼时。”
徐子青便不再多言,他此时刚刚步入渡劫期,虽已参悟了天地法则,却仍当多多积累。他如今积累越多,来日里真正渡劫时,也能越发容易。
在他的小乾坤里,那条木之青龙被数条锁链缠得更紧,但与此同时,它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更为可怕!
徐子青从此便坐在这并尾双星里,一处荒山之上,盘膝入定。
在他入定刹那,整个荒山,就发生了剧烈变化。
此处原本无花无草,只有乱石,可陡然间草木丛生,焕发出重重绿意,竟瞬时变得生气勃勃,木气升腾。
凡是所修为木属功法者,来到此地,都好似能感悟到许多道理,似乎便能体悟出许多草木情绪,让己身之道,更明晰一分。纵使非是修炼木属功法者,来到此处后,也觉得气息灵动,好似比在另一侧时,进境更快一分。
徐子青在此处闭关,一阖眼,就是三十年。
而在这三十年里,云冽却并不曾为他守关。
第一个十年,云冽在另一处荒山前挥剑。
他并未使用真元,而只以肉身之力,从至简到至繁,又从至繁到至简,把所有的剑法,一一演练。
每使出一式后,这剑法划出的痕迹,就好似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涟漪,竟然不带半点杀气,却又同那天地共振一般,使人不敢逼视。
待到第二个十年,云冽也盘膝坐在荒山前,他的身子表面,就覆盖出一层薄薄的黑金光晕,但每一寸光晕,都锐利无比,一旦稍有接近,轻则重伤,重则陨落,让人从心底震颤起来。
而他的双眼,左眼一片漆黑,不见眼白,而右眼一片纯白,不见眼瞳。
这应当是诡异的,可落在他的身上,却似乎有一种极其纯粹之感。
至第三个十年,云冽离开了并尾双星。
他来到周天仙宗之外,祭出剑神令,在一阵光华之中,前往了那九虚之界剑灵塔。
此去他日日前往塔上闯关,除此以外,也曾与屠锦论剑,但此时屠锦剑道境界远远逊色于云冽,云冽所得不多,反倒屠锦大有进境。
突然有一日,云冽闯关之后,返身离去。
这一次,他将屠锦一并带走,待回到乾元大世界,就将那剑神令赠予屠锦之手。
屠锦本要拒绝。
云冽却道:“待吾飞仙,此物已无用矣。”
屠锦因此方才受了。
随即,云冽与屠锦分别,再度回归并尾双星。
到这时,徐子青终于自入定中醒来。
云冽来到山下,与其四目相对。
徐子青忽而微微一笑:“师兄可是要推开那扇门了?”
云冽略点头:“你来为我守关。”
徐子青笑意更深:“遵师兄之令。”
当下里,徐子青离开那山头。
待他身形来到山下后,这一座原本已是郁郁葱葱的山峰,那无数的草木,竟然在转瞬之间化为乌有,竟再度成了一座荒山了。
山脚修士,俱是讶然。
徐子青笑道:“尔等莫要留在此地,且退得远些。”
众星奴、侍者虽有不解,却是应命退去,一直到了数百里外,才堪堪停下。
而就在他们刚刚停下时,已然察觉前方有一道极其可怖的锋芒,险而又险,自前襟刮过,这一霎,几乎头皮都被冰冷杀意拂过般,有彻骨之寒!
这是、这是——
甲一甲二倒吸一口凉气:
“云少主也要步入渡劫期了,这泄露出来的气息,好生可怕!”
“快!都再往后退!”
此言一出,所有修士,立时继续往后退去。
方才那一丝力量,就使他们险些丧命,又哪里还敢离得稍稍近些呢?
纵使旁观法则异象能对自身大有帮助,却也要分清是谁人的法则异象,他们此时想起云少主所修乃是无情杀戮剑道,登时心魂俱丧,再不敢有丝毫迟疑。
云冽此刻,正盘膝端坐。
他周身剑意四溢,黑金光芒,放出万丈!
附近方圆之地,全数化为剑域,密布着密密麻麻的剑光,所过之处,一切皆被摧毁,全数化作齑粉!
那原本被徐子青用作闭关之处的荒山,也在这等锋芒之下,变成了飞灰。
这偌大的地方,除了那静静站立的青衣修士外,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无情杀戮剑道,便是霸道至此!
徐子青的身形,好似融入了天地之间。
因他与云冽乃是双修道侣,两人气息早已交融,不分彼此,更曾互相借助彼此之道体悟己身之道,使得它们每每突破时都互有牵系,才能不被这剑域排斥。
又因为他参悟了生死轮回之道,已然受天地法则认可,只要他心中情愿,就可仿若独立于此方天地之外,如若不存一般。
所以,他能毫发无伤。
云冽亦知此事,故而他要徐子青为他守关。
这守关非是因他担忧遭逢危难,而是无情杀戮剑道参悟之事,注定不会如那生死轮回之道般无害——己身之道如何,与机身息息相关。
徐子青性情温和,自然那法则异象也应和于他,可云冽性情冰冷,只在万千无情中蕴含一点有情罢了,那寻常之人,怎能牵动那一丝之情,来护持自身?
因此,徐子青守关时所需之事,乃是护持这并尾双星上其他之人。
徐子青自然也是知道,便欣然应允。
先前他便提点众修士退去,而后他还当时时留意师兄气息变化,也为手下之人,将性命保来。
剑域再不断扩张。
依旧是如先前那般,所过之处全都毁灭、诛杀,无尽的杀意流淌过去,所经之地,居然全都凝结成杀意冰晶,散发出无边冰寒。那本来广阔的大地,也好似镀上了一层寒霜。
冷,非常冷,这虽非是冰雪剑意,却比冰雪剑意更冷。
冷入骨髓,血液都要冻结,真元亦不能凝聚。
徐子青眼见那些修士再如何后退,却也不及师兄意念蔓延得快,便不由轻叹。
随即,他一指点出,将一道青光直射而去。
青光所及处,化作一个青色光罩,直把那些修士们全数笼罩在其中。
同一时刻,那些修士那种几乎要被杀意绞碎的感觉,也都立时消失无踪。
下意识地,他们看向了徐子青。
此刻他们自然明白,是徐少主出手相救,心里面,更是感激不已。
但此刻云冽身上的异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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