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话 被抛弃的自助早餐券
纪明薰这时点完单回来。明明是身家十几亿的人，穿高级西装端托盘的情景却一点都不违和，就像他在家里执着地清理冰箱时一样。
他放下三杯咖啡和一瓶矿泉水，“伯父伯母从国外回来，本来该请两位品茶，但外滩江景最佳的几家店都只卖咖啡，请两位先将就。明天我再订个好点的茶馆。”
“没事没事，我们喝什么都惯。只是小薰你怎么喝水呢？不知道的，一看我们三个喝咖啡，你光喝水，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宁伯韬说笑道。
“爸，他那瓶水不比咖啡便宜。”话一出口，宁轻轻就后悔了。
“呀。”陈萍说，“咖啡是三十多块一杯吧？这么贵的矿泉水。”
“我喝惯了。”纪明薰淡淡解释。
宁轻轻从父母眼中明显看到“浪费”和“有钱人的生活习惯真金贵”的神色，忙说，“他就几个小习惯稍微金贵点，其他绝对不会挥霍。”
“嗯。”纪明薰宠溺地望了她一眼，“值得的地方才花钱。”
“我们喝完这杯，坐一会，也差不多该回酒店了，小薰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宁伯韬问。家庭套房有三间卧室，要住也不是住不下，刚才都说把人家当自己孩子了，房间又是人家订的，难道赶他走。
“我先送你们回酒店再回家，轻轻就住酒店陪你们吧。”纪明薰转头对宁轻轻说，“你会用到的东西我出门前收拾好了，一会拿给你。”
宁轻轻赶快向父母扯谎，“他下午到我那里接我的时候收拾的。”虽然是在小别墅里拿的，两人也清清白白，可是真的不想让他们怀疑。
“我们了解。”陈萍拍了拍她，笑容暧昧。宁轻轻压根不知道她了解了什么。
“明天我们打算去亲戚家串串门，轻轻，你是不是请个假和我们一块去？”
“我能说不去吗？”宁轻轻愁眉苦脸。
“别这个表情嘛，一年都见不到一次。”陈萍哄道。
“我明早来接你们。”纪明薰说，“你们去哪里我送你们。”
宁伯韬回答，“这怎么能再麻烦你，你要打理生意，公事为重。”
“我这几天放假，伯父放心，不会耽误正事。”
回到酒店房间，宁伯韬第一时间问宁轻轻，“我看小薰很稳重，不像那些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可他打算不上班来陪我们，我又有点担心，男人还是应该重视事业。他平常工作态度积极不？”
“爸，你还是担心他太积极了吧，我就没见过这种工作狂。他是自己创业的，这么多年没放过一次假，连周末都照常工作到凌晨。要不是你们俩的假失事，他还没机会放假呢。为了陪我，又去机场又托加拿大查你们，跟着关系都托到非洲去了。难得他放几天假，就让他好好陪你们，也让他有机会休息。”
“这么说，我们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那个非洲朋友招待得很客气。在非洲我们就那顿饭才吃了点像样的。我看，明天得找个机会正式感谢他。”
“不要客套了，爸，他在私事方面很简单，你不用刻意表达。”
陈萍插话，“女儿，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住他那里？”
“妈，都说了多少遍了，没有你想的那事。他在这方面也很单纯，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有钱人。”宁轻轻毫不脸红地说。反正也不算谎话，虽然住小别墅，可真的没事。
二老坐长途飞机都累了，聊了一会就回房休息。宁轻轻独自在房间给明少打电话，“到家了吗？”
“已经洗完澡。”
“真快，你选马可波罗是不是就贪图它附近有高速出口？”
“不止。我们公司和马可波罗没有业务往来，不容易被同事撞见。还有，马可波罗中餐厅的大厨做得一手好沪菜，房间也是旧上海风，我感觉他们会喜欢。”
“想的真周到，我都不知道你订了酒店。”
“陪客户都要用很多心思，何况陪未来岳父岳母。”
“什么嘛，你说了就算吗？”
“照我看是过关了。”
“过了他们，又不见得过得了我。”宁轻轻嗔道。
纪明薰沉默了一秒才问，“你为什么要骗他们，说我是去你家收拾的东西？难道没告诉他们你周末住我这里？”
“没有，省得麻烦。”
“隐瞒外人就算了，父母也要瞒着吗？是不是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其实还没到能住在一栋房子的地步？”他有点担心。难道她对我们的关系还有保留？
“不是啦。我觉得住你那里很好，可他们是老人家，不能理解，一说住在一起，肯定以为我们已经什么什么了。”
原来如此。纪明薰放心道，“我以为你说清楚他们就会明白，看来你在父母前面的可信度不高。”
“谁家小孩会把所有事都告诉父母的？”
“这个我不知道，没有人可以告诉。”纪明薰语气平静地叙述。
“被其他人听到，会觉得你这么说很可怜哦。”
“其实我真的是在撒娇。”
用那么冷静理性的语气说这话，宁轻轻被逗笑了，“好，乖，不哭，让小狮子抱抱你。你也早点睡吧。”
“我知道。晚安。”纪明薰再次确认了刚下的订单信息，才抱了抱小狮子，安心睡觉。
次日一早，宁家三口刚梳洗完，门铃就被纪明薰按响了，“我们去外面吃早餐。”
“有四张自助早餐券耶。”宁轻轻说。拜托，外面的地道早餐我天天吃，难得能在酒店吃自助百汇早餐。
“这里的早餐是西式的，二老吃腻了吧。”
“我看早餐价位不低，浪费了会不会有点可惜？”陈萍看到女儿想吃，便说。
纪明薰解释，“二老难得回国，吃早餐的机会屈指可数，仅仅为了不浪费而放弃吃到家乡早餐的机会，算起来更不合算吧？通俗点说，连机票钱都赔了。”
陈萍立刻放弃了女儿，“也对，老宁，你不是想吃菜饭吗？咱们出去吃。”
“好，就当做没有这赠券。”
宁轻轻抱着一丝希望，“要不你们等我下去先吃掉一张，再陪你们出去吃？”
这下轮到她父母对她露出“不要丢脸”的表情。
第272话 地道的小店早餐
四人在一间位于小弄堂的低矮早餐店落座。
虽然穿了休闲装，但纪明薰看起来依然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客人，宁轻轻想代替他上前点餐，他却早已向店主报出一串早餐名字，还状若自然地在店主身边的茶叶罐里拔走几双免洗筷。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还知道免洗筷。”宁轻轻偷偷问。
“昨晚上网查的。”纪明薰低声说，“矿泉水的事，他们好像觉得我不够生活化，我决心在这里弥补回来。”
宁轻轻露出微笑。
纪明薰回桌边放下筷子，对宁家父母说，“这里的菜饭很出名，粢饭团分豆沙和肉松两种，生煎有雪菜和猪肉的，我各要了点，另外豆腐脑不知两位喜欢甜的还是咸的，也都叫了。一会看看够不够，不够再叫。”说完排队去了，在队伍里分外耀眼，惹得周围的大爷大妈纷纷侧目，他面露和善的微笑对他们点头。
“小薰这孩子真难得，一点架子都没有，昨晚在咖啡座帮我们端饮料，今天在这小店里也肯排队等早点。”宁伯韬点头道。
陈萍附和，“就是，他还知道来老早餐店，没带我们去那种旅游景点似的名店，是个会持家的。”
宁轻轻心想，他知道个头，他就知道在高级餐馆应酬客户，早餐只吃过名人饭堂和五星级酒店，上次带他去吃个拌面，他都不舒服半天，你们是看不出他演技好罢了，那家伙，最会表面工夫。
吃完早餐，纪明薰将三人送到宁轻轻的三叔公住处，宁伯韬正要下车，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脑子，从国外回来见人，怎么能不带礼物？不好意思，小薰，要麻烦你送我们去商场。”
陈萍给他一个白眼，“我们从加拿大回来，巴巴地去商场买魔都特产送他们？一看就知道没诚意了。”
“不然怎么办？在菲律宾你说是反正不回国了，一股脑送给了非洲土著，现在上哪里变回来？”
“两位不用担心，我昨晚已经订好了，虽然是国内网站，但都是加拿大当地生产的东西，连中文标签都没有，应该能瞒得过去。”纪明薰不慌不忙打开车尾箱，“请两位过目。”
宁轻轻忍不住好笑。这种欺上瞒下讨欢心的事，还真是他爱做的，并且做得理直气壮。
“咦？吃的，用的，健康食品，各式都有，和我们准备的礼物差不多。这下我放心了，不会被亲戚说嘴。”宁伯韬大喜，“小薰，真得多谢，你连这都想到了，准备得比我们还周到。”
“这是我份内之事，你们进去探望亲友吧，我在车上等。”
“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陈萍问。
“我初来乍到，直接进去太突兀，以后有的是机会正式认识，不忙在一时。”
陈萍在楼梯上说，“我还想着带小薰给亲戚炫耀一番呢，那个玉表姐，老是炫耀她女婿在银行多体面，这回也该轮到我在她前面出出风头。”
“你这就叫做妇人之见。你以为小薰没考虑过？他意思是，这样一家家亲戚进去，家长里短地介绍他，一来场合衬不起他身份，二来亲戚们也不知道如何接待，两造里都不好意思。等到他和轻轻正式摆喜宴，再统一介绍给亲戚，又体面又得体。”
“妈，我警告你啊，这事你不要跟阿姨姑婶说，要是现在乱和人炫耀，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我还怎么见她们？”
“能有什么变故？小薰好得很，对你也尽心尽力，你好好抓住他，爸妈不允许你们有变故。”
一整天的走亲访友后，宁轻轻疲惫不堪地抢先从六婶婆家出来，坐回车上。
纪明薰收起平板，“很累吧？他们呢？”
“还在寒暄，我实在顶不住了。怎么这些大妈这么爱操心别人家的事？她们连我小孩以后用什么奶粉都想好了，差点现在就要我下单找她们的朋友代购。”
听到“小孩”二字时，纪明薰显然皱了皱眉，露出了真不舒服的表情，“就当作应酬客户，忍一忍。”
“还不止这样，六婶婆真夸张，听说我要来，竟然把她几个孙女都喊了过来，叫我找机会让她们出镜，拍几支广告进娱乐圈。还好你没进去，否则她得生吞了你。”
纪明薰公正地说，“如果她们合条件，我不反对下次挑模特时优先使用她们。”
“绝对没机会，除非我们存心要黑客户。”
纪明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很少见你说话这么刻薄，看来是被轰炸坏了。”
“我结婚绝对不摆喜宴！一想到这么多可怕的亲戚同时出现，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已经在计划婚礼了？那我也开始准备吧。”
“……这只是顺口说的，总之以后能少见就少见。”
“嗯，你喜欢就好，幸好我没有亲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宁轻轻回头望了望楼上，父母毫无脱身迹象，她趁机依偎在他身边，“今天要你当司机，还把你留在车上，委屈你了。”
“不会，在车上可以补眠和看资料。”
“如果你的骑士天团知道他们的冰王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会不会把我绑在十字架上烧死？”宁轻轻撒娇道，
“你说这句话，是为了把被轰炸的怨恨转移到我身上吗？效果很好，现在轮到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纪明薰微笑道。
宁轻轻掩嘴笑，“爸妈的意思是后天走，免得留太久影响我们工作生活，他们也要趁回国的机会去别处玩，老妈想去大理。”
这时，宁家父母从里面出来，一副备受摧残的样子，宁轻轻用余光瞟到他们出来，立刻弹了起来坐直。
宁伯韬走到车边，呼了口气，“总算探完了。后天我们去大理，直接从那边回加拿大。小薰，今天辛苦你了，明天你作主，我们一家人自己玩一天。”
在纪明薰的安排下，一家四口的一日游行程既悠闲又充实，去了几个怀旧之地和新兴有代表性的地标，很快就到了离别之时。
第273话 已被获准同住？
在机场，纪明薰将一份打印的文件交给宁伯韬，“伯父，这里详细列明你们下飞机开始交通住宿游玩的建议，我按照你们可能在的位置，分别订了几间酒店和民宿，你们一会在飞机上看看照片攻略，选定了，下机后告诉我，我把其余退掉。”
“你给我们买了机票，还安排这些，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谢谢的话了。”宁伯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话直说。我们两人在那边，最放不下心轻轻，看到她有你照顾，现在走也安心。”
宁轻轻不依道，“呸呸呸。说什么呢，老爸，吐掉重说，摸摸木头。”
“我意思是回去那边放得下心。小薰啊，这丫头交给你了，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上，她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
“我这个闺女虽说还算懂事，比我们两个都好，可没见过什么世面，小薰，你懂得多，别跟她计较。”陈萍也说，“她看起来和和顺顺，真闹起脾气也挺倔的。”
“是，伯父伯母，我会照顾轻轻。另外，我也有事向两位请求。”
宁轻轻吓了一跳，该不会昨天说到婚礼，他现在就真的筹备起来了吧？
“请允许我和轻轻有进一步的发展。”纪明薰赶在他们三人惊讶地露出O型嘴前继续说，“轻轻的租屋条件很差，我希望她能搬到我的住处，她的房间已经规划好，格局图附在刚才那个文件最后。你们顾虑的事我明白，我可以保证，实质上的亲密发展绝对会留到婚后。”
“让轻轻住过去？”宁伯韬先是惊讶，随后问，“老太婆，你有什么意见？”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别说国外，国内年轻人拍拖也都住一起，人家小薰是正经人，也说得很清楚，只是住在一所房子方便照顾，我没问题。”
“我的意见也是这样。”宁伯韬对纪明薰说，“这几天相处下来，我们对你的人品能力都有信心，就让轻轻住过去，你们两个互相照顾，好好工作和生活。”
“谢谢伯父伯母。”
陈萍把宁轻轻拉到一边，悄声说，“他话说得那么明，我倒不好意思说。其实爸妈很开明，你们要是觉得是时候有亲密发展，就不用顾忌太多。妈见过很多人，小薰这孩子，他本身的优点比有钱还突出，你不需要花心思把握，所以也不用扮什么金贵，反正你嫁定了，那种事早点晚点没分别。”
宁轻轻嫌弃地说，“不是啊，你们前几天不是这么说的，义正言辞地说绝对不行。”
“当时还不熟悉嘛。”陈萍说，“你爸妈可是很变通的。”
“变通？不如说没分寸吧。我呢，比你们有分寸，那些事我有数。你们自己保重，时刻保持联系。”
目送他们进闸后，纪明薰对宁轻轻说，“你看，多简单，对家人直说就可以，不用哄着骗着，你现在可以直接住过来。”
“不要！那么高调，整天一起上下班，我可不想被认识的人发现，还是维持现状吧。”
“现在有个问题，你的假期今天结束了，我也要回公司，那么，是明天一起出现，还是错开时间？”
“你现在就回公司，假装从国外回来，诺，这里买份机场特供的面包，包装袋上有日期，证明你真的从机场回去。我明天再正常结束假期回去。”
“需要演的这么足？”
宁轻轻拿起一个奶酥面包，“就它，机场LOGO很醒目，而且是今天生产的。”
纪明薰回到公司，收到他通知的花瑜适时出现，招呼高铃一起去他办公室汇报。
“你出国几天，手信呢？”知道内情的花瑜很卖力地配合演出。
纪明薰把面包顺手递过，“新鲜出炉。”
“枉我在公司替你拼了几天命，拿个面包打发我？而且还不是那边的面包，是我们机场的？是不是人啊！”花瑜半真半假地交足戏。
“那你要不要？”
“要！”花瑜接过面包，撕下包装袋，边咬边说，“所有已结束的工作报告在你桌面，你慢慢看。另外正在进行的，有我和女巫妖的监督，都顺顺利利，详情你问她。”
“花总监这几天代理职务，表现很不错。”高铃汇报道，“发现了不少错漏，具体在中间那叠文件夹里。有个重要决定要请你裁决，和荷兰皇家银行的合作是你出国前亲自谈妥的，但这几天他们提出新意见，要修改部分合约。”
“这个大客户是曹总朋友Smith介绍的，之前合约是和他们亚太地区的中方负责人签下的，现在要改条文，是不是荷兰总部出了问题？”
“对。他们今年要拓展亚太地区的业务，荷兰总部刚刚派人来支援，这名专员在总部号称中国通，同时也对中国人做生意的方式不苟同，看过宣传合约之后，提出了几条意见。”
“我看看。”纪明薰打开封面标有“荷兰皇家银行”的文件夹，片刻之后说，“我找他谈，这是他的身份背景？”
“只有简单的履历。”高铃回答，“我和他通过电话，感觉他不是很喜欢英文，我建议你到时候用德文。”
“好。第一组旅游的员工快要出发了，工作都分配好了吗？”
“我会在他们出发前分配。轻轻本来也是第一组的，她现在置换成了假期，不需要去，明天回来就能帮忙填补工作空缺。”
“你们两个真的不参加？”纪明薰问。
花瑜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这些地方我跟妹纸们都去过了，让小的们尽情去玩吧，女巫妖更不要去影响他们心情。”
“我今年已经在马代度过假，无需更多假期。”高铃起身，“我先出去做事了。”说完瞪了一眼花瑜，示意他不要赖太久。
花瑜看着高铃出门，才问，“怎样？岳父岳母那关过了吧？”
“已被获准同住。”
“哇！这么open，果然是国外回来的。学妹什么时候搬去你那里？”
“我没说她要搬。”纪明薰翻着文件，“获准就像信用卡额度，只是个象征，通常连五分之一都刷不满——我说通常，不是你这种月光族。”
“知道我缺钱就给我加薪。”
“给你加薪让你挥霍？等你真正需要再说。”
“小气鬼，攒钱买姑婆屋吧！”
第274话 荷兰客户的三点意见
纪明薰约了荷兰专员范维纳尔德见面。
荷兰皇家银行亚太地区总部就设在LJZ，离郁香大厦只有几条街，纪明薰带着修改后的合约在他们会议室等候。
自从光明传媒上了轨道，他几乎没有等客户这么久的机会，一般都是客户来公司或者准时到达约好的餐厅。
半小时后，范维纳尔德姗姗来迟，用中文说，“对不起，我和总部在开视像会议，让你久等。和你们的合作是Smith促成的，他是我们在荷兰的固定合作伙伴，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不像中国人做事爱讲人情。假如无法合作，我宁可违约也不会勉强。”
“既然范先生坦率，我就直说。你提的三点意见，先看第一点，你对合约注明的准备金部分有疑虑，我解释一下。准备金名义是对贵方除宣传费之外花费的相关费用的补偿，实质是回扣。之前是和李先生谈的，我已在新合约里取消了这部分。”
“你取消这笔由你们付的钱，是不是等于你们占了便宜？”
“请往下看。”纪明薰说，“我在宣传费上给贵方一个折扣，对我们来说，少收的这笔钱等于原本付的回扣，所以不存在占便宜。而对你们来说，回扣变成优惠，宣传成本仍然不变。”
“可这样一来，你之前提到的额外相关费用如何计算？”
“客户付给我们宣传费，我们包揽宣传。然而客户仍可能因为宣传而花另外的钱，比如自行接触代言人的接待费，或私下邀请特定人士参与推广产生的礼物费用，于情于理都该由客户负责。准备金只是回扣的名目，并非真的有这部分补偿。当然，若范先生有需要，我也不反对你将账单寄给我个人。”纪明薰语气从容，并不像在讽刺。
“这倒不用，如果我们有需要接触代言人，会自己负责。你们只需要负责合约上列明的服务范围。”
“下面是第二点，范先生认为意念不合理。”
“你们的方案是邀请荷兰球星作为代言人，很好，我是球迷，知道中国球迷数量庞大，相信我大荷兰这几位球星足以深入人心，可是，你们要使用他们在各国俱乐部而不是荷兰国家队身份。这点我很有意见，荷兰球星为荷兰皇家银行代言，理应用国家队成员的形象，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才有民族形象和凝聚力。”
纪明薰并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笑道，“我见过的国外客户，很少能像范先生这般中文流利。”
“我本人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除了母语，我认为德语和中文是最美妙的语言，和中国人沟通我喜欢用中文，难道要强迫你们中国人说德语？哈哈。”范维纳尔德毫不客气地说，“正如我知道中国人认为我的名字很拗口，还以为Van是我的姓，为了不让你们闹笑话，我私下取了个姓范的中文名，这样，被叫范先生，我不会觉得太刺耳。”
纪明薰淡淡一笑，“范仰岳。范先生仰慕的是岳将军还是五岳？我认为二者皆有，范先生热爱登山，又在社交媒体上使用精忠报国四字作为封面相片，这个名字双关精妙。”
“你知道我的中文名？”范维纳尔德惊讶道，“还知道我的兴趣和习惯？”
“像范先生这样了解中国文化的客户我很少见，所谓礼尚往来，我当然也要对你有所了解，表示尊重。”纪明薰看似不知不觉换了德语，“说回广告意念，我们用荷兰球星在各国俱乐部效力这个概念比喻荷兰皇家银行竭诚为世界各地客户服务，用他们为俱乐部踢球时的拼搏画面来形容银行为全球客户尽心尽力的精神。”
听到他说德语，范维纳尔德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沉吟道，“原来如此。”
“范先生热爱祖国，才自然觉得该用国家队形象。其实，不怕得罪说句，对中国人来说，荷兰队无冕之王的意头不好，容易让人联想到实力和成绩不成正比，时运不济，诸如此类的感觉。范先生应该知道，中国人相信运势，这样会赶跑不少客户。”
“这……有道理。可我出于私心，总希望在宣传中看到橙色队服。”
纪明薰思索片刻，“宣传照里增加荷兰队的非裔队员，比喻贵银行兼收并蓄海纳百川，能将其他民族的资源运用发挥到极致，可否？”
“好！”范维纳尔德击掌，“如此，整个方案全面完满，就按这个思路。”
“总之，宣传会突出国际化多元化的特色。正如范先生有八分之一荷属安地列斯群岛的血统，自然容易体会荷兰特有的宽松文化氛围，我们也会把这种氛围融入宣传，让中国客户能轻松接受贵银行的服务。”
“你连这个都知道？总部同事也只有几位知道我的血统。”
“我只是希望更了解范先生，交流时更融洽。请勿见怪。”
“前面两点你解释得很好。最后，总部在中国市场首次推出个人信用卡业务，你们构思了办卡刷卡送小家电的方案，这种方式在中国市场很普遍，我并不反对。可是，办卡赠送的小烤箱似乎超过一般赠品的价值，不是杂牌小烤箱，而是Smith公司的，价格小贵，以我对中国人的了解，很可能只为这个礼品才办卡，办完之后并不使用，这样银行岂不是有损失？”
“正因为中国人贪小便宜，才需要后续的刷卡积分换礼品。试想，一名贪便宜办卡的客户，使用正牌小烤箱后觉得很不错，就会想要首刷礼，这个礼品虽然比较便宜，同牌子的剃须刀或者电动牙刷，但依然能得到客户的喜爱，那么他自然想要攒刷卡积分换取更多礼品，就会有意识地在能使用信用卡时刷卡。”纪明薰说，“你们可以在办卡时筛选有经济能力的客户，减少办卡之后不用的情况。贪小便宜这种事是不分贫富的，有不错经济能力的客户照样会被赠品吸引。”
范先生满意地点头，“是这样？好，就听你的。我也直说，你改变了我对华人的一些偏见。我以为华人只会拉关系靠人情，但是Sean你有真正实力，准备充分，条理清晰，思路全面，我接受你的这些意见，不浪费时间，新合约马上签，第一笔款项我立刻过账。”
第275话 运动餐厅的大汉堡
纪明薰和范先生谈完，回到公司楼下，给宁轻轻发了微小信：停车场等。
宁轻轻过半个小时才下去，坐进车时带点埋怨，“我今天回来上班，文件堆成山了，才加了两小时班就叫我下来，哪有这样的波士。”
“叫你不要加班还不愿意？哪有这样的员工，况且现在也是去加班。你知道我们接了荷兰皇家银行的广告吧。”
“恩，下午我看过方案，听说有阻滞。”
“刚谈妥了，新方案很快要开工，执行部需要去联络几位荷兰球星的经理人谈代言，银行总部当然也会帮忙联络。”
宁轻轻惊讶道，“不会是现在就要我飞出国找人吧？”
“以你的资历，还轮不到。我会让高铃带人去。”
“那现在要加什么班？”
“去商场观察消费者喜爱的小家电，作为信用卡赠品，这个关系到客户的宣传成本和效果，要慎重选择。”
“那我自己去就好了，不用劳烦冰王子殿下吧？”宁轻轻笑道。
纪明薰皱眉，“去家电楼层，柜台小姐最愿意接待的一定是新婚夫妻而不是单身女生。”
“啊……好吧，希望不要被人遇见。”
“就算遇见，也是正当公事。”
“可是你这么红，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我会变装。”
宁轻轻又问，“那我被认出来怎么办？”虽然没他红，可也是广告界天使啊……
纪明薰淡淡回答，“很难。你存在感那么低。”
宁轻轻挽着纪明薰上了扶手电梯，后者戴着墨镜和卷发扮演挑剔的男性海归顾客，宁轻轻则扮演温顺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妻子。
年轻妻子表现出对每件家电都很感兴趣的模样，柜台小姐从他俩的穿着判断两人很有消费力，分外殷勤地来推销。纪明薰负责挑毛病，打击宁轻轻的积极性，柜台小姐不得不拿出销售和维修记录让他看，证明她推荐的这些小家电销量既好，维修次数又少。
按宁轻轻的意思，至少要买点东西才好意思走，可纪明薰翻完记录，高冷地说，“卖得好说明lo，我只喜欢德国货，走。”
宁轻轻一边对柜台小姐赔礼道歉一边跟着趾高气扬的纪明薰走了。
“你演这种目中无人的富家子很得心应手耶。”她低声说。
“我当你在夸我。”
“还要去别家百货吗？已经去过三间了。”
“这三间的销售记录我都记住了，情况差不多，不用再采集数据。”纪明薰看了一眼时间，“9点15分有拜仁和红魔的比赛，刚好我们要找的球星中的两位会上场，反正要吃饭，找个运动餐厅边吃边看吧。”
美式运动餐厅里，“我们是不是坐错地方了？”宁轻轻小声问道。他俩的桌上摆着大份双人运动套餐，足球形的大汉堡夹着好几层牛肉蔬菜，薯条和洋葱圈堆得和山一样高。
“应该是。”纪明薰环顾四周，满满的红魔球迷挥舞着俱乐部旗帜。
“要不要挪到那边？”宁轻轻指了指过道对面的区域，拜仁球迷怒视这边。
“现在挪过去会不会太显眼？对方会以为我们是间谍。”
“那将就吧……话说，你为什么支持拜仁？我以为你不偏不倚。”
“直觉。你呢？”
宁轻轻兴奋地说，“有小飞侠呀！”
“我以为你喜欢大将军。”
“我不是那种看脸的人。”
“嗯。”纪明薰切了一小块汉堡，“你不用看别人，已经有我了。”
“真不矜持，和你吃汉堡的方式不搭。”
“这东西还有别的吃法？”
“你看旁边的人，要张大嘴一口咬，把几层的食材一齐咬下去，才符合美式的海派作风。”
“我不想符合他们的作风，也不想下颚骨脱臼。”纪明薰继续切开汉堡，拿着叉子一层层叉起来吃。
下半场伤停补时最后一分钟，两队保持1比1，整个餐厅的情绪都很焦躁，不少球迷拿着充气锤子乱敲，电光火石间，小飞侠在队友助攻下单刀奔袭龙门，球破空而入。
宁轻轻和拜仁球迷同时站起来大声欢呼，十几秒之后，她低下头，才发现四周心碎的红魔球迷仇恨地瞪着她，在足球前面，美女都不给面子。
为了避免成为魔都第一单球迷流血事件的主角，宁轻轻小声地说，“看错了……”并且慢慢坐下来。纪明薰把嘴抿紧以免笑出来。
“咦，轻轻？你也来这里？”火凤凰从红魔球迷堆里冒了出来，还穿着紧身的俱乐部小背心和******。
“火律师，你在这里。”宁轻轻四周望去，看到公孙易脸色别扭地拿着小旗子坐在角落，“哦，和公孙大哥拍拖。”
“酸秀才真讨厌，前几天说自己喜欢红魔，我就带他来这里，还准备了加油道具，穿了啦啦队的衣服，结果我喊得起劲，他却冷冷冰冰。”
“你知道他为人啦，这种场合叫他跟大家一样呐喊加油，岂不是要他命。”
“哼，我多带他来几次，由不得他矫情。”火凤凰这时才低头扫了一眼他们的桌子，“咦，明少！”
“HI。”纪明薰抬头。
火凤凰对他说，“看不出你会喜欢红魔，你没这么闹腾啊。”
“我们坐错位置了。”宁轻轻低声回答。
“哦。”火凤凰也低声道，“其实我也喜欢拜仁，不过酸秀才喜欢红魔，真是奇怪。”
“你会迁就公孙大哥，他肯定开心死了。”
“你看他像是开心的样子吗？”火凤凰往旁边移动一步，让宁轻轻看得更清楚些。公孙易显然很不开心，即使看到他的知交缘分般出现在这里，都没有上前问好，只是拿着小旗子机械地挥了两下表示打招呼。
“火辣妹，快回来，我们还没聊完呢。”红魔球迷往这边叫，“那个小美女也一起来啊，我们球迷俱乐部缺漂亮妹纸，以后一起看球呀！”
“人家是来工作的。”火凤凰对他们喊，转头对宁轻轻说，“我回去和他们聊天，不妨碍你们啦。”然后又对纪明薰说，“不要总让我轻轻妹纸加班到这么晚，小心她找我告你。”说完风也似卷回红魔球迷中。
第276话 不一样的眼药水
“为什么她觉得我们是来工作的？”离开之后，宁轻轻惊魂未定地问，“刚才她走过来，我都吓坏了，怕被她发现我们在拍拖。”
“就在你欢欣鼓舞站起来喝彩时，我摊开了平板和文件夹，平板上显示的是PPT，文件翻到报表那页，手上还拿着笔。”纪明薰说，“做好预防总是没错的。”
“心机怪！公孙易也真是的，难得火律师为了挺他，不惜投敌，他还一脸不受用。”宁轻轻抱怨道。
“如果你穿成那样，被一堆大男人围住奉承，我更不受用。”
“你在拐着弯嘲讽我没身材吗？”
“我是很直接地提醒你不要做这种事。”
“我才不会穿成那样自黑。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被一群比基尼美女围着。”
纪明薰疑惑地望了她一眼，“那是当然。可是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宁轻轻把手机递给他，“看到这个，就想到你可能也会拍这种宣传照。”
屏幕上是景小天的微小博，配图是他和十几个穿比基尼的嫩模在泳池边的照片。
“哦，这些模特是我们为他做防晒系列的宣传雇的，宣传里没需要他和她们拍照。”纪明薰解释，“这是他的个人行为，我没有这种意愿。”
“话虽如此，你看那些嫩模往他身上粘的样子，恨不得拿胶水粘住似的。”宁轻轻对着照片皱眉，“真不自爱。你比他帅，又比他有钱，所以比他更危险。”
她不高兴，是因为不自爱的是那个人，还是因为担心我？纪明薰意味深长地微笑，“放心，我和他不同，我清楚怎么照顾自己。”随即转移话题，“上次你试用景至服务时订的那种眼药水，有带吗？我的用完了。”
宁轻轻从包里拿出一支精致小巧的眼药水，“照你的性格，不是应该用完之前就补充的吗？”
“前几天陪你父母，没顾上。”纪明薰边仰头滴眼药水边说，“昨天想买，刚好网银系统维护。”
“那你先留着我这支吧，你每晚工作都需要。”
纪明薰眨了眨眼睛，刚滴过眼药水的眼睛闪闪亮亮，“好奇怪，你没拿错吗？”说着打开车里的灯，仔细观察外包装上的小标签，“是这支没错，怎么和我的不同？”
“哪里不同了？”
“滴到眼中，有更强烈的清凉感。”
“更清凉还不好吗？”
“我用了很久，它正常的感觉是平和而温润，且能持续长时间，使眼球如同被温柔清爽的空气包围，很舒适。可是现在，刚滴入时感觉很强烈，可清凉感消失得很快，这样很容易造成依赖性，用药周期会越来越短。”
“是不是心理作用？”
“不是，我体质很敏感。”纪明薰问，“你有保存好吗？”
“有啊，它的瓶盖是专利设计，我用完都有盖好，也没放在高温的地方。”
“不知是否更新了配方。我回去先补货，收到后再比对。”
宁轻轻以为这只是明少的习惯性挑剔，没想到他隔天煞有其事地谈起此事。
“这支是我刚收货的，那支是你的，你用两只眼睛来比对。”
宁轻轻虽然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但波士的指示不能不从，只好分别滴了几滴，“好像是你说的那样，不过没有那么明显，不确定是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
“我试了几次，不会错。我刚收到的这支是正常水准，你那支不一样。”纪明薰显得有点不高兴，“难道是品管不严，混进了次货？”
“也可能是正常误差范围，你的身体特别敏感，才察觉得到。”
“可是我用了它六年，都没出现这种误差，这是德国制药，很精准。”
“原来上次你说你喜欢德国货，是真的。”宁轻轻捂嘴笑道。
“我喜欢所有品质保持良好水准的货。”纪明薰任性地说，“可是你这支药水不对，真不舒服。”
“反正你已经买到良好水准的眼药水了，就别计较啦，我用我这支，可以无视差别。”
“不行。”纪明薰把她的眼药水丢进垃圾桶，“你不能用次货，再去订一支。”
宁轻轻重订了一支新眼药水，心想，这样事情总算结束了吧，可她错误地估计了纪明薰孜孜不倦的精神。
波士大人趁她来办公室汇报工作时说，“你的新眼药水该到货了。”
“刚才Lulu给我了，还没拆。”
“马上去拆，看看是不是正常水准，你要是感觉不出，我帮你试。”
“我要出勤，晚上再说好吗？”
纪明薰坚持说，“景至是我们的长期客户，他们的货有问题，和我们息息相关，这是工作。”
“我知道是工作，可暂时不急嘛。高特助今天出国了，你和我的工作量都大增，我想先处理别的急事。”
“有这么多拒绝的时间，早该拆完了。”
仗着是拍拖对象，宁轻轻斗胆说，“亲爱的波士大人，我真的没时间陪你玩，眼药水的事到此为止好吗？实在是只有你这么敏锐的人才能发现的差别，放过我们常人吧。”
“每天那么多用户订景至的货，要是不止你一个收到次货怎么办？要是有人投诉怎么办？”纪明薰振振有词道，“我们替景至做的广告强调品质，岂不是成了虚假广告了？”
宁轻轻反驳无力，只好出去拿来包裹，“你拆吧，我要去寒舍艾美看场地。”
她在艾美检查了上药新年会的场地，顺路去了市立动物园。光明传媒刚和动物园签了明年一整年的宣传合约，她要去看看新年第一波宣传的主打明星，顺便拍几张照。
明年新春在一月底，所以一月主打的是马年相关动物，有蒙古马和非洲野马，宁轻轻背着重重的摄影器材在马圈外架三脚架。
宣传中用到的照片会请专业摄影师来拍，她只是拍些样片回去供创意部参考，之前恶补了摄影技术，今天是第一次向行政部申请使用器材。
刚把三脚架撑住，架上相机，手机就响了。
第277话 好兆头的长镜头
“你在哪里？去艾美该回来了。”纪明薰不耐烦地问。
“我在动物园拍马。”宁轻轻用头和肩部夹住手机，双手调整相机。
“June没说你的出勤包含这个。”
“我这种小员工的行程哪里要动用她记住。”
“快点回来，有事。”他语气严肃。
明少没说什么事就把电话挂了，宁轻轻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特地打电话召回自己，想必是执行部的事，高特助才走，执行部就出事了吗？
她急急忙忙回到公司，归还摄影器材需要较长时间的手续，包含行政部同事当场检查器材的时间，略久。
记挂着明少的电话，她把器材暂时塞进桌子下的柜里，急匆匆进了CEO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她着急地问。
纪明薰认真地说，“你新订的这支眼药水和前面那支一样，也是不对的。”
宁轻轻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真是的，简直是在应酬任性的小朋友。他明明是那么理性的人，怎么同时又这么任性呢？
“我新订的那支是正常的良好水准，可你这支和之前丢掉的一模一样，都是次货。这还不奇怪？”
“我真的没觉得有多不同，就算有，也是正常误差范围内。”宁轻轻疲惫道，“你既然这么纠结，为什么不去找客服投诉？”
“找过了，客服反应很迅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那说明事实就是如此呀。”
纪明薰不依不饶，“我订了那么多次，从没出现过次货，你只订了两次，都是次货，不符合误差分布的概率学。再说，两支用起来感觉完全一样，就算是生产时的误差，难道会误差得这么精准？”
“总之，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这里有张清单，你去订，用即时，我下班前要拿到货。”
“今天我很忙，晚上回去再订给你。”
“不行，这是工作，现在就去。”
宁轻轻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刚走近位置，就听到清脆的碎裂声。即使想到这个碎裂声很可能来自自己的物品，她也觉得听起来很美妙，至少比明少固执要求她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事上要美妙得多。
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A姐转过身，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只是拉开柜门，什么都没碰，它自己掉出来的。”地面上是一支摔碎的长镜头。
“啊！”宁轻轻大惊，“我明明扣上了相机袋，怎么会从袋子里掉出来？”
“我不知道，你早上拿走了艾美场地的钥匙，我来取回，June叫我自己找，我就打开门，真的没碰里面，June看到的。”A姐望向June，后者点了点头。
“钥匙在这里。”宁轻轻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钥匙。
“我走了，这不关我的事，不要来找我。”
A姐走开后，June迅速挪过来，低声对宁轻轻说，“她是没碰里面，但是柜门卡住了，她狠狠地撞了两下柜子，谁知道是不是那时候袋扣被撞开的。”
“算了，牵扯她多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才没说。”
“你看，这个符合报公账的程序吗？我知道公司物品有损坏免责的制度。”
June还没来得及回答，纪明薰刚好从办公室出来，停在宁轻轻桌边，“不符合。正常公务中的损坏公司会负责，这个情况属于你个人疏忽，没保管好公司财物。你要立刻带上损坏的镜头去行政部办理赔偿手续，还有，我刚才交代的工作不要耽误。”说完扬长而去。
宁轻轻愁眉苦脸地和June对望一眼。
Maggie核对了镜头和赔偿申请单，挺高兴地说，“执行部很久没损坏过这类贵重物品了，我先按折旧率查赔偿价格，你可以填一张分期付款单。”
“……需要分期吗……”宁轻轻胆战心惊地问。
“我个人建议分期。你们小姑娘都是月光族，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钱可能会影响正常生活，继而影响工作。”Maggie算完之后说，“还好这个镜头已经用了一年，折旧之后价格是六千八百八十六块，好兆头。”
好个头！半年的房租！宁轻轻想。幸好一直有储蓄的习惯。
“还是不用分期了。”她说，“反正都是要付完的，长痛不如短痛。”
离开时她听到Maggie对洪大姐说，“八成回去找爸妈要钱。”
说什么嘛。从大学起就没找爸妈要钱了。只是这几个月交了房租，加上平常开销，辛辛苦苦存下这笔钱，本来想过年给爸妈买点特产寄过去，剩下的充进风云九州支持公司，现在都打水漂了。
都怪那个挑剔怪，没事找事害我急急忙忙去找他，没有先归还器材。宁轻轻心痛不已地回到位置，看到那张购物清单，毅然决定等明少回公司，向他索取这笔订单的工作费用。
“你要的东西我订了。”一看到他回办公室，宁轻轻果真前去讨债，“金额总数在这里，这是工作，你得给我报销。”
纪明薰看了一眼她示意的账单截图，淡淡说，“一会看微小信。”
宁轻轻才回到位置没多久，就收到两条微小信转账记录，一条是刚才的金额，没有附言，另一条是6886，附言写着“好兆头”。
她不禁心情大好，回复了一条，“一边那么大声说要我赔，一边又私下给钱，真是傲娇。”不过，既然傲娇，他不可能在行政部送来单据供他复核之前去打探价格，也就是说，他是自行根据原价和折旧率算出的，这间公司还有他不清楚的事么？
很快收到回复，“上司要你赔，男朋友会帮你出。上班时间不要聊天。”
她回头做了个鬼脸，透过玻璃，看到明少露出微笑。
高铃出差后，她要审核的文件全部由纪明薰接管。宁轻轻则要负责先替他过滤内容，还要代替高铃分配和监管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有空问他，“昨天那批货如何了？”他帮忙付了镜头钱，自己总不能一点不关心他在意的事。
“景至那批？我会处理，你不用管了，忙执行部的事吧。”
宁轻轻求之不得他不用自己陪他玩找茬，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第278话 景至悠活的秘密
纪明薰待她离开，才拿起电话，“喂，陈博士，我上午送去的三批样本检验得如何？”
“量不小，我安排了一下给你插队，明天下午可以给你结果。”
他挂了电话，皱起眉。
昨天验证了宁轻轻的第二支次货，他觉得事情不单纯，除了让她订一批货，还找了包子他们也订同样一批。清单上的物品都是他自己一直在用的，也就是从景至订来的生活用品，除了眼药水，还有洗发沐浴用品和一种很贵但很有效的抗敏感牙膏。
昨晚他将两批货带回家试用，果不其然，这两批和他几年来用的不同，尤其是牙膏，刷牙的时候直接出血了。
他认为这显然不是次货这么简单，否则无法解释他订了几年都是正货，包子和宁轻轻订的货则不对，还不对得那么一样。
次日，纪明薰收到检验所的报告。报告指出，BC两批样本的配方是一致的，和A批不同，具体不同之处和危害列于后面。
他看着报告，脸色越发凝重。原来包子和宁轻轻订来的货不是次货，根本是假货，和说明书上的成分完全不符合，比如牙膏，用的不是天然配方而是化学成分，所以敏感体质的他才会牙龈出血，眼药水用了价格低廉的类固醇，不但没有该有的成效，还对人体有害。其他东西也大致如此。
这些个人护理用品都是长年累月直接作用在人体上，很容易通过计算得到长期使用之后积累的毒性危害，这些危害是千真万确存在的，并不像网上那些谣言诋毁某种商品时只考虑毒性不考虑剂量。
真想不到，出了名标榜正品的景至悠活居然会卖假货，还是有害的假货，亏他们还要求在广告里百般强调景至的货绝对正品。可是纪明薰本人订的东西却都是真货，这不能不让人怀疑背后的用心。
他考虑了一阵，给斯斯打电话。
“查查景至悠活这三个会员账户的具体备货出货情况。”
“第一个账户名一看就是你的，第二个是轻轻的吧，你要查什么？她盗用你账户了？”
“今晚发给我结果。”
斯斯早就习惯他这种无视别人问话的回答，挂了电话就用不能说的手段开始查景至的后台数据，但景至毕竟是个电商网站，平台安全防护很严密，她费了不少功夫，终于赶在今晚结束前回报了结果。
“我发现你账户表面是普通用户，但后台数据里多了一个标记，而且用户组和另外两个不同，另外两个账户是B用户组，你属于A用户组，从订单里看到，另外两个账户备货时从B库房提货，而你的货物是从A库房提取的。AB是我为了描述清楚才采用，具体用户组代码和库房地址我发给你。”
纪明薰看了订单的后台处理流程，问道，“A用户组都有些什么人，可以很快查到吗？”
“有钱就可以。”
“已转账。”
“算你运气好了，我还没退出来，正在四处逛逛，找明星的账户。”斯斯说，“马上下载A用户组的所有用户，十分钟之后给你。”
纪明薰收到用户列表，发现除了自己，还有很多名流明星和商界富豪，包括首富之子也是景至的会员，看来上次他那篇抱怨货到太慢的微小博很可能不是段子。
但这情况变得很糟糕。宁轻轻和包子等普通用户收到了假货，纪明薰所在的A用户组收到的是真货，很明显，景至有意卖假货给普通民众，只给有影响力的人发真货。
“你接不接出外勤的活？”他又给斯斯打电话。
“看情况。”
“混进景至悠活，查他们的进货渠道和物流配送方式，还有各个部门负责人的工作状况。”
“听起来就很麻烦，我得考虑接不接。”
纪明薰没等她说完就淡淡地说，“查账户。”
“接！”斯斯看到账户之后立刻同意，“不过你得告诉我，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我看了名单，A组都是你们有钱人，是给你们特供吗？还是利用这个洗黑钱或者贩毒？如果这么危险，得加钱。”
“你想太多了。很简单，我收到的货和轻轻收的不同，她的是假货。我要查假货的来源，还要得到他们内部给用户分组并且发不同货的证据。”
“啊，我还以为可以演反毒卧底戏呢。”斯斯说，“明天我就到景至悠活面试去，保持联络。”
“注意安全。”
“好感动，你终于有点人性了，知道会危险。话说，如果我殉职了，你怎么赔偿我？”
“把尾款打给你老板。”纪明薰语气平静地说，“另外，我意思是注意保密。你即使要殉职，也不要被人发现你的目的，否则我找别人查的时候对方就有戒备了。”
“不是人的老男人！”斯斯说完抢先挂了电话，以免他有机会回嘴。十几秒后收到微小信，是明少发来的：不要告诉宁轻轻。老女汉子。
她忍不住摔手机。这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老男人！
有着萝莉脸的斯斯扮成刚毕业的小姑娘，带上伪造的简历，迅速通过面试，进入了物流部的订单处理组，工作是处理订单，将检查无误的订单转给备货组，但是经手的账户没有一个是A用户组的。
她伪装成口甜舌滑的无害小妹妹，瞬间和整个组的人混熟了，很快得到答案，有些特殊用户的订单是组长亲自处理的。
斯斯将结果汇报给雇主，“我查到了，A组用户只要下了订单，就会自动被转给组长，组长确认后发去备货组，那边的组长亲自从A库房提货，打包，交给出货组，和B组用户的包裹一起发货。从这个流程看，至少订单组和备货组的两位组长是知道内情的。”
“继续，查两边库房的不同进货渠道。”纪明薰吩咐。
“你至少应该表示一下慰问吧？我要是被发现会很危险的！”
“你能好整以暇讲这么多话，而且在吃加勒比薯条，再危险也有限。加油。”纪明薰挂断了电话。
凭什么他听得出是加勒比薯条？就不能是三兄弟薯条吗！真是个变态！斯斯想。
第279话 不喜欢看的动画片
斯斯看在钱的份上不跟明少计较，继续查出B库房的进货渠道。普通用户的B库房比特殊用户的A库房大了十几倍，每天进出货量极其庞大。她混熟了仓储组的同事，从他们内部的进货单上找到了提供这些货物的进货渠道。
“喂，老男人，我发现B库房的货全部由三间工厂提供，货物名称正是网站上卖的那些所谓日韩欧美原装进口的日用和护理品，但是这三间工厂的发货地址却分别来源于浙江和安徽。”
“去实地调查。”纪明薰无视她发来的语音，径直打字回复。
斯斯不满地抱怨，“不是吧？现在好歹还在市内，上的也是白领班，你要我穿州过省，那几个地址一看就是穷乡僻壤，我一个女孩子去那边，遇到危险怎么办？”
“查账户。”纪明薰依然只发了这三个字。
查了之后，斯斯语气变得既狗腿又不满，“你是不是人啊？给这么多钱，我连说服自己推掉工作的想法都没有了。”
“尽快动身。”纪明薰收起手机。
宁轻轻从沙发上抬头，“你全胜晋级了。”
“哦。”纪明薰收起手机，“说到这个，你昨天为什么不把我的装备拆掉，给你自己放水？你难得进了七十二强，还遇到我。我输这一场，积分不会影响晋级。”
“不想影响你的战绩，全胜多漂亮。况且我进七十二强是运气好，挤上了末位，才会匹配到你这样的头名，你给我放水，大家一看就知道，到时候说的我的号是你在**，多不值。”
“所有玩得好的号，不是被说只知道花钱，就是被说是托，要不就是土豪**的。你何必理这些闲话。”
“我没你那么视而不见，看到这些话，真不舒服。”
“不要学我说话。一会二十四强比赛，你注意看荆州的赵客缦胡缨。”
宁轻轻打开赛果，“没想到他真的进7了，还势头很猛地进了4，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幸存。”
“他打长颈鹿，我预感他会赢，你看直播，我去洗澡了。”
“不会吧？长颈鹿是传统强号耶，虽然花的钱很一般，但是很勤奋，很厉害的！”
“是吗？”纪明薰往楼上走。
他洗完澡还在擦浴室时，宁轻轻趴在沙发背上对楼上叫，“真的赢了！而且没多久就结束战斗！”
“意料之中。”纪明薰走下楼，“八强还有其他新人物吗？”
“有，缘聚好兄弟，你明天第一场就打他，要看他今晚的比赛回放吗？”
“不用。把号挂好，我们做别的。”
宁轻轻仰起头，“话说，你和斯斯神神秘秘查什么？她刚才跟我说被你派去外省出差，我问她干嘛去，她叫我自己问你。”
“到时候再告诉你，现在还不用你担心。”纪明薰说到最后半句时，语气有些异样。傻丫头若是知道景至出事，会很担心吧？
“好吧。那我们开始做~别~的。”宁轻轻带着暧昧的坏笑，刷地拿出两桶爆米花，“甜的咸的都有，趁你洗澡时爆好的，配上这几部迪斯尼经典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擦过微波炉了吗？”纪明薰完全没抓住她话里的重点，走向厨房。
“擦了。”
“我认为没有。”他戴上手套，拿起抹布，往上面喷清洁剂，微波炉里残留着难以察觉的爆米花屑。
宁轻轻问，“这是我前几天订来的清洁剂吗？”
“不是，这是我原先的。”
“那你拿走了我订的那批货，上哪去了？”她终于想起要过问一下这事。
“给别人了。”纪明薰说，“你暂时不要再订景至的东西，缺什么我买给你。”
虽然觉得他这个要求怪怪的，但如他所说，给女朋友买东西天经地义，宁轻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直到认为微波炉真的能被称之为擦过，纪明薰才回到沙发上，宁轻轻迫不及待对蓝光机前的小狮子使了个眼色，小狮子用前爪按下播放键，扑腾扑腾跑回来，和她并排坐着，直直地瞪着屏幕。
纪明薰之所以接受看狮子王这样的动画片，纯粹是看在宁轻轻和小狮子的份上。他本人对一点都不花脑子的东西毫无兴趣，如果非要看，也是工作所需了解这方面的知识，那肯定不会用正常倍速如此磨着时间，更别提宁轻轻常常在狮子出现的画面按暂停，指给小狮子看。
辛辛苦苦看完三部迪斯尼大片，纪明薰松了口气，大赦般地对宁轻轻说，“我上楼查一下电邮，荷兰那边应该发来进度报告了。”
宁轻轻戳着小狮子的鼻尖，“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看动画片？”小狮子拿牙齿咬咬她手指表示赞同。
她抬头望向刚亮起灯的二楼。这个没有什么兴趣爱好的人，和他拍拖真难安排节目。
斯斯几天后回到魔都，约了明少到车站交收调查结果。纪明薰在车站的旧食堂角落找到了蓬头垢面的斯斯。
“你怎么这个样子？”纪明薰皱眉，“毕竟是个女生，见客户时稍微整理下仪容是基本礼貌。”
“你是人吗？忍心苛责我。”斯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安徽那间厂在山里，连计程车司机都不知道怎么去。我跟着他们工厂的货车爬了几十里山路，还鬼鬼祟祟扮成要饭的，才取得当地村民的信任。村民帮那间工厂做些粗重活，见我可怜，也给了我一些活。我一辈子都没搬过这么多东西。浙江那两间工厂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间养了群狼狗，我花了一天才哄到它们，潜了进去。另一间建在海上的破岛，一个小时的船，还是那种小船，吐死我了，脸也被海风吹坏了。”
“你说这些是想博同情，希望我发小费吗？”
“抱怨一下而已！”斯斯没好气地说，“赶快看看，不懂的地方我好解释。”
纸袋里有厚厚一叠已洗好的照片，她用签字笔在上面圈了注解，写着“厂长”“司机”“生产主管”之类的。
“拍得不错。连他们和景至往来的单据也拍到了。”纪明薰赞许，“配合你之前在景至取得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景至从假货工厂进假货贩售。”
“我还拿了几个样本。”斯斯从背包里拎出一袋东西递给他，他刚要伸手接过，她像闪电一样从袋里抽出一盒东西塞回背包。
第280话 看球赛不能吃零食！
有鹰一般视力的纪明薰说，“那是冈本，景至并无贩售。难道你为了查资料付出这么大牺牲？那么，我可以考虑小费的事。”
“胡说什么呢！浙江和安徽最近连绵大雨，我套镜头用的！警告你不要瞎编，有一个字的闲话传出去，我就毒哑你。”斯斯恶狠狠地说。
纪明薰早已查看完样本，“果然是高仿假货，实物包装和我订的真货一模一样。现在国内造假的技术水平真高。”
“我在报告里还附了他们的原材料进货单，看得出，他们的造假思路是尽可能用低廉的成本配制类似真货的产品，至于哪些成分有害，他们是不管的。而这些瓶罐都是回收的真货空瓶，没消过毒。”斯斯感慨道，“这些真货价格很高，消费者以为花那么多钱能买到国外原装的优质生活用品，没想到不但是假货，还那么危险，太黑心了。”
“所以你应该义务查出来。”纪明薰不知廉耻地说，“把钱退给我。”
“再见！”斯斯站起来要走。
“记住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纪明薰收起纸袋。
“我收了钱，这些资料归你所有，举报的功劳留给你。”
“谁说我要举报？”
斯斯蓦地坐回位置，“你不举报查来做什么？天哪！难道是想拿这些把柄敲诈景小天？不应该啊，你比他有钱。还是你看到暴利动了心，想跟他同流合污？”
纪明薰扶住额头思考了几秒，“不妨告诉你，我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你还是不是那个无情果断的老男人？怎么突然这么婆婆妈妈？他明知假货害人，还昧着良心赚平民百姓的血汗钱，给他机会让他以后再害人吗？我还以为你和其他有钱人不同，原来也是一丘之貉。”
“如果我直接举报，一来会影响光明传媒，外界势必认为我在知情的情况下为他宣传，现在分赃不匀起内讧，二来他因此获罪，进而结束公司，一拍两散，买了假货的消费者只好自认倒霉，之后还少了购买这些海外产品的渠道，除了在网上聚众骂他，大家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上的好处。我想寻求的是对各方面都有利的方案。”
“什么方案？”
“诱使景小天向我自首，同意收手，做一个好宣传主动向公众道歉，然后做出补偿，继续得到公众的信任，日后照样卖物美价廉的正品。如此，消费者会得到补偿和未来低价购买正品的保障，他得到更多正当的生意，光明传媒借帮他道歉之机获得口碑。”
斯斯啧啧道，“不愧是区区九年就赚那么多钱的青年才俊，想事情就是复杂，这个局面都想拆成三赢。说吧，腹黑老男人，你告诉我这些肯定不是为了炫耀，要我帮什么忙？这部分算义务的好了。”
谈话结束后，斯斯飞也似回家。纪明薰若无其事回到公司，高铃刚好从欧洲返回。
“你们两个……”纪明薰走进高级职员电梯，看到了高铃，花瑜帮她拎着行李。
“我正好去机场，碰到女巫妖，顺路一起回来。”花瑜连忙解释。
“我让张姐先回家休息。荷兰皇家银行形象正面，在欧洲知名度高，代言费也可观，几位球星的俱乐部和经理人都谈得很顺利，合约签好了。”高铃指了指自己拎着的公文皮箱。
“你也先回去休息吧。”纪明薰说。
“我回公司看看。他们提供的比赛录像硬拷贝也在这个皮箱里，我得亲自送回来才放心。”高铃转头对花瑜说，“代言合约里写明，比赛录像只能用在宣传广告里，严禁私自复制传播，所以才给硬拷贝。到公司后交由创意部，你一定要保管好，尤其要盯紧你的手下。”
“放心。我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守。”花瑜积极表示。
“女儿？”纪明薰插话，“从葫芦里蹦出来吗？”
“要你管！总之我会看好它们，努力构思宣传细节，剪出漂亮片子。”
花瑜果真像抱女儿一样抱着皮箱进了创意部，慎重其事地锁在自己的柜子里。晚上速食三人组来上班时，他严肃地宣布了三遍重要纪律。
“知道了，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花瑜絮絮叨叨道，“如果再像上次的攻略那样流出去怎么办？上次顶多是白做，这次可不同，全是人家的财产，流出去分分钟告死我们，版权这种东西无上限。这次我会全程亲自剪片，没有我允许，谁也不许碰一下录像带。”
“好烦。”菠萝油不耐道，“现在你人在，可以拿出来给我们看了吧？听说都是经典赛事，大批没在电视上播出的角度和画面，还是高清的，心痒痒，奶茶快去买啤酒薯片花生米，我们煲通宵。”
“看通宵可以，不能吃东西。”花瑜说。
“凭什么呢！看球赛不吃东西像什么话？”
“现在是工作，不是看球赛。女巫妖在欧洲熬了一个多星期，要是知道你们把她辛辛苦苦送回来的录像带配零食看，还不得宰了你们。”
“那看球赛的同时要做什么？”
“构思整条片子，选画面，想广告词。”
“老大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菠萝油和蛋挞抱头痛哭，“哪有这样破坏心情的。”
没办法，这样才对得起她。花瑜想。她为了这单工作，付出那么多努力。
高铃虽然刚才在明少前面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从机场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对花瑜抱怨。那些欧洲人仗着是豪门，本就歧视华人，她又是女性，一见面就把她当做花瓶，谈合约的过程中听了不少冷嘲热讽，甚至还有S骚扰。
特意去机场接她的花瑜满怀义愤，“早知道我陪你去，省的洋鬼子欺负你。作为创意总监，亲自考察实地刺激思路完全说得过去。”
“算了。反正以前在欧洲念书时也遇过不少。懒得和他们计较，直接谈生意，让他们看到实力就好。”
“大巫师应该给你发一大笔奖金。”
“不要跟他乱说。”高铃说，“公司事情多得很，这些已经解决的小麻烦过去就过去了，我也就和你抱怨几句，别让他心烦。”
“好吧。我一个人为你烦就够了。”
“别口甜舌滑，我问你，你这么空？大白天跑来机场。”
“我……想逛逛机场。你知道的……以前常常接她……”
高铃心领神会，“偶尔想想可以，不要老想。我再次跟你重申合约和这些硬拷贝的注意事项。”他真是长情，到现在还在想念空姐，看来要谈工作转移他注意力。
花瑜边听边乖乖点头。才不是为了怀念，是想着女巫妖在欧洲奋战那么辛苦，特地到机场接她。刚才经过之前常去的登机口，竟然没什么感觉，不再觉得忧伤。该死的大巫师说中了，我果然不够爱她。
第281话 冰王子的污点
当晚，景小天在贝加山房谈完生意，经过一间贵宾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乡土打扮看不出年龄的女性冲了出来，恶狠狠地对房里的人说，“你有种！不答应我，我就缠死你，分你一半身家！”说完就跑走了。
景小天出于好奇，往房里望了一眼，只见纪明薰紧皱眉头，同时把一个酒杯狠狠摔到墙上。相识数年，还没见过他这个暴躁样子，景小天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在门上敲了敲。
“King，你怎么在这里？”纪明薰见到熟人，瞬间恢复常态，故作镇定地打招呼。
“我在附近谈生意。”景小天走了进来，右手关上门，左手指了指外面，“那个是？”
“你看到了？”纪明薰大惊。
“我们多年交情，既然我撞见了，你有什么麻烦事不妨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纪明薰颓然坐回椅子，“这个心腹大患……”
景小天问道，“不怕得罪，那个女人，穿着品味不可能是你看得上的类型吧？”
“其实……”纪明薰欲言又止，“她是我老家订下的对象。我们那里风俗早婚，我出来念大学前被家里逼着成了亲，出来之后联系很少。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居然冒了出来。”
“她是你……？”景小天忍不住笑道，“天哪，你的骑士天团要崩溃了。他们连一线女星都不接受，认为至少叶小姐才配得上你。”
“你还笑。”纪明薰生气地说，“当年还小，不懂事。早知现在会如此，任凭家里怎么逼也不该听从。偏偏毕业后还听家里的话，补办了结婚登记，真是脑抽了。”
“有什么麻烦？这种乡下女人，给点钱就打发了。”
“你以为她是那些小嫩模吗？正是乡下女人，才把名分看得比天还重要，非要我公开承认她的身份，还要到这里来和我一起生活，说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名有实，有酒席有登记，轮不到我不和她生活。可你说，我能答应吗？”纪明薰双手扶头作痛苦状。
“当然不能。你本人就是公司的最好招牌，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你的形象，更不能忍的是，现在的你，怎么可能跟她一起生活？”
“所以我一口回绝，她立刻跟我翻脸，说不做夫妻可以，有种正式办个离婚。她打听过了，她没有任何过失，以我不要她的理由离婚，随时分我一半身家。”
“真的这么厉害？”景小天关心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她主要目的是名分和共同生活，这个显然没商量，我绝对不答应。她以为我不舍得分身家给她，才提出不答应就离婚，想拿这个逼我，但我偏偏宁可花钱也不答应。”
纪明薰靠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继续说，“我打算回老家一趟，在乡亲面前激她说出不答应就离婚的要求，这样她就不能反悔。届时，即使她找媒体曝光，我也真金白银给了她一半身家，如此就变成，我为尽孝，被父母强迫娶了挂名妻子，如今无法培养感情，为了不耽误双方人生，决定离婚，仍对她有情有义，给了她这么多钱。凭我公司的这般打造，我的形象依然在。”
“难道真的给她一半身家？”景小天惊讶地说，“一半耶，你算清楚没有？”
“钱可以再赚，我无法忍受我的形象有污点，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都是处女座，你懂的。”
“这我能理解……确实，换了是我也没法忍。”
“无论如何我都会筹出足够的现金给她。”纪明薰坚决道，“早点划清界线，重新开始新生活。”
“既然决定了，我支持你。”景小天拿起桌上的酒杯，给他和自己各倒一杯酒，“只是这么大一笔损失，我都替你心疼。拿了这笔，她比我都要有钱了。”
“你知道我主要不是靠广告公司赚的死钱，交出这笔钱，对我的其他投资是一个重击。要尽快填回这个坑，我不但要多找赚钱的路子，还得赚……快钱。真烦。”纪明薰心事重重地说。
景小天试探道，“你有想过什么快钱的路子吗？”
“有是有，不过不太保险，合作对象得好好挑，万一不小心，又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信得过我的话，说来听听，我帮你分析一下。”
“King，你一向洁身自好，这些旁门左道不知为妙。”
“这么说太见外了。你连妻子这么隐秘的事都不瞒着我，我能不给你出点主意吗？”景小天诚恳道，“只管说，至少帮你分担一下。”
纪明薰便讲了几条赚快钱的路，比如搞走私，帮客户做假账避税，通过内幕炒股，末了，说，“看似条条可行，但难以找到搭伙的人，想来想去都不稳妥，其他暂时还想不到，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关键是风险要低。”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稳妥方法……你老实说，和我搭伙，信得过不？”景小天见他说的这些方法都不比自己那条路子正当，反正自己一直想找信得过的人搭伙把假货生意做大，眼下这个人正是绝佳伙伴。
纪明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跟你合作自然最靠得住。说实话，你的生意是有快钱可赚。但你做的好好的，没必要蹚浑水。”
“你对我推心置腹，我也开诚布公，快钱我是想赚的。”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真有门路，可以拿到景至卖的一部分货，价格比国外的进货价便宜几倍，以你的营业额来看，利润滚滚来。”纪明薰压低声音说，“当然，东西本身和国外原装的不会一样，你明白吧？”
“你也有门路？”景小天大喜，“那我就直说了，其实现在我已经在试行这条路了，东西真的不错，一点都看不出差别，几个月也没什么投诉。”
纪明薰拍了拍他肩膀，“早知道你愿意这么搞，我就不烦恼其他路子了。本来我就有股份在你那里，借此机会，我再投些资金。来，你先听听我的门路。”
第282话 尽力维护的理由
景小天听完纪明薰说的几家工厂，恰好仿造的都是他目前没找到假货货源的商品，颇有种相谈恨晚的感觉，“这是天意啊，刚好你掌握的这些门路我没找到，这一块进货的空白填上，加上我原先的门路，可以把整个景至的进货成本都压到最低，赚的何止几倍。”
“那就不多说了。”纪明薰严肃地说，“一言为定。”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那桩烦心事反而给我带来了商机。”景小天想到一来能扩展假货生意，二来有个商界男神跟自己搭档，也放心得多，喜形于色，“你别再烦恼，千金散尽还复来，以后两兄弟一齐上，多的是钱可以赚。现在景至市场越来越大，国内数不尽的败家娘们等着扫我的高级货，相比售价，这几条门路的进货成本微乎其微，基本是等着数钱。反正那些货用不死人，吃不死人，有个安慰剂作用，说不定照样有效。”
纪明薰没有接话，转身把酒杯放到桌上，才淡淡地说，“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景小天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进这间房之前，我还抱着一线希望，景至卖假货的事你完全不知情，是你手下自发自为。想不到你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你本人很高兴地在卖假货赚暴利。”纪明薰目光锐利而痛心，“我对你太失望了。”
景小天之前上钩只是因为对方那场戏演得太逼真，加上多年的信任，现在瞬间恍然大悟，“你……我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乡下的老婆，也没有分身家，你在套我话！你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假货的事，就设计让我自己承认。好阴险，是不是偷偷在录音？你想把这段录音发出去？还是勒索我？”
“真聪明，这么快就想通了。不过，没有录音。”纪明薰语气平静，“我根本不需要录音当证据，所有证据我早就备齐了。”
“那你诓我作甚？为了现在一脸高冷地玩反转？”景小天气急败坏，俊秀的脸开始发红。
“如果我直接拿出证据，你可以否认知情，推到手下身上。我只想确定你究竟知不知情，看清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你看清了。是的，我就是卖了假货，也赚了很多，做得出不怕认。”
“想不到你变成这样了。”纪明薰叹了口气。
“外面个个都在赚黑心钱，我好得多！这些有机健康产品，心理作用大于实际，消费者是图个心安，我不给外国人赚钱，扶持国内工厂，有何不好？省下成本，适当做活动回馈消费者，有何不好？利润高了，我还会做慈善，又有何不好？”
“全都不对。首先，我用过你部分商品，原装正货确实有效，和你卖的假货差太多。其次，你检测过你卖的所有假货吗？我想没有吧，如果看到检测报告，你还敢卖，那我就要再次重新评估你。你应该只是隐约知道假货对人体有害，但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反正现在什么都有毒，国人扛得住。King，有害就是有害，不是说非要有人直接死了才算大事，日积月累的作用会给人体带来无数隐性危害。”纪明薰从纸袋里拿出检测报告，“你带回去慢慢看。”
景小天翻了下报告，怒道，“你把我的这么多货送去检测？你做广告就做广告，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我给你送去的都是真货，你自己用着没事就好了，当什么正义使者？你到底想干嘛？”
纪明薰叹了口气，“我想你收手。”
“我也拜托你看看景至这段时间真正的财务报告，那个暴利，谁能抵挡？”
“钱是赚不完的，即使卖真货，你也能赚钱，只是慢一些。何必如此急功近利？”
“人生有几多个十年？我一辈子卖真货赚的钱还不如卖几年假货。”
“赚这种黑心钱会心安？你怎么知道有多少人用了假货影响了健康，尽管未必能揭露出来。”纪明薰问，“你真的不收手？”
“不！我谅你不敢举报，你替我做了这么多年宣传，要么人家会说你和我一伙，现在窝里反，要么人家会觉得你揭露客户隐秘。谁做生意没些见不得光的事？你敢举报我这样的长期客户，看看还有谁敢找你合作。你大好前途，我不信你舍得跟我一拍两散。”景小天说，“话到此为止，你回去当忘记这事，什么都别管，继续像过去一样合作。”
他离开贵宾房，村姑打扮的斯斯从外面潜回来，拿下耳塞，“我都听到了。这货真不值得帮，你还要维护他吗？”
“对。我还会再劝他一次。”
“何必嘛，搞这么辛苦。我要是你，就即刻带齐证据开记者招待会，表示一收到风就查清真相公布。就算那些心里有鬼的客户不敢和你合作，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大把正当商人愿意找你。”
“这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纪明薰似乎有点疲累，语气低沉，“今天他刚知道假货的事暴露了，还在震惊中，没想清楚。希望他回去看了检测报告，仔细考虑。”
“哎，平常干脆利落的老男人这么婆妈，我还以为你爱上他了。算了，你想这样就随你，但是最后我一定要看到结果。”斯斯说完也离开了。
纪明薰望着贵宾房红色宫廷窗帘后面的窗户，玻璃上映着跳跃的烛光。
这次我很婆妈？是，原本我应该只给他今天的机会，让他配合达到三赢的局面，他若是不肯，我就像斯斯说的那样揭露此事，顺便标榜自己。可现在，我却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是为什么？老女汉子不会知道，傻丫头也不会知道。
傻丫头，都是为了你呀……景小天是你的男神，我不想你看到他堕落，不想你伤心。
想起那天在F大遇见景小天之后，宁轻轻既喜悦又陶醉的样子，纪明薰心里有点浅浅的刺痛。
你一直倾慕的那个人，可惜不是我。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愿看到你幻灭时的表情，我要你开开心心。
第283话 十年前的雪夜
纪明薰刚回到家，就接到宁轻轻的电话，“更新了新的比赛耶，九州争夺战，下周开始。不过，是盟战，不关我们的事。”
“之前很多强号都分散在各个小盟混任务，盟战上线后肯定会整合力量。你可以招人。”
“我？顶多混充三线玩家，谁会理我。”
“用我的名义。”纪明薰淡淡地说。
“人多好麻烦，以前都是自己人，能直接聊联盟频道。唯一的外人外卖小子又不太说话。”
“外人？你不知道他是谁？”
自诩玲珑剔透的宁轻轻沉思，“我应该知道？我见过？难道真是送外卖的，开会时他送过薄饼来？”
“他并非送过，而是叫过。”
“叫过？难道是同事……”
“你花学长见你们没医生，叫他练个小号到盟里帮你们。”
“啊……莫非是奶茶？”想来速食三人组中最像奶妈的也就是奶茶了。
“你真后知后觉。”
“他都不说话怎么会知道。你说，花学长会不会也加过来？”
“我和他在同一个盟，也太显眼了吧。他到现在仍能混进四强，再和我一起，岂不是坐实了我们托的罪名？”
宁轻轻酸溜溜地嗔道，“那你就别这么高调啊，前几天比赛你又是冠军。几届英雄争霸都被你俩包揽了，要是被人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跳进H江也洗不掉托的罪名。”
“我没改数据，没让大禹给我免费元宝，怎么是托了？打不过我，只能怪他们弱。”
“现在消费玩家已经足够稳定，投入的宣传成本你已赚回，以后慢慢玩吧，你不用再投入了吧？”
“你好像不喜欢我在游戏里强？”
宁轻轻扭捏道，“不是不喜欢，只是你的活人本来和我差距就很大，连玩个游戏也高高在上，距离感好强烈。”
“简单，你现在勉强算三线，我给你充适当的钱，你随时能跃升一线。”
“绝对不行。”宁轻轻坚决说，“要追上你，我得靠自己的实力。”
“那得下辈子了。”纪明薰语气同情。
“你说话这么刻薄，你家里人知道吗？”
“你知道。”说完，纪明薰拉了拉小狮子的尾巴，“你知道吗？”
小狮子回头，无辜地望了他一眼，抽走了尾巴。
两天后，景小天主动约纪明薰，仍在贝加山房。
“King。”纪明薰推开门，“急着找我，莫非想通了？”
“你真狠毒，竟然断了我的货源！”景小天气急败坏。
纪明薰轻快地说，“我清楚景至的销售量，你的存货撑不了几天，现在去进正货刚好，货运需要时间。”
“你和我什么仇什么怨？非要赶尽杀绝，断我财路？”
“若要赶尽杀绝，我早已公布证据，景至再难翻身。而今我不过找人查封几家假货工厂，和你口口声声标榜正品的景至有何关系？你该卖什么就卖什么，如何就断你财路了？”
景小天烦躁道，“那几家工厂出事，迟早会查到我头上，虽不是你亲手公布，结果有何区别？”
“查不到你。三家工厂的出货单据，要么刚好被烧毁，要么全部遗失，相关负责人一口咬定工厂刚盖好，尚未找到买家，办案的相关人士不会透露半个字。”纪明薰微微一笑，“不用想着再找货源，你卖的是高端日用品，有这个高仿技术的工厂并不多，我朋友在这些地区都有眼线，你换一家，我抄一家。”
“办这些事要花多少钱？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周折？难道就为了逼我不卖假货，以免连累你？”
“是你以为我怕被连累。事实上，我只要举报，至少会获得一大批自诩正义的人的支持。即使相对而言客户变少，也不过是暂时的，等大家淡忘后一切照旧。我不急着赚钱，不在乎多等几年。”
景小天更为不解，“既然不在乎，你就抖我出来啊。你一边掌握证据，一边抄工厂替我掩饰，做那么麻烦的事，为什么？想一步一步玩，慢慢逼死我？”
“King。”纪明薰站起身，背对着他，望向窗外。
贝加山房在山顶，十二月这个时节偶尔会飘小雪。窗外的欧式花园里，圣诞彩灯和薄薄的雪花相映成趣，相比之下，房内的壁炉里跳跃的火焰显得格外温暖。
纪明薰的声音也蒙上一丝暖意，“今年冬季很冷，和十年前一样。你还记得吗？”
“十年前？我还在学校。”
“我们同系，你比我高一届。当时景呆的大名全院皆知，说你成绩优异但为人耿直以致迂腐，比如那次抗议，明明所有学生都想得利，却没人肯带头，只有你站了出来。让我对你印象更深的是另一件事。”纪明薰缓缓道来，“那是一个和今晚相似的深夜，我在图书馆的自动借书机取书，外面下起小雪，只好到阅览室小憩。阅览室的空调早已关闭，寒风凛冽，除了我，只有另一名男生在看书，那个人就是你。”
“有这回事吗？”
“你全神贯注，桌上放着厚厚的复习资料。我观察到，整个通宵，你把全部书和笔记都看过一遍，同时闭目思考和背诵，时不时对着冻僵的手呵气，完全没发现阅览室还有别人。”
景小天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比你更早离开，买早餐时听到你的同学们在说上午要考策略性贸易专题研究。大家都知道这门课的教授很刁钻，挂科率居所有课程之首。他们趁吃早餐时交换准备好的小抄，还提到了你。”纪明薰回忆道，“说是你们几个班所有人都准备了作弊小抄，唯独你，拒绝和他们一伙，坚持要凭真实力考试。”
“哦？我还有那么傻的时候？”
“当时他们也是这么评价的，不知变通，无愧景呆的外号。过了两天，我听他们说你当天很疲倦地去参加考试，没带小抄，大家觉得你肯定过不了，没想到你考得很好，连教授都夸你的分析题写得很到位。反倒是他们准备的小抄没用上，纷纷挂科。”
第284话 明少的鸡汤段子
景小天终于有所触动，“我有点印象，是这么回事，那门课很难，我年少清高，不想靠作弊，连续通宵了几晚，最后是过了。你记得这么清楚。”
纪明薰继续平和地叙述，“我在F大时，会注意一些优秀人才的动向，包括你，不肯同流合污，宁可在雪夜冰冷的阅览室通宵复习的学长，我记在脑中。果然，日后你创办景至悠活，在电商业里清高不凡，不卖廉价日用品和山寨货，坚持以最低的价格贩售真正优质的用品，打动白领和中产阶级。为保证正品和低价，你利润不高，导致资产增长缓慢，但今时今日，景至悠活的口碑已然树立，像代表优质和安全的图腾一样在混乱的电商市场中让消费者安心。”
景小天颇有感触，“我记得几年前，你主动找我合作，赚的广告费并不多，但年年都用心做了广告，可以说，景至的口碑有一半是你替我推上去的。”
“我是处女座，完美的事蒙上污点，是我最不能容忍的。”纪明薰语气真挚，“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客户，这时我已将其彻底毁掉。可这人是你，从那个雪夜开始，就被我记住的学长，我只想挽救你。”
景小天眼眶似乎湿润了，“你费心思查封货源，只是为了让我没办法买到假货，不得不进真货？”
“是。找人去查，设局套你的话，都是希望能证明你的清白。”纪明薰用感人的语气说，“知道你存心卖假货之后，我很受打击，但我为你找到了理由。这些年，你在商场上见过太多人事，受到很多歧视和冷遇，看到很多才德远不如你的人小人得志，渐渐地，你迷失自我，一时被利益冲昏头脑。看到假货带来的利润，你想象到财富迅速积累，很快会受到追捧和崇拜，之前冷遇过你的人，你可以奉还。这些画面让你无法自拔。”
景小天闭上眼睛，“正是。”
纪明薰充分发挥广告公司的专长，煽情道，“你像独自走在黑暗中的旅人，手中捧着一支蜡烛，火光因风雪侵袭而渐微，你将其护在手心，即使再微弱，漫漫雪夜里，依然有一簇跳跃的烛光陪伴着你，为你指引正确的方向。如果你没有信心点燃自己心中的烛光，我可以做这支蜡烛。”
回想起多年的艰辛和走入歧途的迷失，看到眼前学弟的回护，景小天仰起头，似乎想不让眼泪流出来，“Sean。”
“好了，不说鸡汤段子，说点实际的。”纪明薰恢复理性语气，“你回去看过检测报告，应该明白，未必会直接因为假货而死，但是危害在体内积累，或多或少影响他们的健康。这些未知的联系不能也不该用假货去证明，此钱赚不得。”
“嗯。之前我不愿细想，自欺欺人，想着反正整个大环境都在危害健康，不差这点影响。”景小天低沉道，“报告指出的危害，我也想无视。下属告诉我，进货工厂被查封了，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想到你要毁灭景至，我什么都顾不上想，就约你来了。你真不愧是做广告的，说了这些话，我不想面对的事都不得不面对了。”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如果你执意不听，我帮不了你。要如何取舍，只在一念之间，King学长，我不逼你，你再好好考虑。”
景小天艰难地说，“你知道，我带着全村人的希望来F大，事业稳定后，我压力很大，得回馈整个村子，才为了钱选这种手段。离开村子前，奶奶对我说，出去后是好是歹都没关系，最要紧将来回村时，要对得起村里的青山和土地。我想到这句话，总觉得奶奶在提醒我要记得村里人的恩德，赚了钱要拿回去供养村子。”
“其实你奶奶的意思是，在外面没赚到钱也不要紧，尽管回村里，但是千万不要学坏，不要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否则村子不会欢迎你。”
“奶奶话里这么浅显的意思，我竟然到现在才领悟。”景小天语气哽咽。
“是你自己太在意名利。全村人希望看到你成才，而不是将你作为一种投资。你赚了钱回馈村子固然好，即使做不到，他们也只希望你好好生活，好好做人，无愧于天地。奶奶说的话很淳朴，但是很睿智，替我向她致意。”
“奶奶不在了。”景小天终于流下眼泪，“就在一个月前。我为了生意，没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只寄了笔钱回去。这个月我忙得抽不出身，甚至没顾得上回去参加葬礼。你说，是不是我做了坏事，奶奶才走的？”
这下，连纪明薰都有点措不及防，连忙安慰道，“奶奶年岁已高，是喜丧。她还不知道你学坏了，走得很安乐。幸亏你没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否则她看出你变坏，反而不瞑目了……还是算了，我发觉，我好像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
似乎被这奇怪的笑点逗乐的景小天抹了抹眼泪，“你是不会说。”
“好吧，现在来做些会让奶奶高兴的事。”纪明薰语气欢快，“不要卖假货了，OK？”
“我想卖也没货，工厂都被你抄光了。”景小天苦笑道。
“好，现在谈谈如何善后。目前为止，还没有足够的投诉能引起注意，但不保证不会有人无聊地拿去检测——对，像我这样。万一被人揭发，你就没有转圜余地，到时候的危机公关很难做。不如先发制人，自己承认。”
“你是说，我主动宣布卖了假货，推到下属身上？”
纪明薰摇头，“不推，反而揽下所有责任。找个借口解释假货的出现，说是没监管好，不要交出任何下属名单，一力承担。比起让大家觉得你在推诿卸责，不如让大家认为你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为你设计了一条广告片作为致歉，还替你起草了道歉声明，你先看看。”
“片子已经好了？”
“趁这几天加急拍了一部分。”纪明薰微微一笑。
“你还不知道我会不会接受，就先拍好，不怕浪费？”
“相信你今天会想通，不会辜负我的心思。”纪明薰停了半秒，叫道，“景呆学长。”
第285话 被炸伤的小柴犬
景小天在纪明薰的平板上看完样片，“已经制作好的这部分很动人，我猜，后面是要我出镜吧？”
“对。”纪明薰拿出一叠瓦楞纸，“这是后面部分的故事板，由你亲自出演，向公众道歉。”
“全是你构思的？”
“是，以免太多人知道，泄漏风声。拍摄团队并不知道是在拍什么广告。”
景小天为难地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付双倍价给你当酬劳吧。”
“这条道歉广告算是我逼你做的，你不收出镜费我已经偷笑了。真想感谢的话，让我增持景至股份。”
“求之不得。这次补偿要花不少钱，接下去的销售预计会受影响，我正需要注资。”
二人商议完，各自回去处理。纪明薰找之前的客户安心航空替景小天包了几条货运专线，尽快把海外各地区的正品送回来，同时和景小天签好了注资协议。
完整的广告很快在花瑜的监督下完成了。
平安夜当晚，市区内几大广场挤满了逛街的情侣，八点钟声一过，各处户外电视大屏幕同步播放这条广告，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画面里，伴随柔和安详的圣诞音乐，一名小男孩踩着滑板从堆满积雪宛若北欧风情的街道滑过，手里玩着一串噼里啪啦的烟火，不远教堂后的天空升起烟花，他按着烟花的节奏手舞足蹈，顺手把烟火丢到街边的树丛里。
镜头切到树丛，行道树背后跌出一只幼小的柴犬，前腿已被烟花炸伤，小狗痛得在地上嗷嗷叫。小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镜头移到树上，一个红衣白胡子胖老头摇了摇头，把一台游戏机塞回背后的大布袋里。
字幕出现：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无心之失会给别人带来严重的伤害。
小男孩在床头挂上了长筒袜，早晨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十分失望，找父母索要渴望已久的游戏机，也被拒绝了。
一天后，沮丧的他在屋后花园里发现了一只毛发脏乱的小柴犬，拖着伤了的前腿，一瘸一拐地挪动，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一头栽倒了。
小男孩跑到花园里，双手抱起小柴犬，带它进屋，给它洗澡喂食。
配合小男孩向父母要求留下小狗并且担保会亲自负责养它的画面，字幕出现：但是，受了伤害的你，就让我来负责。
父母为了让小男孩不养小狗，答应给他渴望的游戏机，小男孩抱着小狗坚决地说不要。于是父母妥协了。
小男孩和痊愈的小柴犬一起在花园里玩耍，柴犬和小男孩的笑脸定格，字幕出现：这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胖老头再次露面，躲在烟囱后面笑得很灿烂。
接着，打扮亲和帅气的景小天走进花园，一手牵着小男孩，一手抱着柴犬，真挚地对镜头说，“我也会犯错，但是，请给我弥补的机会，因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最后的字幕写着：即日起，景至悠活全面展开部分货品召回和补偿活动，具体事宜请登陆官网和景至官微查看。MerryChristmas！
这条暖心的广告一播出，室外的人们纷纷拿出手机，在家中看到电视广告和网站广告的人也立刻开始查看，到底景至做了什么错事。
官网和官微上都发布了一篇景小天手写的道歉声明，大意是本人书生意气，经商经验尚浅，管理不善，数月以来，部分品质不良的货物混入进货渠道，竟浑然不知，经挚友提点才发觉，现在做出如下处理：景至会筛选这几个月购入特定商品的账户，发送退货单，消费者可登陆账户查询，填好退货单后，景至会亲自上门更换商品，并且另外返还等值消费金到账户里。感谢大家的合作，请大家谅解。
声明后面还附有几张货机在各国机场装货的照片以及到达后送货到景至的照片，图解海外正品的物流。这些照片当然也是纪明薰托安心航空的机组成员在当地拍的。
由于像纪明薰那样敏感的消（shen）费（jing）者（bing）根本没几个，所有人都是看了广告和声明后才知道景至之前的货出了问题，但是什么问题谁也没感觉到，只知道马上可以用空瓶（甚至没有空瓶）换到满满的新品，还能退回当时付的款，简直就是赚翻了。
而那条画面充满美好温情的平安夜广告，只在当晚播出，任何视频网站上都没转载，只有光明传媒的官微上有链接可以观看下载。
景小天和纪明薰在贝加山庄的贵宾房一起看了电视。
“我都觉得很感动。”景小天拭目，“你那么短时间构思好已经很不简单，难为你还找到了两位可爱的小演员，拍得又这么精美。”
“圣诞造景的街道和花园是我另一位学长提供的，他旗下有娱乐传媒公司，也有拍摄场地，小男孩是他找来的，小狗是我下属借的。”
“那圣诞老人呢？这个细节很巧妙，配合平安夜很有feel。”
“什么圣诞老人？”纪明薰疑惑地问。
景小天一愣，“不是你安排的？表示小男孩的圣诞愿望是要游戏机，圣诞老人本来要送给他，可见到他炸伤小狗，为了教会他爱和责任，就把小狗放到他花园里，小男孩果然拒绝了游戏机，选择小狗，这就是他的圣诞礼物。我很喜欢这个细节。”
“我不知道这回事。”纪明薰很认真，“你确定没看错？”
景小天张大嘴。
纪明薰大笑道，“Justajoke。MerryChristmas！”景小天反应过来，也哈哈大笑。
平安夜的宁轻轻不但没假放，还要赶好几个场子支援和监督为客户办的活动。她也看到了这条广告，并且趁坐车回家时看了声明。
广告片右下角有光明传媒半透明的水印，可这工作怎么完全没听过。宁轻轻想。而且对象是景至悠活，显然和之前他折腾眼药水的事情有关。难道就是他发现了才告诉景小天，并且帮他设计了广告？
宁轻轻本想马上问他，但下午在他办公室看到他订了贝加山庄的贵宾房，想必晚上在招待重要客人，不能打扰。
这么一想，她就把手指移到斯斯的号码上，改打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