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爸爸的伤虽然不重,但想很快出院是不可能的,陈妈妈受此惊吓,大病了一场,天晴不在,天雨在看守所里,虽然有家里的叔伯兄弟们赶来帮忙,但临近年关了,谁都忙,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所以照顾父母的差事还是大多落在陈安修一个人身上,好在吨吨放寒假了,陈安修就打算将他放到姥姥家。吨吨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是二表哥来接人的时候,他还是什么没说就跟着走人了。
原本三婶想接吨吨过去一起住的,但奶奶住在在那里,她年纪是大了,但又不是老糊涂,贸然把吨吨送过去常住,她肯定就知道家里出事了,爸爸虽然不是她最疼的孩子,但到底是亲生的,万一再把奶奶吓出个好歹,这个年就真的不用过了。
事实上是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跟着进来四五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处处和他作对,摆明是冲着他来的,即使法律不判他,那些人估计也想把他弄死在里面。看来他是真的惹上什么厉害人物了,但是他不后悔,即使事情重新来过,他也会揍那个人渣,敢动他的家人,就是如果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的话,他当时就不该留那人一口气的。
“望望,你别胡思乱想啊,我再去大堂姐那边看看,看看她那边有什么关系没有,怎么着先把你弄出来吧。”走法律的程序一层层下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自己的弟弟,他还不了解嘛,一看那狠劲儿,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你去找她能有什么用,她那工作听着倒是体面,但又没什么实权,蒋轩那里你去过了吧?他爸爸可是市公安局的大局长,他爸爸都不敢说话,哥,你还能找到什么关系啊?”
是啊,像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如果一辈子顺顺当当不出事还好,一旦摊上这种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去,最近他也是跑了很多地方,能沾上点关系的他都去了,可要不就是直接见不上人,要不就是当时答应了,后面没了消息。陈安修这段日子总有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但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他又不能倒下,“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这句话苍白无力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安慰,又怎么能让天雨相信。
上面有人压着,估计再厉害的律师也无法对他进行无罪辩护,陈天雨的心里很明白,他这个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就是不知道他一旦进来,还能不能活着出去。除非他们能找到比肇事者更大的靠山,但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去哪里攀附那样的人家,“行啊,哥,那就请个律师吧。”他不想看他哥这么为难。“对了,爸爸那里恢复地怎么样了?”
“她的导师带着她还有另外一个师兄去欧洲参加一个什么学术交流会了,说是年底才能回来,爸爸的意思是她回来也是瞎担心,帮不上什么忙,等她回来再说吧。”爸爸在病床上,还不知道天雨进看守所的事情,知道了还不得急死。妈妈骗他说,天雨接了急活赶去外地了。
天雨和天晴虽然是双胞胎,但从来就没有一点双胞胎的默契,见面就吵的时候倒是不少,天雨将人欺负哭了,就喊晴晴娇气包,陈安修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和他争辩这个,还没说几句话呢,就有人来催时间差不多了,陈安修也不想给蒋轩添麻烦,起身准备离开,“你不要心急,我在外面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出来的,我带来的东西,一会会有人转交给你的。”
“大哥,你说会不会有人在里面故意整天雨啊?”他和天雨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见过的肮脏事情可比这陈大哥多多了。这陈大哥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事情的,但这并表示他一定见过那么多社会阴暗面。
陈安修问了陈天齐,肇事的那人叫朱査,听说伤势很重,至今还留在医院里观察,以陈安修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溜进这人的病房根本不成问题。他一向坚决拥护和平,不主张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暴力真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途径。
朱査是被搁在脖子上的冷意从睡梦中吓醒的,睁开眼后,就发现床前站着一个黑影,屋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但是脖子上的那把晃来晃去的刀子他看清楚了,“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任谁醒来,看到这场景估计都得害怕,况且他的胆子真的不大。
“我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如果陈天雨在看守所里有任何损伤,我就在你这里找补回来,他伤一处,我就给你一刀子,他伤两处,我给就你两刀子,如果你不怕自己被捅成血窟窿,你就尽管试试。”
“你不用知道,我知道就行,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第三次。你要是伤了陈天雨,你全家以后都别想安稳日子过了,说不定哪天晚上我有兴致了,就来会会你。别想着报警,警察不会一年到头跟着你的。”
眼看着刀子飞过来,朱查吓得刚要大叫,接着脖子一痛,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病房里哪里还有什么黑影啊,护工睡得不省人事,不过有把水果刀竖在床头柜上倒是真的。他摸摸身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也顾不上现在半夜了,赶紧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淮哥,那个陈天雨教训一顿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再继续了。”
陈安修威胁完了朱査,顺顺当当的溜回陈爸爸的病房,一般这种混蛋都会无比珍惜自己的命,如果真是他让人去整天雨的话,这个方法应该会有效。但用同样的方法威胁他撤案的话,基本就不可能了。毕竟天雨不坐牢的话,他就去要去坐牢,这笔账朱査还是算得过来的。
绿岛市的律师事务所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陈安修以前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想着梅子在检察院工作,可能会了解一点,他给梅子打电话的时候,梅子说正好有事也要找他,他们就约在一家检察院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天雨的事情,我都听蒋轩说过了,朱查的背景,我也知道了一些,他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工作,职位倒是算不上很高,不过他的叔叔是绿岛市主管政法工作的朱副书记,绿岛市的公检法都归他的直属领导,这次天雨的处境真的有点不妙。他们明摆着是打算追究到底。”
陈安修咖啡厅里出来,被外面的太阳一晒,头有些发晕,最近夜里要给陈爸爸陪床,白天又要为天雨的事情四处奔波,心力交瘁,底子再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他一路上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在医院门口看到橙子很新鲜,就买了几斤,还没进门,就听到爸爸爽朗的笑声,爸爸心情很久没这么好过了,不知道今天是谁这么有本事,推门进去,就看到了章时年,桌上还放着不少营养品。
这话有点怪异,哪个老板会说助理马虎点挺好的,虽然这个老板是前任的,陈爸爸难得精细了一次,没大想明白就放弃了,心想这大概也是一句客套话吧,“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上次你给我的茶叶是吧,那茶真香,瓜片我也不是没喝过,但你给我的那两盒真是很不错。”
“不用了,不用了,那么好的茶叶偶尔尝尝就行,哪里能天天喝。”这时候谈钱有点俗气,但陈爸爸多少也知道那茶叶不便宜。一次半次还好,次数多了,他受不起,非亲非故的。
三个人又说了会话,大多是陈爸爸和章时年在说,陈安修主要是听着。章时年这个时候能来看他,陈爸爸明显是很高兴的,陈爸爸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陈天齐托了关系才找到这个清净的病房,里面就住了陈爸爸一个人,现在年底都忙,亲戚朋友也没人有空陪着他说话,他有点闷坏了。
说着话时间过的很快,眼看着就是中午了,章时年起身告辞,陈安修送他下楼,到门口的时候,迎面来的海风很大,章时年解了自己的围巾给他,轻拥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别担心,什么事情都能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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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幼时相遇番外+42章
41幼时相遇番外
陈安修一岁那会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名字,陈家村的人见了都管他叫壮壮,那时候陈爸爸也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揽了个活,就是往山上疗养院里送新鲜蔬菜,每天上午去一次。
陈妈妈因为要在学校里上课,照顾壮壮的差事基本就落在陈爸爸身上,陈爸爸去送菜的时候,用扁担挑着两个藤条筐子,后面放着的是早上新从自家地里摘下来的菜,黄瓜,茄子,西红柿,丝瓜,豆角,木耳菜等等满满一大筐,前面装的是他的大胖儿子和奶瓶,做伴的还有两个绿皮大西瓜。
走在山路上,扁担颤来颤去,像坐轿子一样,每次壮壮都高兴地哈哈笑,陈爸爸逗他,每走两步,就故意多颤两下。
“壮壮,来,叫爸爸,爸爸……爸爸……”
壮壮小手拍着西瓜皮,不是很清楚的叫,“啪……啪啪……”
就这样陈爸爸就高兴的不行了,一路笑,一路猛夸,“大乖儿子,壮壮最乖了。”
疗养院那个地方对外人虽然门禁很严,但陈爸爸天天去,门口的保安都认识他了,也不多为难,简单检查一下就放他进去了,偶尔的还会拿出颗水果糖哄哄孩子。
陈爸爸进去后先直奔后山上的厨房,把菜过称,记上账,菜金是一个月一结的,然后他就拎着西瓜和儿子找人去下棋。那人叫什么,陈爸爸也没问过,就知道姓季,他管人家叫老大哥,那人管他叫小陈。就是下棋图个乐子,他知道能住在这里的人,他打听太多也不好。
那人住在山前的一栋别墅里,身边有一个警卫员,一个秘书,还有一个是疗养院的护理人员。
“老大哥,我又来了。”别墅前面的小路上种的都是法国梧桐,虽然还不是特别粗壮,但是夏日里枝叶茂密的,很见清凉。
别墅旁边附设着一个小茶室,桌上摆着象棋的棋盘,桌边坐着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头发,但身板笔直,整个人有一种军人特有的刚硬之色。
“小陈来了,快进来,就等着你来杀一盘呢。”
壮壮听到声音,小手扒着筐子沿也从筐子里探出头来看。
“壮壮,也来了?”现在的季家老爷子,当年应该叫季仲杰更合适。季仲杰两步过来,将小家伙从筐子里抱出来。
壮壮一点都不怕生,谁抱着也不哭,还一个劲的在人家怀里笑,露出嘴巴里仅有的四颗牙齿。
“这孩子看着就喜人,真讨人喜欢。”
“调皮的时候,老大哥你是没见,烦的我和他妈妈都头疼。”虽然嘴里这么说,陈爸爸脸上可不见一点烦恼的样子。“这是我家地里自己种的西瓜,在河滩上种的,沙瓤,很甜,抱两个给老大哥尝尝味道。”
季仲杰赶忙摆摆手说,“这怎么行呢,疗养院里什么都有,你还是拿到集上去买个钱吧。”
“这值什么钱啊,就种了一点,街坊邻居的分分,自家留点就没了,老大哥别和我客气。上次你还给我家壮壮一大罐奶粉呢。”牌子他都不认识,但壮壮挺喜欢喝的。
“那行,待会让小周给切了,咱们尝尝。”季仲杰也是爽快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一个劲儿的计较,“来,我都摆好了,来杀一盘。”
两人下棋的时候,壮壮在陈爸爸怀里扭来扭去的不老实,还老用手去抓棋子往嘴里放。
陈爸爸一边哄他,一边下棋,两头忙乱,频频失手。
这时季仲杰一拍巴掌说话了,“我怎么没早想起来呢,我给你找个看孩子的。”他对身边的警卫员说,“小周,去,把小四儿喊下来,昨天睡了一天了,这时差也该倒过来了。”
“家里来人了?”
季仲杰走了一步棋,说,“也不是什么外人,家里的老四,最小的那个儿子,前天刚过来。”
“爸爸。”不长时间,楼上就下来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的样子,眉目惺忪,白色背带短裤,蓝色t恤,陈爸爸当时就想这个孩子长得怎么这么干净漂亮,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老四,这是你陈叔,怎么不知道喊人呢?”
陈爸爸说,“没事,没事,第一次见,孩子不是不认识我嘛。”
这个孩子,也就是章时年还算听话的喊了一声,“陈叔。”但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怀里那个瞪着圆圆大眼睛看他的胖娃娃身上。
陈爸爸连忙答应了。
“老四,这是壮壮,你陈叔的儿子,你抱着他到边上玩玩,天气这么好,别天天闷在屋里睡觉。”
当他爸爸把那个胖娃娃放到他怀里的时候,章时年其实是有点害怕的,这么软,感觉抱着哪里都不敢用力,但这个壮壮又不老实,一直动来动去,他只好收紧手臂,牢牢地把人搂在怀里。
章时年抱着他到外面的树荫下玩,他有个小侄君恒也这么大了,可他从来没抱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抱人家的小娃娃呢,“你叫壮壮啊?怪不得这么胖呢。”他伸出指头小心的戳戳娃娃的小胖脸,真软。
壮壮已经会听声音了,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眼睛就亮亮的,还抓着章时年的手指往嘴里送。
“别吃,手脏,待会我给你饼干吃。”
季仲杰虽然让章时年看孩子,但也不十分放心,就让小周跟着,现在小周一看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玩的还开心,就说,“壮壮太小了,大概还不能自己吃饼干,我去拿块西瓜给他吃,就吃一点,应该不要紧。”
“那小周叔叔,你去拿吧。”章时年答应一声,接着逗娃娃,“壮壮,待会咱吃西瓜吧,你喜欢吃西瓜吗?”
壮壮的回答就是抱着人的脸猛亲一通,惹得章时年也笑,“原来壮壮喜欢吃西瓜。”
小周把西瓜挑了籽儿才拿过来的,章时年把西瓜放到他嘴边,“壮壮,来,吃西瓜。”
壮壮用小牙咬一点又吐出来,小周说,“我上屋里给他拿条毛巾擦擦。”
章时年先拿他的小围兜擦了擦,说,“壮壮,西瓜不是这么吃的。我喂给你吃。”他自己咬了一口,捏着壮壮的嘴巴,直接嘴对嘴就喂了进去。
第一口,壮壮吧唧吧唧嘴咽下去了,第二口壮壮吧唧吧唧嘴又咽下去了,到第三口的时候出事了,章时年用舌尖把西瓜顶到壮壮嘴里,刚想撤出来,就被壮壮上下牙一合死死咬住了,又咬又磨的,很快就破皮出血了。
章时年又拍又哄,壮壮都不放开,他吃疼之下,手没抱紧,壮壮倒着就摔到马路牙子上了,当时头就出血了,小周拿毛巾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小茶室的两人听到动静也顾不上下棋了,都跟着跑了过来。
陈爸爸抱着,小周领着就往医务室跑,医生处理了伤口,包了块纱布,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脑门上可能留个印了。
季仲杰当场就想揍章时年一顿,陈爸爸拉着不让,说,“别,别,壮壮没事就好,他也是个孩子呢,你别为难他。你看壮壮把他嘴巴都咬破了。”
壮壮倒是皮实的很,自始至终都没哭,一看到章时年过来,还张着手让他抱,但章时年这次可不敢抱他了,只伸手去摇了摇他的小手。
季仲杰一看两人这样,笑着和陈爸爸说,“幸亏你这是个小子,要是个姑娘,就这么让老四破了相,我非得让我们老四娶回去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见面都见点血,可怜的。
哭死了,我存了两章,29章正文和这一章的番外,结果29章还在审核,光把这一章审核出来了,今天不知道怎么抽风了。
42章
陈安修刚开始还没把这件事和章时年牵扯到一块,毕竟章时年没表明过任何想帮忙的态度,况且他们上次分开前关系也不是太好,他想过梅子,想过蒋轩,还想过他找过不止一次的大堂姐。虽然这些人都曾经明确表示过这件事有困难,但兴许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呢,陈安修这样安慰自己。
陈天雨出来后,先给陈安修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家洗澡换衣服,说是待会就来医院看爸爸。
陈爸爸吃不惯医院的饭菜,陈妈妈每天三顿饭在家里做好了,用保鲜盒带到医院这边来,陈安修接完电话进来的时候,陈妈妈正在往病床小桌上摆放饭菜,看到他那么高兴,就问了一句,“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家里最近也没什么喜庆事。
“妈,望望今天回来了。”即使此时心里高兴坏了,陈安修也没忘记家里人在陈爸爸面前商量好的说辞。
陈妈妈闻言碰洒了手里的一盒排骨汤,她顾不上去扶,忙问,“壮壮,你是说,望望,他……”
陈安修过去不动声色的按按妈妈的肩膀,接过保鲜盒,“是啊,就是望望,他待会就过来。”
陈妈妈明白他的意思,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神色间有压不住的激动。
“我说你们娘俩打什么哑谜呢?望望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你们俩怎么这次这么古怪?”陈爸爸是粗神经点,但夫妻将近三十年,他不至于连陈妈妈这么大的异常反应都看不出来。
陈妈妈一时找不到借口,陈安修就临时瞎编了个,“前两天,望望打电话回来说,路上遇到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妈还担心他没法回来过年。”
“你妈这人就是喜欢没事瞎操心。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她也不嫌累得慌。”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吃饱了不饿就行。”
“吃饱了不饿有什么不好?这辈子,我也没饿着你们娘四个啊。”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吹的?”
陈安修暗暗摇头笑,聪明收拾碗筷不出声,他早就看出来了,他爸妈这辈子就有抬不完的杠,不过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天天斗斗嘴也挺好的。
“壮壮,你脖子上这围巾是刚买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陈安修还想置身事外呢,哪想到战火这么快就烧到他这里来了。
妈妈没事就喜欢给全家人洗衣服,他有几件东西,妈妈比他还清楚,陈安修自然不敢说是以前的,当然章时年这名字更不能在妈妈面前提了,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恩。”海边的城市就这点不好,冬天风很大,他总是在外面跑,章时年昨天给他,他觉得挺暖和,暂时戴两天,改天见到再还给他。
陈妈妈摸了一把,很有经验的说,“恩,摸着这质量还挺好的,多少钱买的?”天雨出来了,陈妈妈的心放宽了,也有心思关心这些了。
“一百多。”不能说太贵,妈妈肯定会起疑心。
“一百多这质量,还真是不错啊,改天你也给我买一条。”
不知道不是他心虚的原因,陈安修总觉得妈妈这话有点别的意思。
陈爸爸早就看着这围巾眼熟,现在说起这事,就问,“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呢,昨天小章过来也戴了这么一条,是不是今年流行这个颜色?”
陈妈妈昨天就知道章时年来过了,如今一听这话,再看看陈安修这瞬间心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儿子脑门上戳了两下,快吃饭了,她也没多说什么。
午饭后陈天雨过来了,人休整了一番,看着精神还可以,至少陈爸爸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就问了一些路上的事情,天雨在外面跑习惯了,随便捡两样就能把陈爸爸糊弄过去。
“哥,你去哪里请的律师,这么管用?”陪着爸妈说完话,陈天雨拉着陈安修到走廊上。
“什么律师?”陈安修一头雾水,梅子介绍的那个律师,只约好了时间还没见到人呢。
“那个去保释我的律师,不是你找来的啊,那还能有谁啊?”前两天打他的人突然都莫名都出去了,今天上午又接到通知说,有律师来保释他,他还以为大哥在外面找到能人了呢。
陈安修一听律师,就知道不是他起先猜测的那几个人了,那几个不可能请了律师还不告诉他,尽管觉得不太敢相信,但章时年真的是最大的可能了。“这事我大概知道了,望望,你也别担心这个了,能出来就好,剩下的我们慢慢来。你呢,先休息两天,然后该上班还是上班去吧,我看温凯那里一个人也忙坏了。”
“哥,你是不是心里有底了?”他从来不知道大哥有这样有能耐的朋友啊。
“还不太确定,等我去问问。”章时年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绿岛呢,帮天雨的是不是他呢?如果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
整个案子并没有因为天雨的暂时保释而完结,那个朱查还躺在医院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们家想单方面和解都不行,何况他们也不想和解。这一天又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傍晚坐车经过君雅酒店的上一站时,他记得附近有个寿司屋,就下车买了两盒寿司卷,在公交车站一边吃一边等下一班车。
一辆北京牌照的车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安修,上车。”
“是你啊。”是章时年,正好有事问他,陈安修就上了后座。
“怎么现在还没吃晚饭?”
陈安修拨了拨冰凉的寿司卷,很随意的说,“有点事要忙。”
他手上戴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章时年抓着他的手尝了一个,说,“都凉了,别吃了,回去给你弄点热的。”
曲靖是季家的老司机了,这次章时年出来的匆忙,就只带了他一个,他在季家工作三十多年了,说实话还没见过这位对谁这么说过话,语气里似乎带着宠爱,还有点无可奈何,他免不得对后车座的另外一个年轻人多看了两眼。
陈安修倒是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行,不过章时年这么说,他也懒得拒绝,这么一天下来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
住的还是月塘区的那幢别墅,不过这次没有贴身管家,司机停好车就去自己房间里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章时年和陈安修,章时年打完订餐电话,一回头,陈安修已经歪在沙发背上睡着了,他走了这大半年,人怎么就瘦了这么多,眼下都有淡淡的青影了,什么事就喜欢自己死扛,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帮他,也不会主动过来求情。真不知道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章时年拿床毯子给他盖上,调高空调的温度。
陈安修本来只想眯一会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章时年坐在他旁边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这熟悉的相处情形就像春天里这人还没离开的时候一样。
“醒了?去洗把脸,晚饭很快就好。”
陈安修熟门熟路的找到地方,洗手洗脸出来,送餐的果然像掐着点一样过来了。
“先喝碗粥。”章时年推给他一碗热乎乎的鱼片粥。
陈安修只尝了一口就说,“竟然是齐大师的手艺。”吃过一次就难忘。
“算你有口福,正好今天他在。”
“能请动他老人家亲自下厨不容易。”喝点热粥,痛苦了一天的胃果然就舒服多了,“对了,我有事想问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吃完饭再说。”
一个个的盘子看着不少,但分量并不算多,口味比较清淡,陈安修也是饿坏了,风卷残云,很快就消灭了七七八八,还想继续的时候,章时年不让他吃了。
“请人吃饭都不让人吃饱,章先生,很不人道啊。”
“你是多久没吃饭了。”他可不记得以前小家伙的饭量这么大。
“每天都有吃。”这句绝对是大实话,吃是有吃,就是四处奔忙,有一顿没一顿的。
“吃个差不多就行了。”章时年看他的目光还往盘子上跑,直接打电话让人来把桌子收了,带着人上楼说,“到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浪费是可耻的,但在浪费和弟弟中间选一个,他肯定要选自己的弟弟,所以陈安修没怎么挣扎的跟着走人了。
“天雨,恩,我是说我弟弟保释那件事,是不是你让人去做的?”一进门,陈安修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
章时年示意他关门,然后在书桌后面的办公椅上姿态闲适地落座,“是我让人去的。”
“果然是你啊。谢谢了。”这句道谢是真心的,先不管目的是什么,章时年帮了他家的大忙是真的,陈安修拉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接下来呢,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还不知道。”能找的关系都找遍了,人家的后台比他硬。
“为什么不来找我?”
陈安修没什么形象的趴在桌上侧头看他,“我怕你会挖坑埋我。”谁知道这人到底什么心思。
章时年笑瞥他,屈指去敲他的额头。
陈安修伸手去挡,怪叫道,“被人猜中了心思也不用着吧,风度,风度,章先生,注意风度。”
“和你不用讲这些。”
陈安修怒目而视,义正言辞的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喂,不能这么歧视人的。”凭什么对别人就有风度,对他就不用。差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竟然把这当做歧视,真想敲来小家伙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明明走投无路,想求他,又开不了口,索性就由自己先开口吧。反正他在这人面前妥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什么要求?”谈到正事,陈安修也稍稍正了正脸色。
“这个等会再说。”
陈安修狐疑的竖起眼睛,提前申明立场说,“你如果要求的报酬太高的话,我可付不起。”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哦?报酬太高是指什么?”他可不认为这人指的是钱。
“比如说陪你上床什么的。”有胆子的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为了你弟弟也不行?要知道陈天雨一旦坐了牢,这辈子就算是完了。”章时年忍住笑意问道。
这个两难的抉择,情感的天平是有往天雨那边倾斜,可是理智上,这个选择真的很痛苦,这也是他不能下定决心找章时年的原因之一,“做人不可以这么落井下石的,这样没道德不好。”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好。”
陈安修长舒一口气,眉眼立刻带上笑意,凑上去大肆吹捧说,“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一直坚信你的品德和我不相上下。”
这到底是在吹捧谁呢,“这件事,你想要什么要的结果?”
“他做过什么,让他承担应有的责任就行。”他承认曾经一度他是很想直接把那人弄死,但现在爸爸平平安安的,他们一家人以后还是想好好过平静的日子。
“好,那我们走法律的程序。”章时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笑意,他欣赏小家伙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他的冷静和克制。他没说的是实际上已经有律师着手在处理这件事。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走法律程序的话应该会慢点,加上现在快要过年了,可能要等到年后。不过,你也别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那就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如果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拒绝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你说过不用陪上床的。”这么快就反悔?
“只是留下来睡一觉而已,你想什么呢,还睡你原来的房间。”
差点被吓死。
如果只做单纯的朋友的话,章时年这人还是挺仗义的,这是陈安修临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如果真是朋友就好了,可惜他们不是朋友,前两天有天雨的事情压在心头上,其他的事情都要靠后,陈安修还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分开前最后那一夜,可现在天雨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章时年虽然没主动提,但他也不能一直做缩头乌龟啊,毕竟占人便宜的是他,又不是章时年。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陈安修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给章时年道歉,为了表现出一点诚意,他一早就起来包揽了早饭,面粉里加了鸡蛋大力揉好的面团,盖上保鲜膜醒醒。洗好的西红柿切成厚片,填上鲜肉馅,裹上鸡蛋炸出来的西红柿盒子,酸酸嫩嫩的,早上吃正开胃,木耳炒的鸡蛋,芹菜拌的香干,脆生生的小黄瓜用刀拍了拌上海米。估摸着章时年差不多下楼的时间,把醒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然后切成细细的面条,下锅。
“好丰盛啊,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章时年的手很随意地搭在陈安修的腰上,探头过来看了看流理台上的饭菜。
“三个人吃,也不是很多,我还想再炒个白菜丝的。”这人怎么离他这么近,连对方嘴里的薄荷味都闻到了。
“这菜放盐了吗?”看出陈安修的不自在,明显在借机转移注意力。
“放了一点,海米里有咸味了,应该不用放很多,要不你尝尝咸淡,如果淡了,我再少放点。”
“行,那我先尝尝。”
话是这么说,但根本自己没动手的打算,想到今天自己是要道歉的一方,陈安修决定忍让,亲自动手夹了一块黄瓜递过去,章时年低头吃到嘴里,咀嚼两下,点点头说,“恩,不咸不淡,正好。”
曲靖从自己屋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道怪不得这位快过年了还要往绿岛跑,怪不得这个叫安修的小伙子昨晚上楼后就没下来呢,原来两人是这种关系啊。吃饭的时候曲靖也不想做人家的电灯泡,夹了些菜就端着自己的饭碗回屋吃去了。
“面还行吗?”先找个最安全的话题。
章时年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盒子说,“恩,很劲道。”
“我揉了好一会的。”接下来的话题,陈安修搓搓手心,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了。
章时年有看出他的异常,但陈安修不出声,他也不动声色。
“那个,那天晚上的事情……”
章时年挑眉,淡淡的说,“哪天晚上?遇到肖飞那次?我们没什么关系。”
“哦,不是那天晚上。”陈安修飞快的看他一眼说,“是……是你走之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章时年的态度依旧不温不火的,那天晚上只是用嘴帮了小家伙一次,以这人的秉性,应该不会感念至今才对。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技术不太熟练,没轻没重的……”说这么委婉干嘛,直接说没任何性|经验不就得了。
这人到底想说什么?章时年静默,等他继续。
“我没弄伤你吧?”
弄伤?终于明白怎么回事,没想到是这么爆炸性的答案,章时年一口汤呛进嗓子里,掩嘴重重的咳嗽起来,他发誓以后在饭桌上再也不逗陈安修说话了,早晚会被他害死。
“喂,你没事吧?”陈安修扯了纸巾塞过去,赶忙上前给他顺顺背,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章时年的反应还是这么大,难道自己当时真的只顾自己享受,动作很粗鲁吗?
“对不起啊,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再提起来的,但总觉得欠你一句道歉。最多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章时年勉强止住咳嗽,擦擦嘴,陈安修殷勤地倒杯温开水递给他,一边给他顺着背,一边小心问道,“好点没?来,先喝口水。”
章时年意味不明的目光在陈安修脸上转了一圈,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人怎么会单纯到这种地步,连别人帮他和自己真的做过都分不清楚。审视的结果是否定的,这人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误会了。
“我发誓绝对不会和第三个人说起的。”被这人盯地浑身发毛。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章时年顺势优哉游哉的抛出诱饵。
“我确实是应该补偿你的。”这账赖不掉,怎么感觉越想和章时年划清界限,这界限越模糊呢,先是这件事,接着还有天雨的事情,他前前后后已经欠章时年两个人情了。人情债最难还了,“不过我还没想好。”章时年好像什么都不缺。
“你不觉得用相同的方式偿还最好吗?”逗这个人上瘾,真的很难戒掉。
“一点都不好。”想都不用想,如果他不是这个体质,他也许会考虑章时年的建议,咬咬牙,来个一了百了,但是他这个体质,万一再揣一个怎么办?他可没生孩子的嗜好。
*
春节一天天临近,陈爸爸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医院里过年,医生也说没太大的关系,剩下的主要就是调养和恢复,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平时身边的人多注意一下就行,于是陈爸爸就如他所愿的出院回家了。
今年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陈妈妈也没来得及准备年货,可过年家里来了客人,总不能空着手待客吧,临近年底,陈妈妈负责在家照顾病人和煎炸烹煮,出去扫年货的光荣任务就交给陈安修了,好在是进入腊月后,绿岛市总有各种各样的年货大集,只有耐心,在那里拼上个一两天,基本上需要的东西也动能买全乎了。现在不像以前,陈安修还记得小时候过年,妈妈光是买的菜从过年吃到元宵节都够了,现在年初二超市就开门,菜和肉什么买够几天的就行了,现吃现买还新鲜,鸡家里有,鱼的话,大舅自己有渔船,每年都会给家里送不少,比市场上的还新鲜。
年货大集上人太多,挤来挤去的,陈安修本来不想带吨吨过来,但吨吨刚从姥姥家回来,明显就想跟着他,他有点不忍心拒绝孩子就带着一起了。章时年不知道抽什么风,也要跟着来,陈安修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心里清楚的很,他不喜欢这种吵闹繁杂的环境,不过这人来了也好,正好给他看吨吨。
“你们两个不行的话,就去那边的冰激凌店等我,我再去买点花生糖。”陈安修把手里的一堆袋子不怎么客气的塞给章时年,这两个明明是自己要跟来的,现在倒好,大的皱着眉,小的也皱着眉,连不喜欢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的。
“走吧,我们去吃冰激凌。”章时年牵起吨吨的小手。
吨吨本来不想给他牵的,又怕在这里丢了,勉强同意给他牵着,陈安修看他一大一小顺利走到街对面,他安心地转身继续扫他的年货。
说是冰激凌店,其实里面不只有冰淇淋,还有各种果汁饮料,甚至简单的汉堡,饭团也有。章时年要了一杯热咖啡,吨吨自己要了一碗水果酸奶,服务生把东西送过来,还热情的说了句,“你们父子俩可真像。”
章时年没出声,吨吨嘟了嘟嘴,不过还没等他回话,服务员就被另一张桌子上的人喊过去了。
“我才不想你当我爸爸。”
“我有说过想当你爸爸吗?”
吨吨闻言眼睛瞪大一点问,“难道你想我妈妈?可是妈妈是女的。”
章时年庆幸的是咖啡很热,他还没喝,他可不想在外面上演和陈安修早饭时的悲剧,“吨吨,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他终于发现吨吨和陈安修有点相似之处了,就是这神奇的脑回路。
吨吨舀了一勺子椰果送到嘴里嚼了嚼,很理所当然的说,“你不是喜欢我爸爸吗?”
章时年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十岁的孩子探讨这个问题,他喜欢陈安修吗?应该是吧,离开这大半年,时时刻刻的会记起来,会怀念他在身边的日子,会想起他不动声色的细心,无拘无束爽朗的性子,连他的粗神经和小无赖在回忆中都变得可爱起来。
“你不喜欢我爸爸?”明明不愿意这人抢走他爸爸,可是在发现这人不喜欢他爸爸后,吨吨又从心里愤怒起来,这人竟然不喜欢他爸爸?!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这么个小不点。
吨吨不服气的说,“我当然知道,不就是亲亲嘴,然后不穿衣服在一个床上搂着睡觉吗?”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别以为他不知道。
章时年忍笑说,“吨吨很聪明。”起码表面真是这样。
吨吨有种被耍的感觉,但是他真的见过这人亲他爸爸,爸爸好像也很喜欢和这个人在一起,比和梅子姑姑,刘慧阿姨在一起时还高兴。比起她们来,眼前这个人好像还比较容易接受啊,毕竟他长得和自己很像,不算难看。
“就算我和他在一起,他还是你爸爸。以后我和你爸爸都会疼你。”
“我才不想要你。”这个人明明是来抢他爸爸的。
陈安修拎着新扫荡的年货找到他们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这一大一小竟然有来有往的相谈甚欢?他可是很少见吨吨和人说这么多话的。
“没想到你们两个相处还挺好。”
桌上两人齐齐望向他,相似的两双眼睛,连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们相处很好的?
要不要这么有默契?陈安修头大了两圈,打哈哈说,“有点渴,我要杯水喝,你们继续啊,继续。”他喝自己的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真要命。
买完年货,章时年开车送他们父子俩回山上,分别时,章时年把陈安修拉到一边说,“明天,我就回北京了。”
“哦,一路顺风。”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
“好像没有了吧?”他说完这句话,发现章时年的目光就是一变,他马上改口问,“难道你有话想和我说?”
“安修,咱们试试吧,我这次是认真的。”
章时年走了已经有三天了,当时他没给回答,明明知道是不对的,前途也阻碍重重,首先妈妈那一关就过不了,但是对这个提议还是有一点动心,怎么办呢?陈安修将手里的银行卡抛上又抛下,如果章时年不再回来,他还能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把钱留下,现在人都回来了,他再拿这些钱就有点烫手啊。
此时在蒋家。
林梅子和蒋轩的妈妈范琳正在厨房里包饺子,蒋轩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听到钥匙的响声,过来开门说,“爸爸,会这么快开完了?”
蒋伟明把公文包递给他,脱了外面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看到客厅一角放着不少礼盒就问,“这是要送去哪里的?”
“给梅子姑姑家的。”
“恩。”蒋家不缺这点东西,蒋伟明也不会舍不得这点东西,“对了,我想起一件事,那个陈安修是不是你和梅子的老同学?”
“是啊。”蒋轩给他爸爸倒杯茶说,“从初中就是好朋友呢,他以前还常来咱家玩呢,爸爸,你不是也见过吗?”
从外面的冷风刚进到暖气房中,蒋伟明的鼻子有点不适应,扯了张纸巾拧拧鼻子,“有印象,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你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吗?”
蒋轩疑惑,“爸爸,你今天怎么对安修感兴趣了?他和梅子一样,陈家村的,家里除了父母就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他家里有什么厉害人物吗?”
“他大伯陈建明在市中区工作过,但是已经退下来很多年了,他有个四叔在部队上,不过在广州,前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好像是个团长。”
蒋伟明摆摆手说,“团长也算不上什么,应该请不动章氏的人。”
“爸爸,是不是安修弟弟的那件案子有什么变化?”
蒋伟明点点头,“变化大了,代陈天雨出面打官司的是章氏财团的首席律师,先不提章氏后面的政治背景,光想想章氏庞大的律师团,朱副书记这年恐怕要难过了,对了,这边的律师重新提请新的司法鉴定,直接越过了绿岛市,来的是北京那边的权威,今天开会的时候,张书记话里话外的就警告,有些同志不要滥用人民赋予的权力,这官场上啊,就怕不犯错,一旦犯错被人揪住,有几个能落得好啊。张书记和这朱副书记面和心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很,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我看这天是要变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空小图,寒绯樱,狼雨,燕子,空小图,望天君,郁,寒绯樱,ran和随便逛逛的地雷。
修改时候一不小心贴重复了,v章字数不能减少,今晚一定改过来,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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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章
章时年已经走了三天了,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即使房门关着,陈安修也能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一股炸肉的味道,最近难得失眠,都是因为章时年临走的提议。抛弃其他的不说,章时年这个人也算可以,自己和他在一起,感觉也挺自在的,而且这人和吨吨相处也不错,如果是个女人好了,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疑虑。可惜他是男人,世俗的压力他可以不计较,但家人他不能不在乎,爸爸就是再乐观,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天雨,天晴如果知道了,该怎么看他这个哥哥,最关键的是妈妈那一关就过不去。
想来想去,想得头都大了,陈安修将手里的银行卡抛上又抛下,同样头疼的还有这笔钱,如果章时年不再回来,他还能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把钱留下,现在人都回来了,他再拿这些钱就有点烫手啊。
“大哥,你一个人闷在屋里干什么呢,妈妈刚做好的炸肉,还烫着,你快来尝尝。”陈天晴意思性的敲敲,手里端着一盘子炸肉串进来。
有两个哥哥的身高摆在这里,陈天晴也不会矮到什么地方去,身高接近一米七,皮肤很白,小圆脸,眼睛不算很大,五官单独看没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整体搭配起来还是挺顺眼的,一看就是那种很乖巧的女孩子,事实上也是,她上学时读书很拼,眼睛有三百度的近视,眼镜有时候戴,有时候不戴的,此时鼻梁上就架着一副小黑框眼镜,长头发用大鸭嘴夹别在了脑后,及膝长毛衣,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大红色方格的围裙,脚上穿着的是棉拖鞋。
“今天看着精神不少,睡过来了?”前天下午,他开车去火车站刚把人接回来,说是路上累着了,人也恹恹的,回家吃了两口饭就去睡觉去了,昨天也在睡。
陈天晴把盘子在放在窗前的书桌上,笑说,“咱妈说,再不醒,就直接睡到明年了,炸肉,趁热快吃。每年过年,咱妈才有兴致做这个。”
做炸肉前,肉都需要腌渍一段时间,调料入了味,炸出来的肉才香,陈安修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有点烫,但真的很好吃。小时候过年前就盼望着妈妈做这道个。
“大哥,你先吃着,我和妈再做点。”
“我刚才看着炸了不少了,还没做完呢?”
“还有些鱼和丸子要炸出来,妈说就这一锅油了,不想在费二遍事。二哥带着吨吨说是去市区买灯笼了,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不用管他们两个,最近也没下雪,山上的路很好走,他们俩迷不了路。”
“也是。”
*
此时在蒋家。
林梅子和蒋轩的妈妈范琳正在厨房里包饺子,蒋轩的妹妹蒋瑶在自己屋里打电话,蒋轩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听到门上有钥匙响,过来开门说,“爸爸,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蒋伟明把公文包递给他,脱了外面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就是例行的春节前的布置。哪年都差不多。”看到客厅一角放着不少礼盒就问,“这是要送去哪里的?”
“给梅子姑姑家的。”
“恩。”蒋家不缺这点东西,蒋伟明也不会舍不得,“轩轩,你过来一起坐,我有个事要问你,你前些天在家和我吵,说为了陈家的案子,那个陈安修是你和梅子的同学?”
“是啊。”蒋轩坐下给他爸爸倒杯茶说,“从初中就是好朋友呢,他以前还常来咱家玩呢,爸爸,你应该还记得的,个头挺高的那个。”
从外面的冷风刚进到暖气房中,蒋伟明的鼻子有点不适应,扯了张纸巾拧拧鼻子,想想说,“有印象,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你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吗?”
蒋轩疑惑,“爸爸,你今天怎么突然对安修感兴趣了?他和梅子一样,陈家村的,家里除了父母就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他家里有什么比较厉害的人吗?”
“比较厉害的?他大伯陈建明在市中区工作过,但是已经退下来很多年了,他有个四叔在部队上,不过在广州,前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好像是个团长。”
蒋伟明摆摆手说,“团长也算不上什么,应该请不动章氏的人替他家出头。”
“爸爸,是不是安修弟弟的那件案子有什么变化?”
蒋伟明点点头,“变化大了,代陈天雨出面打官司的是章氏财团的首席律师,先不提章氏后面的政府背景,光想想章氏庞大的律师团,朱副书记这年恐怕要难过了,对了,他们的律师重新提请新的司法鉴定,直接越过了绿岛市,来的是北京那边的权威,今天开会的时候,张书记话里话外的就警告说,有些同志不要滥用人民赋予的权力,特别包庇家人犯罪行为的更是要不得。我瞅着这话应该是冲着朱副书记说的,张书记和这朱副书记面和心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很。这官场上啊,就怕不犯错,一旦犯错被人揪住,有几个能落得好啊。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明年这天恐怕要变变。”
“怎么会这样?”蒋轩虽然高兴陈家终于脱离困境,但这急转直下的情况还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安修什么时候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了?
蒋伟明闭着眼睛,手指在大腿上有规律打着拍子,然后说,“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勤走动走动,去送梅子的时候,顺便陈家坐坐,也不费事。正好过年,带点东西过去。”
蒋轩明白他爸爸的意思,但总觉得这样太势力了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上赶着巴结?他和安修这么多年的朋友,至于这样吗?
蒋伟明看他那一脸别扭劲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赞同的摇摇头说,“到底是年轻不懂事啊。”
“不是,爸爸,这种事……”
厨房的门没关,蒋家父子俩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在林梅子的耳朵里,听到这里,她擦擦手出来说,“蒋轩,你听叔叔的,这件事就是叔叔不说,咱们年前也应该到安修家里走走的。再说今年陈叔还伤着腿了,于情于理,咱们都是要过去一趟的。”
蒋轩听她这么说,就点点头答应下来,“你也这么说了,我去储藏室里再挑挑。”爸爸在这个位置上,逢年过节的,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上门送礼的。储藏室和车库的东西堆了不少。
“梅子也坐吧,和你姨包了那么多饺子,坐下歇歇。”蒋伟明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他觉得这个儿媳妇比自己儿子成熟懂事,具体表现在很多方面,他们家的家境一直算是不错的,蒋轩从小养成的性子就有点心高气傲,很多时候不懂得低头和退让一步,他现在还在位置上怎么都好,别人总会给他两分面子,但是他也干不了几年了,马上面临的就是退休。到时候谁还能处处护着他,这个儿媳妇就不一样了,懂事,知进退,关键是她的劝,蒋轩还肯听。“这次开会,遇到你们检察长,他和跟我夸你工作务实认真呢,好好干。爸爸在的一天,你和蒋轩都吃不了亏。”
“谢谢叔叔。”
*
陈家的亲戚很多,今年陈爸爸又遇上这件事,上门来看的亲戚就更多了,从年初三到年初十就没断过一天,四叔一家也从广州回来过的年,年三十下午来的,他们最小的堂妹陈天蓝今年才十六,上高一,和天晴经常打电话,网上聊天,关系还比较好,来之后就和天晴挤在一张床上睡,一直到他们年初四离开。
亲戚来了,你不去就是失了礼数,于是作为家里的两个儿子陈安修和陈天雨又忙着去别人家拜年,忙着忙着就出了十五,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
年三十晚上的时候接到章时年的一个拜年电话,以后每隔一天就会有一次,这几天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陈安修翻翻通讯记录,确实没有未接电话,就把手机扔到床上。
“大哥,你是不是在等谁的电话?”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有那么几次,一个电话能打上一个小时,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看那鲜活多变的表情,电话那边肯定也不是陌生人。
“也算不上。”有就接,没有就不接,其实也没什么。
“望望。”陈安修的表情有点为难。
“你想说什么?”陈天雨真是很不喜欢这个小名,总让他觉得是在唤小狗,可是赐名的爷爷没等到他长大就去世了,连个给他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这只是个小名,现在除了一些相熟的长辈,已经没人喊他这个名字了。
“望望,你觉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会不会很怪?”陈安修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挨着天雨小声问,家里应该就属弟弟的思想最开放,先问问弟弟。
陈天雨剥橘子的手一顿,侧头看他,“你在外面干什么了?”天雨的敏锐明显遗传自陈妈妈。
陈安修咳嗽一声,移开目光,表情还挺无辜的说,“我能干什么,我就是问问。”
他挨得近了,天雨浑身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说,表情明显带着厌恶的说,“很恶心。”
“恩?”天雨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是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很恶心。”天雨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天雨的厌恶不是装出来的,他真的很厌恶,陈安修看出来了,“这样啊,我以为你会说,不管你的事情,无所谓呢。”
“所以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年二十五那天送大哥回来的那个男人他见到了,他当时就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啊,竟敢用这种语气教训大哥。”陈安修的动作很快,陈天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用蛮力压平在沙发上了。
“起来,重死了。”
陈安修像小时候一样,双手夹着他的脸捏,“没感觉比你胖多少啊。”
“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客气了。”
陈安修很气人的表示,“不客气的也没用,你忘了,你打不过我的。”
陈天雨笑的别有用心,在陈安修的身后磨磨手掌说,“确实,打是打不过的。”从小就不是对手,等到自认为身手还可以的时候,这人在部队里磨练的比他更厉害,这个人的脚步,他好像从来就没跟上过。
不愧是多年的兄弟,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陈安修马上就知道天雨想干什么了,他跳起来就想逃,天雨的手臂早就等在那里了,双臂一收,把人锁在身上。陈安修有个致命的弱点,他腰上怕痒啊,被人挠两下,全身都软了。天雨的手臂抓的很紧,他虽然有别的手段可以挣脱,但对自己的弟弟实在无法下重手。
“哈哈哈……我不敢了……望望……我不敢了……”骨气这种东西不值钱,能不要的时候就不要了。
陈天雨的眸色深下去,加重手上的力道,说,“我看你以后还故意找事不?”
“哈哈……望望……你再不放手……哈哈哈……我也不客气了……”陈安修的双手掐在陈天雨脖子上。
陈妈妈在外面就听到这屋里乒乒乓乓的,推门进来看到这情形,笑说,“我说你们两个都多大了,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和小的时候一样闹。”
“妈……救命啊……望望要痒死我了……”
“妈,你是没见,大哥刚才欺负我。”陈天雨同样不甘示弱的告状。
“我是头一天认识你们俩呢。”陈妈妈过来拉陈安修,陈天雨也顺势放开了手。
话是这么说的,陈妈妈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三个孩子从小到大感情都这么好,没有比他们做父母的更高兴的。
“妈,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陈安修问。
“被你们这么一打断,差点把正事忘了,你小舅从美国打过来的电话,你去和你小舅说两句话吧。晴晴正在那屋里说着呢。”
“我和小舅都好几年没见了,妈,你让我说什么啊?”不是他不愿意接,主要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小舅应该也没特意提到我接电话吧,要不,妈,你就当我不在家吧?”
“你这不在家呢,怎让我当你不在家。随便说两句,问问你小舅身体好吗?什么时候回来?难的不会说,简单的还不会?”
“我问了,小舅也不会回来的。”陈安修小声嘀咕,他哪里有那么的能量,姥姥姥爷都请不动。
抵不过妈妈的坚持,陈安修还是去接了电话,“小舅。”
电话那边停了一下,陈安修想小舅应该在猜这是陈安修还是陈天雨,刚想自报家门呢,就听那边一个略显陌生的男声响起,“是壮壮吧?”
竟然没猜错,“是我啊,小舅。很久没见你了,你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壮壮,听你妈说你从酒店辞职了,现在准备做什么呢?”
“还没打算好。”话到这里,彼此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陈安修赶紧把最后一个问题问了,“小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姥姥姥爷都挺想你的。”
“我有空就回去。”
如之前的预料,果然没有确切的答案,陈安修挤挤眼睛,示意妈妈救济,真的没话说了,接下来就要冷场了。
陈妈妈心里叹口气,接过电话说,“长宁啊,国际长途很贵,没事的话就挂了吧,有空就回来。”每次结束语都是这句话,但没见效几次。
*
陈爸爸短时间内无法下地走路,家里这么多事,陈妈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陈安修决定留在山上,把建材店和山头打理起来,至于吨吨,准备给他转学。
江新宝老人听说陈安修不准备去市区工作了,就来陈家说,想把那个小饭馆留给陈安修,他现在年纪大了,很多活也做不动了,膝下又没有儿女。陈家推脱不掉,陈安修决定先帮帮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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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章
江三爷的小饭馆已经开了三十多年了,一直没也没个正经名字,因为在这条街的南头,镇上的人一般就叫街南边那家,即使现在街道扩建了,再往南去,又建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店铺,饭馆也有,但说起街南边的那家,大家普遍的认知还是这一家。
小饭馆前面是个大院子,用一道篱笆墙和大街意思性地隔了一下,小饭馆的房子十来年前推到重建过一次,盖的是当时很流行的大宽屋,那个时候盖楼的还是少数,这种大宽屋就是很好的房子了,顾名思义,这种房子就是宽,像陈安修的那种老房子,外墙南北普遍都是四五米,这种大宽屋少说也有七八米,房子面积大了,一进去就感觉特别敞亮。小饭馆有三间大宽屋的面积,左右两边各隔出来三个小包间,中间留出来的这个房间稍大点,整齐的摆放了十来张桌椅,有四人桌,也有两人桌,正对门口的小柜台是收钱的地方,后面的架子放着的是各种酒水,饮料,也有香烟。
小饭馆里除了江三爷,还有三个人,一个厨师叫周海,四十多了,个头不高,挺着个啤酒肚,皮肤很黑,听说老家是西北那边的,具体什么地方,陈安修也不清楚,他在附近的张家洼村做的上门女婿,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两个女儿都很大了,一个叫孙晓的男孩子,二十出头,主要是负责上上菜,收收钱,还有一个是周海的老婆叫张春丽的,她不是全天在这里,她只在饭点上过来,主要负责刷刷碗,清清垃圾,平时在家里还有不少农活要做的。
“剔掉骨头的肘子下锅之前一定要用麻线绑起来,要不然炖出来,肉就很散,不好下刀子,还有骨头不要丢掉,要一起放进去,这样炖出来的汤才香……”自从陈安修过来后,江新宝就在厨房里开小灶,手把手的亲自教。
“哦……”说实话,陈安修的兴趣不是很大,他从来就没想接手过江三爷爷的饭馆,不过看老人家这么坚持,他也不好做那些扫兴的事情,也就认真听了,还像模像样的拿了个本子一边听一边记。
江三爷爷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只是交待,“别光记在本子上,要记在脑子里。”
陈安修点点太阳穴附近,笑说,“三爷爷,都记在这里了,调料都放上了,你快开火吧,我还等着尝尝你炖的肘子呢。”
“你这个孩子。”江新宝无奈的摇摇头拧开火灶,继续说,“炖菜的话用后肘子好,炖出来汤浓,红烧的话用前肘子好,个头是小点,但肉好吃,有嚼劲……”
现在还没出正月,绿岛市的天气还很冷,前两天的山上还下过一场大雪,从小饭馆东边的窗子望出去,就是陈家承包的山林,很多地方还被积雪盖着,树枝上,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陈安修在心里盘算着,等天气暖和了,山上该种点什么,虽说爸爸也没指望这片山林能赚什么大钱,但这么一大片山地,只养养鸡,种那么点果树,好像太可惜了。留在山上帮忙是看家里如今这样,临时做出的决定,望望有公司,晴晴要上学,除了他还能靠谁来照顾爸妈,爸妈养了他们三个,总不能病了的时候指望别人来照顾吧。但事先也没做好打算,现在就有点茫茫然没有头绪的感觉。
“白切鸡一定要是村子里散养的土鸡,市场卖的肉食鸡做出来一点滋味没有,吃蜡烛一样,以前我都是提前和养鸡的人家提前打好招呼,就喂点麦糠,碎玉米和草就行,不要喂鸡饲料,用的时候就让小孙去拿,不过,你们家自己养着,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还有这么多讲究吗?怪不得咱镇上这么多饭馆,就你这里生意最好呢。”
“价钱是贵上一点,但时间长了,谁家的东西好,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疗养院那边都经常来咱们这里要菜的。”
“恩。淡水鱼主要是山上水库里的,柜台那边的本子上有老唐的电话,要什么鱼,要多少,直接给他打电话就行,他家和我合作很多年了,要什么质量的,老唐都有数。咱山上的水好,养出来的鱼也不错,就近送过来也新鲜。”
“恩。”陈安修一一都记下了,看到江新宝又在收拾鱼,他赶忙说,“三爷爷,你做这么多菜,最近店里都没什么人啊。”刚过完年大家肚子里油水都很足,各家饭馆的生意都很清淡,周海他们也都没来上班。江家的小饭馆还算是不错的,但上门的大多也就是在镇上开店面的,过来点上两个小炒,再要上几个馒头带走,基本没什么人点大鱼大肉的。
“他们不吃,咱自己吃,我看今天的天气也太不好,下午说不定还要下雪的,应该也没什么人来了,待会咱早早把门关了,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午饭就别做了,这些菜咱带回去吃。”
“就是全家吃也差不多了,三爷爷别做了,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这样一起吃饭的事情常有,陈安修也没什么可拒绝的,有时候是陈家做点好菜,会叫上这位老爷子,有时候是老爷子带着菜去陈家,前后邻住着,相处的和一家人一样。
屋里的信号不太好,陈安修出去给妈妈打完电话,抬头看看天阴地更厉害了,西边的天上都是厚厚的铅灰色的云,看来真是会下雪。
回去的时候,屋里多了一个人,陈安修也认识,在镇上开窗帘店的叫刘方,和陈爸爸年纪差不多,他家的窗帘店离着陈家的建材店挺近,装修房子的人经常是去陈家买了建材,回头还要去刘家买窗帘和门帘子。
“刘叔,想吃点什么?”
“是安修啊,随便什么,清淡点的就行,最近头痛,正好问问你三爷爷有个法子治治不?”小镇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所以说江新宝年后想把这小饭馆留给陈家大儿子的消息,大家早就听说了,如今看到陈安修出现在这里,刘方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那就来个老醋白菜,我多放点醋,早上刚买的芹菜,很新鲜,清炒一个芹菜虾仁怎么样?”
“行,是个会做生意的,我待会尝尝你的手艺。”刘方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不太相信陈安修的手艺,如今的年轻人都是家里娇着长大的,会做饭就不错了,能指望好吃到哪里去,不过都是街坊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安修推荐的那两道菜也不贵,他不好意思驳了这孩子的面子。
东西都是现成的,这两道菜又是很简单的家常菜,陈安修很快就做好了,他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就听刘方在说,“三叔,想起这件事,我就生气啊,年前不是给孩子买了辆车吗?前几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是4s店的,最近有活动,要返三千的折扣给我,让我提供账号和密码,说是直接打给我,我当时也糊涂了,想着银行卡在我手里,他们知道密码没用,就给了,谁知道当天晚上一查,里面五万块钱就没了,我这一想,半边头都炸了,吃什么都犯恶心。”
“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想了,钱没了,以后再赚,人活着,还怕赚不到钱,你这偏头痛是第一次?”江新宝问。
“也不是,以前有过,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毛病,疼的时候就吃点止疼片,挨挨也就过去了,这次是止疼片也不管用了,想着来你这里问问。”
“壮壮,你去厨房里找块白萝卜,切碎了,压成汁,拿出来,我有用。”
“好,我这就去,三爷爷,刘叔你先坐着,我去忙会。”
刘方在额头上捏了捏,说,“这个孩子挺勤快。”
“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店留给他,我闭上眼也放心。”
陈安修把压的白萝卜汁盛放在一个一次性纸杯里,江新宝让刘芳仰起头,把萝卜汁滴到他鼻子里,两边都要,大概过了有是十来分钟吧,刘方就说,“好像真没刚才那么疼了。”
江新宝把剩下的萝卜汁递给他说,“这个不是药,用了不会马上就好的,但能轻快点是真的,就是不疼了,也再用半个月,以后头疼的次数就少了。关键是你的心要放宽,别总想着这些愁事。”
陈安修知道,这就是江三爷爷的那些老方子了,年轻人都不大信这个,像刘方这种年纪大点的,还是有信的。
刘方道了谢,又尝尝了陈安修做的菜,虽然比不上老人家的手艺,但火候已经到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他称赞了一番,说要打包带回去,陈安修给他又扣上两个盘子装在塑料袋里,镇上的外带一般都是这样的,连着盘子一起带走,吃完饭再把盘子送回来。几步远,都不费事。
要下雪了,陈安修又到山上去看了看他家的鸡棚子,最近天气冷,鸡就在棚子养着没放出来,他重新换上水,又撒了鸡食,关好门,棚子外面的油纸也压好。
做好的饭菜装在食盒里,陈安修拎着,江新宝在后面锁了门,从成串的钥匙上拆下来一把交给陈安修,“壮壮,这一把你拿着。”
“不用这么急,三爷爷,这事以后再说吧。”
“就是个钥匙,你哪天不想要了,就再给我,我还能赖着你不放吗?”
“那好吧。”老人家话说到这里了,陈安修就把钥匙接过来,装在贴身的口袋里了。
路上有水,天气冷,结了冰,陈安修一手拎着食盒,另一手搀着江三爷爷,刚转过弯去,就看到自己店门前立着一道俊挺的身影。
那人看到他,唇角露出一抹极清淡温柔的笑意。
陈安修突然觉得心跳有一点点失速,真的只有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小到应该可以忽略不计。
陈安修眨眨眼,眼睫毛上好像有什么很湿,一抬头,竟然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下来,明明现在是中午,但天色黑地都快像傍晚了。对于这雪景,他可没什么浪漫细胞欣赏,他心里反复在暴跳的是,下大雪意味着公交车停开,意味着下山的路被堵,意味着章时年走不了,可是他妈和天雨都在家,他要把章时年安置到什么地方去?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他和章时年做不成情人,也不能大雪天把人撂在大马路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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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章
“你怎么过来了?”自觉调整好了心态,某人大大方方摇摆过来了,好几天没接到电话,还以为这人又消失到外太空去了。
“过来看看你。”章时年回答听起来理所当然。
“不就两只耳朵,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看的?”不行,这话听着怎么有点牙酸呢?
章时年轻笑,大概也是觉得这人难得别扭的样子有趣极了。
章时年也没看错,陈安修心里确实有点别扭,原先两个人的关系没挑明之前吧,他还可以插科打诨,耍赖装傻,无所顾忌,但自从章时年说了来真的,他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难道是以前觉得怎么都不会有结果的,反而比较放得开,现在知道某个过程会产生一定的结果,所以不得不谨慎一点了?
真头疼,章时年这个人一定是他命中的克星,不管将来他们的结果如何,他和章时年相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来让你这么苦恼?”有人明知故问。
陈安修双眼发亮,递给他一个无比赞赏的眼神,“我第一次发现你也很聪明。”
“你的意思要我现在走吗?”
就是这么想的,不过,“雪下得还挺大的。”这一句怎么听都不像是赶人的话啊。
章时年抬头看看天空,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姿态优雅,语气悠闲,“是挺大的。”
陈安修等了一会,可恶啊,竟然没下文了,“山路下了雪容易打滑。”
章时年淡淡的说,“恩,不过我驾驶技术还不错。”他还记得这是小家伙曾经夸他的话。
陈安修看看旁边停着的那辆越野车,好像还是春天那一辆,“你什么时候来绿岛的?”
“刚到。”
陈安修心里算算,从北京到这里,自驾车快的话,也要六七个小时的车程,“你吃饭了吗?”
章时年眼底的笑意浮现又很快隐没,“早饭吃过了。”
那就是还没吃午饭,天又这么冷。自己还欠人家俩人情呢,刚过河,就拆桥,这种行为好像太不道德了,算了,留一天也没什么,“我家里没地方住。”
“没关系,我很快就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安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建材店的院门,然后没什么顾忌地把一整串钥匙抛给他,“你先把车开到院子里,进屋暖和一会,我回家送完饭,很快就过来。”
“好,你去吧。”
刚才架子摆的那么足,现在答应的还挺痛快。陈安修忍无可忍的大大的白他一眼。
章时年终于失笑出声。人怎么可以有趣到这种地步。
“你要是不冷,一个人留在这里发神经吧,我走了。”坚决不承认被章时年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
感觉很长,其实时间也就过了五六分钟,陈安修重新搀起江三爷爷的胳膊说,“走吧,三爷爷,咱回家。”
“刚才那是你的朋友啊?”两人的交谈中虽然没什么亲密的话语,但感觉相处挺自然的。
“算是吧。”都认识快一年了,对外说是个朋友也不算谎话。
“那年轻人长得可真好。”
陈安修自然而然的说,“也就是能看而已。”
江三爷爷呵呵笑。
“三爷爷,你笑什么啊?”有种什么东西被戳破的小尴尬。
“看来你们关系还真是挺不错的。”
这种表面嫌弃,内心还乱骄傲一把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是对极亲近的人才能用的吧。
陈安修厚脸皮惯了,被人笑话了,飞快就能恢复过来,“三爷爷,待会回家,你可千万别和我妈他们提,我有朋友过来的事情。”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才不管呢。不过你们那个店里好久没住人,今天又下雪,应该挺冷的吧。”
“是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虽然屋里有炉子,可那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生炉子,我还是待会过去看看吧。”
回家热了菜,只吃了半碗饭,陈安修就提出今晚想去店里睡。
“家里暖暖和和的不住,去店里睡干什么?”陈妈妈想不明白了。
陈天雨也看他,心里有些紧张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去年正月里,不是有人趁着下雪,大家都回家了,连续撬了好几家店的锁,偷东西的人至今都没查出来吗?再说我看这雪这么大,明天一大早就得去鸡棚那里看看,一来一回的路上要耽误不少时间,不如就住在店里方便,就一两个晚上,点上炉子也挺暖和的。”
一般说来,镇上的治安还是挺不错的,不知道底细的外地人很少,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去年确实发生过那么一件事,他们家的卷帘门都被撬坏了,“那你多带两床被子。”
陈安修走的时候,吨吨也想跟着过去,陈安修想想店里很久没人住,可能有点潮,就没同意,吨吨的身体虽然看着不错,但比起一般的孩子还是弱点,“吨吨乖,今晚和叔叔一起睡吧,爸爸就住一两晚上就回来了。”
吨吨神色倔强,小手攥着的他衣角不松开,这时天晴过来抱他,“要不,吨吨今晚和姑姑一起睡吧,吨吨很久都没陪姑姑一起睡了。姑姑在学校里可想吨吨了。”
吨吨还是拿眼睛去看陈安修,见这里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就对陈天晴点了点头。
“吨吨真听话,姑姑最喜欢吨吨了。等雪停了,姑姑带你下山去糖球会,咱们买各种好吃的,吨吨你想吃什么,糖球还是烤肉?”陈天晴抱着吨吨对陈安修使个眼色。
陈安修笑笑,拍拍吨吨的背转身出去。
正月里不理发,正月里不动土,国内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风俗,绿岛市也不例外,所以在秋里镇上正月里像理发店,还有陈家这样的建材家装店,开门就挺少的,反正开了门也没什么生意,纯粹浪费时间,陈家每年都是进了农历二月才开门的。
从去年腊月陈爸爸出事,关了店门,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了,很久没人,屋里一进去果然就有点潮湿。章时年已经坐在屋里的板凳上等着了,手上拿着一本不知道过期多久的杂志,是陈爸爸用十元一摞的价格,从收破烂那里换来的一大堆中的一本,陈安修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章时年这人真是什么书都能看的一派悠闲自在,他有时候忍不住想,不知道给他字典,结果会怎样。
“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我吃饭一向都这么快。”以前在部队里,锻炼的吃饭是很快,退伍回家后,他妈妈说他吃饭跟土匪一样,太难看了,所以他现在吃饭都会刻意放慢,这样一来,反而比一般人还要慢点了。
章时年是知道他这习惯的,笑了笑,并不反驳他。
陈安修心道算你识相,还知道在别人屋檐下低低头,他把手里的面条和一应物品递给章时年,然后去把床铺扫了扫,放上被子,“你要是累了,先上床躺一会,我去生炉子,给你下面条吃。”
这间屋和店面只有一墙之隔,房间并不大,就放着一张大木床还有一张旧桌子,两把椅子,床脚那里有块一米多的暖气片,偶尔的只有陈爸爸会在这里午睡,炉子在店面里,陈安修去外面的院子一角拿了木头和煤进来,点火生炉子,放上热水壶,给暖气管里加满水,炉子旺了,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面条是压面,压面就是用机器压出来的面条,镇上有专门这样的店,想吃什么样的面由自己家定,想吃豆面的,就带豆面和面粉过去,想吃绿豆味的,就带看绿豆面过去,除此之外还能做些菠菜面和西红柿面。陈安修今天带来的就是陈妈妈去压的豆面条,因为加了黑豆粉,所以面条看起来有点黑。
与豆面一起带过来的还有鸡蛋和大火腿,店里有简单的油盐调料,陈安修支上锅子,火腿切片和鸡蛋一起煎熟了,然后换上清水下面,面出锅后盖上一层火腿和鸡蛋,“你先将就吃点吧,晚上再给你做点好的。”现在不是不能做,只是他怕做出来,章时年早就饿死了,他可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你坐过来一起吃点。”章时年心知他这么快回来,肯定在家没吃多少。
陈安修摸摸肚子,确实也有点饿了,看看锅里还有不少,就跟着一起吃了点。
饭后陈安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说,“看这天,好像要下场大雪的样子。”
“待会上网查查天气。”章时年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那个做不得准,山里的天气变得快。对了,你带电脑过来了?”
“在车里呢,你要用?”
“我想开个淘宝店,卖农家的山货,你觉得怎么样啊?”
“主意倒是不错,但是你不打算到市区工作了?”章时年原先没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意思。
“家里忙不开,再说我还要照顾吨吨,工作不太好找。”
“吨吨,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
“吨吨又不是你的儿子,我哪里用你和我一起照顾啊?”这应该算是委婉的拒绝吧。家里没人会同意的,他迈不出这一步。
“真的不给我们彼此一个开始的机会吗?”章时年从后面拥住他,贴在他耳边轻声问。
大哥吃饭时说的那个理由也算是充分,但陈天雨总觉得以后蹊跷,此时站在店门口,他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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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我可以承诺你,无论将来如何,我不会做先放弃的那一个。”
章时年的眼睛里有克制和隐忍,但更多的是认真,也许是被他眼中强烈的情绪骇到,陈安修这时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章时年这次是真的准备和他死磕到底了。
一直以来,章时年留给人的印象,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做起任何事情来就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淡定,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让他特别为难的,陈安修有时候会不怀好意的想,一个男人做到章时年这个份上还真是挺招人恨的,哪天给他块铁板踢踢就好了,最好是踢一脚,脚腕就崴了的那种。
但当有一天发现自己变成那块铁板了,又是另外一个感觉了,“嘿,我说老大,你别弄的气氛这么紧张行不行?跟人宣战一样。”
“所以你的回答呢?”章时年语气执拗,扣在陈安修腰上的手臂收紧,并不因为他的回答转移注意力。
“这么有深度的问题……”陈安修的眼神左右游移,就是不落在章时年的脸上。
章时年轻哼了一声,“既然这么有深度,那我们就先探讨一下。”脸越靠越近,直到两人高挺的鼻尖相抵。
陈安修的后面就是桌子,退无可退,他后仰着头,努力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喂,你有这样探讨问题的吗?”这种情况,应该先给一拳呢,还是先踢一脚,他还在这种不是一般无聊的问题中纠结时,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啊,我的电话。”终于找到个借口把人推开,手脚有些不太协调的逃走,“望望?什么事?”是天雨的电话。
“也没什么,我就想问你一个人在店里呆着无聊吗?要不要我带副牌过去和你打发打发时间?”陈天雨打电话的同时,看到他大哥走到门前看了看,他迅速隐到树后。
“不用了,店里有电视呢,我看一会就准备睡个午觉了,雪这么大,你别出来了。”陈安修说完这句,手机那边没了声音,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信号啊,电话也没断线,“望望,望望,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摇了摇,嘀咕一声,“是不是手机坏了?去年刚买的,应该不会这么悲惨吧?”
“要不要用我的?”章时年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
陈安修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让望望听到就惨了。
“哥?”
“望望,刚才怎么了?”
“可能我这边信号不好。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睡觉的时候关好门。”
“哦,行,公司那边不忙的话,就在家里多待两天。”
“恩,那我挂了,哥。”
挂断电话,陈安修门口站了站,这一会真安静,明明刚才还听到有孩子们在街上跑的,踩地雪地里各种杂乱的脚印,他想了想,决定把外面的卷帘门拉下来。刚才屋里太暗,开着卷帘门还能透点雪光进来,这会天色愈发昏暗,开不开这门都差不多了。
隔着围墙,南向的窗户那里有灯光泄露出来,陈天雨立在树下,一直看着他灯光,他在想哥哥和那个男人在干什么?也许在说话,也许亲吻,至于上床,应该不可能吧?以他的个性,他应该会害怕再弄出一个孩子吧?
是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陈安修不是他的亲大哥,他知道吨吨是那人自己生的。
那还是吨吨一岁那年夏天的事情了,大哥十八岁未婚生子,吨吨出生后户口一直没法上,计划生育那边隔三差五就上门找,与计划生育同样频繁上门的还有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两人都带着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那种读过很多书,脾气也很好的那种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带着工作证,健康证还有各种的证明和礼品一大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他们想收养吨吨。他们来过很多次,但最后爸妈还是拒绝了,其实那时上门想领养吨吨的也不是他们一家,只不过这对夫妻态度最诚恳,各方面条件也好,爸妈一度动摇过而已。
得知真相的那天,他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夏天热,爸妈房间的窗子开着,他听到爸妈在说话,提到大哥,提到吨吨。
爸爸先说话的,“这小张两口子人不错,俩人都是博士,还是在海洋研究所里工作,那里都是有学问的人待的地方,吨吨如果跟了人家,应该不会受委屈,总比现在好,上不去户口,将来就不能上学,小黑户一样,有吨吨在,将来壮壮娶个媳妇都不容易。”
妈妈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吨吨是壮壮怀了九个多月生下的孩子,咱们要是给送了人,壮壮将来会怎么想啊,而且吨吨这孩子,你都抱了大半年了,你舍得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好像整个脑子都懵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大哥一个男孩子怎么能生孩子?接下来又听妈妈说,“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长宁,有时候我就在想啊,如果长宁知道壮壮就是他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常年在国外不回来。总觉是全家人联手把长宁逼走的一样。壮壮现在年纪小,不懂得做爸爸,等他那天明白过来了,咱又把吨吨送人了,壮壮肯定得埋怨咱们。我可不愿意壮壮和长宁一样。”
“算了,算了,咱们谁也不送了,明天打电话和小张他们说明白了,说心里话,真要送了,吨吨这个孩子我真是舍不得,他比晴晴小时候还乖,我们都养大三个了,还怕带不大一个吨吨嘛,我去再把奶热热,待会吨吨估计就该醒了。”
他听到这里,吓得连忙悄悄回了屋。喊了十五年的哥哥,他最喜欢的哥哥,突然在那天知道不是亲生的,还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这对他的震动不是普通的大。
但光是这件事,还不足以改变什么,毕竟是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真正让他心里发生变化的是上了中专之后的事情,中专的学业比起初中来真是轻松多了,谈恋爱的人多了,校园里随处可见成双入对的男女学生,宿舍里的电脑里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动作片,有次温凯不知道在哪个网站下的,打开之后竟然是两个男人的,大家抱着好玩的心态一边看一边评论。可他却陡然间明白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不可能是一个女人让他哥哥怀孕了,也就是说曾经有个男人对他哥哥做过同样的事情。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反复亲一个人的脸,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容貌,可当那个人喊了一声望望后,他一下子就吓醒了。
他不清楚这算是什么感情,是情人间的喜欢吗?好像也不是,他不想对哥哥做什么,却又忍不住想去接近他,每次靠近了,又总是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这种矛盾的感觉折磨的他都快疯了。
在雪地里里站久了,腿脚有些麻木,陈天雨跺了跺棉鞋上的雪,转身离开。他将来会结婚,哥哥也是,但结婚的对象不会是个男人,他厌恶任何同性的行为,也不愿意哥哥被个男人压在底下欺负。
*
“不知道望望是不是知道了些是什么,刚才总觉得他语气怪怪的。”
“什么都没做,你倒是先心虚起来了。”章时年去车上把电脑拿给他。
“希望是我多想了,我锅里煮上了栗子,待会才能吃,现在你先和看看淘宝店,应该卖点什么,做个什么风格的。”
章时年坐到他身边,“你们这山里这么多东西,还怕没东西卖吗?”
“也是,茶叶,山货,土鸡蛋,农家自制的腊味,你说山里的野菜有人买吗?”
“肯定有的,山野菜的味道不是大棚里种出来的能比的,不过山野菜恐怕需要后期加工一下,否则保存期限太短了。”
“你说的对,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两个人有商有量,有时会停下来争论两句,锅里的栗子熟了,勾人的甘甜味弥漫的满屋子都是,陈安修把熟了的栗子捞在一只海碗里,放在旁边,稍微凉一点,两人一边剥一边继续说,两个人商量着来确实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多了,连陈安修也承认,在很多问题上,章时年比他看的远,给的意见也中肯实在。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雪一直下到傍晚,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北风吹得窗外的树枝呜呜的响,外面的路上积雪已经有厚厚的一层了,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镇上的人店铺大多都关门了,只有一些小超市和零售店还开着,在这漫天的风雪中,隔好远一个的路灯也有种昏昏欲睡的不明亮。陈安修拉着章时年到江三爷爷的小饭店里拿菜。
“这些,这些,咱们都拿走,这些有叶子的,留一晚上就不新鲜了,改天买更新鲜的补上。”
两人各拎一大袋子往回走,陈安修拢拢衣领在雪地里蹿的比兔子还快,回头见章时年没跟上来,就跑回去拉他,“我说章先生,你倒是快点啊。外面很冷啊。”
章时年无奈,他还真是没尝试过和人手拉手在雪地里疯跑这种事情,自打遇上陈安修,总是有无数的人生新体验在等着他。
林梅子休班也被这场雪堵在了山上,不过明天是周日,她倒也不是很担心,姑姑的小超市里是不卖菜的,她出来买点肉和菜,准备回家做晚饭,付钱时听到陈安修的声音,赶忙出来,两个人影还是远去了。
“地上雪这么深,你上来我背着你走,不过看到人的时候,你就赶快下来啊,被人看到背着女孩子很丢脸啊。”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林梅子搓搓手,哈口气,他虽然粗心一些,但一直是个很体贴的人,陈安修啊。章先生,章氏的律师,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安修怎么会这个人在一起?
陈安修炒菜的时候,章时年就帮着端端盘子,尝尝味道,“你这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可以去开饭馆了。”
“你还别说,我还真是开过一个月的饭馆,生意还是可以的,要不然现在江三爷爷就想把他那饭馆留给我嘛。只是我们家还有这店,山林那边要忙起来,再加上这饭馆,还真是有点吃力。”
章时年想说干脆不要做了,这么累,也赚不到多少钱,但他明白他说出来,陈安修肯定会不愿意,考虑了一下说,“你就一个人,哪能什么都扛着,不行就过雇几个人帮忙。”
“又不是开公司,雇那么多人都是钱。”给钱倒是不要紧,就怕赚不到钱。
“那你不如就开个,我给你投资。”以安修的脾气和秉性,其实更适合自己创业。
陈安修把刚出锅的红烧鱼给他,“你说的倒是容易,可是我又没有开公司的经验。你就是钱多了也不用水里砸。”他也想过,但即使有资金,开公司总要从自己的实际条件出发才能更有把握吧,“你说我先搞个农家乐怎么样啊?你看我们现在有果园,有饭馆,山里的风光这么好,周末的时候很多城里人自驾车到我们这边游玩的,山上还没有正经的农家乐呢。”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是好主意,“到时候可以去我们山上的果园里采摘果子,还能卖土鸡和山鸡蛋什么的。”
“农家乐?”章时年对这块不熟悉,但觉得作为创业起步的话,或许真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吃完饭,又商量了一会,夜深了,气温也越来越低,两人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陈安修指指床里侧说,“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至于睡在那里,章时年倒是没有意见,但他总觉得事情不会简单,果然他刚躺下把被子暖和过来,有人就开始赖皮了,“章先生啊,我想起来一件事,我睡觉不老实,睡在外面会掉地上,不如我们换换吧?”
章时年极优雅的挑了下眉。
这种事情做多了,陈安修早已经没有了一点愧疚之心,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耍无赖,“章先生,天这么冷,你也不会想我睡在地上吧?”
章时年暗下摇头,痛快的掀了外面的被子进去,陈安修哇呼一声,七手八脚的抢占人家暖好的被窝里,长叹一声,“真暖和。章先生,你这人还挺好的。”关键是够识趣啊。
不过早上在人家臂弯里醒过来的时候,面对两人交缠的肢体时,陈安修就没这种轻松的心态了,他记得自己没钻别人被窝的嗜好的,怎么会和章时年睡到一床被子下的。
他悄悄挪动,企图制造出自己从来没在这里睡过的证据,悲催的,抵在他腰上越来越硬的东西是什么,同样是男人,他可不是傻子,还没挪出去一半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抬头就对上章时年清醒又炽热的眼睛。
“嘿,章先生,我很明白你此刻的心情,男人嘛,早上激动点是可以理解的,洗洗凉水澡就解决了。”突然想起店里没有洗浴设施,只有两只水龙头,“要不吹吹冷风也行……”陈安修拍拍他肩膀很诚恳的建议。
喜欢的人在自己怀里不怎么老实的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人醒了还张牙舞爪的想打发他出去吹冷风?真以为他没脾气了是吗?
章时年轻笑两声,翻身压上去。
“喂,喂,章先生,我道歉,行不行?”
“行,但是我拒绝接受。”话音一落,章时年就堵上那张还想讨价还价的嘴巴。
陈安修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交手了好几个回合,但章时年可不是来和他打架的,他知道小家伙的弱点,基本没什么性|经验,只有让他先舒服了,他才会乖一点。、
下|身的弱点落到敌方手里,陈安修瞪大眼睛,语气也放软很多,“章先生,咱们有事好商量,那可是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啊。”
章时年低沉的笑声落在他耳边,“你下半辈子的幸福是我的才对。”
太不要脸了,陈安修抬了抬腿,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人踹下去,“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我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比起你来,简直是小儿科。”
“好说。”
陈安修被他气笑了,压着他的脖子说,“章先生,你还是维持优雅高贵的形象,比较讨人喜欢。”
“那是你的错觉。”
“你这个人,还真是可恶……”本能想拒绝,但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动弹不得。隔着裤子的揉捻挑逗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了,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睡裤被拉下,章时年灵巧的手指沿着内裤的边缘钻进来,有点痛恨这种被人掌握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真的舒服。
章时年有感觉到这人反抗减弱了,尽管眼睛还是倔强不肯放弃地瞪着他。
“舒服吗,安修。”章时年吻他的修长的脖子,一路向锁骨处重重咬了两口,睡衣的扣子被一颗颗挑开,陈安修结实漂亮的胸膛坦露出,高热的肌肤没有任何隔阂的贴在一起。
该死的舒服极了,“差不多就行了……啊……”下|身突然加快的速度让他措手不及,胸前一点也被章时年的指腹反复摩擦。
外面天寒地冻,依旧是大雪纷飞,陈安修的身体却在章时年有技巧的抚弄下越来越热,越来越失控。
“别忍,安修,这种事情享受很正常。”
“正常个……恩……”陈安修反驳的话没说完,就在这人手里喘息着到达了高|潮。
释放过后,陈安修眼神有短暂的迷茫,一向明亮又肆无忌惮的人偶尔露出的脆弱,简直让人无法抵制,章时年有些着迷的吻上来,激烈的寻求着下一轮的需索,“安修,帮我。”
陈安修烫着一样想甩开章时年拉住他的手,“我不会……”这种事情他真的没帮人做过。
“那你别动,交给我……”
陈安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一大早的不睡觉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打手枪,对上章时年因为沉迷愈现深邃的眼神,他咬咬牙,攀着章时年的肩膀问,“真是疯了,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关系?”
“情侣。”章时年给他很肯定的回答。
“去你的情侣……”
被子落下来了,接着是两人凌乱的衣服,室内的温度在升高。
这时门口的卷帘门被拍的啪啪作响,“爸爸,爸爸。”
是吨吨,陈安修夹住章时年的双腿用力一个翻身,形式陡然扭转,他单手锁住章时年的动作,另一手去拉自己的睡裤,气喘吁吁的说,“赶紧穿衣服,是吨吨来了。”这么大的雪,家里不可能放心吨吨一个人过来,他后面肯定还跟着人。如果是妈妈或者天雨,他就死定了。
“大哥,你醒了吗?”
好险,“是我妹妹。”陈安修从床上跳下来,踢掉仅剩的睡裤,刚才看的差不多了,现在再躲躲闪闪有什么意思,干脆当着章时年的面就换了衣服。
回头看章时年伏在枕头上一径笑,陈安修紧张的说,“你还笑,快点起来。如果被发现了,我就先杀你灭口。”他把放置在椅子上属于章时年的衣物扔过去。
“这里就给你了。”这凌乱的场面让人看到,肯定会觉得有问题,可儿子和妹妹总不能在外面等。
陈安修刚打开门,穿着白色羽绒服全身包裹地只露出眼睛的小雪人一样的吨吨就冲了进来,“爸爸。”
后面的陈天晴穿着棕色平底的长靴和红色牛角扣羽绒服,上上下下裹得也很严实。
陈安修抱住吨吨,问他妹妹,“晴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呢。”他起先以为和章时年胡混太过,耽误了时间,出来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还不到七点,这在冬天算是很早了,特别是他们这种没人上学上班的家里。
“昨天晚上八点多就睡下了,今天早上就睡不着了,妈妈起来做饭,我和吨吨就跟着起来了。”陈天晴进到屋里,解了围巾,把手里带来的过年还剩下的炸货放下,“里面有炸鸡,炸肉,还有炸的虾,妈说热热就能吃。”
吨吨趴在陈安修肩上,突然感应到什么,炸尾巴的猫一样,把小爪子探了出来。
“大哥,你这里有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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