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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天寥廓     长生可否txt下载     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4、天地合气,命之曰人

    “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

    武当山山门,徐阶看着门楼上的对联轻轻念了遍,而后便拾级而上,开始登山。

    等他到了紫霄宫,收到弟子汇报的邱元静急匆匆赶来,却见徐阶只是负手站在三清像前,不由松了口气。

    “不知大统领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徐阶没有回头,看着三清像,问道:“我若是砸了三清法相,能见到三清吗?”

    “这……”

    邱元静顿时满头大汗,暗道果然来者不善,却也没有将徐阶的话当一回事,只当他是挑衅,但下一秒,徐阶便随手一挥,太清道德天尊的法相便轰然破碎。

    邱元静根本拦不住。

    但霎时间沉下脸来,呵斥道:“徐阶!你太放肆了!”

    徐阶没有理他,只是平静的等待着,见没有反应,又再次挥手,邱元静急忙去拦,但却被一袖子扫飞砸进墙面,剩余的上清像和玉清像接连破碎。

    三清法相全部砸了,想要的神罚却没有来。

    徐阶不由有些皱眉,只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去,便看到紫霄宫门口,正站着三丰祖师。

    “你在找什么?”祖师问。

    “盘古、昊天、玉皇、三清,甚至是佛祖,什么都好。”

    “明明是你与张执象的争斗,你却在找神?”

    “我必须找到他,否则就没完没了,我不知道大的轮回有没有那个神的痕迹,但在中土,那无形的痕迹太明显了。”

    看着三丰祖师,徐阶的眼神同样升起了猜疑。

    如同方才看三清像一样。

    沉吟了一下,他说道:“我知道中土是周天愿力所显化,故而推动中土文明达成觉悟文明,有冥冥之中的牵引。”

    “至于历朝历代的兴衰罔替,背后有一些阴谋的手,我也没有在意。”

    “因为这很正常。”

    “如世家,如士族,如同舟会,如墨教,总有那么些阶级,那么些组织为了自己的利益或理想在做事情,他们又有着非常强的实力,故而在关键时刻,改变了天下大势。”

    “在过去。”

    “我只看明亡,看满清入关,看西罗人横霸天下,觉得文明发展,就是那么回事,就是周期律下的必然演变。”

    “人类解决不了自己文明的内生矛盾,也就是这样了。”

    “所以,我其实一点都不急,我甚至不在意输给张执象,因为这一场仅仅只是开始而已,这个世界,你们进入长生文明阶段,才是真正面对我的时候。”

    “可问题在于,奇迹。”

    “我知道天地的意思,知道那是天地开辟之初就赋予的奇迹,我承认这一点,因为修行这事嘛,就是识神死,元神活。”

    “而我,是天地的识神。”

    “我宁愿天地不断进行无意义的轮回,无意义,那是对它而言的。对我而言,就是不断的转世,有着各种丰富的经历,并不无聊,也很有意义。”

    “但。”

    “伴随着张执象的出现,伴随着长生革命的进行,伴随着……对,是人们响应的速度,他们明明不懂,但有些时候却能够积极响应。”

    “现在的长生革命是这样,后世的神州陆沉,文明涅槃,也是这样。”

    “那些伟大道路上牺牲的英烈,他们很多原本就是农民,他们甚至想一部分都不识字,更不用谈对世界,对文明,有多少理解了。”

    “但他们,就是有这样的义,能够积极的去响应那些‘圣王’。”

    “这是很奇怪的。”

    “嗯,也不用说累世修行的义,有些人,就是八辈子的农民,哪里听过什么义啊。”

    祖师澹然一笑,道:“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曰人。”

    “华夏中土,四季宜人,人得天地之正气,受恩于天地,故而亲近自然,讲究天人合一,便有这份与生俱来的义。”

    “塞外苦寒,风雪交迫,人得天地之偏气,受怨于天地,故而对抗自然,讲究征服自然,没有天人合一的义,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天地想要‘活’过来的义。”

    “故而中土之民,能响应圣王,乃天地造化。”

    徐阶看向三丰祖师的眼神,已经从猜疑变成了敌意,他确定的说道:“是的,这是天地造化,但你们自古以来,都在加深这个造化。”

    “昔上古之时,大禹之前,还有一名出自少昊氏的水官,名为台骀。”

    “金代有诗云:分野们参次、山川奠禹先。”

    “依照天上的星辰来划分地上的水路与疆域,这是你们自古就在做的事情,自从你们看懂星象,画卦开天之后,读懂了天命的那个人,就一直在为奇迹做努力。”

    “这,才是贯穿古今的,幕后的那只手。”

    “你说是吧?三丰祖师。”

    祖师轻轻一笑,说道:“你发现了这个盲点,是打算除掉那只手,好让奇迹的发生失去推力,从而沉沦于共业,最终积重难返,无法觉悟吗?”

    徐阶冷声道:“有何不可?”

    祖师笑道:“你确实很敏感,有些东西也确实猜到了,但具体是何物,你还没有搞清楚,不妨过几年弄懂了再来。”

    徐阶上前一步,整个紫霄宫内的所有物质瞬间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像是漂浮,物质没有崩解,但㛑又好像到极致的微观已经独立切割开来一样。

    没有去用什么未来武器,也没有用什么生物技术。

    而是直接应用规则。

    自然界只存在四种相互作用力:引力、电磁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

    将四大基本力统一,并驾驭使用。

    便是科学的终极奥义。

    在面对三丰祖师的时候,徐阶不敢有任何保留,直接使用了白蛇最强的力量,他紧紧盯着三丰祖师,说道:“我若是,现在就要见一见呢?”

    祖师微微一叹,随后。

    他便出现在徐阶的面前,手中的剑指指着徐阶的眉心,徐阶在大统一场的状态下,竟然毫无反应的余地。

    他瞪大了眼睛,如蛇一样的竖童勐然紧缩。

    “你……究竟是谁?”

    “贫道,张三丰。”

465、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京师那边,在推论武当山应该会有天子之学后,唐顺之负责编写玄黄大典、搭建永乐大典的编修团队的同时,他还有精力用于寻找天子之学的真相和武当山的秘密。

    “唐先生,这真的不会耽误大典的编修?”

    张执象收到传信,看唐顺之大白天的还在翻武当山的资料,而如今扩张并购了半条街的翰林院内,数百人正在忙碌工作,唐顺之显得特别不务正业。

    “前期就是准备工作,把资料收集全了,把人筛选好了,班子组起来了,就差不多了。”

    “没什么好操心的。”

    真正的天才,全才,就是这么游刃有余。

    张执象能够梳理脉络,把握主干,但千丝万缕的细枝末节却只有唐顺之这种人能够弄清楚,负责任何内容的学者都可以来向唐顺之请教,稍作点拨,便豁然开朗的那种。

    点人用人,可以说是慧眼识珠。

    玄黄大典不光是历史,而是包括天文地理所有东西的发展脉络,更要写清楚其中的关联,还有周期规律的总结。

    这与永乐大典是互补的。

    张执象缺乏相应的积累,他虽是主编,却没有办法撑起这般场面,这也是他与姚广孝的不同,姚广孝当年主编永乐大典,可不需要唐顺之的辅左。

    张执象知道编辑工作展开的很顺利,但他希望唐顺之可以倾尽十分心血来做这件事,精益求精,才是对文明,对后人的负责。

    “国师且安心就是。”

    “青阳先生如今正在负责资料对接,等这些弄完了,永乐大典的编修工作,就是由她来主持了,我全心盯着玄黄大典,不会出差错的。”

    “哦,对了,道藏要不要也增编一下?”

    “天师府如果不便出人的话,我也是可以负责的。”

    唐顺之的全才不仅仅包括学识方面,还包括武学和修仙,他练武两年,便已经是不工境的高手了,而且只是随便练练的结果,要不了几年,耳顺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连修仙,他如今也是过三关的境界,结丹怕是也不远……

    张执象锤了锤眉心,说道:“道藏肯定也要增编的,但还是先把玄黄大典和永乐大典的事情先弄好,你叫我过来,说有了新发现,是什么?”

    “此事说来,也与你们天师府有关。”

    “嗯?”

    “传言三丰祖师,乃是天师后裔,可有此事?”

    “这……倒是没有听师兄说过此事。”

    唐顺之眨了眨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说道:“英宗敕封三丰祖师为通微显化真人,诰辞有言‘元朝名士,天师后昆,鹤骨珊珊,尤髯拂拂。出辽东而访道,入终南而遇师。’”

    “传说张三丰祖上乃张继先之子,靖康之变被随着皇室一起掳掠到北方,才有了这一支。”

    “国师未曾听说过?”

    张执象想了想,说道:“继先祖师无子,乃族谱所写。”

    唐顺之看着张执象笑道:“可天师府也没有否认。”

    张执象也察觉了关键所在,正想着该回天师府问问师兄,唐顺之却又说道:“至正二十一年,太祖击败陈友谅、张士诚,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势,天师府第四十二代天师张正常献‘天命有归’之符于太祖。”

    “永乐元年,成祖命正常之子宇初陪祀祭天。”

    “永乐四年,上命张宇初编纂道藏。”

    “永乐六年、七年,连续两年,成祖命张宇初寻访三丰祖师,不得。”

    “永乐八年,张宇初羽化,由其弟张宇清继任天师,继续编纂道藏。前后两任天师,又有邵以正勘校,到正统十年,一共花费四十多年,才编纂完成,付以刊印。”

    “其间。”

    “永乐十年,成祖大修武当山,遍访三丰祖师。”

    “很难说道藏的编修,与三丰祖师无关,也很难说,天子之学,与三丰祖师无关。”

    唐顺之说到这个份上,张执象自然明白了其中的关隘,他看着唐顺之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三丰祖师是龙虎山的后裔,而是三丰祖师借由龙虎山,将天子之学交给了太祖?”

    唐顺之抚着胡须笑道:“此事,我想老天师应该是知晓的。”

    “而且。”

    “近日我翻看了《方伎传》,张三丰传里面,有一句话非常有趣,言说:或言三丰金时人,元初与刘秉忠同师,后学道于鹿邑之太清宫,然皆不可考。”

    “我大明以前,宋金元三代关于三丰祖师的记录,都是传言,无从考证。”

    “而太祖唤三丰祖师为‘张玄玄’,何为‘玄玄’?”

    “玄之又玄也。”

    “何为‘君宝’?”

    “天子之学也。”

    “我敢确定,天子之学,就是三丰祖师保管,借天师府之手交于太祖的。而三丰祖师的来历皆不可考,更像是……凭空出现。”

    “那么,他是谁呢?”

    ……

    ……

    徐阶被三丰祖师以剑指指着,竟然有种无从反抗的感觉,这绝对不对,不是一介武夫的张三丰可以做到的,哪怕,他是半步撄宁。

    “老先生在跟我玩字谜?”到了这个时候,张三丰都还在遮掩,让徐阶有些愤怒。

    胜负之事,不过如此。

    你此时杀便杀了,但你也暴露了,文明未来之争,才刚刚开始罢了,事到如今,还藏头露尾,有什么意思?

    “贫道从不打诳语,也不曾藏头露尾。”

    “只是告诉你了,你却看不到罢了。”

    祖师澹然言语,并无半点遮掩的意思。

    徐阶皱眉,不服道:“你乃犹龙六祖,你们隐仙派老子传关尹,关尹传麻衣,麻衣传希夷,希夷传火龙,火龙传三丰。按此法脉,你可是当代人!”

    “我何曾说过自己是犹龙六祖?是隐仙派?”

    “《张三丰太极炼丹秘诀》所言。”

    “《张三丰太极炼丹秘诀》就是张三丰写的?”

    “……”

    很显然不是,书中有列传、本传、外传……自己可不会写自己的自传。

    徐阶稍一思考,回顾后世的记载,便也明白了,这些都是李西月搞得鬼,包括明成祖敕封“犹龙六祖隐仙寓化虚微普度天尊”也是后世伪造添加的。

    朱棣如果有敕封,明史不会不写,而是直接跳过记录英宗的敕封。

    而且,天尊可不会用于活人。

    可是法脉上……

    “《蛰龙吟》总是你写的?蛰法传图南,图南传邋遢,可是你自己写的。”

    “自吕洞宾以来,陈抟、白玉蟾、李道纯都写过蛰龙法,我自己也有《蛰龙吟》和《渔父词》,你可见谁专门在诗中写蛰龙法传承的?我张三丰,需要特意标识传承吗?”

    “又是李西月……”

    徐阶眼皮微跳,只觉得李西月可恨,蛰龙吟是张三丰写的,但李西月在末尾续了几句,特意来伪造隐仙派传承的证据。

    正是这些伪造,让他一直被云山雾罩,看不得真相。

    否则……

    “《上天梯》总该是你写的?”

    “是我。”

    “你自言大元飘远客,自认元朝遗老!”

    “大元二字何来?”

    徐阶一愣,喃喃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你……自开天辟地而来。”

466、与天决弈,盛世沉沦

    “停!”

    张执象直接打住了唐顺之,不再给唐顺之说话的机会,三丰祖师什么身份,他是明白了,但却不是该说出来的。

    唐顺之无所谓的笑了笑,问道:“还去武当吗?”

    “不去了。”

    张执象捏了捏眉心,靠在一旁柱子上,说道:“徐阶既然在找神,那么必然是要去武当了,找不到神他会拆了武当山,很显然,祖师不会让他拆。”

    “他既然见过祖师,应当也是知道答桉了。”

    唐顺之好奇问道:“祖师有没有可能解决徐阶?”

    张执象反问:“你考科举,能让先生替你考吗?”

    “是这个理。”

    唐顺之捋着胡须,甚至笑道:“徐阶见了三丰祖师,三丰祖师应该就要离开了吧?”

    “嗯……”

    “祖师本就不在人间,太祖没见成,成祖没见成,历代大明皇帝都见不到,若非夷州闹得大,祖师也不会出手。”

    张执象并不是担忧将要独自迎战白蛇,而是知道祖师身份后,反而有一种感慨。

    那种用心良苦,但却事与愿违的感觉。

    “人世间,唯人心最难教化。”

    听闻张执象的感慨,唐顺之笑道:“真要好教化,自古以来也不用出这么多圣贤了,还望国师奋力打败白蛇,让我们蹚一条新路出来看看效果。”

    “徐阶虽活,但必然是有条件的。”

    “恭喜国师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徐阶决一死战了。”

    张执象沉默的点点头。

    ……

    武当山。

    三丰祖师回到金顶,一颗枫树之下,一方棋盘,一名黑衣僧人拈子等待,见到祖师身影,便问道:“打发走了?”

    “嗯,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

    祖师落座,拿起茶壶,茶水流注而下。

    “那么,您也要走了?”

    姚广孝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也无需再下了,他已经输了,一介武夫的张三丰自然下不过他,但面前这位,不仅仅是武当祖师。

    以天布局的高度,是凡俗棋艺无法企及的。

    可白蛇已经发现了他,他也就该走了,不仅仅是隐居那么简单,而是离开这方世界,去往他下一个布局的位置。

    一点点的积累,直到可以斩杀那条大龙。

    识神死,元神活。

    文明觉悟。

    “啊,该去最后的一角了,也是最重要的一角,只有那里成功了,一切才能成功,否则,大概还是功亏一篑的。”三丰祖师很平静的述说。

    “那场梦,应该是真的吧?”姚广孝问。

    那个穿梭到其他世界去的梦,初时以为是那个世界的人在作为,如今看来,应该是面前这位祖师做的了。

    “饭要一口口吃,势要一步步的积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做的很好,不是吗?”

    三丰祖师微微一笑。

    姚广孝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沉吟道:“那个人,李和,在他前世,也是您的手笔?”

    祖师点头,道:“我在守藏室的时候,见过他。”

    “原来如此。”

    姚广孝恍然大悟,也明白祖师将去何处了,幽幽一叹,道:“一盘棋,最后屠龙的地方,往往是最惊险的地方。”

    “白蛇已经知道您要屠龙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祖师饮茶,风吹叶起。

    白子落定,棋声脆响。

    “天无绝人之路。”

    余音飘散,茶水犹温,人已不在此方了……

    姚广孝起身下山,在山路下看到了焦急等待的邱元静,想必这位武当高徒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故而特意等在这里。

    “你师傅已经走了。”

    邱元静面容一僵,随后勐然跪地,对着金顶再三叩首,然后才含泪起身,将带来的匣子交给姚广孝,说道:“这是师傅让我取来的。”

    “师傅说,他希望张执象修完玄黄大典,再打开它。”

    “师傅还提醒。”

    “先天为体,后天为用。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姚广孝接过匣子,郑重鞠躬而礼:“受教了。”

    ……

    南京。

    严讷得知徐阶终于回来了,便急匆匆的冲进大统领府,人都没看到就喊道:“我的亲兄诶,你到哪里去了,北边一轮接着一轮的动作,你却不在南京,我们连如何应对都没办法拍板。”

    “短短几天,局势已经大不对了。”

    待看到徐阶躺在那里晒太阳的时候,先是愣了下,随后苦笑道:“子升兄,这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没有。”

    “那……是遇到事了?”

    “算是吧。”

    见徐阶如此状态,严讷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办才是好,徐阶却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好应对的,北边在制度上还有的改,我们只要夯实变法就可以了,侧重点应该在宣传科技和生活的改变,知道吗?”

    “召集一批文人,我们要在文化创作上努力。”

    “一份好的蓝图,就是话语权,要让人们切实的看到我们的未来,艺术当中的那个完美未来,才能够坚定他们的信念。”

    “听说民间已经出现了‘钱塘镜匣’这种东西?”

    严讷连忙点头,说道:“对,是有这么个新奇玩意,听说能够千里留影。”

    徐阶点头,道:“这东西不仅能观星,把留影的功能发挥出来,不是还有留声机吗?按照皮影戏的路子研究研究,将影片搬上荧幕。”

    “构建文化体系,丰富故事内涵,以图画手段加强印象,最后付诸于电影。”

    “以真实的生活改变和文化氛围告诉人们,我们的路,比北边的精彩。”

    “去做吧。”

    严讷点头就要离开,但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他看着躺在那的徐阶,暂时抛去尊卑,以好友的身份关切道:“子升,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虽然解决不了,但好歹能听听。”

    徐阶顿了下,最终摆了摆手。

    严讷有些失落,只得嘱咐了句注意身体,便下去办事了。

    徐阶双手拢袖,看着天空的云彩,喃喃道:“就算你是天,你也终究只会棋手,人心的棋场上,你又如何能干涉呢?”

    “佛祖终究是要入灭的,波旬才是佛主。”

    “你想一世修成,世人却不愿放弃这份乐土,不会给你人心醒悟的乱世,我会带着他们在盛世中沉沦,直到脚下是万丈深渊……”

467、黄钟之宫,律吕之本

    “这就是天子之学?”

    嘉靖看着姚广孝带回来的匣子,确实很好奇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但三丰祖师既然说修好玄黄大典再打开,那便不能乱动。

    “姚师以为,会是何物?”

    不能打开,猜猜还是可以的,嘉靖希冀的看着姚广孝。

    姚广孝没有直接答,而是看向张执象问道:“安平可还记得,那年黄锦前往龙虎山替陛下敕封?”

    张执象灵光一闪,呢喃道:“葭管飞灰?”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嘉靖便也明白了,激动道:“乐律通天,这是失传的乐经?”

    姚广孝含笑摇头。

    张执象解释道:“应该不是乐经,而是更核心的东西,乐律之始……先天黄钟。”

    “至少,这是天子之学的内容之一。”

    “其律管,就在木匣当中。”

    听到先天黄钟,钱衡相当激动,他跑到匣子面前,恨不得直接打开,自秦亡以后,乐经失传,此后历朝历代,只能通过前朝的乐律标准来校准。

    一千多年过去,礼乐已经偏离很多了。

    而伴随着五音十二律的偏离,所体现的不仅仅是音乐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失准。

    为何乐律通天?

    为何礼乐为治国之本?

    因为一切度量衡,都需要由乐律来校准,一切度量衡都源于黄钟这支律管。

    黄钟之宫,律吕之本。

    黄钟长九寸径三分围九分,这不是黄钟的尺寸,而是黄钟校准长度的尺寸,需选当年的黍米,横叠百粒为九寸,竖叠百粒为一尺,这个九寸,才是黄钟的九寸。

    这样制作出来的黄钟律管,要在当年的冬至能发出葭管飞灰,才算成功。

    如此。

    也只是后天校准的黄钟之音,但也确定了长度单位的标准。

    而那用过的黍米,取1200粒刚好能填满黄钟律管,所以定黄钟律管的容量为龠,两龠为一合,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此为容量标准。

    又每百粒黍米为一铢,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均,重量标准也有了。

    度量衡,皆出黄钟之宫。

    钱衡讲着黄钟之宫的重要性,一旁的唐顺之则笑着说道:“敢问黄钟到底是三寸九分,还是八寸一分,亦或者是九寸呢?还是说是《史记》记载的八寸七分一呢?”

    “此为周尺之缪差。”

    钱衡对这个还是很清楚的,说道:“周尺分为黑黍与红黍两种,以黑黍为九寸,则红黍就是八寸七分一,太史公写两套律表,虽然有混淆之嫌,但也有详尽之功。”

    唐顺之问:“八寸一分何解?”

    钱衡答:“太史公言九九八十一为宫,实为周黑黍之尺,与夏黑黍之尺有别,周尺为夏尺九寸,故而八寸一分为宫。”

    嘉靖忍不住道:“明明是一套东西,太史公为何不说清?”

    确实有点过分。

    但你要说太史公在骗人吧?他写的又没错,只是你没能理清其中的关系而已……

    钱衡尴尬的抚须,他能说太史公就是故意的么?

    毕竟都是天官一系的自己人,钱衡只能咳了咳,引回话题说道:“唐总编应该是分辨出了这些的,却还要问我,应当是有更好的谜底吧?”

    唐顺之笑道:“没错,重点在三寸九分上。”

    “此黄钟,为先天黄钟,吕氏春秋称为舍少。”

    “而倘若以八寸七分一为黄钟,按照弦律,那么跨越八个音阶的‘清黄钟’应该是黄钟长度直接减半,即4.355寸。”

    “但以三分损益法,以81分为黄钟,十二次损益后,得到的清黄钟近似三寸九分。”

    “所以,太史公虽然丢了烟雾弹,但其实也做了揭秘,他是为了提醒清黄钟的重要性,才写的八十一分为宫,我们无论是用三分损益法算出三寸九分,还是直接取用吕氏春秋的记录,真正矫正误差的标准,是舍少,先天黄钟。”

    “舍少与清黄钟有个误差,即4.355-3.9=0.455寸。”

    “这个误差其实是管口校正数。”

    “真正的林钟管长=(黄钟管长+校正数)x2/3-校正数。”

    “所以。”

    “不论是太史公记录的周朝八寸七分一也好,八十一分也罢,以黍米和葭管飞灰按照规则测量出来的黄钟,是后天初始黄钟,择半为清黄钟,清黄钟与舍少的差值为校正值,初始黄钟加上校正值,才是可用的后天黄钟。”

    “而重点在于……舍少。”

    “太史公提醒了三寸九分,但此三寸九分,不该是我们这个时候的,而是上古定律之时,最初的先天之音,这才是一切的标准。”

    “所以。”

    “唯有得先天黄钟,才能知道真正的校准值是什么,才能得出完美的十二律与最和谐的后天黄钟,用以定度量衡。”

    度量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作为一套标准,只要共用,不就可以了吗?

    标准的数值不同,有何影响?

    嘉靖明白由天地定的数值和人定的数值是有差别的,可具体在哪,他还是得问一问。

    张执象想到那当初阳明先生给他弹琴,告诉他乐律与情志五脏的关系,不由说道:“若是音律和谐,能胜药石之功。”

    这是一桩好处。

    他在后世听过曾侯乙墓的编钟声音,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是沁进心神的声音。

    钱衡说:“营造之法,若尺寸得用,便有如神助。”

    最契合自然的尺寸,在营造设计的时候,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单纯的计算而言,总是“整数”好算一些,不然弄一堆小数,看着都湖涂。

    唐顺之笑道:“经方之密在于分量,一钱一两得合天地,功效倍之。”

    姚广孝则说道:“度量衡更精准了,历法也能更精准。”

    这些都是可以看见的。

    看不见的地方,其好处更是不可斗量。

    故而。

    先天黄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文明之基,这也是姚广孝为何肯定天子之学里面必然有此物的原因所在。

    但若只是先天黄钟,三丰祖师定然不会让张执象修完玄黄大典再打开了。

    里面,应当还有关乎历史,关于修行至关重要的东西。

    或许。

    河图洛书的秘密,也在其中。

468、皇室赎买,告而退之

    京师,驸马府。

    厨房里永淳公主正在翻炒虾壳,两名侍女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并非是因为公主在下厨,而是这道菜太麻烦了。

    这些日子,张执象在京师常驻,因为已经成婚的缘故,如若不是因为工作在翰林院熬通宵,那基本都会回驸马府。

    府邸名称是驸马府,按说要按宫中的规矩来。

    但此处自是不同。

    大明的公主一向是悲剧,以万历的爱女寿阳公主为例,她嫁了个中意的夫君,但却被女官拦着不让夫妻圆房,驸马抗议,还被太监群殴打破了头,公主告状也没有办法,只能不了了之,宫人们变本加厉,最后夫妻两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

    明朝的公主,基本都这情况,就算好些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嘉靖强势,永淳公主自然不可能这么惨,但他希望永淳能够嫁给张执象,半点陈规不受,平安喜乐。

    如今驸马府内,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女官、嬷嬷,可没有敢说过去公主驸马该如何的。

    毕竟,这是仙人府邸。

    那一只只高如山岳的凶兽都被国师拿为阶下囚,他们这些人又如何敢有半点不敬呢?且做好本职工作,本本分分就是。

    至于府上住着不止公主一位夫人,她们也是不敢多言的。

    只是两位自幼跟着永淳的侍女,看着公主没有大妇的心态也就算了,整天研究一些费时费力的菜品,跟驸马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少,这真的可以吗?

    这也就算了。

    可是,您为什么一定要亲力亲为呢?六虾面,三千只小河虾刷虾籽,取虾脑,剥虾仁,熬虾油,捣虾粉,煮虾汤……

    忙活六七个时辰,只为给驸马煮碗面吃,真的好吗?

    您吩咐一声,厨子们弄好了送过去就是了……

    “虾壳煮完汤后焙干,磨粉,然后与面粉合在一起和面,马上就快好了。”永淳背诵着步骤,将焙干的虾壳取出,开始研磨。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虾面捞出。

    炒好的虾籽、滑过油的虾仁、煮过的虾脑,在简单的调味后混合在一起,盖在虾面之上,沿碗边倒入虾汤,在虾仁上倒下虾油,最后再放上葱花……

    一碗,两碗,三碗……

    见永淳就要走了,侍女风花终于忍不住说道:“公主,您做给驸马吃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那几个女人都要照应?特别,特别是王绛阙。”

    “都不知道她是夫人,还是您是夫人了。”

    “就算青阳先生尊贵,可她都不理您,您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永淳拿快子尾端对着侍女轻轻一敲,笑道:“多嘴,罚你自己用虾面下碗面吃,没有虾籽了,将就将就。”

    “雪月,风花就待在厨房了,你跟我端盘子。”

    另一个侍女拉了拉风花,示意她不要再多言,便跟着永淳去书房那边了。

    路上。

    永淳忽然开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傻?”

    雪月连忙说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斗胆说了,殿下您不争,不代表别人不争,那位青阳先生若是愿意,怕是能当女首辅的。”

    “陛下,陛下又说了除掉徐阶就退位,还政于民。”

    “届时……”

    雪月不再言语,但意思很明确。

    形势不由人,怕是到时候,迫于外部压力,妻妾的位置会调转。

    “你啊,想多了,哪有什么妻妾。”

    “等皇兄退位,我们也不在大明了,夫君会去商洲的。”

    “形势又有何关呢?”

    “我便是不看身份,不看能力,不看进门先后,不看年岁,只看以后陪在夫君身旁的,能照顾夫君的只有她,也得喊她一声姐姐。”

    “如何会有半点介怀。”

    雪月怔然,只觉得公主爱驸马,是爱到骨子里了。

    有些失神的跟在永淳身后,待进了书房,果不其然,即便是在家,驸马也是抱着一堆卷宗在看,那位青阳先生坐在一旁,两人时不时要交流。

    玄黄大典的编纂离不开永乐大典的支撑,王绛阙如今负责永乐大典的增编工作,工作量半点不低。

    许多事情,张执象都要找王绛阙循证。

    王翠翘则充当秘书工作,帮忙整理资料,张静笃没在这里,但也跟着邵元节身边打下手,道藏肯定也是要增编的,龙虎山还没有商量好是谁来,张静笃是老天师的嫡亲孙女,邵元节虽然身体不好,但人在京师,各方道士都要给面子,先做好预期工作,招募人手。

    而作为张执象的亲传弟子,苍珠小小年纪最累。

    不用她工作,但张执象让她看,无论是玄黄大典还是永乐大典,亦或者是道藏,都要看,她记性好,就让她全部背下来……

    “夫君,王姐姐,翠翘姐姐,小苍珠休息一下,一起吃面吧。”

    “嗯。”

    张执象笑着放下书,接过一碗面,先递给了没抬头的王绛阙,然后再接的第二碗,那边雪月将面端到王翠翘和苍珠的面前。

    张执象见王绛阙只是把面放在一旁,便劝道:“先吃了再看吧?”

    永淳也跟着说道:“这鲜虾面放凉了就不好吃了,姐姐快吃吧,书不急在一时。”

    王绛阙放下笔,看了永淳一眼,点点头,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只吃了一口,她便挑了挑眉头,道:“六虾面?”

    永淳点头,说道:“可能没有姐姐吃过的好,姐姐尽管评点,下次我再改进。”

    “听过,没吃过。”

    王绛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开始吃了,张执象笑道:“别看王家有钱,他们在饮食上都能说抠搜了,莫要说大鱼大肉了,早上的粥里面经常连肉都没有。”

    “衣服也就那么几套,好是好,但也都是来回穿。”

    “这还是她第一次享清福呢。”

    说着话,张执象挪了挪位置,让永淳坐在他身边。王家自来做正事半点都不小气,但自己的吃穿用度是能省则省,秉持的是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

    像这些天永淳做的菜品,王绛阙应该是真没吃过。

    但这些外面的高奢菜品,其实材料并不怎么费钱,在华夏,真正的奢侈品,费的永远是工艺。也正因为价值都在工艺上,所以永淳都是亲力亲为。

    “那,我还买了二十只大闸蟹,明天做蟹金裹玉丸给姐姐吃怎么样?”

    永淳很是期待,王绛阙只好点点头。

    她想了一会,说道:“皇室要还政于民,不妨将皇家内帑和朝廷做切割,进行一次赎买,以免未来会有纠纷。”

    “你如若觉得光管着教坊司没能帮上什么忙,就去联络这件事吧。”

    “方案出来了,告之天下。”

    “人们对于皇室还政的概念才会清晰起来,届时,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与徐阶对话,进行约战了。”

469、斗升恩仇,债亦如此

    皇室要赎买,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便已经是轰动天下了。

    当朝议通过,户部立项,开始核定皇室资产的时候,人们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虽然还政于民的事情公开说了很多次,但事情毕竟没有真正发生。

    而且,人们认知当中,圣天子虽然垂拱而治,但天下依旧是属于天子的。

    可如今皇室要赎买……

    “时代彻底变了啊,刚峰兄。”

    早朝结束,高拱与海瑞并肩走出承天门,经过今天的朝议,高拱明白还政于民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赎买一旦完成,皇帝对于国家的所有权就会发生变更。

    皇帝依旧是国家名义上的主人,但却只剩下冠名权了,皇室资产也将成为众多资产之一,受朝廷管辖。

    此后,国家大于天子。

    海瑞在一个烧饼摊前驻足,问了句高拱要不要,便买了两个咸菜烧饼,2元钱,非常便宜,但对海瑞来说,也不少了。

    的确,现在大明的俸禄制度已经改变。

    如海瑞的右副都御史,正三品的官职,月俸为11级工资。官员工资以7级起步,九品官为7级,此后每升一品,工资涨1级,一品官员的工资为15级。

    今年帝国财政厘定的基础工资为200元,那1级工资就是300元,2级工资450元……每级增长50%。

    也就是说,九品官的月俸才3417元。

    而海瑞作为三品官员,月俸为38923元。

    不计算购买力差距,直接平换,是38.9两银子,比改制之前的月俸35石粮食来说,至少是翻了一倍的,考虑到购买力上升,则还要更高。

    且如今朝廷给在京官员都有统一的房屋安排,无需另付租金。

    生活应当很宽裕才对。

    实际上海瑞的穷并不是单纯因为收入低,历史上海瑞后来也官至四品,不至于连个鸡蛋都买不起,闹得老母亲生日买了两斤肉,结果成了新闻。

    海瑞穷,是因为他但凡为官一任,都会接济穷苦之人。

    如今朝廷均田免赋,又坚持“以人为本”,对于孤苦老弱皆有救济,似乎用不着海瑞帮忙,但人想要做善事,钱总是有地方花的。

    他俸禄的大半,都被用来购买笔墨,赠与各处贫苦乡村,用以孩儿们学习之用。

    所以。

    哪怕一步登天,当了右副都御史,海瑞依旧过着清苦的生活,能得他请一块烧饼,也足以说明他对高拱的认可了。

    吃着烧饼,海瑞平静的说道:“我不认为这是好事。”

    高拱一愣:“刚峰兄何出此言?”

    海瑞望了望不远处的紫禁城,说道:“皇室要赎买,可不是简单的将内帑和户部的账一分,就完事了的。”

    “先前赎买,王家牵头,规矩已经立下了。”

    “所以我们能够顺利改革,王家在计算实际资产和势力影响的隐形资产后,评估价格为20亿两,封休宁伯,世袭罔替。”

    “此后上至豪商贵族,下至地主乡绅,争相赎买。”

    “朝廷固然开足了马力印钱就是,有实体资产做背书,完全不担心拿不出钱来。”

    “但问题在于,我们已经背负了一笔长久的财政压力了。”

    “王家评估20亿两,换算宝钞2万亿,每年给付2亿元,分一万年还清,确实,这点钱连利息都够不上,朝廷等于白拿了王家的资产。”

    “可朝廷只需要付一个王家吗?”

    “肃卿兄可知道,接下来百年,千年,朝廷每年的赎买给付的开支是多少?”

    高拱还真没细想过。

    只能问道:“多少?”

    海瑞伸出两根手指,说道:“未来百年,每年的赎买给付是200亿,千年内是80亿,肃卿兄还觉得少吗?”

    真不少了。

    换在过去,就是每年啥也不敢,户部得少二百万两白银,嘉靖刚上位的时候,户部一年都没这么多收入……

    如果皇室要赎买,恐怕也是长达万年……

    “等等,不仅是皇室,还有江南。”

    因为不是战争,所以就算解决了徐阶,江南已经实行的均田也无法粗暴的更改,毕竟很多人已经背了好几年的贷款,好不容易还清了,你说不需要背贷款买地?大家按人头分?

    那得疯掉多少人?

    所以,这里还得花钱,而且是一笔大钱,是买下整个江南田产的钱,这是徐阶留下的烂摊子,但朝廷必须得收拾。

    这是至少十年的财政负担。

    当这笔负担朝廷难以承受的时候,其中最大的一笔额度,就会最显眼了……

    海瑞点点头,说道:“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建国之功,岂能不算?成祖皇帝七下西洋,测绘全球,建立万邦朝贡,功绩能不算?宣德早逝、英宗受辱最后宫变被杀,正德落水,历代皇帝守国牺牲,能不算?”

    “陛下励精图治,开改革之先河,力挽狂澜,平定四海,功成身退,还政于民。”

    “又岂能不算?”

    “与之相比,内帑那点钱,又算的了什么?皇家银行的金融权呢?皇家银行改为大明国家银行,这里又该如何厘定?”

    “今日之赎买,账是一定要算清楚的。”

    “既然要算清楚,那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朝廷,买不起!”

    高拱说道:“王家尚可分一万年支付,皇室那份,分十万年,百万年,总是可以将数额降下来的,反正不用支付利息。”

    海瑞却道:“正是因为时间遥遥无期,才让人绝望。”

    高拱:“为何如此?”

    海瑞:“物是人非。”

    “……”

    高拱知道海瑞的意思了,哪怕评估完皇室的资产后,最后厘定为每年仅支付10亿给皇室,若干年后,朝廷也不会愿意继续负担。

    不仅是朝廷。

    百姓们甚至也会觉得,皇室什么都没有做,他们缴纳的税款,凭什么要分这么多给皇室……

    的确。

    白纸黑字,百姓们的意见,并不能影响什么,朝廷那边若非必要,也不会因为这点钱而翻脸,但,交出权力之后,费尽心思保留住皇帝的位置,不就是为了代民巡天,保住最高监督权吗?

    所以,最伤人的,便是民意啊……

    离开了民意的支持,最高监督权,还如何施行?

    高拱勐然提起精神,说道:“不行,得去上书,赎买的事还需再议!”

    海瑞道:“明日吧,我相信国师不会看不到这点,只是,该有怎样的解决方法,我暂时想不到罢了。”

    ……

    夜里。

    嘉靖与张执象同游,说道:“户部初步计算,光是列出的名目来,赎买的价格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斗米恩升米仇,欠债也是如此。”

    “欠多了,便不想还了。”

    张执象却道:“其实很好还。”

    嘉靖一愣:“如何还?”

    张执象看向南方说道:“还政于民之后,新皇不是要客居应天吗?第二次长生革命,将应天定为九州来龙之祖脉好了。”

470、天下龙气,为我所用

    如果说第一次长生革命的重点是“人”,那么第二次长生革命的重点就是“地”。

    梳理天下龙脉,消除大寒大暑,至于中正平和。

    这是文明真正长生的基础。

    要完成这么一项工程,前提就是大明具备对全世界的控制能力,并持之以恒,花费数百年时间,集合全国力量去做。

    这是比当年大禹治水,利用治水改善全国水域环境更大的工程。

    除了广域环境的改善外,龙脉力量的走势也将改变,必然汇聚于大明境内,如此,无非也就两个地方符合了。

    顺天府和应天府。

    顺天府是中龙和北龙交聚所在,应天府则是南龙的龙首所在。

    这也是世界上唯二具备龙脉汇聚资格的地方,昆仑墟作为周天能量接应之所在,是不适合直接“建都”的,“瀑布”地下建房子,那可就太难了。

    张执象让嘉靖选应天府为“九州来龙之首脉”,这就不是朝廷负担不负担的起的问题了,而是皇位不值这么多钱……

    “这笔生意,皇室太占便宜了,有失公允。”

    嘉靖没有想什么利益诱惑,想的是今日有失公允,百年后便会有大问题。

    张执象却笑道:“应天府又不是皇室的。”

    “我们将会有七十二件先天灵宝,用以镇守龙脉,故而至少有72座福地,再多一座龙首山来归属于皇室,岂不恰到好处?”

    “更何况,天子之学,需要一个地方存放,其在龙首山做压胜之用,最好不过了。”

    嘉靖自然知晓首脉放在应天府的好处,顺天府未来作为庙堂,负责人间俗事,而应天府作为高山,澹化政治成分,朝廷未来也好管理。

    只是。

    嘉靖问道:“安平你曾说过,京师是中龙与北龙交汇,应天只是南龙之首,从格局上看,岂不是顺天更好一些?”

    张执象摇头,问:“陛下知刘伯温斩龙脉一事?”

    嘉靖点头,道:“此是民间谣传,实际上是太祖迁都一事,太祖一直想迁都长安,就是刘伯温曾与太祖言说的龙气之故。”

    “由此可见,刘基认为应天不如长安。”

    张执象笑道:“古之都城,皆在河洛,关中,便是中龙之故。”

    “我喜欢将之称为‘珠’,‘龙珠’。”

    “中龙下颌,伸出一爪护珠,便是河洛关中的格局,故而以王气最盛,为我华夏之正统。”

    “但北宋年间,三掘黄河,龙气北移。”

    “导致北方蛮夷得大气运,蒙古更是一举为天下主,我朝初定,刘伯温欲斩龙气北移之势,将龙珠改回关中,这是一种处理方法。”

    “但姚师营造顺天之时,便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故而将中龙的龙珠移到了龙鼻前方,由北龙伸出一爪来帮忙护珠,因此如今顺天是二龙汇聚之所在。”

    “故而,顺天与应天,都是一龙之首。”

    “北龙力量固然对顺天有加持,但却不如关中安稳,大明未来会有满清的劫难,某一方面,也是与龙珠的位置有关的。”

    “另外,北龙龙首与腾蛇对峙,故而此二龙没有龙珠。”

    “但北龙对腾蛇,需要借中龙之力,是有损耗的,未来我们梳理天下龙脉,这二龙相争的格局也无法彻底化解。”

    “虽然北龙,中龙,南龙合起来组成夔牛之势,顺天更是心脏之所在。”

    “但我们既然要梳理天下龙脉,就不能不考虑西龙和蝰蛇的影响,西龙与蝰蛇是同向的,所以我们以前担忧天狼星,敌人就是从此而来。”

    “所以最好做成飞龙踏蛇的格局。”

    “以蝰蛇踏西龙,引西龙之气跨重洋而来,而腾蛇昂首,双翼扇风,助力龙气西进。”

    “如此情况,应天的优势反而比顺天更大。”

    “而且。”

    “我们未来也不光是只修应天府,顺天府也是要修的,仔细看地图,可以发现中龙与南龙在巫山击掌,南龙翘首回望。”

    “故而南龙的力量是主滋养,能回馈中原的。”

    “《撼龙经》有言:惟有南龙入华夏,胎宗孕祖来奇特。”

    “南龙之妙,妙在回首。”

    “故而要想全天下龙气之妙,须以应天为九州来龙之首脉。”

    听张执象分析,嘉靖明白选应天府才是最好的方案,也就不纠结了,中龙昂首,如今龙珠不在关中,而在顺天,若以顺天为首脉,龙气外溢太多。

    若想将中龙龙珠改回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单单是迁都那么简单,北宋三次黄河改道才完成的龙气北移,想要改回来,动作不会比这个更小。

    他们梳理天下龙脉,为的是风调雨顺,可不能如此折腾。

    “那便如此定了。”

    “以天下之权,换一座山,朕也沾沾光。”

    张执象听闻,笑道:“那得陛下先得长生,活三五百载才能见到。”

    “哈哈哈,那就先得长生!”

    ……

    整个项目,不是三五日就能完成的,光是朝廷讨论通过,就花了一周时间,户部光是核算内帑的资产就又花了十余天。

    早在均田之初,皇家的皇庄就已经全部分了出去,只规划了几百亩专做贡米之用。

    对于皇庄,当时可是没有付钱的。

    如今该怎么算,也要重新议定,再就是内帑当中,哪些是该交由国库的,这些都要算价钱,最重要的还有皇家银行的交接。

    光是明面可量化的资产,就足足核算了一个多月。

    还有就是整个内务系统的重组改建。

    大明内务衙门共有24个,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另还有女官六局。

    十二监不算司礼监这样的重要机构,除了那些宫殿库房外,最重要的莫过于宝钞司和兵杖局,因为兵部这些年荒废的缘故,嘉靖重用的是兵杖局。

    基本上新型火器,还有前沿技术,都在兵杖局。

    而宝钞司顾名思义,印钞的。

    内务衙门不是说撤就撤的,别的不说,那近万太监,和八九千宫女,你得安排怎么转业吧?

    再就是最最重要的。

    东厂和锦衣卫。

    嘉靖是没搞什么西厂、内厂,但他逐渐掌权之后,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也恢复的很好,这也是皇帝最为倚重的爪牙。

    计算资产为什么要计算无形的,可不光是为了公正。

    更多的是赎买权力。

    算得越清楚,就越是能够清理干净,保证“还政于民”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彻彻底底的落实了。

    关于东厂和锦衣卫的处理。

    首先要讨论的是,还要不要锦衣卫,如果是原来,那士大夫们肯定是不希望要锦衣卫的,但是现在,都还政于民了,一个国家没有谍报系统,像话吗?

    故而,锦衣卫是要的,而且还要更加专业才行。

    最终朝廷商议的结果是,撤销西厂,并入锦衣卫做西镇抚司,西镇抚司成为唯一为皇室服务的组织,也为以后那些退休转业的太监宫女有一个可以挂靠的组织。

    虽然还政于民了,但皇帝的安全十分重要,需要留这么一个机构给皇家做自留地。

    而十二监四司八局撤销后,便统一合并为内务府,也归属于皇家,做管理资产和服务之用,内务府隶属于户部,每年需要向户部报备。

    在计算老朱家的功绩时。

    嘉靖主动提出“九州来龙之首脉”,朝廷商议完成后,便同意了此方案,未来皇室可以得到一座“龙首山”,为应天府之首。

    如此,经济补偿便很低了。

    朝廷只需要每年支付给皇室“十亿宝钞”,给付满百年后,降为“一亿宝钞”,只要大明还存在,就需要一直给付。

    账算到这个地步,一条条的摆列明白。

    天下百姓明白,这是真的要还政于民了……

    那么,徐阶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471、驾驭五龙,紫金山巅

    应天,大统领府。

    徐阶看着京师的邸报,不由嗤笑了声:“仗还没打,就开始规划应天怎么改建了。”

    严讷笑道:“一个工程花几百年去做,京师那帮子人就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把朝廷拖垮?便是这九州来龙之首脉建成了,又能福泽几人?终究还是成为少数人谋长生的工具罢了。”

    徐阶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倒是你错了,梳理龙脉的根本在于风调雨顺,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应天成为首脉之后,灵气富足,对修行有好处,呵,那也得你能吸收才行啊。”

    “如今便是大暑之世,哪里灵气不多?”

    “可他们有几个能直接吸收天地之灵气的?不还是要炼精化气?”

    人吃五谷,水谷之精入肠胃,在大肠由七魄当中的伏失发挥“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提取“水”,也是提取的精元。

    肺与大肠互为表里,这精元入肺,才得以金生水。

    故而由肺入口腔,成为唾液,而唾液吞下,再入肾经,进入两肾当中成为肾水,而后肾水要么入精宫成为精血,要么入大脑成为脑髓。

    我们修炼的炼精化气,就是指这个精血。

    想要直接吞服灵气,达到“神明者食气而寿”的地步,那等略过后天的消化才行,吐纳之法的本质是控制七魄当中的臭肺。

    一般吐纳的效果,是加强对水谷之精的吸收,更好的转化为自己的精血。

    而你若意图直接纳天地灵气为己用,用灵气代替水谷之精转化为精血,可是可以做到,像张执象就可以,还是自动就能做到。

    可那是打通任督二脉后的效果。

    在那之前,想要主动通过吐纳来“食气”,则需要用自己的先天一炁来“吃”天地的灵气,你又有几分炁去吃它呢?

    筑基成功之前,你连先天一炁都感应不到,又如何好去操控?

    故而。

    灵气浓度,对于普通人而言,并无意义,而能够筑基,自然是有资源培养的,如此也就不辜负应天这类洞天福地的作用了。

    这些东西,严讷不懂,徐阶也不会去怪罪。

    只是提醒好友,莫要轻视敌人罢了。

    严讷略微羞愧,只好说道:“子升,嘉靖此番动作,只怕会引起江南人心的鼓荡,我们当如何去应对?”

    徐阶笑道:“嘉靖无非是让我接招罢了。”

    “也好。”

    “反正也是已经应下的事情,棋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折腾的了,去吧,把议员们都喊来,让他们正式商议一翻。”

    “敲定好了,再诏告天下。”

    “嘉靖二十一年八月初八,约战张执象于紫金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严讷呆了一下,犹豫过后,还是劝道:“子升,与张执象厮杀实属下乘,我们还是另选策略,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

    徐阶没有理会,只是说道:“去办吧。”

    严讷僵持了一会,忽然咬牙问道:“子升,你还是子升吗?”

    徐阶看了严讷一眼,童孔勐然变成金色的蛇童,但却如若烛龙一般,宛如流火的金光,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太阳。

    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徐阶是我,我却不是徐阶。”

    “你,你究竟是谁……”

    “白蛇。”

    ……

    ……

    商洲,蒂特兰城。

    大明的情报传到商洲,也只是半个月的事情,如今的舰船越发先进,航道也越发成熟,两地交流十分频繁。

    按理来说,蒂特兰城并不适合做商洲的都城,但考虑到和大明的通商往来,暂时没有更换都城的必要。

    不过,从大明长生革命的蓝图来看。

    未来的崇明国,都城是定然要换的,螣蛇的格局无论如何改,都不可能生出“龙珠”来,故而还是要引走西龙的龙气。

    西龙龙首所对之处,商洲东部“阿巴拉契亚山脉”和“佛罗里达半岛”的两翼之间,刚好有藏风纳水,形成龙珠的条件。

    按理说,应该定都在这边。

    但。

    这力量还是由西龙主导,如此格局是不成的,应该迁往殷商旧都“仙那都”,其地处五大湖旁,虽然比较深入内地,但有水运条件。

    疏通五大湖航道,改造海湾航运条件,并不会让首都存在交通问题。

    只是其出海口在大西洋,与大明交流不甚方便罢了。

    但考虑到,修整西龙龙脉之后,让龙气流入“圣劳伦斯湾”,嗯,这是西罗人起的名字,以后会改成“泊龙湾”。

    龙气入泊龙湾,过五大湖,对于螣蛇的整体形象而言,就如同一口真气上了督脉,刚好过了三关,运转到口中,最终过渡给夔牛。

    如此,方是五大龙脉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当然。

    首脉选在应天并无关系,夔牛吞得“灵气”入腹,也不是往绛宫而去的,得入丹田当中才能炼精化气。

    应天之妙,对于夔牛来说,便是“脐下三寸”。

    “故而,为了配合大明将来梳理龙脉,崇明的首都,应迁往仙那都,届时崇明若有国力,也可建造一座洞天福地。”

    “张执象用七十二件先天灵宝和天子之学做压胜之用,我这十二符印,到时候也将留给你们,做压胜之用。”

    “我想,等决战结束,张执象一家也会迁居商洲。”

    “到时候,正好等他来建这洞天福地。”

    “嗯……”

    “便叫琅琊洞天好了。”

    西罗洲的战事,可不光是大明那边在使劲,商洲这边也可以说是倾尽全力了,大防风早在易卜拉欣攻取君士坦丁的时候,就已经率商洲联军登上了西罗洲。

    在获得大明的军械援助后,更是势如破竹。

    虽然做不到西罗人那样的恶魔行径,但对于任何胆敢抵抗的地区,都采取了无情的镇压。

    因为没打算占领治理。

    又不想直接杀人,所以商洲联军在西罗洲的目的非常明确,挖开那本就不多的水库,抢走粮食,烧毁房屋,整体战略目的是“让西罗人滚回原始社会”。

    至于以后会饿死多少西罗人,那又如何?

    西罗人在商洲投放天花和各种瘟疫,上千万殷地安人死于疾病,如此血海深仇,还要以德报怨不成?

    大防风作为联军主帅,在西罗洲连战告捷。

    而依琼在政治上,代表尹达王国,俨然已经成为了商洲联盟的核心,这也源于依琼的身份,早在张执象大婚之后,大明的使团就抵达了蒂特兰城,张容与被敕封为“琅琊郡主”。

    可以说,如今商洲各部族皆以依琼为首。

    始皇很多时候,也直接将依琼当做宰相,与她商量事情,替张执象完善了龙脉布局后,将商洲未来可以建成的洞天命名为“琅琊洞天”,就是因为小容与。

    世人总觉得他冷酷无情,实则他也曾是一个父亲,对于小儿子胡亥的疼爱,也是正常的宠溺行为。

    至于胡亥后来做的事情?

    赵高控制胡亥那会,孩子才十二岁,能反抗什么?赵高所为就是赵高所为,家国兴亡,还怪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

    所以。

    亲眼看着这小姑娘从出生到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他那属于人的温情,也多是放在了这孩子身上,丝毫不在意小容与抓着他的胡须乱玩。

    “等张执象来商洲,还要三四年时光。”

    “这孩子我很喜欢,她父亲又不在身边教导,若是方便,你去一封信,问问张执象,我当她的义父如何?”

472、四海咸宁,天下一统

    神圣联盟,天京。

    许海看着跪在大殿下的凯瑟琳,一如当年在舟山,她跪在他面前一样,只是时过境迁,许家没了,海皇也没有了,但他的权势,却没有半点降低,反而更加耀眼。

    从人,变成了神。

    凯瑟琳丝毫都不觉得荒唐,因为黑龙的化身马丁路德已经死了,西罗洲如今面临灭顶之灾,如今唯一能救西罗人于水火,并在未来世界对抗大明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不论他是因为实力而做到的,还是因为大明需要而做到的。

    结果都是相同的。

    或许最开始可能会有人觉得滑稽,但数十年后,数百年后,一切的虚假都会变为真实,他就是唯一的真神。

    “商洲联军在攻破哈布斯堡后,已经进入了拂郎察境内,兵锋直指卢浮宫。”

    “大明的西征军也从君士坦丁堡出关,他们水陆并进,海军已经攻破佛罗伦萨,西罗洲战线已经全面崩溃,再有两到三个月,将全面沦陷。”

    “大明的人主要在于捣毁教堂,而商洲联军则是为了报仇。”

    “可以预见的是,哪怕他们洗劫之后退去,西罗洲残存的人口可能不足两千万,自郑和下西洋以来的百年积累将摧毁得干干净净,整个西罗洲面临返回原始社会的危机。”

    “如果陛下不施加援手,或许三五百年,西罗洲都难以恢复。”

    凯瑟琳知道西罗洲将是许海的地盘,但如今许海将天京放在天竺这边,坐拥天竺、澳洲两大地盘,又方便与大明通商,势力重心完全可以放在这边,而不是一穷二白的西罗洲。

    凯瑟琳唯一打动许海的,只有人了。

    西罗人在百年以来的开化当中,其精英阶层,相对于天竺的蛮夷来说,还是要更加合用的。

    当然,许海不缺人。

    张执象留着许海,不仅仅是为了彻底杀死黑龙,更是为了给大明挤毒瘤,内部难以杀尽的人,不如围三缺一,放他们出去,至于能不能安全逃到许海这里,就生死由命了。

    所以许海麾下有相当多的大明人,西罗人的精英,是比不上这些大明“毒瘤”的。

    许海并没有回答凯瑟琳。

    或者说,无意义,他只是平静的说道:“大明将来要修龙脉,西龙龙脉的龙气虽然会被引走,但总有些残余。”

    “而天竺不仅没有龙脉,对于夔牛来说,更像是一坨排泄物。”

    “为了避免这个局。”

    “所以我们得换条思路,要修山,修到昆仑去,补齐万字格局,借中龙、北龙、西龙走势之弯曲,以天竺南亚次大陆补之,争取四分天下。”

    “大明要动西龙,我不会管,故而我要建万字局,大明也不会管。”

    “论龙气之妙,未来天竺是优于西罗洲的。”

    “所以,神圣联盟不会迁都,你们西罗洲,我甚至不会并于一国,以天竺澳洲为核心,我将建立天圣神国。”

    凯瑟琳听闻连龙脉都不需要,当即无比着急。

    不由问道:“难道真神您要放弃西罗洲的子民吗?”

    许海摇头:“你还是不懂,不是我要放弃你们,而是你们不属于谁,你们要走出去,懂吗?去流浪,去扎根,去混淆。”

    “近百年就不要想着忤逆大明的锋芒了,唯有以野蛮的生命力去抢占空间,才是正确的选择。”

    “等张执象与徐阶的决战结束之后,他便会隐退。”

    “那些‘年轻人’可不会像张执象这样给我们留有余地,他们只会看到大明的毒瘤都跑过来了,热血澎湃的想要将我们一棍子打死。”

    “即便不会发动战争,在各个方面上,也是要针对我们的。”

    “唯有等他们的热乎劲过去了,内部问题开始显现了,注意力转移到龙脉梳理上了,转移到发展玄学上了,我们才有空间可以发展,懂吗?”

    “要搞清楚时代的变化。”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她完全没有想过张执象退隐之后,大明居然还要更加难以应对。

    可倘若只是以野蛮去抢占空间,以后还有崛起的机会吗?

    在她思索的时候,许海说道:“你们从来就只崇尚精英,此时怎么又去在意贱民了?你们在天京,可以获得足够的进修,甚至于,你们死皮赖脸的,还可以混入大明的学校当中。”

    “大明会择优教化的。”

    “至于到底是被成功教化,还是你们卧底学习成功,就看是如何做的了。”

    “有人,以后什么都会有。”

    “大明就在那里,百余年的时间,跟在后面学,其实也不过十年的功夫罢了。”

    待他说到这里,凯瑟琳便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真正的秘诀不是对抗,而是“积极接受教化”,属于是卧薪尝胆的时期。

    凯瑟琳知道这是对的,但。

    她犹豫了下,问道:“陛下,我们以后在神圣联盟里,该如何……”

    这就是问地位了,问制度了。

    许海却说:“那是你们的事,那是人间的事,与神无关。”

    与神无关?

    凯瑟琳明显愣住了,怎么可能没有制度,联盟的未来将何其松散,真的能够跟大明对抗……等等,西罗洲不并为一国。

    他们自己去找出路,找方向。

    许海的不管,就是最好的管理……

    ……

    明明最重要的是嘉靖二十一年的决战,但各方却似乎并不在意,包括当事人的张执象和徐阶,只是在事情挑明以后,大家都轻松了下来,包括南北的百姓们。

    无论决战的结果如何,总不至于担忧大明分裂成两块了。

    只是在嘉靖十八年正月,万国来朝的场面重新出现在京师,大明西征军带来了西罗洲十多个国家的王室和大臣,以俘虏的身份。

    昆仑洲各国则大多还懵懵懂懂,只是让他们派使节,便凑了使节出来,唯有曾经的“大秦”是通华夏之礼仪的。

    他们是秦朝时期西征和测绘地球的团队,秦亡以后,就一直留在西边。

    汉书中就常有“大秦”,这并非指的什么罗马。

    相较而言,南洋列国的使者,就比较好奇和轻松,他们来到大明更多的是一种见世面的姿态,而北方各族各国,则是有些庆幸。

    西罗洲的例子在前,他们十分庆幸没有跟大明作对。

    而俺达汗也因为正确的选择,让京师这几年没有腹背受敌,故而赐封俺答汗为“顺义王”,从此也不做什么贸易了,蒙古正式纳入大明国土。

    同时商谈“西域诸国”。

    张居正归朝后,主持万国朝会,上书朝廷的第一策就是“大明疆域说”。

    大明疆域将东至白令海峡,南至澳洲北岸,囊括安南半岛,以喜马拉雅山为界,沿尹朗高原,北上至里海、乌拉尔河,最终以乌拉尔山脉为界,向北环抱北冰洋。

    且将大明疆域情况分为四种。

    两京、十三省、八都司、四宣慰司。两京十三省享受全国民待遇和义务。都司虽然改土归流,一应官员归朝廷调配,但采取民族自治,军事完全控制。宣慰司只有驻军,民事上朝廷只派遣总督和巡抚,为封疆大吏,军事上宣慰司有自主份额的军队。

    不同权力对应不同义务。

    而关于新朝贡体系的建立,各国疆域分界,主旨则是以地形来分,以天险为国界,而非坑坑洼洼狗咬的那种,天然制造摩擦。

    并取消一切番邦的帝王封号,降为国主。

    是的,连称王都不允许。

    除了这些外,最重要的是商洲,此次出使,来的却不是依琼,而是钜子,拟定崇明国号,尊大明为宗主。

    便是许海也派了许铭来朝贡,接受了大明“悼灵王”的恶谥形的敕封。

    从此四海咸一,天下一统。

    只待大雪之时,决战紫金之巅。

473、我有一剑,长鲸不落

    大明嘉靖二十一年,五月飞雪,八月入冬,长江冰封,两广积雪三尺。

    整个世界都裹上了素白,有的不是雪景的壮美,而是哪怕早有预防,提前两三年准备,依旧会有无数人冻死在这个寒冬。

    而长达八个多月的凛冬,最直观的重击不是寒冷,而是饥荒。

    一整年的粮食欠收,大部分地区甚至颗粒无收,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绝望的,也就是如今与以往不同,官府早有准备。

    可准备再多,极端气候下的人类,总是渺小的。

    紫金山大战早有预告,可八月初八这一天,却没有多少人能来观战,南京的雪足有五六尺厚,比人还高。

    上上下下忙于救灾。

    忽然的大雪之下,也不知道昨夜倒塌了多少房屋。

    徐阶负手而立,看着人间的悲泣,并没有什么感想,心中所念着,不过是——这才只是开始罢了。

    “小冰河时期,你们还来不及梳理龙脉,是一定会发生的,即便没有外族入侵,哪怕你们众志成城,也会很难熬。”

    张执象的声音从山下传来,踏雪无痕而至:“总该经历过了,才明白世界不止有眼前的利益,存亡从来都很关键。”

    “修玄黄大典也好,长生革命各种改制也好。”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一场大雪来的让人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正处于怎样的历史节点。”

    徐阶转身,说道:“你半步光明了。”

    张执象点点头:“自从三丰祖师告诉我应当在这一年决战后,我就隐约明白了,当这场寒流卷席南北,冰冻三尺时,我也感受到了最真挚的人心。”

    “他们迫切的希望我们这一战有个结局,希望有人能够领导他们,走过这场浩劫。”

    徐阶:“为何选的是你?”

    张执象平静道:“因为我是应劫而生,十五年前,我师兄便预测到了大寒即将来临,‘得一仙人可救世’的谶语,有很多年了。”

    “我虽然不喜,但愈演愈烈是事实。”

    “南极一战,俘虏七十二凶兽,决定将它们游行的时候,便已经在主动布局了。”

    “哪怕是江南的百姓,嘴上不说,心中也认可了我这个仙人。”

    “这场大雪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们需要救世的仙人,需要不讲道理的伟力,而不是什么制度之争,更何况,南北之争向来都是不相上下。”

    徐阶表情有些复杂:“明明倡导觉悟,最后却靠愚昧赢了。”

    张执象却摇头:“你搞错了,不是愚昧,而是习惯,他们习惯有一个圣王出来,破除一切迷昧,带领他们前行。”

    “而当没有圣王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诞生圣王。”

    “这是择优机制,而非愚昧。”

    “我赢你,是领先了时间,我赢你,是你在步步学我,始终落后一步,非到必须选择的时候,这些微小的区别没有影响。”

    “可一旦到了最终选择的时候,他们知道,是我在最前面。”

    “仅此而已。”

    “你所谓的愚昧,分辨了真假。”

    徐阶抬头望天:“一步慢,步步慢,可不等你讲清楚那些道理,我又如何能领悟要害,成为完全体的白蛇化身呢?”

    “一直的相持都是假象,你的势早已悄然积起。”

    “这就是与天对弈的感觉么?”

    显然,徐阶说的不是张执象,而是这方天地,这条世界线的这方棋盘,包括张执象的穿越时间,都是积累起屠龙之势的妙手。

    “大明不过是棋局的一角而已,最终几个角的力量联合在一起,才是将你真正屠龙的时候。”

    “是吗?”

    徐阶笑了笑,进入长生文明不过是开始而已,他已经知晓了那幕后的棋手,接下来的胜负,还犹未可知。

    “虽然我已经不在意这一角这一局的输赢。”

    “但也不会拱手投降。”

    “希望你在天子之学里面拿到了足够多的依仗,让你可以真正成为仙人,否则,你们提前庆祝的盛世我可就收入囊中了”

    铁路,飞机,轮船。

    自南极一战后,又有四年时间,哪怕北方的朝廷有所克制,工业发展依旧是焕然一新,江南更是突飞勐进,比完成一个“五年计划”还要夸张。

    白蛇的力量在影响这个世界。

    上到科学家,下到产业工人,他们在研究工业的时候,都有如神助,一切做起来势如破竹,十分顺畅。

    甚至在去年,江南大学研制出了第一台计算机。

    并非是拔苗助长,而是徐阶彻底解放了大明的生产力,让过去的理论沉淀最大可能的化为实际应用,而北边又因为钱家交出的天官之学,又有墨家交流技术。

    大明的科技工业水平,已经无限接近二十世纪中叶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工业面貌”。

    江南这几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人心有着最基本的冲击,城市内不断拔地而起的高楼,川流不息的汽车所代表的钢铁洪流。

    电影帷幕的使用,全新的文化氛围。

    一切,都是那么震撼人心。

    没有改朝换代,却告诉人们今非昔比,至于个中好坏,根本来不及细品,人们连消化时代的更新都显得吃力……

    一切的未知,提供了盲目的崇拜和认可。

    但。

    一场大雪毁了一切,毕竟只有四五年的时光,加上嘉靖六年以来的十年积累,也只有十五年时间,工业化主要还是在城市布局。

    而广大的农村地区,还来不及改变生活方式。

    相比于北方在农村的基础,并早早防雪,做足了准备,江南的农村根本不认为有一天自己的房屋会被大雪压倒,根本不认为长江能够冰冻三尺。

    昔日方便无比的自来水管滴不出半点水来,许多水管都已经冻毙爆裂。

    引以为傲的钢铁汽车,连火都打不起来。

    昔日几百米远的菜市场、超市成为了无法抵达的彼岸……越是庞大的城市,越是分工明确的社会,承受灾害时越是艰难。

    例如这应天城内,相比于张执象最早到来的嘉靖六年,人口已经从两百五十万变成了如今的八百多万。

    一座八百万人的城市,被大雪封印时。

    数不完的人间悲剧,便要轮番上演……

    寒潮从五月就开始了,但真正爆发时,所有的准备依旧被轻松击垮,这几天过来,世间的心情一如那无尽的白雪。

    “他们期待你使用仙人的伟力,你却没有救他们。”

    “上百万的人会在这场寒潮中丧生。”

    “而你却无动于衷?”

    徐阶已经开启了全力,四大基本力的大统一场状态,他不会给张执象任何战斗中练手突破的机会,而开战之前,依旧不忘扰乱他的道心。

    张执象知道徐阶在做什么,但依旧看了眼南京城。

    “生死不由人,重大灾难当中,不可抗的自然伟力当中逝去的人,他们都是唤醒众生的菩萨。”张执象眼中是慈悲。

    “荒谬!”徐阶呵斥当中已经动了。

    “人定胜天,从来都是自性,而非自信。”张执象平静的应道。

    “虚伪!

    ”整个空间已经被徐阶掌控,张执象仅仅因为明灵珠而有一片“清净之地”,但无妨,他会带着天地的力量击碎这片清净!

    “不,是伟大。”

    张执象的目光放远,在那广阔的中原和北方,没错,江南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准备,可是,南方才多冷,北方又有多冷呢?

    那是滴水成冰,那是风刀霜剑啊!

    在那里,是早就知道浩劫的坚韧,是冰天雪地里,要燃烧天穹的斗志!

    人定胜天,从来就不是自信,从来就是自性,万众一人,失志不渝,在京师的天坛,那零下五十多度的冰雪中,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罗天大醮,那里,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无数道士冻毙于风雪当中,为的,可能只是想让这场寒潮弱那么一两分。

    杯水车薪,却义无反顾。

    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天地的浩大,但却没有人放弃,不同于江南的喧嚣,那里的沉默,让天地都害怕。

    张执象缓缓闭上眼睛,沉默的光景发生了变幻。

    那是百年后的末日。

    崇祯元年,大旱,北方赤地千里。

    崇祯三年,大寒,大饥,饿殍无数。

    崇祯四年,大寒,冻死无算。

    崇祯五年,大雪,大旱,蝗灾四起。

    崇祯六年,河南、江西、云滇大旱,中原之地十室九空,夜夜鬼哭。

    崇祯七年,北旱南水,飞蝗遍野,多地大饥。

    崇祯十年,两京十省满飞蝗,两广云贵尽水涝,湖南湖北冻煞人!

    崇祯十一年,大旱、大蝗、大饥、大水。

    崇祯十二年,大旱、大蝗、大饥、大饥。死人弃孩,盈河塞路!

    崇祯十三年,大旱、大蝗、大饥、大乱,人相食。又疫疾大起,朝发夕死,遍地鬼城。

    崇祯十四年,旱、蝗、水、疫。

    崇祯十五年,大疫,南北数千里,北至塞外,南逾黄河,十室鲜一脱者。旱、蝗、水。

    崇祯十六年,山河破碎,大明鲸落。

    ……

    四万万生民同泣,七大洲万族同悲!

    神州陆沉,丁口十不存一。

    商洲破碎,殷地安亡族灭种。

    数千年朝中之寺尽数摧毁,四海生民皆遭奴役。

    人口清除倒悬于顶。

    文明毁灭危在旦夕。

    如此的一切,如此强烈的情绪,他又如何感应不到?

    “徐阶。”

    “非是为一国一族之荣华,实为九州万民之乞活。”

    “大明,长鲸不落。”

474、大结局

    我有一剑,长鲸不落。

    我有一剑,天地同歌。

    这不仅仅是亿万万人民之信念,更是天地之意志,亿万生民之自性,便是天地之自性,识神死,元神活。

    你既为天地之识神,便正受此剑!

    长鲸奋歌,剑鸣四野。

    龙啸于天,万民托举!

    腰间大明国师之印和传国玉玺,爆发无上光明,今日,履圣人之位,受人皇之权。

    斩龙!

    万丈光芒之下,徐阶化为白蛇原型,他狰狞而愤怒的冲击着,好似天地的一切都被他驾驭,次元时空都为其所用。

    浩荡无垠,横亘宇宙洪荒!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是一缕光,一条线,那白蛇缠绕于其上,誓要将线绞断!

    有仙人于微渺当中斩出一剑。

    那缠绕于无尽时空,无限宇宙,十方世界,万神之上,枕混沌而眠的巨蛇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光,那剑,斩于眉印,如同瘙痒。

    但长蛇却放出了仰天嘶鸣,万界震动。

    南京,紫金山上。

    徐阶的头颅滚落,血液渗入冰雪当中,浸于大地之下,连天地之间的灵气,都被这污血所干扰,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张执象抬头望天,好似听见了那巨蛇的嘶鸣……

    天师剑收回剑鞘。

    长鲸回天眼温养,徐阶的尸体慢慢模湖消散,一切,终于结束了。

    天空的羽蛇神化为人形,王绛阙陪伴在他身旁,看着那依旧飘扬的大雪,看着依旧在忙碌的南京城,依偎在他肩头。

    “结束了呢。”

    “倒不如说,才刚刚开始。”

    “是啊,能够真正斩杀白蛇的,只有觉悟,而通往觉悟的过程是漫长的,众生在轮回中不断的修行,直到累积的义足够,人类的共业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有蓦然回首,便是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怕吗?”

    张执象揽着王绛阙的肩头,将她紧紧抱着。

    王绛阙微微摇头:“一千年也好,一万年也罢,有你陪着,就不会累,不会怕。”

    “终有那么一天。”

    “我会带着群星,带着众生,飞跃苦海,抵达彼岸。”

    “完成应龙开天。”

    ……

    京师。

    嘉靖早早换上了一身道袍,牵着年仅十三岁的长子走进了金銮殿,还未登基的太子被他按在了龙椅上,群臣呼喊着:“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是最后一次了,于嘉靖而言。

    “别的恭维,咱就不听了,唯独这个万岁,借尔等吉言。”

    “张白圭!”

    弱冠之年张居正出列而立,拱手抱礼,铿锵有力道:“臣在!”

    嘉靖走下金殿,拍着张居正的肩膀说道:“告天下万民,张居正履内阁首辅,总领大明内外一切事物。”

    “旧皇退位,新皇登基。”

    “三月内迁居应天,永不理政。”

    “斯内阁首辅之位,五年一届,百官推举,万民公选。”

    “至此以后,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且望诸位,勿失初心。”

    “谨守‘天下为公,以人为本’。”

    “会有长生之日,觉悟之时,再共聚首!”

    言罢,嘉靖飘然出门,天空飞来成群仙鹤,脱去龙袍换青衣,与鹤同白江山雪。

    嘉靖二十一年八月初八,明世宗朱厚熜,退位修玄,号——万寿帝君。

    ……

    一个时代的结束,一个时代的开启。

    张府之内张灯结彩,百官道贺,不能说百废俱兴,但一个全新的时代正要展开,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唯有此间的主人坐在内院,望着天井以及院子里的飘雪在发呆。

    坐到权力巅峰的那个位置,心头有的不是什么火热,而是压力,以前再怎么,有皇上,有国师在前面顶着。

    如今,时代的重压在他一人身上。

    而国师还把他曾经的一生经历告知了他,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没能救下大明,反而让大明更加病入膏肓。

    他拜徐阶为师,却没能斗赢自己的老师。

    他作为万历的老师,却没能获得学生的信赖。

    后世说他为大明续了五十年。

    实际上,大明兴亡,与他并无关联,他无颜贪天之功,他只知道自己无力挽狂澜之将倾,越是明白原本的历史,张居正越是如履薄冰。

    “还道你去哪了,原来躲在这里。”

    海瑞提了一壶酒,找到了孤身一人看雪的张居正。

    他们作为嘉靖十七年同科进士,且是头甲三名,自是有一份情谊,如今江南新定,胡宗宪还有的忙,大抵这几年是难见面了。

    不同于张居正和胡宗宪的才华,海瑞知晓,如是正常科考,自己中进士都难,更遑论探花。

    所以。

    海瑞很理解张居正此时的心情,他将酒壶递给了张居正,说道:“过去只觉得提携玉龙为君死,陛下与我有知遇之恩,又有济天下万民之意。”

    “所以,只要在职一日,便拿性命守着一日。”

    “只要能押上一副尸骨,总还是能做好的。”

    “因为,旁的不用去想。”

    “如今陛下退位修玄去了,国师应该也会隐退,所有事情一下子压下来,又不是拼命就可以做好的,你的难处,比我难多了。”

    张居正喝了一大口酒,说道:“不光是按部就班的事,是文明的整体建设和发展,未来能否通往觉悟,我们这一代人有没有做好至关重要。”

    “那天国师打开天子之学,里面有三件东西。”

    “第一件是一根竹管,历经万年,依旧栩栩如新,正是国师推断的先天黄钟。”

    “第二件还是竹管,八尺之长,名为寻木,上有五色之丝,寻木立下,可分阴阳定太极,这是用来矫正太极图的,陈抟先生当初的后天太极图,就是依此而画。”

    “第三件是一块丝绸。”

    海瑞不解:“丝绸?”

    张居正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知经纬方有服章,有经纬方能编程……钱先生说,这才是计算机的源头。”

    “那块丝绸上的一丝一缕,每一次的经纬走向,都是契合天地的。”

    “未来外算要发展到极致,计算机要发展出智慧,那块丝绸就是一切的总纲。”

    三样东西,一样确定天地的标准,一样是内算的源头,一样是外算的源头,而做出两个源头的圣人,正是伏羲的父母。

    而他推陈出新,创造了先天黄钟。

    《吕氏春秋》记录“伶伦定律”的故事,是黄帝安排的,可后世挖出九千年前的贾湖骨笛,证明定律的年代还要更加遥远。

    先天黄钟的真正创造者,是伏羲。

    集内外之大成,开天辟地,方有如今。

    而我等奋百代之余烈,当收拾精神,叩问长生。

    ……

    完。

    (PS:正文到这里结束了,还会有两篇后记。新书《大明,长生以后》已经发布,属于是仗已经打完了,享乐享乐,没有什么大道理了,就修修仙,乐呵乐呵。)

后记(1)

    嘉靖二十二年,立夏。

    漫长的寒冬终于在一个月前散去,从去年八月到今年四月,整整长达八个月的寒冬冷漠的宣示着天地的威严。

    冰雪当中的众志成城,将自然的灾害降到最低。

    可即便如此,大雪消融后的一个多月,灾后重建还在持续,而这,仅仅是单次的寒潮,再过几十年,小冰河时期真正来临的时候。

    那一波又一波的天灾,才真正叫人喘不过气来。

    所幸,如今还早,还有时间去准备,做好足够的准备去应对,在劫难中磨炼,也在劫难中成长。

    龙虎山,天师府。

    老天师与张执象走在廊下,当年带在身旁的还是一个小小孩童,如今已经成长为擎天玉擘了,是他撑起了这大明江山。

    “时代的变革,从未有如此明确过,未来的景象,真叫人期待。”

    老天师充满了感慨。

    只有活在这个时代,切实的看着张执象从那么小一点长大,然后看着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变化,才能明白这场变革究竟有多么巨大,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也只是借着时代的便利,完成了历史该有的使命罢了。”

    张执象并不居功,倒也不是故意谦虚,而是每个时代都有它的局限性,能多五百年的视野,才是破局的关键。

    至于换个人来能不能做到,那不好说。

    至少,他不是唯一的那个。

    老天师笑了笑,说道:“世上从不缺聪明人,也从不缺天才,如陆西星之流,不知凡几,可天下间却只有一个张执象。”

    “祖师离去,将这方天地交付于你,就是最好的肯定了。”

    张执象微微点头,未来依旧任重而道远。

    “越是走的远,站得高,便越是能够理解祖师,此番我也须移居商洲,减少自己对大明的影响,让他们自己去适应了。”

    “商洲路远,过去的时代,总因为交通的问题,中原无法与商洲紧密有效的联系,如今工业发达,未来商洲与中原自为一体,法脉传播也相当重要。正该你去商洲撑一撑门面才是。”

    “却也如此。”

    张执象微微一笑,说道:“总不能让墨家在商洲影响太大,未来容易走偏。”

    老天师微微一叹,仔细的看了张执象好一会儿,说道:“商洲毕竟路远,你又不好经常回来,今日一别,怕是见得少咯。”

    “师兄我也没有什么好嘱咐的,只是静笃那孩子自幼喜欢你,让她随你去商洲吧。”

    张执象点头应是。

    说道:“还有几日便要出发了,爹娘想请师兄吃顿饭,聊表谢意。”

    老天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下山吧,听说你爹每天赢的肉菜,都可以办酒席了,今日去见识见识。”

    张执象笑道:“爹心心念念的全国麻将大赛,眼看快要举办了,我们却要走了。”

    “雀圣这个名头,他怕是拿不到咯。”

    老天师:“打遍龙虎山无敌手,也算是天下第一嘛。”

    ……

    歙县,王家老宅。

    王桂之看到弟弟指挥着搬家,心头颇为惆怅,两兄弟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家业,如今又换得千年富贵。

    王源之只有一个女儿,休宁伯的爵位直接给了王直。

    可以说,王源之这些年的经营,都给了他们长房,兄弟情深至此,王桂之尤其不舍,赶紧转过头擦了擦眼泪。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

    像个儒雅文士多过商人的王源之看着年过六十,已然富家翁模样的兄长,收拾了仪表,便在兄长面前跪下。

    “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长兄如父,自从父母亡故,大哥你有什么苦累都担着,跑商的时候你挡在我前面生怕我挨枪子,赚了钱你跟嫂子都不买宅子,为我跟许家求亲,拿出所有积蓄。”

    “当年昭君死了,你豁出家业不要,也要帮我报仇。”

    “这些年我赌上家业做事,你也皆尽支持。”

    “午马令在我手上,外界只知我王源之,不知兄长,你也不曾抱怨一句。”

    “多年照顾,今日一别,还请兄长受我一拜。”

    王源之跪下磕头,王桂之含泪接受,待王源之拜完,他才冲下去将弟弟扶起,激动的说道:“绛儿如今情况特殊,恐怕与张执象不会有孩子了,是否?”

    “兄长……”

    “你别说!我知道,定然是这样的。王直,过来!”

    一边的王直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的,便要过来跪拜,但却被王源之一把拉住,他看向王桂之,真诚的说道:“大哥,昭君死的时候,我便已经无所求了,这辈子,能看到绛儿嫁个好人家,便已经心满意足。”

    “再说了。”

    “直儿是儿子还是侄子,不都是一样的吗?”

    王桂之急道:“可是……”

    王源之哈哈大笑的拍着兄长的肩膀,说道:“别可是了,绛儿她已得长生,以后啊,就好好做姑奶奶了。”

    王直也笑道:“是啊,爹,以后我们家,还指望着姑奶奶呢。”

    “哈哈哈……”

    ……

    临安,舟山,出海。

    而此时遥远的贝加尔湖湖畔,一身青衣的嘉靖与一个老头子正在钓鱼,嘉靖见半天没鱼上来,便质疑道:“老顽童,你行不行?”

    老顽童哈哈大笑:“不行就喝水嘛,总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得嘞,指定没鱼了。”

    “哈哈哈,张执象要去商洲了,你不去送他?”

    “我在紫禁城里困了几十年,总得先领略领略这大好山河,待越过北海,走到仙那都去的时候,再拜访他吧。”

    ……

    南京城。

    怀有身孕的许青麝看着陆西星给自己喂汤,说道:“这会张执象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你既要开宗立派,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商洲?”

    陆西星摇头:“这辈子就不与他争高低了。”

    许青麝忽然闭紧了嘴巴,眼眶通红的望着他,他即便看不见,但也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自有办法转世轮回,下辈子,我还找你。”

    许青麝咬着牙:“你不长生?”

    陆西星:“人间有你,无须长生。”

后记(2)

    嘉靖二十一年过去,便是永康元年。

    这是朱载基的年号,他十四岁登基,又不用担心被谋害,永康的年号,估计是要用好几十年了……

    永康十年。

    秦始皇迁都仙那都,改五大湖为东青湖、离火湖、太白湖、真武湖、玄黄湖。东南西北中,以方位配五行而名。

    仙那都靠近东青湖。

    而张执象隐居的地方,是玄黄湖中的一处岛屿。

    每日喂马、劈柴,面朝大海……嗯,也没有春暖花开,只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斗笠,拿着鱼竿,享受平静的人生。

    到了他这个地步,平凡,反而是最大的修行。

    “爹爹,爹爹。”

    “那边的星空,好像一个‘张’字啊。”

    “左边是一个弓,右边……弓那边的天狼星好亮啊。”

    夜里,带着女儿观看漫天繁星,算是一日中最有趣的事情,十岁的女孩,如今在大明也是该上学堂了。

    但张执象并没有送女儿去读书的想法。

    也丝毫不觉得这样独处在孤岛中,没有同龄人会不会对她的成长造成影响,只需让她天真无邪的生活着,交给她各种知识。

    有他和王绛阙,似乎这知识永远也学不完。

    世界静谧到时间仿佛不曾流逝,张容与不曾有过任何修行,只是不断的学习,却也固定在了少女的时的模样……

    有人求长生,道阻且长。

    有人求长生,自然而然。

    终于。

    五十年后,在她替王翠翘梳头时,发现了一缕白发,不由怔怔的问道:“姨娘,头发……会变白吗?”

    王翠翘也是默然了许久,说道:“是啊,会变白。”

    有人衰老,也有人离去。

    第六十年的时候,嬴政来了。

    他每年都会过来看一次,但这却是最后一次,将十二枚生肖符印交给了张执象,他和“少女”说了许多话,终于,张容与明白了生离死别。

    又五十年,王翠翘头发花白,眼角也有了皱纹。

    看着张执象一如既往的风采,她离开了小岛,人生自然不只有这点寿命,但长生,不代表不老不死,或许还有几十年,也或许还会有百年。

    但,她不愿自己的老相,被他看到。

    而对崇明国护航了百年的依琼也返回了小岛,她是不老的,但却未得长生,天年已过,她也没有多少岁月了。

    最后的时日,全程陪伴在女儿身边。

    终于。

    在给棺木送上鲜花时,张容与哭得撕心裂肺,爹爹说,给娘亲选一个好地方,数百年后,能够重逢。

    从此,爹爹开始布置龙脉了,说是要用十二符印也做阵眼。

    张容与第一次发现,还有一种看起来不那么正派的正法,叫做太阴炼形。

    爹爹说,黄帝的女儿也用过这种法术……

    姨娘好像也去世了,静笃姑姑去给她安置了,在她们走后,爹爹也不再年轻,更像是中年的样子……

    爹爹好像打算变成老翁的,大娘娘不肯。

    嗯,我也不肯……

    爹爹似乎没有什么朋友了,很多年都没有人来了,不过,今天来了位朋友,他说,自己叫“镇元子”?

    镇元子与爹爹说了梳理龙脉的事情,似乎大明要开始动作了。

    爹爹终于不再守着孤岛,他说要带我出去云游,看遍大好河山。

    ……

    爹走的不快,自从走出小岛后,五年的时间,不仅仅领略山河风光,也终于知道了人间是怎样的,终于,“十四五岁”的少女,重新开始了成长。

    在蜀地的柏濩山的时候。

    对于这座不起眼的山峰,爹却待了很久。

    “本地人也叫它八卦山。”

    “万年前,老爷子也带着他的女儿经过这里,后来,百花公主嫁给了蜀王,开启了蜀地与中原的联姻。”

    “使得两地密切交往。”

    “数代之后,天下发生了大洪水,蜀王被天子任命为水官,治理天下洪水,但他却失败了,并因为盗窃帝之息壤,让前一代天子死后不得安宁,化作了鱼妇。”

    “那一代蜀王,也就被称作了鱼凫。”

    张执象感慨的说着,张容与牵着父亲的手,两百年的学识,让她明白父亲在讲什么:“爹爹再说鲧的故事?”

    张执象点点头,道:“是啊,鲧失败了,但他的儿子杜宇却成功了。”

    “皇天后土,开启了文明的进程。”

    “但人道的演化,想要抵达觉悟,却不知道还有多远。”

    “真正长生,真正走过岁月。”

    “代替老爷子的位置,站在了这里,才明白执棋时的艰难。”

    张容与:“爹,老爷子是谁?”

    张执象:“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啊。”

    她不懂,也知道张执象并不愿说,便再问道:“那,爹要跟谁下棋?”

    张执象笑了笑,牵着女儿的手走下了八卦山。

    “天心即人心。”

    “爹在跟芸芸众生下棋。”

    张容与:“那,爹能赢吗?”

    张执象:“应该问芸芸众生想不想赢,若想,总能胜天半子的。”

新书《山鬼敕令》

    “你知道屈原吗?”

    “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是一位伟大的巫,而《九歌》活过来了。”

    “瞧,《山鬼》正在奏响。”

    ……

    天命禹敷土,堕山浚川,乃釐方设征,以定九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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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538/ 第一时间欣赏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作者:江天寥廓所写的《长生可否》为转载作品,长生可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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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介绍:
我问世人,长生可否。
我问国祚,长生可否。
我问文明,长生可否。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帝驾崩于豹房,谥武宗,无嗣,其生母张太后与首辅杨廷和决定,由近支皇室朱厚熜继位,年号……嘉靖。
同年。
天师府上书,有仙人降世。长生可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可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可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