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革职
没关系，我已经捅破了天，该小心的还不一定是谁呢……李修然心里暗道，刚才要开口，就听门外再次传来声音。
“呦，项镇抚使也在呢，倒是正好了,
免了咱家再派人去跑一趟。”
庞祈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脸色也跟着严肃下来，高声道：“传陛下口谕，镇魔司正卫李修然、杨问心，镇抚使项坤，上前接旨吧。”
来了……
李修然、杨问心、池清婉看着去而复返的庞祈,
顿时心头一跳,
一同拜倒在地：“微臣接旨。”
项坤一脸愕然，他只是听说李修然抓了不少人回来，过来打听一下情况，怎么还有他的事了？
心里略有困惑，没敢耽搁，也跟着拜倒在地：“臣接旨。”
庞祈高声道：“传陛下口谕，命镇魔司正卫李修然着手彻查长乐坊一案，镇魔司镇抚使项坤、正卫杨问心，率本部人手全力协助。
不论涉及到谁，将本案一查到底，钦此。”
成了……李修然心头一喜，有皇命在身，接下来要发难的，可就是他了。
杨问心和池清婉也喜上眉梢。
唯独项坤呆跪当场，脸上写满了愕然。
他只是过来打听情况的，怎么就莫名其妙掺和进案子里了？
刚才他还一本正经的叮嘱李修然要小心，以防被背后之人报复，现在倒好,
他自己说的话，倒是可以原封不动的送给他了……
“微臣领旨！”
李修然和杨问心异口同声领命。
项坤赶忙压下心里的郁闷，跟着叩头领命：“臣领旨。”
“请起吧，三位大人。”庞祈脸上恢复笑意，看着三人道：“刚才听完咱家的禀报后，陛下龙颜大怒，不仅下旨彻查此案，还将京兆府府尹彭大人一同革职查办了，可见陛下这次是有多生气。
三位大人接下来可要仔细查办，莫要让陛下失望。”
彭策也跟着倒霉了吗……傅昌能在京城肆无忌惮掳走上千人，不管忘忧阁背后是不是彭策，他作为京城知府都难辞其咎。
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傅昌不可能三年下来都没被发现，这件事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革了他的职倒是一点都不冤……李修然心里暗暗思索，拱手道：
“庞公公放心，本官一定全力而为。”
“呵呵，李侍读的办案能力，咱家还是信服的。”
庞祈笑了笑,
道：“口谕已经传完，咱家就不耽误三位大人办案了。”
“公公慢走。”
李修然和杨问心三人一同拱手相送。
目送庞祈走远,
项坤看向李修然道：“案子你准备怎么查？”
“刚才已经审问过傅昌，掌握到了一点线索。”李修然看向杨问心道：“头儿，你和清婉现在便去城西安济堂，将傅昌的余党拿下，把那里的受害女子解救出来。”
“好。”杨问心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和同样迫不及待的池清婉一起出了门。
李修然转过身，又看向项坤：“项大人，你安排人去将惠安坊的马婆子、太平坊的陈二、清河坊的海大强等，和傅昌勾结大肆掳劫贩卖女子的一干团伙尽数拿下。
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太平坊，查抄忘忧阁！”
项坤微微颔首：“我这便去安排。”
……
京兆府后堂。
彭策一身官袍，正在办公。
黄捕头匆匆走了进来，面带焦急道：“大人，刚才巡街的衙役回来说，长乐坊被镇魔司给端了。”
彭策瞬间脸色一沉，猛然抬头看向他：“镇魔司的人为什么要去端长乐坊？傅昌也被抓了？”
黄捕头沉声道：“据说长乐坊上下不是被当场斩杀，就是被镇魔司擒拿，尽数押回了镇魔司，傅昌也没跑得了。
原因卑职也不清楚，不过听回来的人说，这次去端长乐坊的，好像是镇魔司的李正卫。”
“李修然？！”
彭策脸色一变，心里快速思索起来，李修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端长乐坊？难道是发现了长乐坊做的勾当？
可是就算发现，也不该他去抓啊，镇魔司专司镇魔除妖，什么时候开始插手起地方上的事了？
不过不管李修然是不是发现了长乐坊的勾当才去抓的人，现在被他查抄之后，以他的办案能力，长乐坊的事铁定是瞒不住了，甚至就连他都可能要被牵连，得早做打算才是。
彭策心思急转，正要吩咐黄捕头，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看去，就见一个宦官在大批侍卫的拥簇下，快步进了后堂。
“刘公公，你怎么来了？”彭策心头一跳，笑着客套道：“快请坐，黄捕头，去给刘公公看茶。”
“不必了。”刘公公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咱家过来是有公事在身，怕没时间喝茶了。”
看着他的脸色，彭策心里猛然一沉，故作镇定道：“那就算了，不知刘公公此来是为何事？”
刘公公脸色严肃，高声道：“传陛下口谕，长乐坊大肆掳劫人口贩卖，上千百姓遭其毒手，三年来竟然毫无察觉，京兆府府尹彭策难辞其咎，即刻将其革职查办，打入大牢等候发落，钦此。”
彭策瞬间脸色一白，他刚才还在想，长乐坊被李修然端掉，他只怕也要被牵连，但是怎么都没想到，牵连这就来了……
速度未免有点太快了吧？
这是一点都不给他留应对的时间啊！
“彭大人，跟我等走吧，莫要让咱家难办，动了粗咱们谁都不好看。”刘公公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彭策身为从三品，也算是位高官，虽然被革职查办，但是皇帝只说等候发落，没有直接问罪，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在宫里这么多年，官场上今天被革职，明天又被复起，甚至直接高升的事，他也不是没见过。
彭策虽然现在被革了职，但是将来说不定还会被复起，他倒是也没把事做绝，直接让人将他拿下，给他留了面子。
日后万一被复起，也不至于来找他的麻烦。
彭策心思急转，看着刘公公道：“陛下有命，本官自不敢违抗，只是……本官这一去，家中老小难免牵挂，刘公公能否通融通融，让本官留句话，安抚一下家中老小？”
刘公公转过身，淡淡道：“梁大人尽快吧，莫要耽误太久。”
“多谢刘公公。”
彭策拱手道谢，走到黄捕头身前，附到耳边低声道：“立刻去找关大人，将事情禀告给他，请关大人设法救我。”
黄捕头眼神一紧，拱手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把话带到。”
彭策微微颔首，转过身来，看向刘公公道：
“走吧，刘公公。”
第一百五十一章：查抄忘忧阁
驿馆。
梁丘赫虽然在外地任官，但是也有几位同年和座师在京城，关系还不错，从林雁江家离开后，他便去拜访了其中一位，刚回到驿馆，驿丞便匆匆找了过来。
“梁大人,宫里来了人，点名要见你，在大厅里等着呢，快去见见吧。”
宫里来人……莫非是陛下要召见我了？
梁丘赫心中思索，没敢怠慢，当即道：“本官现在便去。”
和驿丞来到大厅，就见一个宦官打扮的人手拿拂尘站在厅前，梁丘赫笑着拱手道：“本官就是梁丘赫,不知道这位公公见我所为何事？”
宦官看着他笑了笑：“梁大人不必客气，咱家过来只是给大人传个话，陛下命大人明日早朝进宫见驾，规矩想必梁大人都懂，咱家就不多嘴了。”
果然是陛下要召见我……梁丘赫心里一喜，又微感惊讶。
以往进京述职，给宫里递上请安折后，少说都得等上几天，甚至十天半个月才能接到召见，毕竟他不是位高权重，也没有深受宠信，想要等到召见，得看皇帝什么时候闲了，或者想起来才行。
这次他昨天才到京城，傍晚才给宫里递上请安折，居然今天就接到了召见，速度倒是比以往快了很多啊。
莫非我也简在帝心了？
梁丘赫心里暗暗想着，精神都有些振奋起来,拱手道：“公公放心，本官明日一定准时上朝。”
……
永兴坊，沙坪巷。
李修然和项坤带人直奔而来。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华灯初上，一驾驾豪华马车整齐的停放在巷子里，明显是已经有人来此寻欢了。
几名守卫站在一扇大门前，门上没挂招牌，但是一阵阵丝竹管弦之音和婉转悠扬的歌声，从院子里远远传出，不用问李修然也能猜到，这里想必就是忘忧阁了。
“什么人……”见大批人影气势汹汹而来，守卫一惊，立刻喝问。
可惜话还没说完，项坤便大手一挥，几名偏卫立刻纵身上前，三拳两脚拿下了几名守卫。
“找找有没有后门，其他人随我进去。”
李修然吩咐一声，脚步不停,一马当先进了大门。
项坤等人跟在身后,一拥而入。
“你们是何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到这里来闹事。”听到动静,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匆匆走出，厉声喝问道。
李修然瞥了他一眼：“本官奉旨办案，现已查明，忘忧阁指使长乐坊大肆掳劫女子，作恶多端，现在特来查封此地，给我将忘忧阁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一众镇魔卫立刻抽刀在手，气势汹汹的冲向各个院落。
管事脸色大变，刚想壮着胆子喝止，就被来到身前的偏卫一脚踹倒在地，两眼圆睁，抱着肚子弓身如蛇，说不出话来。
李修然也向里面迈步而去，边走便扫了眼四周。
巷子里的屋舍似乎都被忘忧阁买下了，打造成了一个整体，占地颇广，亭台楼阁、廊桥水榭，样样都有，处处透着奢华精致，显然花了大心思来打造，造价定然也不会少。
难怪只接待达官显贵，普通人就算进来，只怕也消费不起啊……李修然心里暗道。
忘忧阁的护卫听到动静，急忙持刀赶来阻拦，可惜不是镇魔卫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尽数放倒在地，而后冲进各个院落，里面顿时鸡飞狗跳。
李修然来到一个护卫身前，俯视着他，沉声道：“忘忧阁阁主在何处？”
护卫冷冷的看着他，默不作声。
一个偏卫当即一脚踹在他腹部，呵斥道：“问你话呢，听不到吗？忘忧阁阁主在何处？”
护卫顿时吃痛，果断认了怂，一脸痛苦的指向远处一座三层阁楼：“在、在那里。”
早说不好吗，非要挨一脚……李修然暗暗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阁楼，快步走了过去。
……
阁楼中，房间里。
“阁主，情况基本查清楚了，去长乐坊抓人的乃是镇魔司正卫李修然，原因好像是他家中小妹在胭脂斋购买胭脂水粉时，被冯三儿掳劫，李修然察觉后一路追查到了长乐坊，这才动的手。”
一个扈从模样的男子，躬身汇报道。
“李修然？竟然是他？”
座位上，中年男子瞬间眉头一皱，严昊谋反一事刚过，李修然如今名声大噪，他也有所耳闻，知道他办案能力出众。
现在竟然被他查到长乐坊，而且自家小妹也被掳劫到了其中，这下怕是有点难办了啊……
“你们是何人？”
正思考着对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呵斥，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和惊呼声，中年男子脸色一变，豁然起身，来到窗边看向窗外，就见大批身影气势汹汹冲进了各个院落，还有一部分直奔他而来，身上穿的，正是镇魔司差服！
来的居然这么快……中年男子眼神一紧，眼看大批镇魔卫就要到达楼下，将他包围，中年男子没有迟疑，果断做出决定，来到后窗，直接一步跃出，落到隔壁屋顶，而后脚步一踏，向忘忧阁外暴射而去。
“把这里围起来，其他人，进去搜！”
李修然快步赶来，刚下完令，就听一道破空声响起，一道人影向外疾驰而去。
想跑？
李修然脸色一冷，当即纵身跃上屋顶，向其急追而去。
项坤同时腾空而起，在屋脊连续奔腾，越过李修然，向人影极速追去，全力之下，竟然依然没能拉近和人影的距离，一前一后追出了忘忧阁。
居然还是个高手……李修然停下脚步，看着极速远去的两人，眉头微皱。
项坤可是蕴灵境修为，全力之下都没能追上他，说明对方至少也是蕴灵境。
项坤都追不上，他就更没戏了，果断放弃追击，回到了阁楼前。
“李正卫，已经搜过了，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几名偏卫押着一个扈从，从楼里走了出来，见李修然返回，上前汇报道。
“刚才逃走的是忘忧阁阁主吗？”李修然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
“正、正是阁主。”扈从一脸忐忑。
李修然暗道果然，从阁楼逃出，又有这么高修为，只能是忘忧阁阁主了，不过……
一个风月之地，居然能让蕴灵境强者来操持掌管，忘忧阁的背景，只怕比他预想中还要深了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跑了和尚还有庙
“啊！”
“给本官放开手，知道本官是谁吗？”
“别以为你们是镇魔司的人，就可以胡乱抓人。”
一声厉喝，伴随着一阵惊呼和哭泣，从远处突然传来。
李修然转头看了一眼，随即眉毛一挑，走了过去：“孙郎中也在这里？”
“李正卫。”
几名偏卫押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微胖中年男,和一个只穿着一袭薄纱、露出诱人的身体曲线、吓的花容失色的年轻女子，从院落里走出。
见李修然过来，拱手行了一礼。
一路骂骂咧咧的中年男子，看到李修然瞬间闭了嘴，甚至刻意低下头，似乎想掩饰自己。
出来嫖，被抓就已经很尴尬了，结果抓他的人还是同行，而且自己还认识,那就更尬尴了。
如果再让他认出来……
中年男子想想面子上就觉得挂不住，尽管已经努力掩饰，想要混过去，结果还是被李修然发现，而且还过来跟自己打了声招呼……
中年男子一脸尴尬的抬起头：“原来是李侍读，本官今日休沐，闲来无事便来无忧阁小酌两杯，不违朝廷律法吧？为何要抓本官？”
你确定你来这里只是小酌两杯吗……李修然暗暗腹诽，微微一笑道：“自然不违律法，是他们有些鲁莽了，还不快放开孙郎中。”
此人乃是户部郎中孙尚，跟胡瑞康有些过节，上次排查时也排查过他，两人倒是认识。
偏卫放开了他。
孙尚瞪着几人哼了一声，冲李修然拱手道：“多谢李侍读，本官可以走了吧。”
“孙大人请便。”李修然抬手示意。
他要抓的是忘忧阁的人，孙尚是顾客,跟忘忧阁应该没什么瓜葛,用不着得罪他。
孙尚没有多待，当即远遁。
李修然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道：“你可是被长乐坊掳劫到的这里？”
女子一愣，随即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大人救我，民女秦依，本是九江府人士，到京城来投亲，不曾想被人掳劫到了长乐坊，而后便被送到了这里，逼迫女子在此接客，如果不从，他们就殴打民女，民女抗不过，最后只能顺从了他们。
这不是民女本意，求大人救我出去。”
“先起来吧。”李修然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本官镇魔司正卫李修然，奉陛下之命,查办长乐坊一案。
现在既然查到了这里,自然会救你出去，你不必担心。”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秦依喜极而泣,说着又要跪下。
李修然拉住了她，道：“不必多礼了，这里的女子都是像你一样被掳劫进来，被逼无奈在这里接客的吗？”
秦依点了点头。
“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人被关在忘忧阁吗？”
“有。”
“你知道在哪吗？带我过去。”
“大人随我来。”秦依转身向旁边的院落走去。
李修然带着人紧随其后。
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一间房门前，秦依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就是这里，被掳进来的人，如果不顺从他们，就会被关在这里。
只是门上有锁，而钥匙……”
“当！”
话没说完，李修然便上前一刀劈开了门上的锁，推开了房门。
“啊！”
门里顿时传出几声惊恐的尖叫。
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李修然看清了门里的情况，六七位年轻女子被反绑着双手关在其中，身上沾着血痕，脸上也或多或少挂着伤，显然遭到过殴打。
似乎有些被突然进来的李修然吓到，全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不必惊慌，本官乃镇魔司正卫李修然，是来救你们的，不是忘忧阁的人。”李修然安抚道。
“忘忧阁已经被李大人带人查封了，那些护卫也都已被拿下，李大人真是来救我们的，你们不要怕。”秦依也进门跟着安抚。
几人看着秦依，这才半信半疑的缓和下来。
“给她们松开绑，先带出去吧。”李修然上前和几名偏卫一起，替她们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索，带着几人出了门。
一道人影纵身而至，却是刚刚去追无忧阁阁主的项坤折返了回来。
李修然看着只有他自己，心里顿时明了，道：“没有追上吗？”
项坤点了点头：“他应该也是蕴灵境，修为不比我低，又一心想逃，着实不太好追，让他给跑了。”
李修然略感遗憾：“可惜了，不过也没关系，跑了和尚还有庙，忘忧阁一干人等都在这里，押回去审一下，应该能找到线索，跑不了他。”
项坤微微颔首。
几名女子看着已被查封的无忧阁，终于相信了李修然的话，全部喜极而泣，当即拜倒在地，向李修然连声道谢：
“多谢大人救出我等。”
“多谢大人。”
“起来吧，不必多礼了。”李修然上前，把几人扶了起来。
“大人。”秦依欲言又止。
李修然看了她一眼：“有话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是有件事……大人请随我来，等到了民女再说吧。”秦依看着他，面带请求。
“带路吧。”
李修然不明所以，心里闪过些许好奇，点了点头。
在秦依的带领下，来到了忘忧阁东南角，跟其它地方一片奢华精致的景象不同，这里显得有些荒芜，一口井掩在杂草中，井口还被封住了。
秦依看了眼井，面带伤感道：“民女没能抗住他们的毒打，只能顺从了他们。
但是被掳到这里的人，并不都像民女一样，也有宁死不屈的，要么自尽，要么被他们活活打死了，她们的尸体就被投进了这口井里。”
秦依回身看了眼李修然：“都是可怜人，希望大人能把她们的尸骨也打捞出来，让她们能够入土为安，也让她们的在天之灵能够得到一丝慰籍。”
李修然微微颔首：“打开井口，下去把尸体打捞出来。”
“是。”
几名偏卫领命，上前搬开封住井口的巨石，下井开始打捞起尸体来。
……
关府。
关成和一身常服，在书房里看着书。
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老爷，府衙的黄捕头在门外求见，说是奉彭大人之命，有急事要向老爷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审问
关成和眉头微皱，沉吟道：“带他进来吧。”
“是。”
管家转身快步离去，片刻后，带着黄捕头返回了书房。
看着关成和，黄捕头连忙躬身行礼：“卑职见过关大人。”
关成和瞥了他一眼：“彭策有什么急事，让你跟我说？”
黄捕头拱手道：“大人，今日午时,
镇魔司正卫李修然带人查封了长乐坊，陛下也知道了此事，刚刚下旨将彭大人革职查办，现在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彭大人让卑职来将此事告知大人，请大人设法救他。”
“你说什么？”
关成和瞬间脸色一变：“李修然为何要去查封长乐坊？”
黄捕头小心道：“卑职也不清楚，不过刚才来传旨的刘公公说,
陛下已经知晓长乐坊暗中掳劫贩卖人口一事，因此才迁怒于彭大人,
李修然突然查封长乐坊，只怕也跟此事有关。”
关成和眉头紧锁，脸上布满凝重：“本官知道了，我会替他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是，卑职告退。”
……
忘忧阁。
“李正卫，井下的尸骨都已捞上来了。”一名偏卫被从井里拉出，向李修然禀报道。
地上，数十具尸骨摆在井边。
除了三具应该刚死没多久，还是尸体之外，其它都只剩一副骨架。
李修然微微颔首，尽管知道长乐坊替忘忧阁掳了不少女子，其中遭到毒手的恐怕不会少，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地白骨，他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怒气。
“可恨刚才没能把他给留下来。”项坤同样看的一脸愤慨，懊恼道。
“大人，我等已将忘忧阁搜查完毕，除了刚才逃走一人外,
其他人等已经尽数拿下。”一名正卫快步走来，拱手向李修然和项坤汇报道。
项坤看了眼李修然。
“走吧，把这些尸骨和他们一起带回司里，好好审一审，看看这忘忧阁背后，到底是什么背景。”
李修然目光冰冷，转过身径直向外走去。
……
京城某处。
一座豪华的宅院里。
一个魁梧老者坐在饭桌旁，正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管家带着中年男子，突然匆匆走了进来：“老爷，沈阁主来了。”
老者抬头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查清楚了？”
“大人，忘忧阁也被查抄了！”中年男子面带焦急道。
老者瞬间脸色一变，沉声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中年男子道：“方才我从大人这里回去后，就立刻命人去打探情况，刚刚查清，去查封长乐坊的乃是镇魔司正卫李修然，因他家中小妹被掳到了长乐坊，他这才动的手。
我正准备派人来禀报大人，镇魔司的人就赶了过来。
这么快就追查到忘忧阁,
定然是傅昌招供了。”
“糊涂！”
老者沉着脸瞪了中年男子一眼：“我跟你说过多少遍,
让你手下的人收敛点，看清楚了再动手，不要见人就掳，否则迟早要出漏子，现在果真出事了吧？”
中年男子弱弱道：“大人息怒，我已经约束过他们好多次了，谁承想他们还是这么不开眼……”
老者脸色阴沉的深吸了口气，皱着眉头道：“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补救吧……
你刚才说，去查封长乐坊的是镇魔司李修然？”
“正是。”
中年男子连忙道：“刚才带人去查抄忘忧阁的，应该也是他。”
“就算撬开了傅昌的嘴，也不应该由他去抓人，查封长乐坊，还可以说是他救人心切，但是带着人大张旗鼓去查抄忘忧阁，镇魔司的职责里可没有这一项，除非……”
老者心里一沉，目光微微闪烁，沉思片刻后，看向中年男子道：“此事不用你管了，我会安排人来处理，你先找个地方暂避一下锋芒吧。”
“是，大人。”
……
镇魔司。
李修然和项坤等人回来时，杨问心和池清婉已经回到了司里。
十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影忐忑的蜷缩在堂中，枯黄消瘦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依稀能看出是群女子。
一个罐子摆在旁边，一个被挖掉双眼、割掉双耳的人被装在里面，一动不动。
“安济堂的受害者都在这里了吗？”李修然进门扫了一眼，看向杨问心问道。
“其她人要么没抗住，要么不堪受辱自尽了，只剩下这几个。”杨问心点点头：“而且都有些受惊过度，精神或多或少都出了些问题。”
“先修养些时日吧，或许能恢复。”李修然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罐子里的人影。
“还活着，不过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杨问心沉闷道。
李修然的心情也变的沉重起来，即便知道人彘的样子，但真等亲眼看到，依然感觉触目惊心，吸了口气，轻声道：“给她一个痛快吧。”
变成这样，活着的每一秒都只剩痛快和煎熬，还不如让她尽早解脱。
杨问心点了点头。
“这群畜生，必须严惩！”
池清婉一脸愤愤不平，看向李修然道：“忘忧阁的人都抓到了吗？”
李修然道：“除了忘忧阁阁主是个高手，让他给跑了之外，其他人都被拿下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审一下他们，看看忘忧阁背后，到底是谁在给他们撑腰，这些人也不能轻饶。”池清婉当即道。
李修然微微颔首，安排人去将秦依等在忘忧阁里被解救出来的女子的情况询问清楚，并做好记录后，便和杨问心、池清婉、项坤一起来到大牢，找到了刚刚被关进来的忘忧阁一干嫌犯。
“忘忧阁里，除了忘忧阁阁主之外，平日都是谁在管事？”李修然扫了一眼众人，冷声问道。
众人默不作声。
李修然脸色一沉：“忘忧阁干的勾当你们最清楚，掳劫女子、逼良为娼、有不从者甚至将其残忍杀害，累累罪行，死不足惜。
你们身为帮凶，本就罪责难逃，不赶紧从实招来，戴罪立功，难道想跟着一起陪葬吗？
说，谁是管事？”
“是他！”
“阁里平时都是郑管事在管事。”
众人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其中几人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同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滴水不漏
李修然看了一眼被几人指认，脸色大变的管事，正是刚才在忘忧阁阁主那座阁楼中搜捕到的男子，冷声道：
“郑管事是吧？你是自己交代，还是等我大刑伺候过，你再交代？
事先提醒你一遍，傅昌你应该认识吧？
本官能够追查到忘忧阁,
就是他交代出来的线索，刚开始他也挺嘴硬不肯说，但是等我大刑一上，什么都说了。
你觉得你比他如何？”
管事顿时脸色微白，知道李修然是在吓自己，但是忘忧阁一向低调,
很少有人知道，他能追查过去，只可能是傅昌招了供，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而傅昌他认识，也知道他是神藏境强者，修为比他高不少，他都扛不住，自己只怕也够呛，倒是没有逞强，果断认了怂。
“我说，大人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小人知道的一定全部如实交代。”
算你识相……李修然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忘忧阁是从何时开设起来的？”
“三年前。”
三年前……长乐坊也是在三年前开设，也就是说，忘忧阁开设之初，就安排好了傅昌等人替它掳劫女子，这是早有预谋啊……李修然心里恍然。
池清婉追问道：“忘忧阁阁主是何人，有何背景？”
“呃……小人只知道阁主姓沈，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修然脸色一沉：“忘忧阁平日里由你来管事，你会不知道他是何人？”
管事连忙道：“小人真的不知道,
小人虽然是管事，但也只是听命行事，其它的阁主从来没跟小人说过，小人也没敢多问。”
李修然皱眉道：“你不是他的亲信吗？你是怎么进的忘忧阁？”
管事苦笑道：“小人原先只是京城一家青楼的鱼公，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客人，被老鸨赶了出来，是阁主收留了我，小人对阁主自是感激涕零，但阁主有没有拿我当亲信，小人可就不知道了。”
鱼公是老鸨的副手，负责处理青楼里出现的纠纷，外加看管妓女和镇场子。
李修然仔细审视着管事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可忘忧阁里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不是应该派亲信来管理，尽可能保密吗？
怎么会随便派个人来管理？
还是说……这位忘忧阁阁主知道忘忧阁里面的勾当迟早会暴露，所以特意挑了他来管理，就是准备万一东窗事发，他也好脱身？
李修然皱着眉头暗暗思索，看向管事道：“你们阁主就没对你透露过一点他的身份？”
“没有。”
“平日里可有什么关系亲密的人去找过他？”
“阁里接待的都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
每个人过来后,
只要阁主有时间，都会热情的招待，看着都挺亲密的……”
“忘忧阁掳了这么多女子，这三年来就一次都没被官府查问过吗？”
“人都是长乐坊掳来的，就算查问也是查问长乐坊，轻易查不到阁里来。”
也是，有长乐坊在前面顶着，只要它不出事，忘忧阁自然也就出不了事……李修然心里暗道，看了眼管事：“长乐坊被查到后，你们都是如何摆平的？”
“小人接到消息后会去禀报给阁主，剩下的都是阁主来平息，具体找了谁，走的什么关系，小人也不知道。”管事摇头道。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李修然眉头微皱，看了眼其他人，道：“你们可有谁知道其它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
一人干笑道：“我们都是些看门护院的，郑管事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李修然微微颔首，看向郑管事，眼睛微微一眯：“把他给我绑起来，大刑伺候。”
“啊？”
管事瞬间有些傻眼，急忙道：“大人，你问的小人都说了，绝没有半句隐瞒，为何还要对我动刑？”
“说的是不少，但是有一句有用的吗？还敢说你没有半句隐瞒，我看你分明是在刻意欺瞒，试图蒙混过关。
都到这里了，还敢不老实，不用点刑我看你是不会交代了，给我打！”
李修然冷笑一声。
虽然没看出管事有说谎的迹象，但是他也不可能轻易就相信他。
而且忘忧阁掳了那么多女子，不仅逼良为娼，甚至痛下杀手，他作为管事，对此绝对脱不了关系，说不定这些决定就是他下的。
这种人的话，就更不可能轻易相信了。
不管他有没有说谎，大刑伺候一顿，总不会错。
“是！”
三名偏卫立刻上前，两人把他绑在了架子上，另一人拿起鞭子抬手便狠狠抽在了他身上。
“啊！”
管事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同时连连求饶：“大人明鉴啊，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大人饶……啊……”
可惜李修然无动于衷。
池清婉看的一脸解气，甚至恨不得自己上手。
忘忧阁一众护院看的心惊胆战，听着管事的惨叫，全都噤若寒蝉。
李修然看了众人一眼：“现在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刚才忘了说的吗？”
没人说话。
李修然淡淡道：“把他们也绑起来，大刑伺候上。”
都是帮凶，拷打起来毫无心里压力。
“大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明鉴，大人开恩啊！”
众人脸色一白，连声开始求饶。
“嘿嘿，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好好伺候他们。”
几名偏卫看着众人，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冷笑，上前拉起几人，绑在架子上，开起拷打起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
“有人招供了，立刻去通知我。”等了片刻，除了惨叫和求饶，没有人开口，李修然吩咐道。
“是。”
几名偏卫领命。
李修然没再多待，和杨问心、池清婉、项坤一起离开了大牢。
“一点线索都没问出来，接下来该怎么查？”项坤头疼的看了眼李修然。
“也不算完全没有线索。”李修然沉吟道：“虽然不知道忘忧阁背后的人具体是谁，但是能在京城肆无忌惮掳劫人口，三年下来都安然无恙，京兆府跟此事绝对脱不了关系。
能让京兆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只有彭策，就算他不是忘忧阁背后的靠山，也应该跟对方认识。
去审问一下他，或许能有收获。”
第一百五十五章：朝堂之争
项坤微微颔首：“京城一地的行政和治安都由京兆府主管，三年来这么多百姓被掳，定然有人报官。
长乐坊和忘忧阁却能够安然无恙，京兆府的确难逃干系。
从彭策下手，倒也是条线索。”
“什么时候去审他？”池清婉看向李修然。
“今天时间已晚，等明天吧，不急在这一时。”李修然看了眼天色,沉吟道。
池清婉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再多说。
“大人，马婆子、陈二等人已被卑职尽数抓获。”
去抓马婆子等人的镇魔卫押着一干嫌犯也回到了司里，三个团伙分布在惠安坊、太平坊、清河坊三地，人比较分散，抓起来比较费时间,倒是比李修然等人回来的晚了点。
“把他们关进大牢，仔细审问清楚，他们这些年掳走多少女子，还有没有犯下其它罪行。”
李修然扫了一眼，都是些泼皮无赖，对挖出背后的人毫无帮助，他也懒得再去亲自审问，直接吩咐给了抓他们回来的镇魔卫来办。
“是。”
众人拱手领命。
……
第二天，朝堂之上。
时间未到卯时，群臣已经到齐，恭敬的站在大殿里，等待着皇帝来临。
梁丘赫也在其中，虽然只是站在最末尾，按照规矩，四品以上京官才有资格上朝，而他只是四品知府，官职属于垫底，但是能上朝见驾，已经是种荣幸了。
除了恭敬之外，他还颇有一股兴奋和期待。
呼延寿一身龙袍,头戴冠冕，从大殿右侧沉稳走出，坐到了龙椅之上。
“微臣参见陛下。”
群臣躬身行礼。
“平身吧。”
呼延寿淡淡的扫过众人：“昨日李修然来报，其家中小妹和林都御史幼女在京城游览时，遭歹人掳劫，他一路追查，在长乐坊中救出了二人，同时查出长乐坊明为赌场，背地里却干着牙行的勾当，在城中大肆掳劫贩卖人口，三年来已有上千人遭到他们的毒手。
这等事情竟然能发生在京城，发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各位爱卿能否告诉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吗？”
关成和心里猛然一沉，他还想着怎么能保下彭策，但是听皇帝的语气，明显对此事极为恼火，他想保下彭策，恐怕有点难办了啊……
林雁江沉着脸站在队列中,本就不怒自威的脸上,此时又满面寒霜,显然很愤怒。
群臣顿时哗然，昨天才发生的事，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但大部分人还不知晓，此时听到皇帝的话，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惊愕，继而又各自心里盘算起来。
出了这么大案子，皇帝又发了这么大的火，肯定有人要倒霉了啊。
梁丘赫倒是还好，昨天李少瑄回到驿馆后，他已经听说了此事，他作为地方官，刚刚来到京城述职，事再大，火也烧不到他身上，心里倒是淡定的很。
“哼！”
见没人开口，呼延寿冷哼一声：“希望你们是真不知情，此案朕已经交由李修然彻查，不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给他撑腰！”
“这么多百姓遭到毒手，三年下来竟然毫无察觉，京兆府府尹彭策难辞其咎，朕已经下旨，将其革职查办。
京兆府掌治京师，责任重大，府尹一职不能一直空缺，彭策洗清嫌疑前，府尹一职由谁来暂理，一起议一议吧。”呼延寿顿了顿，淡淡道。
关成和眼神一紧，竟然直接安排起接任的事了，虽然说是暂理，但是一旦坐上去，除非高升，否则谁还会再离开？
官职要是没了，彭策就是能平安无事也没用了啊。
“陛下，京兆府掌治京城，府尹一职本就难做，彭大人在任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还没有定罪，就直接安排人来接任，恐怕有些不妥。”关成和硬着头皮开口道。
群臣看了眼关成和，彭策是他的党羽，替他求情也在意料之中，没有太意外。
而且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京城权贵云集，而京兆府府尹只是从三品，比他官位高的人一抓一大把，他就像婆婆面前的小媳妇，而且还是一堆婆婆，治理起来难度确实有点大。
“关尚书所言也有道理，除了此事，彭大人在任这些年，一直把京城治理的井井有条，至少有些苦劳。
现在案子还没有查清，也没有证据能证实彭大人涉及其中，直接找人来接替他，恐会有伤那些一直兢兢业业的同僚的心。”
左侧前排，一个身穿绯色朝服，须发半白的武将出声附和道。
群臣顿时诧异的向开口之人看了过去，随即面露恍然。
原来是梁尚忠，传闻关成和已经加入了他的阵营，支持他的外孙九皇子，现在看来八成是真的了。
就算不是，起码也能看出他在全力拉拢关成和。
虽然皇帝正在气头上，但是他的爱女如今正受宠幸，倒是也不太担心会触了皇帝的眉头。
呼延寿看了眼梁尚忠，眼中也略感诧异，淡淡道：“那依你二人之见，此事该如何来办？”
关成和谨慎道：“微臣斗胆建议，不如让京兆府少尹徐长青来暂理府中事务如何？”
“徐少尹本就在京兆府任职，对情况很熟悉，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梁尚忠颔首附和。
“嗤！”
话音刚落，旁边便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梁尚忠顿时脸色一僵。
关成和皱着眉头循声看去，就见林雁江一脸嗤笑，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林大人是觉得本官的建议很可笑吗？”
群臣也来了兴趣，林雁江和关成和关系不睦众人皆知，两人已经在朝堂上争吵过多次，刚才皇帝说，林雁江的幼女也是受害人之一，堂堂二品大员，幼女居然差点被人掳走，心里定然有火气，现在公开嗤笑关成和，今天只怕有好戏看了啊……
呼延寿也饶有兴趣的向林雁江看了过来。
“原来关大人也知道你的话很可笑啊，本官还当你不知道呢。”
林雁江淡淡道：“长乐坊能在京城大肆掳劫人口，三年来都安然无恙，如此大案，绝非一人能够只手遮天，不止彭策，京兆府上下恐怕都难逃干系。
陛下刚将彭策革职查办，关大人就举荐京兆府少尹来接任，你不觉得此举有失妥当吗？
还是说……关大人是故意如此，想让京兆府的人继续掌管京兆府，好掩盖某些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吃瓜吃到自己
“你少血口喷人！”
关成和脸色大变，眼睛怒视着林雁江，向皇帝拱手道：“本官只是按陛下之意，举荐接任人选，能不能被任命，皆有陛下定夺，何来故意掩盖一说？
反倒是林大人,你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职责本就是风闻奏事，监察百官。
京城发生如此大案，而且持续三年之久，林大人却毫无察觉，本官看，恐怕是你难逃干系吧？”
“发生如此大案，本官竟然没能察觉，确实有失职之处。”
林雁江没有替自己掩饰，说着看向关成和，道：“关大人作为刑部尚书，掌国朝之刑狱，居然也没有丝毫察觉，怕也难辞其咎。”
说完看向皇帝，拱手行礼，斩钉截铁道：“请陛下降旨，将我二人也一同革职查办，若有徇私枉法、纵容包庇，请陛下严惩不贷！”
“你！”
关成和顿时大怒，又有些哑口无言，林雁江自己主动请罪，甚至请皇帝彻查，他要是不答应，或者替自己开脱，不显得自己心虚了？
群臣看的暗暗咋舌，虽然预想到了会有好戏看,但是也万万没想到，为了怼关成和，林雁江居然能把自己也豁出去……
看来幼女差点被掳，林雁江是动了真怒啊。
“行了，两位爱卿的品行，朕还是信得过的，没能察觉到此案，确实有失职之处，但是助纣为虐这种事，想来还是不会干的，革职查办就不必了，罚奉半年以作惩戒。”
见两人又吵起来，呼延寿淡淡开口，各打了五十大板，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林爱卿所言也有道理，这么多百姓遭到毒手，三年来都毫无察觉，绝不是一个人就能只手遮天。
为了避嫌,府尹一职还是由京兆府之外的人来暂理吧。
众位爱卿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举荐？”
关成和心里一沉，虽然皇帝各打五十大板，没有深究,但是却否定了他的举荐，而采信了林雁江的话，明显更偏向他啊。
梁尚忠微眯着双眼看了一眼林雁江，心里闪过一股恼怒。
“启禀陛下，微臣有一人选举荐。”林雁江拱手高声道。
“哦？”
呼延寿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林雁江：“林爱卿要举荐何人？”
群臣也都好奇的向他看了过去。
梁丘赫也在其中，心里还有些羡慕，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能得到林雁江的青睐。
林雁江不急不缓道：“微臣要举荐的是……青云府知府梁丘赫！”
啊？！
梁丘赫张了张嘴，瞬间有种吃瓜居然吃到自己身上的愕然，还有些天上掉馅饼砸中自己的惊喜，怎么都没想到，林雁江要举荐的居然是他？！
原来除了李修然之外，他也很受林雁江的青睐吗？
群臣也都微微错愕，继而忽然恍然。
梁丘赫乃是青云府知府，而李修然就是青云府人，两人必定相识。
现在李修然被皇帝钦点彻查长乐坊一案，林雁江又举荐梁丘赫来接任京兆府，这分明是在替李修然铺路啊。
京城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三年下来居然都没察觉，京兆府一定跟此脱不了关系。
林雁江此时举荐梁丘赫，如果他真能接任，有他相助，那李修然查起此案来可就方便的多了。
林雁江果真是动了真怒，这是誓要把差点掳走自己幼女的幕后黑手给挖出来啊。
呼延寿有些深意的看了一眼林雁江，而后扫向其他人：“众位爱卿觉得，林爱卿举荐的人选如何？”
“陛下，微臣觉得有些不妥。”
关成和当即反对，拱手道：“京兆府掌治京师，事关维护朝廷安稳之重任，关节错综复杂，梁知府一直在地方任职，对朝中情况、京城环境不甚明了，贸然调任，恐会难以胜任，还是慎重为好。”
梁丘赫心里顿时一凉，幽怨的看了眼关成和，默默给他记了这笔账。
虽然自己暂时奈何不了他，但是来日方长，万一将来自己有权在握，到时候再慢慢来跟他算这笔账。
“梁知府在青云任职这几年，考绩优良，公平可称，尤其刑狱一项，府内大小案件皆有侦破，微臣奉旨巡抚至青云时，更曾配合微臣采用李修然所献计策，将天魔教、幻冥宗、罗刹门三大魔教的爪牙一网打尽，立有功勋，堪称是一员能臣。
正因为京兆府府尹一职事关重大，所以他才更合适，以梁知府的能力，微臣相信他定能胜任此职。”林雁江立刻驳斥。
能臣……果然还是林大人最懂我啊……梁丘赫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呼延寿看了眼吏部尚书吴庸：“梁知府的考绩历来如何？”
吴庸出列道：“梁知府赴任青云府以来，考绩皆为上等，跟林大人所说一致。”
呼延寿又看向梁丘赫：“梁爱卿觉得你能胜任京兆府府尹一职吗？”
梁丘赫连忙躬身：“微臣全凭陛下定夺，若陛下信任，微臣一定鞠躬尽瘁，决不辜负陛下所期。”
呼延寿微微颔首：“那京兆府府尹一职，就先由你来暂理吧。”
还真让我接任了？！
从地方调到京城，就已经算是升迁，而京兆府因为在京城，府尹品级按律比知府高一级，乃是从三品，光从官阶上看，也是实打实的升了一级，妥妥算是高升了啊。
梁丘赫大喜过望，当即拜倒谢恩：“多谢陛下隆恩。”
关成和瞬间黑了下来，居然又让林雁江得逞了，心里有些不甘，但是皇帝都开了口，他也不敢再多说，只能郁闷的闭上了嘴。
早朝结束。
群臣陆续退出大殿。
梁丘赫凑到林雁江跟前，一脸诚恳的拱手道：“刚才多谢大人举荐。”
“不必谢我，就算我不开口，这京兆府府尹一职，怕也会非你莫属。”
林雁江淡淡道：“彭策昨天才被革职，陛下今天就召了你进宫见驾，你觉得这是何意？”
“大人是说……陛下原本就打算命我接任？”梁丘赫心领神会，心里又是一喜。
我果然已经简在帝心了啊！
林雁江微微颔首：“陛下昨日刚命李修然彻查长乐坊一案，将彭策革职查办，今天就让你去接任，意思很明显了。
陛下对长乐坊一案很震怒，想彻查此案，所以才有此安排。”
“……”
梁丘赫脸色一僵，感情说来说去，我能调任京城，还是沾了李修然的光？！
第一百五十七章：刑不上大夫
诏狱。
由皇帝特设，专门用来关押皇帝亲自下旨查办的王公大臣的监牢。
彭策被皇帝亲自下旨革职查办，也被关在了此处。
李修然和杨问心、池清婉、项坤一早便赶了过来，向狱卒表明身份后，顺利进到了诏狱，见到了正在吃早饭的彭策。
能关到诏狱的，基本都是王公大臣,里面的环境倒是比其它衙门的牢房要好上不少，牢房里干净整洁，墙角摆着一张床铺，中间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
牢饭也比其它大牢更好，两碟小菜加一碗粥,虽然跟彭策以往的锦衣玉食不能比,但是起码能吃，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
“上次见到彭大人，还是在朝堂里，没想到一别只是几日，再见面居然会是在诏狱。”
李修然看着坐在桌旁吃着早饭的彭策，面带微笑的感慨了一句，心里默默补充道：真是大快人心啊。
“哼！”
彭策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朝堂之上波诡云谲，起起落落的事司空见惯，有何大惊小怪？”
“下官初到京城，见识确实短浅了些，也多谢彭大人，让下官开了眼。”李修然笑了笑，反怼道。
彭策脸色一沉：“你专门跑到这里，不会就为了跟我耍耍嘴皮子吧？”
“自然不是。”
李修然开门见山道：“下官奉旨彻查长乐坊一案，今日来此，是想向彭大人了解点情况。
长乐坊在京城大肆掳劫人口，彭大人作为掌治京师的京兆府府尹，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彭策淡淡道：“歹人作案,又不会告诉本官,本官如何得知？”
“三年来上千人在京城被掳，长乐坊不会声张，这么多受害人的家眷总会到府衙报案吧？你就没有查过吗？”池清婉质问道。
彭策瞥了她一眼：“你是何人？也敢质问本官，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你！”池清婉顿时大怒。
李修然淡淡道：“她是我在镇魔司中的同僚，由陛下钦点，协助下官办案，她的话就是我的话，现在有资格询问彭大人了吧？”
彭策顿时脸色一黑，恨恨的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有人报案，本官接报后，便安排过人查探，但是他们连受害人究竟是在何处失踪的都不知道，一点线索都没有，案子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池清婉脸色舒缓，丢给李修然一个赞赏的眼神，闻言皱眉追问道：“前前后后过上千人遭到长乐坊毒手,这么大的案子，没有线索你就不查了吗？”
彭策冷哼道：“京城人口高达百万,且鱼龙混杂，各类案子层出不穷，失踪案历年都不鲜见，比这更重要的事还有很多，既然没有线索，自然只能暂时搁置，难道还要一直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不成？”
“我看你不是查不出，而是故意不想查吧？”池清婉冷笑道。
“一派胡言！”彭策矢口否认。
“看来彭大人是不打算说了。”李修然淡淡道。
“怎么，李侍读还想对本官用刑？”
彭策瞥了他一眼：“本官虽被陛下革职，但还没有问罪，依然有功名在身，按照朝廷律法，任何人不得私自动刑，你想违抗朝廷律法吗？”
这个世界也讲究刑不上大夫，对有功名的人很优待，见官可以不跪，即便犯了罪，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也不可以随意上刑。
李修然自然知道，虽然彭策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看着确实有些欠，但是他也不好违抗律法，淡淡道：
“彭大人想多了，知法犯法的事，下官自然不会干，既然彭大人不想说，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彭策摆明了不会开口，又不能动刑拷问，李修然也没再浪费时间，和杨问心等人一起离开了诏狱。
“他肯定跟这件案子有关！”
池清婉笃定道：“如果不是他在包庇长乐坊，都被陛下关进了诏狱，按照常理，他应该把知道的主动向我们交代，好洗脱他的嫌疑才对。
但是他却推脱搪塞，什么都不说，绝对是心里有鬼。”
项坤微微颔首：“他的反应确实有些不太对，但是他不开口，又不能动刑，没有证据，就算知道他有问题，拿他也没办法啊。”
李修然沉吟道：“彭策身为京兆府府尹，如果真是他在包庇长乐坊，以他的身份，也一定不会自己亲自出面，定然会交给下面的人来办。
撬不开他的嘴，可以去试试从这些人下手，京兆府可不都有功名在身。”
池清婉顿时眼睛一亮：“对啊，彭策身为一府之尊，这种事情肯定会交给下面的人来办，尤其是京兆府里面负责办案的衙役，这些人可没有功名，只要找出这个人来，大刑之下，肯定能找出线索。
咱们什么时候过去查？”
“不急，京兆府负责掌治京师，里面的衙役可不少，就靠我们几个，恐怕镇不住场子，先回趟司里，点齐人手再说吧。”李修然想了想道。
杨问心、池清婉、项坤点了点头，京兆府除了衙役还有众多官员，有些官位比他们都高，难说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故意从中作梗，光靠他们四个，确实不太好办，还是先回去点齐人手再去比较稳妥。
走出诏狱，四人便直接回了镇魔司。
刚到门口，李修然正准备进去，就听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喊声。
“哥！”
李少瑄飞奔而来，旁边还跟着两个李书堂从青云府带来的巡检司官兵。
李修然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李少瑄笑道：“梁大人升官了，想摆酒庆祝一番，说要请你去，爹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升官？”李修然微感诧异：“升了什么官？”
李少瑄更诧异道：“他说是京兆府府尹，还说是托了哥你的福，你不知道吗？”
“京兆府府尹？！”
李修然一愣。
杨问心、项坤、池清婉同时惊讶出声。
“少瑄，你确定是京兆府府尹吗？”池清婉一把拉住她，追问道。
李少瑄本来很确定，但是被四人这幅反应看的倒是突然有点不太确定了，弱弱道：“他是这么说的，我应该没有听错。”
第一百五十八章：调查京兆府
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李修然心里顿时一乐。
他们刚准备去调查京兆府，还顾虑会镇不住场子，特意回来准备点齐人手再去，没想到梁丘赫就直接空降到了京兆府，成了一把手。
有他在，他们再去查起来，可就容易的多了啊。
嗯……彭策昨天才被革职查办,梁丘赫今天就被空降了过去接任，皇帝不会是刻意在帮我创造条件吧……李修然心里又闪过一抹猜测。
“梁大人说他要什么时候庆祝了吗？”
“中午，还说项大人、杨大人和池姐姐要是有时间，也可以一起去。”李少瑄看着池清婉三人道。
李修然看向三人。
项坤笑道：“自从上次青云一别，本官也有许久没见过梁大人了，如今他高升到京城,这么大的喜事,我这个同僚加老友，自然得去向他祝贺一番。”
杨问心淡淡道：“承蒙梁大人看的起,我自然不敢推辞。”
池清婉也欣然点头。
李修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去京兆府的事就暂缓，先一起去向梁大人道声贺吧。”
……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
李修然和杨问心、池清婉、项坤没有耽搁，和李少瑄一起赶来了驿馆。
梁丘赫已经安排驿馆准备好了酒菜。
“恭喜梁大人高升。”李修然见面便笑着拱手恭喜道。
“不必客气了，说起来本官还得感谢一下你，要不是你查出长乐坊一案，让陛下龙颜大怒，将彭策革职查办，我也没机会接任京兆府府尹。”
梁丘赫呵呵一笑，虽然自己堂堂知府，升官还得沾李修然这个曾经在自己手底下的小捕头的光，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但是能升官，比什么都强。
他心里那点芥蒂，也转变成了真香，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恭喜梁大人升调入京，上次一别,我还曾惋惜不能再和梁大人一起把酒言欢,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梁大人也升迁到了京城，日后你我几人倒是又能常见了。”项坤跟着拱手祝贺。
“哈哈，本官也没想到，这次过来述职，居然能得到陛下如此任用。”梁丘赫哈哈一笑，颇有些感慨道。
“恭喜梁大人高升。”杨问心和池清婉拱手道贺。
“多谢两位，请坐吧。”梁丘赫微微一笑，邀请几人落了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修然步入正题道：“今天过来，除了恭贺梁大人高升之外，其实还有件事，想请梁大人相助。
陛下命我彻查长乐坊一案，目前线索中断，长乐坊能在京城掳走这么多人，三年来都没被发现，很可能是得到了京兆府的庇护。
想要查出此案背后的靠山，眼下只剩这一条线索。
梁大人正好接任京兆府府尹,还请大人能够助我将此事查清。”
梁丘赫微微颔首：“林大人已经提点过我了,陛下之所以让我接任，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而我与你相熟，让我接任京兆府府尹，正好能协助你查清此案，我自会鼎力相助。”
果然如此……李修然确认了心里的猜测：“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兆府赴任？”
“陛下让我这两日去，你如果想要尽快去京兆府调查的话，今日下午便去也可以。”梁丘赫看了他一眼：
“不过你去之前，最好和项镇抚使多带点人手，本官虽然有陛下任命，但毕竟只是一个人，如果真是京兆府在包庇长乐坊，必然会有人从中作梗，光靠本官自己，恐怕会镇不住他们。”
难怪要请我和项坤来，这是在担心自己空降过去会被架空，也想借我查案的由头，带人过去给你撑场子啊……李修然顿时恍然，笑道：
“梁大人放心，我会带齐人手的。”
“那便好。”梁丘赫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决定了下午就去京兆府，几人没有多喝，吃过午饭，让驿馆派人去镇魔司通知项坤的手下赶来驿馆集合后，李修然等人便和梁丘赫一起直奔京兆府而去。
……
京兆府。
班房。
“没想到长乐坊暗地里居然还干着牙行的勾当，三年下来居然掳走上千人，这个傅昌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难怪这两年来衙门报失踪案的多了不少，原来都是被他掳去了。”
“光靠他可没这么大能耐，他背后肯定还有人，没见咱们大人都被牵连进去了吗？听说陛下龙颜大怒，这次恐怕得有不少人要倒霉了。”
“案子都是咱们在查，结果这么多案子都没破，咱们不会也跟着被连累吧，头儿？”
几名捕快在八卦着长乐坊的事，一人突然有些心虚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黄捕头道。
“别胡说八道，虽然没破案，但是每件案子咱们没查过？就算被连累，咱们也顶多是失职，问罪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黄捕头没好气的回了句，表情却没有丝毫轻松，看着反倒有些心事重重。
“那就好，听说陛下派了镇魔司李正卫来彻查此案，以李大人的断案之能，定然不会冤枉我等。”问话的人顿时笑道。
黄捕头眼皮一跳，表情又陡然凝重起来。
“几位大人到府衙来有何贵干？”
“这是梁丘赫梁大人，乃陛下钦点，暂理京兆府府尹一职，现在过来赴任，立刻通知衙门里所有人，出来见过梁大人。”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黄捕头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和几名捕快一起快步走了出去，刚出门，就见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微胖中年男子，在一群镇魔卫的拥簇下，步履沉稳的进了府衙大门。
左侧跟着一个器宇轩昂、目光锐利的年轻男子，正是之前已经见过几次的李修然。
黄捕头心里顿时一沉，快步迎上前，和几名捕快一起拱手行礼：
“卑职见过大人。”
梁丘赫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径直向正堂走去。
李修然略有深意的看了黄捕头一眼，跟在了梁丘赫身后。
京兆府除了府尹之外，还有两名少尹，算是府尹的助手，听到消息一起迎了出来。
其中一位少尹郭展，见到梁丘赫，当即恭敬又不失热情的拱手行了一礼：“下官郭展，见过梁大人。”
另一位少尹徐长青，看着梁丘赫，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意，今天早朝他也在场，知道关成和和梁尚忠联名举荐过他，他也曾有机会接任府尹一职。
只是可惜，最后竟然让这个原来跟自己平级的梁丘赫，不仅抢了自己晋升的机会，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心里着实有些不平衡。
但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就是不爽，也只能跟着恭敬行礼：
“下官徐长青，见过梁大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打板子的艺术
京兆府中其他佐贰、书吏、差役，听到消息也连忙赶了过来，按照品级、班次站好，一起向梁丘赫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安静站着，等待他训话。
这算是官场的规矩了，官员赴任后带头训话,一来介绍自己，二来也能鼓舞士气，如果有需要，也能顺便立一下威。
梁丘赫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淡淡道：“不必多礼了，本官梁丘赫,承蒙陛下信赖，命我暂时署理京兆府府尹一职，今后还望诸位能够尽心协助本官，治理好京城事务，报效皇恩。”
“下官（卑职）一定尽心尽力。”
众人齐声回应。
梁丘赫微微颔首：“将各房名册以及银库、粮库、料库账簿拿来，与本官过目。”
这是新官上任后的必备事项，盘查账目、清点人员。
一来查清楚前任有没有亏空，别留下什么窟窿，最后让自己背锅。
二来也清点一下衙门里的实际人数，看看有没有人吃空饷，顺便大致了解一下下属的情况。
“是。”
各房书吏领命，连忙走出大堂，拿名册账簿去了。
梁丘赫接着道：“谁是案牍库库使？”
一个官吏出列拱手道：“卑职在。”
梁丘赫扫了他一眼：“长乐坊一事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京城治下居然出了如此大案，陛下龙颜大怒，命镇魔司李正卫彻查此案。
这位就是李正卫，今日随本官一起到府衙来正是为了调查此事，去将最近三年来，府衙接到过的失踪案案件卷宗也一并拿过来，让李正卫查看。”
这是刚才来之前李修然就和梁丘赫商量好的。
黄捕头顿时心头一跳,目光闪烁起来。
“是。”
案牍库书吏领命，快步出了大堂。
片刻后，各房书吏拿着名册账簿返回了大堂。
案牍库书吏也拿着一摞卷宗，快步走了回来。
“只有这些吗？”李修然看着递过来的卷宗，厚厚一摞，看着倒是不少，但是跟被掳走的人数相比，明显又差了很多。
书吏道：“最近三年，府衙接报过的失踪案都在这里了。”
案牍库只负责存放管理卷宗，不负责办案，牵扯不到包庇长乐坊，倒也没必要隐瞒。
李修然微微颔首，接过卷宗，趁着梁丘赫拿起名册，开始现场清点起人员的间隙，打开卷宗，一一翻看起来。
待梁丘赫清点完人员，盘查好账目,李修然也把卷宗大致看了一遍。
“可否看出什么问题？”梁丘赫看了他一眼：“正好府衙中所有人都在这里,李正卫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李修然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这些失踪案，都是谁查办的？”
一众捕快脸上顿时闪过些许忐忑，不约而同看向了黄捕头。
后者硬着头皮出列，拱手道：“是由卑职带人经办。”
李修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三年，一百九十二宗失踪案，黄捕头为何一件都没查出来？”
黄捕头心头一跳，道：“报案的人基本都没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卑职实在无从下手，查了一圈，毫无进展，府衙又还有其它案子要查，只能暂时搁置了。”
“是吗？”
李修然眼睛微眯，拿起卷宗挑出两份来，淡淡道：“天授元年十月，京城百姓范延福前来报案，其妻王氏出门购买胭脂水粉，从此失踪。
天授二年一月，京城百姓洪成刚前来报案，其女洪三妹出门后音信全无，离家前曾说想要购买些胭脂水粉。
两件案子，都涉及到了胭脂水粉，而替长乐坊在城中掳人的团伙之一就有胭脂斋，这么明显的线索，你都没看出来吗？”
黄捕头脸色微变，心思急转道：“两件案子隔了数月，卑职没想起来，是卑职疏忽，请大人责罚。”
“是疏忽还是故意包庇，不想查？”梁丘赫沉声道：“还不老实交代？”
黄捕头矢口否认：“大人明鉴，卑职真的只是一时疏忽，绝不是想包庇谁！”
“哼！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交代了。”
梁丘赫冷哼一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他，先打五十大板。”
黄捕头脸色大变，当即跪倒连声求饶：“大人明鉴啊，卑职真没有包庇长乐坊，真的只是一时疏忽，求大人明鉴啊！”
一众衙役全都面露迟疑，没人上前。
梁丘赫脸色一沉：“怎么，本官的话不管用吗？难道要本官亲自动手？”
“不敢不敢。”
皂班班头连忙出列，向手下呵斥道：“还不快按大人吩咐，拿下黄捕头。”
几名皂吏连忙上前，两人按倒黄捕头，两人手持水火棍，一左一右站在两侧，抡起棍子便开始打。
“砰！”
一声闷响，继而伴随起一声惨叫：“啊！大人饶命啊，卑职真的没有包庇长乐坊！”
黄捕头连声求饶。
可惜梁丘赫无动于衷。
李修然看着打板子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停，先别打了。”
两名皂吏一脸茫然的停下了手。
黄捕头顿时惊喜的向他看了过来。
梁丘赫面带疑惑：“怎么了？”
李修然看向旁边两名偏卫：“剩下的板子你们两个去打，用点力气。”
好歹当过捕头，衙门里的猫腻他可太清楚了，同样的板子，如果皂吏愿意，完全可以打出不同的效果。
一是伤皮不伤骨，二是伤骨不伤皮。
刚才两人看似用足了力气，黄捕头也叫的很凄惨，但是每次板子落下时，两人都会中途收劲，让板子自由落下，架势摆的很足，但是明显放了水。
“是。”
两名偏卫拱手领命，向皂吏走去。
黄捕头脸色一僵，心里猛然一颤，知道李修然看出了皂吏的猫腻，换自己人，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刚想开口求饶，两名偏卫接过水火棍，直接抡起来便狠狠砸在了他身上。
“砰！”
一声闷响。
黄捕头喉咙里瞬间发出一声闷哼，两只眼睛猛然瞪的凸起，没有像刚才一样惨叫，但是额头之上瞬间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疼痛程度显然远超刚才。
第一百六十章：再审彭策
水火棍一下下砸落。
黄捕头也从闷哼，变成了一滩烂泥，软软的趴在地上，臀部、大腿一片血肉模糊。
李修然淡淡的看着他：“想清楚了吗？你到底是疏忽，还是在故意包庇长乐坊？”
黄捕头仿佛没有听到，趴在地上默不作声。
“看来光打板子还不够，那就接着用刑吧。”梁丘赫冷声道：“把府衙的刑具都拿上来,一项一项给他用上，用到他说为止。”
黄捕头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恐惧。
李修然道：“府衙都有什么刑具，你作为捕头，应该都知道，用上是什么效果，你应该也都见过，能不能扛得住,你可要掂量清楚。
另外本官再提醒你一下,本官也会一些拷问的手段,至今还没人能抗的过。
你究竟是现在说，还是等扛不住了，白白挨一顿刑之后再说，自己可要想清楚。”
黄捕头脸色挣扎，府衙的刑具他一清二楚，单是这些平日里拷问人犯时，就很少有人能抗住，更何况还有李修然，每件案子都能迅速侦破，这里面一定有他所说的拷问的手段的功劳，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从每次都能撬开人犯的嘴，助他破案来看，这些手段定然比衙门里的刑具更强。
府衙的刑具他都不一定能抗住，要是再加上李修然的手段……
黄捕头心头一颤，果断认了怂：“我、我说,是彭大人授意我这么干的。”
果然是你有问题！
李修然精神一振,当过捕头，他很清楚衙门里一旦出了案子，基本都由捕快来侦破，不管京兆府里究竟是谁在包庇长乐坊，都得授意黄捕头来做，他一定跟此案脱不了关系。
来之前他就和梁丘赫商量好了，从黄捕头入手，来寻找突破口，现在果然让他猜对了。
包庇长乐坊的是彭策，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
他为什么要包庇长乐坊？
难道他就是忘忧阁背后的靠山？
还是他也是得了其他人的授意，才出手包庇？
杨问心、池清婉、项坤也都眼睛一亮，瞬间精神振奋。
梁丘赫有些喜上眉梢，心里彻底安定下来，知道自己暂理的这个京兆府府尹一职，基本是稳了。
徐长青、郭展等人面色各异，有人惊愕、有人凝重，还有人直接默默对彭策表示起了默哀,看向梁丘赫的目光也再次恭敬了几分。
李修然追问道：“他是怎么授意你的？”
“彭大人交代卑职,不必把所有精力都放到追查这些失踪案上，也要兼顾到衙门里的其它事务，虽然没明说，但是卑职听出了他话里的包庇之意，所以才没有用心查案。
卑职只是奉命行事，不是想故意包庇长乐坊的，请大人明鉴。”
黄捕头有气无力的说完，再次开始替自己求起情来。
李修然眉头微皱，没有明说，也就是说，这些都是黄捕头自己的猜测，就算他招供，彭策也可以抵赖，说是黄捕头会错了意，自己并没有要包庇长乐坊。
真是个老狐狸啊……
不过也不算完全没用，有黄捕头的证词，至少可以证明彭策有嫌疑，就算他抵赖，他也可以上奏皇帝，以此革除了彭策的功名，严加审问。
只要可以动刑，他抵不抵赖都无所谓了。
“把他说的都写下来，让他签字画押。”李修然看向一名偏卫。
“是。”
后者拱手领命。
“去拿笔墨纸砚来。”梁秋贺命人拿来纸笔，交给了偏卫。
后者写好供词，让黄捕头签字画了押。
“多谢梁大人协助，刚刚赴任，梁大人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下官就不打扰了，此人涉及到了案子里，下官就将他带走了。”李修然向梁丘赫拱手告辞。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李侍读还要查案，本官就不留你了。”梁丘赫微微一笑，将他送出了门。
“你们把他带回司里，暂时看押起来。”走出府尹大门，李修然看向项坤的麾下吩咐道。
众人拱手领命，带着黄捕头转身离去。
李修然又看向杨问心三人：“项大人、头儿，清婉，你们跟我一起再去诏狱走一遭吧。”
池清婉恨恨道：“有了黄捕头的供词，这次看彭策还有什么可说。”
项坤和杨问心颔首同意，四人直奔诏狱而去。
上午刚来过，狱卒还记得，说明来意后，直接让他们进了诏狱，见到了正坐在桌前看书的彭策。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彭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李修然几人，脸色迅速沉了下来：“还要本官说几遍，长乐坊一案，本官完全不知情。”
“可惜，黄捕头并不是这样说的。”
李修然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他已经招供，说是在你的授意下，所以才没有尽心查案，故意包庇长乐坊，这是他的供词，彭大人对此可有什么想说的？”
李修然边说边掏出黄捕头签字画押的供词，摆在了彭策面前。
彭策眼皮一跳，随即恢复自然，看着供词嗤之以鼻道：“一派胡言！本官只是让他不要因为查案，而耽误了府衙的其它事务，何时说过让他包庇长乐坊？
他自己会错了意，也能怪到本官身上？”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李修然冷笑道：“彭大人在京兆府任职已经多年了吧？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偏偏等失踪案报到府衙时，才恰好去提点他？
彭大人不觉得，这有些太巧合了吗？
以陛下之圣明，你觉得会信你这些话？”
李修然看着脸色沉下来的彭策，继续道：“长乐坊案东窗事发，陛下的态度，彭大人想必知道，上千百姓在陛下眼前被掳劫贩卖，陛下龙颜大怒，下旨命下官彻查此案。
一旦查出长乐坊背后的靠山，以陛下的愤怒，他会有什么下场，彭大人也应该能够想到。
轻则处死，重则抄家都有可能。
彭大人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家人想一想，若长乐坊背后的靠山就是彭大人，现在趁早如实交代，看在彭大人多年苦劳的份上，陛下或许还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不会牵连到家眷，甚至就连彭大人说不定都可以逃过一死。
若不是彭大人在包庇长乐坊，你只是得了其他人的请托，却要因此致自己一家于死地，彭大人觉得这笔账划算吗？
彭大人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如果依然不肯说，那下官也只能将供词禀明陛下，请陛下革除你的功名，然后再亲自帮助彭大人开口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招供
彭策脸上阴晴不定，虽然他很痛恨李修然，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刚才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长乐坊在京城大肆掳劫上千人，不仅无法无天，也是在打皇帝的脸，现在东窗事发,
皇帝一定很恼火，对本案的主犯和他背后的靠山一定会严惩不贷。
以皇帝的狠辣，抄家这种事一定做得出来。
更关键的是，有了黄捕头的供词，就算自己不说，李修然也可以借此上奏皇帝,
革除他的功名,
然后动刑拷问。
而他一向养尊处优,
可没信心能抗的过……
看来他背后果然还有人……李修然看出了彭策脸上的挣扎，心里顿时了然。
忘忧阁阁主乃是蕴灵境修为，堪称是一方高手了。
彭策虽然官居三品，也算是一员大臣，但是还没有到能让蕴灵境强者给他打工的地步。
来之前他就有所猜测，忘忧阁背后的靠山多半另有其人，彭策也是得到了此人的授意，所以才包庇长乐坊，所以刚才他才出言试探。
如果彭策就是忘忧阁背后的靠山，听完他刚才的话，一旦被坐实罪名，皇帝必然会严惩，他一定会更加抵赖，打死不认。
但是彭策脸上却露出了挣扎，态度明显有些松动，显然印证了他的猜测，彭策不是忘忧阁的靠山，他也是被人授意，所以才包庇长乐坊,
而他心里明显不太想替此人背这口锅，将家人都连累进去。
李修然果断又给他添了把火，道：“彭大人可能还不知道，下官已经查抄了忘忧阁，并在里面找到五十二具尸体，皆是被长乐坊掳走的女子，还在傅昌的供述下，解救出了被其割掉舌头，挑断手筋脚筋，甚至做成人彘骗取施舍，为其敛财的众多受害人。
累累罪行，简直丧尽天良，若陛下得知这些，对本案主犯的处罚，恐怕会比下官说的还要重的多。
想要减轻罪责，只有从实招供这一条路。
该如何选择，彭大人可要想清楚。”
彭策顿时心头一跳,
面色复杂的看了眼李修然,
挣扎一阵后,
最终幽幽一叹：“难怪李侍读在破案一道上如此出众,
这份把握人心的能力当真是了得啊，本官领教了。”
想要开口了吗……李修然眼睛一亮：“你为什么要包庇长乐坊？”
彭策淡淡道：“本官与长乐坊毫无瓜葛，为何要包庇它？”
“那就是有人授意了？此人是谁？”李修然追问道。
彭策看了他一眼：“相信我，查出真相来，对你没有好处。”
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啊……李修然眉头微皱，道：“这就不需要彭大人操心了，你只需要告诉我，究竟是谁让你包庇的长乐坊？”
彭策闭上双眼，淡淡道：“是宣威大将军——梁尚忠。”
梁尚忠？居然是他……李修然心头一震，这可是兰贵妃之父，当下最有机会争夺储位的三位皇子之一，九皇子的外公，皇帝的老丈人！
没想到查来查去，居然查到皇帝家里去了？
难怪彭策说查出来对我没好处，果然是来头不小啊。
如果忘忧阁背后的靠山是梁尚忠，那它的作用恐怕就不仅仅是敛财了，真正目的多半是想借此来笼络朝臣，好支持九皇子争夺储君之位。
林雁江之前说，梁尚忠这些年已经笼络了不少朝臣，恐怕就是这样笼络的吧，难怪忘忧阁只接待达官显贵。
李修然心思急转，恍然大悟。
项坤、杨问心、池清婉全都精神一振，惊喜之余脸上还有些许愕然，同样没有想到，忘忧阁背后的靠山居然会是梁尚忠。
远处，一名狱卒脸色微变，悄悄退出了牢房。
彭策睁开眼看着李修然的反应，脸上闪过些许玩味：“看来你已经想到了这里面的关节，梁将军乃是一品大员，其女更是深受陛下宠幸的兰贵妃，还有一位深得陛下喜爱的外孙九皇子。
就算让你查出真相又怎样？有兰贵妃和九皇子相护，最后梁将军恐怕依然会相安无事。
而你却会因此彻底得罪他，今后恐怕得多小心点了。
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他包庇、甚至就是他开设忘忧阁，指使长乐坊在京城大肆掳劫女子，三年来上千人遭到毒手，已经查明的便有数十人惨死在他们手中，还有人被挑断手筋脚筋，甚至做成人彘，生不如死。
犯下这么大的罪行，就因为他是国丈，就可以相安无事？这是什么道理？”池清婉不忿道。
彭策瞥了她一眼，似乎懒得跟她分辨，嘴中发出一声嗤笑，而后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不但被嘲笑，居然还被无视，池清婉顿时大怒。
李修然淡淡道：“陛下命我彻查此案，不管涉及到谁，都一查到底，至于查清之后如何问罪，不是我需要关心的，更不需要彭大人关心。
将你刚才说的都写下来，签字画押吧。”
“哼。”
彭策冷哼一声，已经选择招供，倒也没有多说，提笔写下了供词。
李修然命狱卒拿来印泥，彭策在最后落款处签字画了押，将供词交给了李修然：“本官已经如实供述，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替本官向陛下求情，对我从轻发落。”
“我何时说过会替你求情了？”李修然接过供词，瞥了他一眼。
“你！”彭策顿时大怒。
“我会如实禀告陛下，至于陛下究竟会不会饶过你，我可不敢保证。”李修然收好供词，没有再多待，丢下句话，便和杨问心、池清婉、项坤一起向牢外走去。
“忘忧阁背后的人居然是梁尚忠，这下可有点不好办了啊。”
“他可是国丈，女儿兰贵妃和外孙九皇子，如今正受陛下宠爱，有他们两人在，最后没准儿真会像彭策说的，就算咱们查清了案子，梁尚忠最后也会相安无事。
而咱们可就彻底把他得罪死了，日后他若是报复起来，咱们可就危险了。”
项坤一脸头疼和郁闷，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案子里不说，现在还给自己惹了这么一尊大敌，他找谁说理去？
当初进京时他还想着能从此平步青云，结果来了之后先是惹了严昊，现在又要得罪当朝国丈，还有一位很有希望争得储位的九皇子。
他这青云之路，当真是波折坎坷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九皇子的邀请
“就算他是国丈，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池清婉提起来依旧一脸不忿。
还是年轻了啊……李修然看了她一眼，心里默默感慨。
“彭策已经招供，忘忧阁背后的靠山看来就是梁尚忠了，我们要去把他拿下审问吗？”杨问心出声询问道。
“国丈可不是轻易就能抓的。”
李修然眉头微皱：“按照朝廷律法，皇亲国戚有犯，当请圣决,法司只可举奏，不得擅自逮问。
虽然彭策供出了梁尚忠，但是他身为国丈，除非有陛下旨意，否则任何人都不能拘捕他。”
之前当过捕快，对于律法他很清楚。
看了眼天色，李修然道：“天快黑了,现在进宫,等到了皇宫,宫门应该也关闭了，时间有点来不及，先回司里吧，等明天进宫把情况禀报给陛下后，让陛下决断吧。”
杨问心和项坤点头同意。
池清婉满脸不甘，但也认清了形势，没有多说。
……
梁府。
梁尚忠一身常服，坐在书房里，听着管家在旁汇报。
“老爷，刚才京兆府徐少尹派人过来说，梁丘赫已到府衙赴任，李修然和他一同前去调查了京兆府，查出了黄捕头，后者已经供出了彭府尹，后李修然离去,恐怕会去诏狱审问彭府尹,请老爷早做准备。”
梁尚忠脸色一沉：“诏狱那边安排好人了吗？”
管家道：“已经按照老爷吩咐，都安排好了，如果有情况，会立刻来……”
“老爷、老爷，诏狱来人了，在门外求见。”
话还没说完，门房便匆匆过来通报。
梁尚忠瞬间心里一沉，有了股不好的预感，沉声道：“带他进来。”
“是。”
门房又赶忙离去，片刻后带着一名狱卒匆匆走了进来。
“卑职拜见梁将军，方才镇魔司李正卫带人到诏狱提审了彭大人，彭大人没抗住，已经供出了将军，卑职特来告知。”狱卒拱手道。
梁尚忠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阴冷还有些许惊愕，似乎有些没想到李修然会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心思闪动，沉声道：
“知道了，阿全,看赏。”
“是。”
门房拱手答应。
“多谢梁将军。”狱卒脸色一喜，跟着门房离去。
梁尚忠看了眼管家,后者心领神会，立刻附耳凑到跟前，梁尚忠嘴唇微动，一番叮嘱。
管家拱手道：“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办。”
……
镇魔司。
李修然和杨问心、池清婉、项坤一路赶回，刚到门口，就听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后又是一声高喊：
“李大人请留步。”
李修然循声望去，就见一名侍卫骑着马疾驰而来，微微皱眉道：“你是何人？找本官何事？”
侍卫骑马来到跟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拱手道：“卑职乃九皇子殿下府中侍卫，奉殿下之命，来邀请李大人去府中参加诗会。”
九皇子……消息够灵通的啊，彭策才刚招供，你就派人过来了，请我过去只怕不是为了参加诗会吧……李修然心里暗道。
杨问心、池清婉、项坤全都眉头一皱，大致猜出了九皇子的真正用意。
侍卫抬头看了眼李修然，接着道：“殿下说，上次在宫里邀请大人没能成行，一直心有遗憾，今天诗会在即，特意让卑职来再次邀请大人，若大人有时间，还请务必前去，不然殿下就要亲自来了。”
亲自来……决心够大的啊，看来我不去还不行了……李修然看着他，淡淡道：“容我去换件衣服，便跟你一同前往。”
侍卫脸上一喜：“大人请便，卑职在此候着。”
李修然抬脚进了大门。
杨问心三人紧随其后。
项坤皱眉道：“彭策刚刚招供，九皇子就派了人过来，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邀请你去参加诗会，多半是他听到了消息，想要拉拢你，让你帮忙掩盖此事。”
“梁尚忠是忘忧阁背后靠山的事一旦揭穿，就算有兰贵妃和九皇子相护，陛下能法外开恩，留他一命，但是犯下如此大案，一顿惩处肯定避免不了。
而他一旦受损，将会直接影响到九皇子争夺储位的根基，你如果不接受他的拉拢，为了保存自己的根基，他难保不会铤而走险。”
杨问心看着李修然，凝重道：“你今晚之行，恐怕凶险难料了。”
这是肯定的了……李修然微微颔首，现在派人过来邀请他，说明九皇子已经知道彭策招供的事，肯定也知道按照律法，想要拿下梁尚忠，得先经过皇帝批准。
今天已经来不及，猜也能猜的到，他多半明天就会进宫向皇帝请示。
今晚邀请他过去，如果他不接受拉拢，九皇子恼羞成怒之下，多半会向他发难。
虽然上次在宫里九皇子对他礼敬有加，今天还专门派人来邀请，但是一旦自己挡了他的路，尤其还是争夺皇位的路，他恐怕翻脸会比翻书还快。
估计也就是他还有点能力，能让九皇子看的上眼，所以才派人来邀请他，想尝试着拉拢一番，否则他恐怕直接就向他下手了。
而留给他发难的时间，只有今晚。
他如果要对他下手，大概率会在今晚。
这场诗会，确实会有些凶险，不过……
这倒也是一个机会！
李修然目光微微闪烁，看了眼三人，低声交代了一番。
项坤顿时眼睛一亮：“这还真是个办法，你放心的去赴会吧，我一定按你说的做好。”
“项大人做事，我自然放心。”
李修然笑了笑，回到住处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而后走出镇魔司，和侍卫一同向九皇子府中而去。
按照规矩，皇子成年之后就得离开皇宫，自己在宫外开牙建府。
九皇子已经成年，如今已经搬到了宫外。
李修然跟着侍卫一路来到内城，赶到了九皇子府邸。
恒亲王府——四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挂在门前。
按照规矩，皇子成年之后就会被赐给封号，九皇子因为得宠，所以被封了恒亲王。
两座硕大的石狮伫立在门前，后面两扇朱漆大门，门上布满金钉，绿色琉璃瓦打造的屋脊上雕刻着一排仙人走兽，屋檐上设排水沟滴，梁枋施彩画，看着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光是大门就透着一股奢华大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诗会
有侍卫带领，门卫没有多问，直接让他们进了门。
李修然跟着侍卫穿过王府，来到一间大殿前，里面张灯结彩，九皇子一身华服坐在上首，正在谈笑风生。
几位穿着各色锦绣长袍,
看着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分坐左右。
上次在宫里九皇子倒是说过，诗会还邀请了几位青年才俊，看来就是他们几个了……李修然心里了然，迈步进了门。
“下官见过九皇子殿下。”
“快快免礼吧，哈哈，上次在宫里邀请李侍读没能成行，本王一直心有遗憾,
今天能把李侍读邀请过来,
算是弥补了这份遗憾了。”
九皇子看着进门的李修然脸上一喜,
起身亲自迎了上前。
“承蒙殿下抬举，是下官的荣幸。”李修然谦虚一句。
“呵呵，给你留了位子，坐下说吧。”九皇子笑了笑，拉着李修然走到右侧上数第一个位置旁。
座位上没人，显然是专门给他留的。
又是亲自迎接，又是特意留下离自己最近的位置，礼贤下士的架势做的很足啊……李修然心里暗道。
“多谢殿下。”
李修然拱手道谢，走到座位后坐了下来。
九皇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人到齐了，上酒菜吧。”
“是。”
侍女欠身应下，快步出了大殿。
“李大人的大名，在下真是如雷贯耳了，一直想见见，可惜没人能帮忙引见，一直没能如愿，今日能在九皇子殿下府中见到，真是荣幸之至啊。”
左侧正对着李修然的位置上,
一个穿着冰蓝色锦绣长袍，面若冠玉、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笑着向他拱手见礼道。
九皇子坐回到了座位上，闻言笑道：“李侍读怕还不认识，本王代为引荐一下，这位是吏部侍郎翟大人的少公子——翟峻。”
“原来是翟公子，幸会。”李修然拱手回了一礼。
“在下温如新，见过李大人。”
翟峻左侧，一个身穿青色长衫，挽着发髻，面容有些清瘦，但眼神之中却隐隐透着一股孤傲的年轻男子，向李修然拱手见礼：
“听闻李大人不止擅长破案，文采同样斐然，今日能够得见，还请李大人能够不吝赐教。”
话虽然说的谦虚，但孤傲的眼神里却隐隐带着一股不服，看着倒是很想跟他一较高下。
九皇子笑道：“温公子乃是国子监的学生，虽然还不及弱冠,
但是已在今年的乡试中一举中举,
在国子监里都名列前茅，才华横溢，待明年春闱，相信也定能高中。”
难怪这么孤傲，原来还真有点料，眼神还挺不服，是听说我擅长作诗，还是见我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却已经官居六品，心里羡慕嫉妒恨，想要跟我一较高下？
果然是文人相轻啊……
但是你找错了对象，我只是个武夫……李修然暗暗腹诽，淡淡一笑道：“今日九皇子殿下举办诗会，以诗会友，赐教就不必了，我们互相探讨吧。”
温如新眼神微紧，没说赐教不了，反而说不必了，潜台词也就是，你觉得你的文采的确在我之上了？
温如新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更加强烈的胜负欲。
“哈哈，李大人的几篇大作，在下都已经拜读过，尤其那篇《雨霖铃》，当真是篇传世佳作，论文采，在下自愧不如，今天碰上李大人，在下可是要好好请教一番了。”
李修然右侧，一个同样身穿青衫，挽着发髻，面容开朗的年轻男子，一脸坦诚的向李修然见礼道。
九皇子笑道：“这位是秦川，也在国子监就读，是温公子的同窗，今年乡试中同样高中举人，也是一位青年才俊。”
这倒是个正常人……李修然看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是秦公子，幸会。”
除了三人之外，现场还有两人，在九皇子的引荐下，都和李修然见了礼，一个同样是国子监的学生，叫解曦元，一个是礼部侍郎的二公子，叫刘洵。
李修然也都一一回了礼。
一排穿着抹胸长裙，外面罩着一层轻纱，露出雪白的锁骨和脖颈，面容也都各个明媚动人的侍女，端着酒菜莲步轻移进了大殿，将酒菜分别放到了几人面前的桌案上。
菜不算多，几人分案而坐，每个人都上了六道菜，但是都是山珍海味，道道精美，色香味俱全。
李修然忽然想起了在长乐坊地窖里救出的那些女子，一个个全都饿的身形消瘦，倒是跟眼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修然也忽然没了食欲。
除了菜之外，还有一壶酒，侍女上完酒菜随即离去，又有几名侍女上前，分别来到几人身旁跪坐在地，拿起酒壶替几人斟了杯酒。
九皇子笑着端起酒杯，道：“诸位都是京城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今日难得聚在一起，先同饮一杯吧，本王先干为敬。”
“九皇子殿下真是客气了，能够受邀参会，是我等的荣幸，应该由我等敬九皇子殿下才是。”翟峻端起酒杯，谦虚的笑道。
李修然也和温如新几人一起端起酒杯，遥敬九皇子，而后一饮而尽。
“既然是诗会，今晚免不了要作首诗词了，不然我们先来行个酒令助助兴，如何？”九皇子放下酒杯，笑着提议道。
“干坐着确实无聊，行个酒令消遣一下也挺好。”温如新点头附和。
“诗会诗会，自然该吟诗作对，九皇子殿下是主人，不如就做今晚的令官吧。”秦川看着九皇子，拱手提议道。
都是读书人，而且还是九皇子挑出来的青年才俊，作首诗词自然没什么难度，翟峻几人也都点头附和，并推举九皇子为令官。
这是都怕九皇子也跟着写诗啊……李修然看的心里一乐。
既然是诗会，作完诗难免要点评一番，九皇子身为皇子，如果也跟着作诗，要是作的好就算了，万一作的差，几人点评起来可就尴尬了。
直接点明说教肯定不行，这可是皇子，而且还是最有希望争夺储位的三位皇子之一，当众打他的脸，以后还混不混了。
阿谀奉承也不合适，都是读书人，这点脸还是要的。
相比之下，还是把他择出去为好。
倒是都够聪明的……李修然心里暗道，也跟着点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威胁
“既然诸位都这么说，那本王就不推辞了，今晚的令官就由本王来当。”
九皇子也看出了几人的小心思，没有多说，笑着答应了下来，略作沉吟，道：“时至中秋,这第一令就先应应景，以秋字为令，一盏茶的时间内，诸位来各作一句诗。
若作不出来，那就自罚一杯。”
说着看向翟峻：“翟公子，这第一令就由你先来接吧。”
限字令，只是入门级行酒令,难度不大，翟峻没有推辞，笑道：“那在下就先献丑了。”
说完略微沉吟，便眼睛一亮，自信开口道：“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短短两句就展示出了一副生动的秋色图，秋风萧瑟、草木凋落、白露为霜，形象的描述出秋天的萧瑟之感，不错，不错，真是一句佳句。”
九皇子轻声吟诵，身为皇子，从小便接受内阁大儒的教导，文学功底自然不会差，起码鉴赏点评一下诗词还是没问题的，仔细品味一遍，随即便点评出了诗里的精髓,末了夸赞道。
“哈哈，九皇子殿下过奖了。”翟峻谦虚一笑，不过能得到九皇子的夸赞，心里还是很受用，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
九皇子看向坐在翟峻下首的温如新：“温公子，下一位你来如何。”
限字令本就不算难，又有翟峻接令这段时间的思考，温如新已经想好了诗，没有推辞，张嘴就来：“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
借秋风之萧瑟，来写内心的思乡之情，借景抒情、以情入景、相护映衬，真是句好诗啊，温公子果然才华横溢。”
九皇子轻声吟诵、细细品味，末了又笑着夸赞了一句。
“殿下过奖了。”温如新拱了拱手，说完看向李修然，眉毛一挑，道：“李大人文采斐然,一句限字令,想必定然难不住你,不如下一个就由李大人来接令，让在下拜读一下，如何？”
秦川几人顿时向李修然看了过去，温如新的性格几人都清楚，刚才自我介绍时就露出了想跟李修然一较高下之意，现在又主动发难，这是真想跟他较量一下啊。
你还没完了是吧……李修然瞥了他一眼，有心想立刻念一句，反击一下他。
带秋字的诗，他倒是记着一些，刚才也回想起来几句。
不过能被他记住的，都是前世的经典，抄一首就少一首，只是为了争一时之气就用一首，感觉有点不太划算，还是等到关键时刻再一锤定音更好。
默默权衡一番，李修然心里做出决定：认怂。
反正如果不抄诗，单论文学功底，他是真比不上温如新，认起怂来倒是毫无心理压力。
“本官近日一直忙于公务，思虑过度，一时有点想不出来，可能要让温公子失望了，我愿赌服输，自罚一杯。”
嗯？
秦川几人全部一愣。
九皇子也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李修然，限字令只是入门级酒令，难度不算大，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作不出来。
温如新眼中也闪过一抹呆滞，他想过万一李修然作的诗真比自己的好，他该如何应对，也想过如果李修然作的诗不如自己，他又该如何去回应，但是唯独没想过，他居然会直接认输……
这是什么套路？
温如新看向他，眉头微蹙道：“李大人有点过谦了吧？这只是限字令，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心神，以李大人的文采，应该信手拈来才对，如何会作不出来？
还是说，李大人觉得我等，没有资格聆听你的大作？”
你太看得起我了，如果不抄，别说信手拈来，我憋都憋不出来……李修然心里嘀咕，淡淡道：“温公子想多了，本官只是一时作不出来，仅此而已。”
见温如新皱着眉头又要开口，九皇子抢先圆场道：“李侍读有皇命在身，这两日忙于查案，确实有些耗费心神，一时作不出来那就再想想，反正有一盏茶的时间，等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翟公子和温公子已经先后作出两句佳句，当浮一大白，我们先来同饮一杯吧。”
温如新不好再多说，只能跟着端起酒杯。
李修然和秦川几人也举杯遥敬，一饮而尽。
九皇子放下酒杯，看了眼李修然，满含深意道：“说起案子，本王倒是突然想起来，本王手下侍卫扈从众多，本王外公在宫外更是家大业大。
手下人多了，难免会有些胆大包天的，打着本王、或者本王外公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而实际上，本王或者本王外公，根本对此毫不知情。”
来了……把责任都推到下人身上，你推的倒是干净啊……李修然暗暗腹诽，微微一笑道：
“以九皇子殿下和梁将军的身份，下官也相信定然不会去做作奸犯科之事，如果碰到，下官一定会仔细调查清楚，绝不冤枉九皇子殿下和梁将军半分。”
九皇子眉头微皱：“不必那么麻烦，李侍读如果碰到，直接交给本王就好，本王一定对他严加惩戒。
不用李侍读多费手脚，平日里公务就已经很繁忙了，省些时间还是多休息一下为好。”
“多谢九皇子殿下体谅，能休息自然好了，不过……”
李修然苦笑道：“陛下刚刚下旨，命下官彻查长乐坊一案，不论涉及到谁，都一查到底，下官可不敢懈怠。”
九皇子脸色微沉，连续两次暗示，都被李修然拒绝，心里升起一股恼怒，沉声道：“有些事情，查的太清楚了，对谁都不好。
万一因此惹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人，今后的前途恐怕就要渺茫的了，还是谨慎些为好。”
啧啧，拉拢不成就改威胁了吗……李修然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一动，道：
“刚才的酒令，下官突然来了灵感，作了首词，还在盏茶时间内，下官就直接说了。”
九皇子顿时一愣，案子的事说的好好的，李修然突然又说回诗上，他差点都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道：“李侍读作了首什么词？本王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