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坦白
入夜时分,顾明松就进了二门。他是嫡长子,身份贵重,在父亲、祖母处又极得宠,因此二门上的婆子连问也没问一声,只笑着说:“大少爷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就退到了一旁。顾明松眼尾也没有扫那婆子一眼,匆匆地走了过去。倒是身边的铜豆,停下来笑着说了一句:“有劳了。”这才忙忙地跟上了主子。
那婆子在后面瞅着主仆二人一会儿,摇摇头,又自坐下,从角落里拿出一小瓶酒来。
重荷院后头挨着一处花圃,林荫繁密。当顾明松到达的时候,已瞧见那个俏丽难描的身影,正在阴影中站着了。一个丫鬟守在外头,见了顾大少就点了点头,铜豆悄声道:“爷,我在外头替你守着。”
顾明松深吸一口气,走向了那个身影。
他一向自衬端方君子,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以前是打死他也干不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遇见了这个姑娘,他竟有种一日不见,不识肉味之感,夜里一闭眼就忍不住想到她的面容……一步一步,走得越近,心跳得就越快。
及至到了那姑娘身边,顾明松这才干咳一声,清清嗓子,算是缓解了一下情绪。他不敢再走得近了,好像再近一点儿就会污了她的清名似的。顾明松一双星眸中闪着明亮的光芒,低声道:“你找我?”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欢喜。
那影子一颤,转过脸来。一张似怨似嗔的娇美容颜渐渐露在了月光下,自然正是孟雪如。她的睫毛在月下投下了一片扇子般的阴影。默不作声地垂下了脸,只将手中一个包裹递了过去。
顾明松见了她的容颜,还来不及心跳如鼓,就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来。他刚伸手去接布包,孟雪如嗖地一下就把手指抽了回去,顾明松没有拿稳,险些就把布包掉了。他一颗心直往下沉。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这一段日子来,所有他借给孟雪如的书。就连一些笔注信笺,也好好地全夹在书里。顾明松顿时声音好像被冰冻住一般:“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是留着它们,我难道会催你还!”
孟雪如忽地扭开了头。哀切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情况……何必再陷得更深、平白添了孽障……”
顾明松只觉如遭雷击,他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抢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孟雪如的手腕。“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不在乎!事在人为。我只要去求了,祖母这样疼我,必定会允了我们……”
没等他说完。孟雪如就一把抽出了手,颤抖着说:“你原来还不知情。这一次府中办的赏花宴,就是老夫人为了你准备的。为你相看京中家世才貌俱佳的名门贵女……我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跟她们比。不如就好聚好散。忘了我这一段吧。”
顾明松只呆呆地望着她,似乎没有听明白似的。
对面的娇美姑娘轻轻抬了抬嘴角,哑着嗓子:“我……祝你百年好合罢。我走了。”说罢,像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似的,静悄悄地绕过了他。
就在孟雪如回到了重荷院的时候,顾成卉正在屋里喝她自制的蜂蜜玫瑰水。用完了一小杯,就听见了顾明松直直闯进寿安堂求见老夫人的消息。
她愣了一下。瞪着传来消息的橘白:“——什么?这么快?我下午才刚见了孟姑娘!”
“您特地让许妈妈留意着的,哪里会错。大少爷才进去了一刻钟不到……”橘白低声回道。
顾成卉这个时候,早已经换上了家常睡觉用的宽松袍子,头发如漆黑瀑布一般披散了下来,本来正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看书。这时得了消息,她一下就把书撂下了——“竟然动作这么快……”
顾明松听了消息就闯来寿安堂,也能说明他对孟雪如的感情如何了……想到这里,顾成卉暗暗叹了口气,紧紧皱着眉头对橘白道:“你替我把头发梳一梳,再换身衣服,今晚是定要去祖母那儿走一趟的了。”
一般这个时候,老夫人都已经歇下了。
然而今天老夫人待客用的外间中,仍是灯火通明,照得顾明松俊朗面容上的每一丝表情都纤毫毕现。下人们早就被老夫人赶出了屋子,没有人来给他铺上一块垫子——即使此刻跪在坚硬冰冷的青泥地上,顾明松的腰肩仍旧那么笔直如松。
看着这样的大孙子,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一时间有些骄傲,一时间却又有些恍惚。她好像没法完全化解孙儿的意思似的,只颤着声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闲妾
顾明松如何看不见祖母微微发抖的手,他强按下心里的不安,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孙儿不孝……只怕要辜负您为我选妻的一番美意了,只因我、我已钟情于孟姑娘,想娶她为妻。”
这句话登时像是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老夫人方才的一点侥幸心思。她呆了几息,忽而竟有些思念起他的生母,自己的侄女儿来。只是老夫人这念头一闪即逝,接着瞬而呼一声风响,一个茶杯从顾明松的脸颊旁边直直地飞了出去,哐啷一声砸碎在了地板上。
直至茶杯碎成了片,顾明松都没有动一动。他抬眼看向老夫人:“祖母一向最疼孙儿,我自认十九年来也都不曾行差踏错。只此一件事,我想任性固执一回,求祖母成全。”
这一句激起了千丈浪来。
“我白疼你,我白疼你了!那些个什么道学的话,我们祖孙间也就不说了,独有一件,你竟然如此没有分寸!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你是顾家的嫡长子,安平侯家的外甥孙!你如今竟来和我说,要娶一个破落户的女儿!”老夫人胸口急剧起伏,喘了口气又道:“哈,男女之间,私相授受、苟且淫伕——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老夫人只觉心里有一万句话都争抢着要出来,说出口的却又都好像不够凶厉似的。
顾明松自知理亏,一时间心中如翻江倒海一样,紧紧地抿着嘴角,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见他这样,怒意更盛,只恨手边没有第二只杯子好摔过去:“能在孝期与男人勾勾搭搭的,你也不想一想,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没有家族,流落在外,可不是见到一棵大树就要牢牢抓住,给自己后半生一个依靠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竟是这样天真!”
“祖母——!”顾明松终于开口了,他的眉头锁得紧紧的,“您骂我骂得都对。只是一点,孟姑娘是全然无辜的,是我自己行为不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罢了。您别冤枉了她……”
“我冤枉她?她身处孝期,若不是本就存了这个心思来沾惹爷们儿,你又哪里有什么机会见得到她!还是说,在你从山东回来的路上,就与她有了苟且!”
顾明松只觉祖母的字字句句都刺耳之极,想到孟雪如那张宜喜宜嗔的面容,实在不忍心叫她落一个这样的名声。当即便忍不住扬声道:“祖母这话偏颇了!我自认君子,孟姑娘也谨守闺训,一路上我都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倒是回家之后,才机缘巧合见了几面,孙儿便起了心思,实在与孟姑娘无关!她行为端淑,祖母万万不能这么说,污了她的名声!”
他越想越委屈:王公贵族里,甚至有那轻佻的少年男女携手同游的,就连念阳公主所出的长子,当年也不是没有荒唐过。可他与孟姑娘之间,却向来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敢有半点出格的地方,可见其贞洁贤淑……
见到孙子竟然还理直气壮地为孟雪如开解——顿时,老夫人喉间仿佛被一团气给哽住了,要怒要骂、却是一声儿也发不出来。她面色涨得潮红,眼睛挣出了血丝,却也只挤出了一点轻微的格格响声。好不容易才勉强发出了一个“啊”字,却已经把太阳穴涨得突突直跳了。老夫人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害了病……
顾明松此刻正紧张地斟酌着词句。他没有想到祖母的反应竟然这样激烈,所以此刻半是慌张半是迷茫,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念头里,因此全未察觉祖母的异样,一双眼睛盯着地上一方青石喃喃道:“这一次赏花宴上,您要给我挑名门闺秀,孙儿是极感激的,只是……”
话没说完,眼看着老夫人就快要背过气去了。只听屋门忽然哐的一声被推开,一个人脚步急促、登登地跑了进来,带动了一股风吹得烛火摇摇晃晃。她直直地冲向老夫人,口中叫了几声“祖母!”便急急地为老夫人拍背顺气、按摩胸口——正是顾成卉。
顾明松一惊之下也发觉了不对,当即站起身,也围在了祖母身边,握着她的一只手,求恳地道:“祖母、祖母!您怎么了?”多种情绪交杂冲击之下,声音都忍不住发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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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劝告
老夫人被顾成卉的突然闯入给惊了一下,方才的怒火不由就散了一些,加之顾成卉一番着力拍揉,她深呼吸了几口,渐渐地感觉顺过了一口气来。待呼吸稍平稳了一些,老夫人反手抓住了顾成卉的手,虚声问:“你……你怎么突然来了。快回去、你一个姑娘家……”
顾成卉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祖母,我多有冲犯了,请您恕罪。方才有一个妈妈带着丫头在门口就把我拦下了,我本想折返,却听见祖母的声气不对,这才硬闯了进来……我一时情急,您别怪我。我这就去找大夫赶紧来给您看一看,您的身子最是要紧的!”却轻轻略过了来正屋的原因没提。
老夫人听了,目光就探究地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这时从门外爬进来一个婆子,大概是听见了五小姐的一个话尾,惊惶地朝老夫人磕了几个头道:“老夫人,我们没有拦住五小姐……”
老夫人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那婆子退下去,又轻轻拍了几下顾成卉的手背,朝她点了点头道:“不过是一时气滞,现在这口气顺过来了,就不必再请大夫了。五丫头孝心倒是好的。”心下却漫漫的尽是凉意:在门外的那个都听见自己声气不对了,眼前的这个却一点知觉也没有……十九年来,老夫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孙儿哪里不好,温雅大方,端正有礼,孝心赤诚……若不是孟雪如那个人,松哥儿又怎么会对自己这样疏忽!
顾明松此时又惊又惭,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又重新跪下,痛声告罪。
老夫人抬起眼皮朝顾成卉望去。面上隐隐带了探究之色。烛光下的小姑娘此刻也是一脸惊慌初定的模样,全没了往日的沉稳,只一下又一下不停地给自己抚背。思忖了半响。老夫人才温声开口说:“今儿多亏了五丫头了,我已没有大碍。你先回去。明日不是还要去赏花宴吗——”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楞了一下,转而凝目朝顾明松望去:“是谁和你说,赏花宴是我用来给你挑媳妇的?”
顾明松楞了楞,下意识地说:“是孟姑娘和我说,五妹妹今日告诉她的……”
这个大哥果然方直——顾成卉听了,惊叫一声:“这、这怎么就扯到我了!祖母。”她望向老夫人说道:“我是去找了孟姐姐不假,也谈了几句明日的宴没错。只是我哪敢说这样的话呢!”
见老夫人眼中疑虑未减,她顿了顿,吞吞吐吐地说:“或许是孟姐姐误会我了。我大概是提了一句太太和大哥。又提了一句赏花宴……”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只不过从这遮遮掩掩的话里,老夫人也明白了——想必这个五丫头确实说了些什么孙氏要给儿女找亲事的话——而这一点小小的不大规矩,也不算太过出格,只是却被那姓孟的给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孙子。
一瞬间。老夫人就把这件事分析了个*不离十。而孟雪如的用意也就清楚地展现在她眼前了,无非就是在以退为进,刺激着顾明松来摊牌,为她自己谋一个名分……
这样下三滥、不上台面的手段,竟使到了顾家了!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激怒之下冷笑着道:“这姑娘倒是个好样的,当初是我看走眼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她睨了顾成卉一眼,见她深深地低着头,到底还是顾虑到她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才生生把更难听的几句咽了回去。而顾明松听了,已是一脸惶急,疾声道:“祖母……”
“别再说了!从今日开始,若没有长辈召唤,不许进二门到内院来!若被我发现了,别怪我拿家法处置你!你若现在就把这荒唐念头掐断,我尚且不必告诉你父亲……时候不早了,都给我回去吧!”老夫人根本就没让顾明松把话说完。
顾明松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想到了方才祖母的险险样子,终究闭了嘴。
“大哥,祖母身子不好,贪不得黑。你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顾成卉开口劝道,声音轻轻柔柔。
想到这么大的事,总要徐徐图之,顾明松这才按下心里的不安,点了点头,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孙儿不孝,惹您生气了。您千万保重身子,好好将养,孙儿这就回去了。”虽然话音放软了,可脸上的倔强表情还是一览无遗,叫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心里转着的是什么想法。
见顾明松脸色肃然地起身走了,顾成卉又对老夫人说道:“孙女儿始终有些不放心,就让我为您稍稍揉一揉胸口吧!不然我这样回去,夜里也睡不踏实。”
老夫人盯了她一眼,目光闪动,“唔”了一声。顾成卉就走上前去,搓热手掌,按时针方向轻轻按摩起来。她虽年纪小,可做得认真,用力又恰到好处,老夫人确是觉得舒畅了一些,可是过了半响,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对顾成卉说。
很显然,这是祖母对自己的一种无声的质问。顾成卉将说辞在脑海里过了几遍,这才缓缓地开口了:“祖母,小五有一件事儿想向您坦白。”
这个开场白一下就抓住了老夫人,她淡淡地“哼”了一声道:“说!”
顾成卉双手拢成拳头,改为在老夫人背后轻轻敲打着,声音放得很不安:“方才我在门外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几句祖母和大哥的对话。”
这个事老夫人心中早有预料,只是她却没想到顾成卉就这么开诚布公了。老夫人这时才稍稍扭过了头,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姿势。顾成卉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五虽然年幼徳薄,却也读过女戒,知道一些道理。孟姐姐这样做法,实在是……”就顿住了,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虽然这件事此刻看起来,是顾明松动了君子之思,才有的这一番曲折,可是顾成卉明白做人家长的心理,因此一番话里偏向了顾明松,把事情都怪到了孟雪如头上。
老夫人的怒意又稍稍抬起了头,冷哼一声道:“我明儿就叫你父亲,把那个狐狸精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可是祖母——这样一来,父亲岂不是要对大哥生气了?”顾成卉小心地问道。
老夫人一听,顿时眉头紧蹙,沉默了下来。她倒不是顾忌顾老爷,若单单是顾老爷一个人知道了也倒罢了,怎么也是亲生父子,不会为了这点事而对顾明松失望。只是……顾老爷身边的那个孙氏,定会捉住这个机会掀风作浪,却是老夫人不得不防的。她被顾成卉一语提醒,沉思了半响,意识到:除了将二人分隔开来,竟是没有更好的不惊动别人的法子了。
顾成卉不紧不慢地又敲了一会儿,眼瞧着老夫人眉间的皱纹越皱越深,这才轻轻出声道:“祖母,您若是允许,孙女儿倒是想试一试,劝一劝大哥。”
老夫人眉毛一扬,眼中尽是诧异:“这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回转的事儿呢!更何况,我说了尚且不管用,何况你还比他小,他怎么会听!”
顾成卉眉宇间显得十分坚定,微笑道:“或许把握不大,可我若是不去试试,心里终究过不去……您为了这件事着急生气,作为孙女的若是不能为您分忧,可是太惭愧了。”
“你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嘴角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你愿意去劝一劝,也是好的。只是这件事你决不能对任何人露出口风来!”
老夫人话音一落,顾成卉就明白了她防着的是谁。顾成卉暗叹一口气,把一个笑容摆在了脸上:“祖母放心,小五知道分寸的。”
有了老夫人的意思,寿安堂上下自然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转过天来,府中竟仍是风平浪静,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来——可见老夫人虽蛰伏了,手里的牌却依旧握得紧。孙氏早上给婆婆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有意试探了几句,孙氏一副懵然无知的神情,竟连顾明松来过寿安堂也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对她就显得要比往日更和颜悦色些,聊了好一阵子家常话才打发孙氏走了。
顾成卉听说了以后,又长叹了一口气。好一个孙氏,连祖母也被瞒过去了,若不是自己来搅这个局,只怕她计谋定会得逞……
她当下就换了一身衣服,又用香茶漱了口,对镜一看梳妆整齐了,便去了正屋求见老祖母。因现在顾明松无长辈召唤不得随意入内院,想找他还得向老夫人求一个去外院的许可。有了昨天晚上的铺垫,老夫人自然是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临了还道:“这毕竟不是姑娘家该管的事,倘若他执迷不悟,你只管回来告诉我。”顾成卉听了,忙躬身应是,便带了细辛和忍冬两个,往外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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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各有动作
到了垂花门前,仍旧同上次一样,顾成卉带着两个丫鬟从一侧的游廊中走进去,找到了守门的婆子,报出了老夫人的名号来。守门婆子忙点头哈腰地应了,几人正要向外走去,只见一个人匆匆穿过垂花门,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往内院去了,竟是没有看见咫尺之遥的顾成卉。
而顾成卉却把那人瞧了个仔细——不是顾老爷还是谁呢!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虽然顾老爷行踪时间并不固定,可是这么早就回家了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她正思虑着,就听身旁那守门婆子疑惑道:“今儿个老爷回来得真早!身边怎么也没带个长随!”
顾成卉一听,忙问道:“父亲身边是有长随的?”
“那是自然!堂堂老爷,身边没个伺候人怎么行呢!又是在外院,女子到底还是不便……府中爷们身边都有长随的。”
听了这话,顾成卉暗骂自己一声。这样明显的事,竟然一直就没想到……又问了句:“父亲身边的长随是谁?”
守门婆子愣了一愣,这才说道:“府里的人都知道……老爷身边的长随叫顾庆。五小姐可是有话吩咐他?”
“听这意思,你和顾庆相熟?”
“倒也谈不上——不过是家住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替您传个话也方便。”
顾成卉睨了那婆子一眼,笑道:“我没有什么吩咐,多谢妈妈了。”
那婆子似乎有些失望地闭上了嘴。顾成卉却仍不走,又站着与她聊了好一会儿的家常话儿。眼看差不多了,守门婆子察言观色,就躬身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顾成卉这才带着忍冬和细辛出了垂花门。这一次她们认得去顾明松院子的路,因此也就没叫小厮来领路。主仆三人自行了一会儿,忍冬想了想。这才问道:“姑娘方才和那黄婆子闲话几句,是不是有用意在?”
顾成卉笑了,对细辛说道:“看把我们忍冬姑娘精的!这都叫她瞧出来了。”细辛捂嘴一笑,忍冬不免有些臊得慌,拉了顾成卉的袖子道:“姑娘别净打趣人!好叫我知道吧!”
顾成卉又笑话了她几句,这才详细地解释了给她听,“一般来说。二门上守门的这个位子,必定是由太太的人来做的。可你刚才看那黄婆子。明知道我是谁,却仍是一脸的巴结……我虽不知道原因,也不能不理会,多聊一会,也好打探收集一些消息。”
说到这儿,她耸耸肩膀。这个带有前世西方气息的动作,在两个丫鬟眼里看起来是有点怪的,“只不过也没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罢了,可能是我想多了也有。”
三人边走边说话,忽然顾成卉就停下了脚步。对忍冬说,“我险些忘了——你带上一些散碎银钱,去找一找上回给咱们带路的德喜。说是我赏给他的,顺便问一问他近来的情况,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让他尽管告诉给我知道。过后便在院门口等我出来罢。”
忍冬虽然有些不解,仍脆脆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走了。细辛全不知道那个德喜是谁,因此只好迷惑地望向顾成卉。
顾成卉干咳一声,假装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有些事情,比方说收买人心、御下之术什么的,还是少和自己的下属交流比较好……好在细辛也没有开口追问,主仆二人很快就又聊起了别的事情,一路朝顾明松的院子走去。
及至来到了那漆红的院门前,细辛上前,在半开的门上打了打铜环。只听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伴着一个小童清亮的嗓子:“来啦来啦!是哪位爷……五,五小姐!您怎么来了……”
顾成卉扫了他一眼。“是铜豆啊。你只管通报就是,管得这么宽,难道要我向你汇报?”
没曾想,顾明松正好也从另外一边转了出来,听见顾成卉的口气,就暗暗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就扬声说道:“五妹妹来了!”
顾成卉将目光从铜豆身上收回,朝顾大少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顾明松。只见他虽然依然身材挺拔如松,只是面上却多少带了一些憔悴之色。往日他剑眉星目,光芒照人,此刻虽也梳洗得干净整齐,却好像蒙了一层土似的灰蒙蒙地,衬着眼下的青黑之色,显得没有生气之极。
顾明松看见妹妹,就不由想起昨晚的事来,俊面微红,这才算是添了一丝活气。他苦笑一声说道:“妹妹今日若是来做祖母的说客,就不必费事了。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身不由己。”说罢移了目光,望向了远处。
见他这样,顾成卉心中一颤,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无言地伫立了半响,到底她也只能强笑着,挤出一句:“大哥就不请我进去坐着说话么?”
“我也料到你不会就这样放弃……”顾明松一改往日的君子风度,竟是半带嘲讽地说了一句:“那就这边请。”便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
顾成卉深吸一口气,赶了上去。
而此刻正明居里,孙氏正好提起了一件顾老爷最喜闻乐见的事儿。
“母亲说了也不止一回了,咱们家虽然一共有七个儿女,男丁却终究是少了点。眼看着我和周氏、姜氏年纪都大了,眼下只有一个何氏能够开枝散叶,可也服侍了您这么长时间了,却始终连个动静都没有。再者说了,您这样品阶的官儿,家里只有三个姨娘,说出去知道的要夸您德行高洁,不知道的就要说我是妒妇了。因此我想着,这个月里,给您再纳一房妾室。”
顾老爷方才心里还对孙氏着急忙慌地给他叫回家有点不满,此刻听了这话,顿时什么都忘了。他生平爱美色,又自忖风流,最喜诗才琴画过人的美貌女子,因此同僚饮酒作宴之时,总自夸是爱花人。可是这后院里除了孙氏还沾一点边,剩下的也就一个何氏还算漂亮了,和同僚们聊起美人时,他心里并不是不以为憾的……因此笑道:“夫人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来!倒叫我吃了一惊。”
孙氏哪里不知道他也就是说说罢了,因此嗔道:“不赶快给您纳一个美人回来,怕是不肯回府了!”
顾老爷被她这个假模假样的飞醋弄得胸怀大畅,
伸手捻起孙氏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低头深深吸了一口,笑道:“哪能呢,这不是还有夫人在……”
孙氏的腰肢叫他拱得一软,伸手打了一下,说道:“先起来!大白天的,也没有个正经……这件事情,你就交给我去办就是。包管给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
顾老爷听了,心中早已浮出一个人来,不禁笑容满面,口中直道“夫人贤惠,夫人贤惠!”,就坐起身来与孙氏聊了一会儿家常话,又问了问几个孩子。尤其是问了句:“柏哥儿这几日都在做什么?也不见他来请安。”
孙氏听了心口一跳,哪敢提自己也是几日没见着顾明柏了,只好笑道:“嗳,听他说前阵子跟人凑份子做的生意,如今正是顺旺,也忙不开,回家晚了也是有的。”
提起二子,顾老爷就有些不快。“堂堂官宦之家的嫡子,老去搀和些商贾之事,到底是不成体统!他也不小了,还是将精力放在孔孟之学上,博一个仕途功名才是!你平时也莫要太纵着他了,要知道松哥儿在他这个年纪,早就考上秀才了。”
顾老爷转身喝茶的功夫,孙氏撇了撇嘴角,暗暗腹诽一句:他如今可也还是一个秀才呢!而且顾老爷所不知的是,要他今年再往上一步,那可就难了……只是一转念又想到顾明柏仍旧只是一个白身,心里不禁也漫上了愁意。“老爷,我也正为他发愁。不如……托一托人,走些路子,给他捐一个御前侍卫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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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
今天一大早就出差广州,七点半才回家,一回家就发现三有猫替我断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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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交代
外院中,只听哐地一声巨响,一张圈椅直直飞出,撞在了书架上。书架被撞得剧烈摇晃,顿时几十卷书翻滚着砸了下来,激起了一阵尘埃。往日被敬着的孔孟之书,铺了一地,此刻却也没人去管。
一本书落在了顾成卉脚下,翻了开来。她低垂着眼皮,神色淡淡的。
顾明松微微地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他方才一脚把椅子踹了出去,再无半点君子之风,只是从面上却看不出来他有多愤怒,更多的仍是一片迷茫。他目光无意识地上游到空中,盯着阳光中缓缓浮动的灰尘,声音茫然之中又藏了些痛苦:“妹妹若这个时候回去,大哥一定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顾成卉抬起眼来,并不应话,转而悠悠地开口说道:“常闻大食以东有一种禽鸟,身型高大,脖长三尺,力壮无穷。别看这大鸟平时里模样这等凶猛,可是一旦听见了一点点危险的风声,便以足爪刨出沙坑来,将头埋入其中,独留一个硕大的身子在外头。大哥以己相较,与这只鸟有什么不同?”
盛朝时候,鸵鸟尚未传入中土,更罔论是其特征性状。顾明松猛然一听之下,不免呆呆地发起了怔。顾成卉也不去催他,只默默地拉过那张圈椅,捡起一本书,坐下随手翻看,神态似乎极悠闲。
过了半响,顾明松才哑着嗓子说道:“五妹妹所言,涉及父母长上,事关重大……”
坐在他对面的姑娘不言不语,忽地将手中书啪地一合,径直走到了窗前,突然一下推开了窗子。只听外面“哎哟”一声,一个人影被窗扇大力推倒,一个立足不稳就摔倒在了地上。顾明松心中悚然一惊,几步抢上前去。朝外一看——那趴窗偷听之人,不是铜豆还会是谁?
“你倒是满心的机灵,多得没有地方使了。是方才那声响,把你给招来的吧?”顾成卉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顾明松。
后者哪里想到铜豆竟会做出这样事来,方才淤积在心中的茫然痛苦,俱都化作了一股怒火。立即转身一阵疾风似的冲了出门——铜豆还在跪地连连磕头求饶时,就被顾明松一把抓住了后领。提了起来。
往日沉稳如松的少爷,此刻好像也不顾自己失态了——怒喝道:“我这就让管事的打发了你!”说罢竟不顾身份,直接拖了铜豆,便要往院外走去。
铜豆的哭叫声才刚拔了一个高,就听身后的五妹妹叫了一声:“大哥且慢!”
她清洌的声音止住了他的步子。
顾明松手上还提着连声告饶的铜豆,回头看了她一眼。顾成卉叹了口气,只好将话说透了:“大哥方才不信我,现在却多了一个证人。不妨我们问他一遍,再捆了另作处置。现在大张旗鼓地撵出去,却有打草惊蛇之嫌。”
这话却是在理——他听了。又瞧了铜豆一眼。仅是这一眼,便吓得铜豆身子一颤——顾明松冷哼一声,将他提了回屋。跨进书房,一扬手将铜豆扔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既郁怒、又痛苦。铜豆眼神在两位主子身上绕了两圈,大气也不敢出地缩成了一团。
屋内不知怎么,安静了片刻。
顾明松不自觉攥紧了左手的手腕——他用力如此之大,好像在苦苦忍耐着什么,右手手背之上已经浮起了几条青筋。他朝顾成卉苦笑一下,说道:“大哥现在……是一片混乱,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件事,烦劳五妹妹了,叫你见笑了。”
他虽然重重咳了两声,试图清清嗓子,可是话声仍是嘶哑得好像几天没进食水似的。
顾成卉见他这样,心里也不是没有恻隐之意,放柔了声音说道:“大哥放宽心。遇上这样的事,这样的反应正是人之常情。”说罢也没有多劝,转头望了一眼跪在地的铜豆。
“想必你是以为,孟姑娘不过是对大哥有了淑女之思,便买通了你行个方便,虽然不好听也不合规矩,只是到底不算是害了主子。我说得对吗?”
铜豆一听,连连在地上磕起了头,平时泉水一样叮咚的声音此刻也失了美感:“姑娘恕罪,实在是小人见孟姑娘一片情意可感日月,心有不忍,这才想要成人之美……”
顾明松的表情才刚刚有了一点柔软,就被顾成卉一声断喝打断了。
“笑话!”她声疾色厉、又快又急:“这个时候竟还敢狡辩!你趴在窗沿下偷听主子说话,就是你所谓的成人之美?刺探大哥的行踪消息,就是为了要成全孟姑娘的情意?我倒是好奇你是哪里来的胆气呢!”
铜豆这次真正无话可说,只好砰砰磕头,口中不断求饶。顾成卉见他还不吐口,便低下头轻声说道:“想必你还是存了侥幸心思,觉着孟姑娘尚有一丝可能,成为你的主母。你可不知道,她同时招惹的可不止我大哥这一个男主子……”这句话一入耳,如同一声惊雷一般,把铜豆给震呆了。他半响才回过味来,浑身顿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坐在地上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顾成卉对他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只转头向顾明松说道:“大哥,我刚才和你说的事,我自有办法向你证明。在那之前,这个卖主的奸仆你先私下处置了吧,免得走露了风声。”
顾明松刚一点头,铜豆就哭号起来。“我实在是冤枉啊——少爷,少爷您听我说,我心想着孟姑娘不过就是打听了几回您的行踪,想来也是一片痴心,我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竟、竟会这样啊……”
“行踪?哪几次?”顾明松阴沉着脸问道。
“一回您上五小姐那里去,孟姑娘就过来打听了,还有一回您去给老夫人送东西,我前晚告诉了孟姑娘,她还问一般您在老夫人那儿坐多久……还有一回……”铜豆如蒙大赦,带着哭腔一个一个地数了过来。
ps:
(哦呵呵,攒四千多字容易吗,今天全给你们了,我不过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广袤的森林里,生活着一只快乐的驴。这只驴长得可好看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有一点胡须,还有一条尾巴,长得十分须尾俱全。
好看驴和小伙伴们幸福地生活着,忽然有一天闯进来了一个吃人不吐葡萄皮的人。她仰天哈哈大笑道:“我乃黑虎山上落草为寇山大王是也!若是识相的,乖乖缚了前蹄,跟我磨坊去罢!”
好看驴被她气势所摄,果然随她走了。到了磨坊,吃人不吐葡萄皮落草为寇山大王(太长了受不了咱换一个吧)给驴戴上了眼罩,又在前面吊了一张粉红票。这样,驴就会永远地拉磨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邪恶天才呀!
(——为什么从西洋童话变成了水浒传呢?是因为精神病人思维广。)
你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吗?不不不,(我希望)不是的。
森林里的小伙伴们自告奋勇,打算解救人民的好公仆、读者的好兄弟——好看驴。她们凑了许多张粉红票,由爱吃外皮、阳台猫、花蕾联合tv打头,浩浩荡荡解救好看驴去了……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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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合计
仍旧像往常一样,书房内浮着墨水和纸张的味道,以及铜豆清亮的音色。
只是这一回,铜豆念的就不是书了。
虽然刚才就隐隐有了预感,可是顾明松此刻依然愣在了原地。——他缓缓地松开了抓着右腕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他的面色实在太差,屋中一时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只有铜豆低低的饮泣声。
过了半响,才听一阵悠悠的声音响起:“……那一日我从祖母院子里回来,正巧碰上她在一棵树下,神色十分焦急。我上前去问她怎么了,她带着哭腔和我说,母亲临终前给她缝的最后一件纱帽,被风卷走,挂在了树枝上。她个子小,够不着,唯恐又来一阵风,不知将纱帽吹到哪里去……”
顾明松低垂着脸,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只有他清润温柔的声音仍在空中低低地回荡。“我也是学过一点拳脚的,上一棵树还是不难,便几步跳了上去,将那顶粉白的纱帽取了下来,递进她手里。她从水绿的袖子里伸出手来,一张脸红红的,向我行了个礼就跑了,竟是连一眼也不敢看我……”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想,今天的日光真明媚。”顾明松越说,铜豆抖得就越厉害。
顾成卉听了,心中不忍,走上来叹口气道:“大哥,我……”
“五妹妹也不必觉得对不住我。”顾明松苦笑一声,打断了她。“如你所说,我总要从沙子里抬起头来……我处置了铜豆,咱们就继续说。”接着便叫了两个长随,嘱咐其将铜豆关起来。
待下人们退出了院子,他长出一口气,走回屋里。顾明松抬手向妹妹告了声罪,坐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当他将手放下以后。似乎重新变成了过去那清风拂面的朗润君子。
他对顾成卉肃然道:“妹妹方才所说之事,实在骇人听闻。她……她使计来接近我,我倒还想得明白。毕竟她也十六了,等出了三年的孝期,婚事上只有更加为难的——倒也不怪她为自己打算。可是,像你所说她同时接近我与父亲两人,若万一东窗事发了。她又有什么好处?我实在不敢相信。”
顾成卉咬了咬唇。“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太太了……”她说到这。拿眼张望了一下四周。顾明松站起身来,令一个下人去守住门,拉上了窗子,这才对顾成卉道:“妹妹但说无妨。”
“妹妹也不怕大哥心中怎么想我,有些大不敬的话还是要说的。”因为顾虑到古代这个规矩那个守则的,顾成卉虚虚地来了一句。见顾明松并未有何异色,她便说道:“大哥身为顾家的嫡长子,祖母疼爱、父亲看重——我想大哥自己也清楚,说你是太太心里的一根刺并不为过。”
顾明松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直白。可也只是点了点头——想来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
“而祖母的疼爱也就罢了,虽说是老祖宗,可终究也是后宅妇人。父亲的注意力才是重中之重……大哥平日为人端方有礼,对长辈恭谨孝顺,并无可挑剔之处。无缘无故地。若要父亲突然放下你,转而栽培、看重起三哥来,实在是太难了些。闹出一起貂蝉离间董卓父子的故事来,才能为将来做打算。在这件事里,她与貂蝉都能各取所需:大哥从此与父亲反目,孟姑娘却得嫁良人。”
顾明松虽然是嫡子,却也是失了亲娘,在孙氏手下长了近一十九年。即使老夫人保护得好,顾老爷又爱惜这个儿子,他依然一下子就懂了顾成卉的意思……冲击之下,他手掌一扫,不小心碰翻了一块砚台,染黑了一块袖子,只是二人竟谁也没有在意。
“按照太太的预计,我仔细想了一想,发现竟每一步都是扎满了尖刀。”顾成卉嘴角挂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大哥闹着要求娶孟姑娘,先让祖母对你冷了心。接着闹到父亲那里去,叫他知道到了嘴边的姨娘却让儿子染指了,不管你与孟姑娘的婚事成不成,从此父子情恐怕都要所剩无几。若是婚事成了,大哥的名声也就付之东流了,莫说什么仕途经济,就是顾家的权力中心,你也是摸不着边的——这一出离间计,叫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顾成卉说得口干,拿起书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照妹妹所说,竟是因为太太与孟,孟姑娘联手?”
“恐怕正是这样。若是这件事影响到了大哥你的秋闱,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顾成卉放下杯子,望向顾明松。
阳光从窗棂间丝丝缕缕地透过来,照在顾明松一双如深潭般的乌黑瞳仁里,变化成了深棕色。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此时透出的却尽是冷意。
“多谢五妹妹今日教我知道……虽已信了你七八分,可事关重大,大哥愚钝,仍然想看一个证明。”
顾成卉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浅笑。“没问题——只是我需要大哥帮个忙。”
“妹妹尽管说就是。”
“还请大哥去向祖母请罪,只说你想通了,婚姻大事愿意听从祖母的吩咐,从此不再提求娶孟姑娘的话。待祖母高兴了,我才能使计证明给你看。”
顾明松看了一眼这个美貌的妹妹,见她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样子,强按下心中千万个疑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顾成卉笑了笑,起身行礼告别,顾明松执意相送。待兄妹二人走到院子门口,顾成卉见他仍旧有几分郁色,便低声地说道:“大哥,我从前听过些不上台面的话,正好觉得你也该听一听。有道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大好男儿何必非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顾明松初听之下,也不禁被逗得微微一笑。“虽粗,也有趣。只是妹妹以后别再说这样话了,当心叫人听见。”
顾成卉抿嘴一笑,这才叫上了细辛出了院子,正好看见在门口等候的忍冬,主仆三人便自打道回府去了。
待三人走远了,顾明松才返身回到书房,一个人坐在圈椅中,一动不动地独自沉思起来。及至天色擦黑,日头西沉,屋中一点一点逐渐被黑暗侵蚀,他的身影也渐渐融入了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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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个单基本上算是忙完了,哦呵呵我又要回来了,山上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准备好订阅打赏粉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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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下一步
第二日下了女红课,顾成卉才刚迈进寿安堂的院门,一位在门口久候多时的大丫鬟牵马就朝她笑嘻嘻地行了一个礼。
“五姑娘怎么才回来!大少爷来了有好一会儿了,此刻哄得老夫人正开心,老夫人一叠声地直要找您过去呢,五姑娘这就与我同去正屋罢?”牵马一派喜气洋洋的语气。
顾成卉顿时明白了,便笑道:“那就有劳姐姐带我了。”说罢便遣了身边丫鬟回自己院子,只和牵马并肩朝正屋走去。虽然明知她是客气,可这样一番安排也让牵马觉得好像自己与顾五姑娘格外亲近似的,便笑着说道:“五姑娘真是心有玲珑七窍,难怪老夫人这么宠着呢。”
顾成卉笑了笑,转过话头又问了几句牵马家中的日况,便到了正屋的门口。牵马上前一步,通报道:“五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老夫人的声音紧接着就随之响起,离得远远的也能听出一股子喜意来。
顾成卉整了整鬓角,便跨步进了门。今日堂中摆的是一张长榻,榻上正中坐着的是老夫人,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团喜纹对襟背子,戴了一条东珠抹额,配的也是两只洁白莹润的银珠耳环,她嘴边噙着一条笑纹,见到顾成卉进来,那条笑纹就更深了。
“卉丫头还不快来,在祖母身边坐着!”老夫人拍了拍身边的榻,带着浓浓笑意,就连称呼都更亲近了些。
顾成卉躬身行了一礼。便从容地走上前去,坐在了老夫人身边。她抬眼打量了一下顾明松,只见他一身象牙白的袍子配了竹青色的系带,腰间挂着一只莹润的玉坠儿,更显得他风姿照人。打眼一看。昨日那颓然抑郁之色,被遮掩得一点儿都瞧不出来了。只有在偶尔兄妹俩目光对碰之时,还能看见他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点惨淡。
顾明松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便低头给老夫人续了一杯茶。
老夫人抓住顾成卉的手,笑着感叹了一句:“到底还是这一个孙女儿贴心呢!有这么一个孙女,倒真是我老婆子的福气了!”一旁的许妈妈听了,也忙上来凑了几句趣儿。
顾成卉听了,忙起身道不敢。笑道:“祖母这话是谬赞我了,我年纪小,当不得的!”老夫人听了又笑着夸了好几句。而顾明松只陪坐在一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在场众人谁也没提前天祖孙俩的那一场争执,好像都把它给忘了。顾明松、顾成卉二人陪着老夫人说了半天的话,眼瞧着老夫人的情绪一直都好,顾成卉觑了个空子。笑道:“我没事的时候,就爱来这里叨扰祖母。别的不说了。就连祖母燃的这香,都是极好闻的!”
老夫人笑道:“不就是前一回赏给你的三匀香么,莫不是你这猴儿用完了,便又绕着弯儿地找我来要!”说罢,见顾成卉只抿着嘴笑,自己也乐了,吩咐许妈妈道:“你去看看还有没有这三匀香,再给卉丫头拿上两盘。”
顾成卉听了这话,忙站起身来直摆手:“祖母。我知道这香金贵,寻常官宦人家就是想买也买不着的,还不都是托了祖母的福!这样好的香,小五不敢一人消受了,您就留着给父亲吧。想来当父亲忙于政务时闻见这香气,也能感怀祖母一片慈心。”
“你倒是真替你父亲着想!”老夫人让这番话哄得高兴,叫了她坐。“你父亲不爱这三匀香的香气,但是我们卉丫头一片孝心,怎么也得成全了。牵马,”她转头对自己大丫鬟吩咐道:“你去找许妈妈,说再拿两盘山水香出来,给老爷那边送过去。”
山水香还是前朝时候从道观之中流传开来的,那时无论是市井民间还是高官显贵家,都爱点上一盘山水香。这香有精制和粗制之分,其中差距,可谓千里。精制的山水香香气悠远漫长,烟雾轻淡蒸腾,燃起不过三息,便有如登仙境之感。到了今朝,山水香的做法逐渐失传,只有平县还有一户祖传的手艺能做,便年年都做了,进贡宫中。而老夫人手里的香,更是贡品中的上等,今年年节的时候由宫中赏赐下来的,比起一般的好香,更是难得了。
不多一会,许妈妈端着两盘三匀香、两盘山水香出来了。老夫人叫牵马去了外院送香,祖孙几人便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到了用饭的时候,便摆开了饭桌,都在一席上用了。饭毕,就是老夫人歇午觉的功夫了,顾明松便起身行礼道别,自去不提。
顾成卉正要也依样告辞的时候,老夫人却笑眯眯地叫住了她。
“卉丫头别忙着走,和我说一说,你昨日都是怎么去劝你大哥的?怎么一说就灵,比我的话还好使了!”
虽然顾成卉早想到了老夫人会有这一问,可最后那句话却不由让她的心颤了颤。她抬起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老夫人,笑着回道:“其实要说起来,这件事还是祖母的功劳。”
老夫人一愣,笑道:“怎么说呢?”
“前天晚上,祖母劝大哥的话其实句句在理,就是大哥自己回去想了想,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之所以大哥仍旧那么固执,不过是因为您二人情绪激动,叫他一时没有想通罢了……我问大哥,到底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重要,还是父亲祖母、仕途经济重要?他便自己想明白了。”顾成卉一番话下来,其实等于什么都没有说一样,可老夫人听了,心里依然熨帖之至,当下抚掌笑了几声,说道:“好丫头!这一回多亏了你,以后祖母必不会亏待了你的!”
顾成卉忙拉着祖母的手笑着谦虚了几句,又陪着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俯身行了一礼告辞。老夫人也觉有点儿疲了,挥挥手,放她回了自己院子。
——要说在这古代的大宅院里,顾成卉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一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上上下下百人群居着的大院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算是按着捂着,也压不了太久。所以动作务必要快,要在孙氏的下一步棋落下之前,把这件事收尾了——顾成卉敲了敲手指,唇边挑起了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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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送:猫粮团全体团友;大森林小伙伴委员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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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许妈妈的调动
这一日,顾明松进了内院,从寿安堂请安出来后,便打发走了身边小厮,自己径直去了重荷院。他并没有在重荷院逗留太久,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前院书房,整个过程挑了人少的时候进行,静悄悄的,竟没叫一个丫鬟婆子瞧见。
在顾大少爷走了没多久之后,重荷院的院门就打开了。一个娇美的年轻姑娘领了一个丫鬟,轻晃手中的团扇,招呼着丫鬟将大门关好,便直接朝正明居的方向走去。这自然正是孟雪如了。只见她步伐匆匆地来到正明居求见孙氏,很快的,就被丫鬟领了进去。
今儿个孙氏似乎心情不错,斜倚在榻上,正由身边一个丫鬟伺候着用瓜子,一只一只地往嘴里送。待通报了,小丫头又领着孟雪如一路进了屋,孙氏不急不忙地将一片瓜子皮吐进丫鬟手里,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孟姑娘真是稀客!你来得正好,陪我坐下用些茶点罢。”
孟雪如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坐下说道:“夫人今天兴致真好。”就在一旁陪坐了,立即就有丫鬟端上来一杯香茶。孙氏扬了扬手指,一个丫鬟便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把手擦了。
揩净了手,孙氏便坐起身来,望向孟雪如笑道:“孟姑娘可也是稀客呢。”
“方才大少爷去找了我。”孟雪如低头用了一口茶,压低了声音说。孙氏拿眼一扫,周围服侍着的丫鬟顿时退了开去,行动之间规矩有度。不发半点声息。
孟雪如看了,也不禁笑着赞道:“夫人驭下当真是有一套!”
“哪里,吃一堑长一智罢了……大少爷找你都说了什么?”孙氏自嘲似的一笑。
“他跟我说,前两天和老夫人漏了口风。听那意思,似乎老夫人很不愿意。”孟雪如生得一双樱红唇瓣,此时微微叹了口气,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这一点,其实并没出夫人预料,我与他掉了一些眼泪。大少爷便说,要找一个时候和父母摊牌,说个明白,定会为我争取一个名分。”
此话一出,孙氏腾地一下坐起来,目光发亮,炯炯地盯着孟雪如:“终于来了——可说了是什么时候?”
“那倒没有。只是我老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孟雪如微微皱着眉头,回想起刚才顾明松同她说话的样子来:目光一直盯着地板,口气僵硬,从头到尾竟也只看了她一眼。而就那一眼。似乎与从前全不一样了……让她犹豫辗转了半天,才终于决定来见孙氏了。孟雪如踌躇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好像大少爷他口气不稳,对我也不像从前那样温柔小心……”
孙氏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两圈,见她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又听了这话,暗暗嗤笑了一声没有廉耻的。也失去了耐心,笑道:“孟姑娘当真是小心过头了。事已至此,鱼已经进了网了,只等我们去收罢了。松哥儿一个少年人,初次经历这样的大事,心绪不定也是有的。”因为心中激动,她端起茶杯用了口茶,定了定情绪:“上一次你见着老爷,也是大半个月以前的事了。最近两天我会在再安排一次,到时自会告诉你怎么去做。”
顾老爷人近中年。虽然也是一表人才,风度堂堂,可是与顾明松比起来,到底是差了不少。因此提起应付他来,孟雪如就显得有些不耐。但一想到这件大事只剩了最后这一步,也就点了点头。孙氏把她的情态都一一收进眼底,心里反而舒坦,轻轻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孟雪如的手。
顾府几个主子私下里都各有动作不提,唯一一个全然蒙在鼓中的,就是顾老爷了。他对后院中母亲妻子儿子之间的较量是一点儿也不知情,这一日休沐,在全家齐聚寿安堂时,便笑着问孙氏道:“也不知道这赏花宴筹办得可还顺利?请了多少人?”
孙氏笑着看了老夫人一眼,又望向顾老爷道:“本想着,就是一个给几个姑娘玩玩儿的小宴,不想最后倒把规模给办得大了,这一次一共邀了十多位小姐,就是我自己,也请了好些个来往得密切的夫人太太呢。这不日子就是在后天,直到今日我才将将准备妥当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竟难得地对着顾老爷夸了一句孙氏,“你媳妇办宴席待客,还是很得体的。你就别跟着操心了。”顾老爷听了,连声应是,孙氏也忙谦虚了几句,几人就又笑着说起了别的话来,气氛一派和谐。
一群儿孙都在老夫人跟前,陪着祖母说说笑笑了半响,待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散了。人一走,老夫人就直喊气闷,便叫了身边两个大丫鬟打开门窗透气,自己又用了些水烟,感觉困乏,便歪在榻子上歇了。许妈妈一直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子,见老夫人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之中,就把手中的团扇递给了一边的勾帘,用气声说道:“我且去歇一歇。”见勾帘点点头,自己就悄悄地退出了屋外。
此时顾府的大小主子们都已回去了,寿安堂院内就显得分外的安静。许妈妈加快了脚步,直往西跨院而去。一路上的丫头婆子见了她,便驻足行礼,许妈妈也只是略点一点头,并不停下步子回应。赶到了西跨院的时候,正好瞧见顾五姑娘身边的丫鬟橘白在朝外走,俩人走了一个对脸儿。
橘白就笑着招呼道:“许妈妈来了!”
今日的许妈妈比往日更要亲切柔和些,笑着问道:“这是要出去啊?姑娘现在正做什么呢,可有空见我?”
“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见妈妈那自然是有空的!妈妈自管去就是了。”橘白嘻嘻一笑就含混了过去。
许妈妈笑了笑,也不追问,就使小丫头向屋里报了一声。
不多时。就露出了忍冬的一张小脸来:“妈妈快进来!怎么来自己地界儿了,还这样客气,通报什么呢!”
许妈妈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主屋伺候,好一阵子都没有来西跨院了。也不能就直接大大咧咧地掀帘子进去。她笑了笑,随着忍冬进了屋,忍冬笑着一指,许妈妈目光顺着望过去便瞧见了顾成卉。
比之方才在主屋时的见客装扮,现在一身家常衣服的顾成卉显得随和亲近得多。顾五姑娘本来生了一副绝代姿容,可是却好像偏偏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平日在屋子里时总是疏于打扮,仪态上也不甚端庄,颇多可议之处。好比现在来说吧,大白天的,顾成卉却没在外屋呆着,而是开了里屋的门,许妈妈一进屋就瞧见她正歪在里屋的拔步床上看书,手边放了一个精致的七星纹绿色琉璃盏,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正一边看一边往嘴里送葡萄。淡紫色的汁水流出来了一点。她就全不顾忌地吮一吮手指头。
这副姿态跟端庄简直扯不上半点关系,要是叫任何一位教养嬷嬷见了,顾成卉都得挨一顿子手板。可许妈妈却好像毫无知觉似的,只笑着对忍冬说:“也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在屋里见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里屋一道清润的女声扬起来:“妈妈请进来罢!”
老夫人的身边人来了,不仅不出来。还要拿乔,叫许妈妈进屋去见她。忍冬面上刚闪过一丝为难,就见许妈妈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喜上眉梢的意思。她几步进了屋,便朝顾成卉行了一个礼,笑道:“叨扰姑娘用功了。”
“嗳,什么用功呢,不过是看一点杂书罢了。”顾成卉把书扣在了一边,态度极是随意。“妈妈来找我,不知道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老身这点粗浅见识,怎敢来指点姑娘!不过就是有一点小事,特来跟姑娘知会一声罢了。”
“妈妈请说。”顾成卉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往嘴里放了一颗葡萄。
“老夫人昨儿个已和我说了,待过了赏花宴。便叫我来姑娘院子里头,今后就专心服侍姑娘了。”许妈妈脸上堆着笑,神色间并不见多余的情绪。
她身后的忍冬一下子睁大了眼,眼珠在许妈妈和自家姑娘身上来回溜了两回,半点没有遮掩她的吃惊之色。
顾成卉自顾自地咬破了葡萄皮,感觉一股甜蜜蜜的汁水在口腔里冲开了。她将葡萄肉咽下去,嘴唇动了动,忍冬忙伸手过去用盘子接了她吐出来的葡萄皮。许妈妈极有耐心地一直等着,顾成卉这才笑着说道:“这事我已听说了,祖母对我当真慈爱。以后还要请妈妈多多费心担待了——是了,林妈妈最近要回府了吧?”
许妈妈一惊。
虽然知道这件事迟早还是瞒不过去的,但突然被这样说穿了,依然有些尴尬。许妈妈就低了头,强笑道:“本来我也是要被指派到姑娘院子里的,因林妈妈告假,我这才两头顶着,如今她回来了,我也清闲了,可以专心伺候姑娘了。”
顾成卉听她连说了两次“专心”,微微一笑,又拈起了一颗葡萄。她手指白皙,葡萄乌紫,那葡萄与她黑亮亮的瞳仁一比,竟不知道哪个更大些。许妈妈一时也看得住了,耳边听顾成卉悠悠地说道:“虽然在我身边,不比在祖母身边有脸,可是妈妈对我如何,我一向是看得分明的。将来我但凡能够混出头来,就必定不会亏待了你们这样的身边人。”
或许是因为被伺候了多年的老夫人遣走了,此时听了这暖心话,许妈妈一时竟有些涕零之感,拿帕子捂了捂嘴,又放下了。“姑娘……那些个都是老身应当的。”
顾成卉将葡萄放回琉璃盏中,光脚走下床来,及至许妈妈身前,这才严肃地说道:“以后,小五就要多仰仗妈妈了。”
许妈妈深深地弯下腰,恭声应是。
早在周姨娘那事刚刚闹出来的时候,顾成卉就觉得许妈妈的态度很值得玩味。明明是祖母派下来的人,对她这个无根无靠的五姑娘却十分热心,甚至主动办了一些只有心腹才会去办的事。在一些事上,态度也十分模凌两可,有些顾成卉刻意放出去的小事,竟到现在也没有传进老夫人耳里……更何况往日在府中,许妈妈虽也得敬重,但论起威望来竟好像还不如孙氏身边的乐妈妈。若是全靠老好人似的许妈妈去办些台面下的事,老夫人想来也不能够和孙氏分庭抗礼这么长时间。
怎么瞧,都觉得祖母身边有个空儿,少个人似的。
这事也不难打听,问一问在府中时日长的丫鬟,顾成卉就把事件的原貌拼了个八九不离十。那林妈妈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之一出身,自她还是个大丫鬟的时候就极得宠的,多少年来,老夫人身边竟是一刻也离不得。前段日子因家中孙子病重了,老夫人还特地给了她假,叫她回家去照料。一去四五个月,还时时都惦念着,更不曾断了赏赐,相形之下,许妈妈确是差的多了。
如今林妈妈孙子病已好全了,回府之事也就自然提上了日程,老夫人竟就开口把许妈妈指给了西跨院……也不怪许妈妈此刻五味杂陈了。
见气氛严肃,忍冬忙笑着插了一句口道:“姑娘,倒是把鞋穿上再说不迟,莫要着了凉。”许妈妈一低头,也忙附和着说:“就是,怎能光脚在地上站着!快穿上鞋——”
顾成卉抿嘴一笑,踩进了忍冬递来的软缎子鞋里,又坐回了拔步床上。见许妈妈似乎还有些拘束,她便嘟起嘴,抱怨着:“妈妈什么时候给我拿厚棉花缝一个大大的枕头罢!我放在榻子上或床上,靠着也舒服。这样硬板板的,我实在难受……”
“哎、哎,好!我定为姑娘做得舒舒服服!”许妈妈笑着应道,面上尽是感激之色。主仆几人又就着这大枕头说了几句,许妈妈便退了出屋自去不提。顾成卉与忍冬对视一眼,不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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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真的让人好想有写小传的冲动——————
十步弃一文,千里不留行。
票毕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当此皎月高悬,天高星远之时,我怎能不高举酒觞,敬侠士一杯————
“小的求您别弃文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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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赏花宴
赏花宴这一日很快就到了,一大清早府中的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隐隐的兴奋。一群被关在闺阁中不得外出的小姐们,此刻面上全都带了笑,话也说得多了,给孙氏请安的时候,叽叽喳喳个没完,好似不小心放进了一群鸟雀。
孙氏叫顾七给缠了半日,正笑着把一瓣橘子塞进她口中,目光一扫,就见顾成卉并不像其余姑娘一样雀跃,仍沉沉静静地端坐着。孙氏瞧了瞧身旁的顾七,就笑着问道:“五丫头怎么了,不高兴今儿个有客来?”
顾成卉微微一笑:“太太取笑我了,小五高兴还来不及。”
一旁的顾七听了,撇了撇嘴角,转头去和顾成宛说话。孙氏淡淡一笑,又扬高了声音嘱咐了一些迎客待客的规矩和细节,这才让几个姑娘们都回去梳妆换衣了。
及至午时前三刻,顾府门口陆陆续续地停满了一整排的马车。夫人太太们领着小姐们下了马车,由顾家仆妇领了走至二门门口,孙氏与四个小姐正站在垂花门中笑着迎客。衣香鬓影,客似云来,待一番寒暄客套过了,孙氏的额头竟都已微微见了汗。
大多数夫人小姐们家里的官职,顾成卉是全无概念的。想来以顾夫人的身份,孙氏请得到的也尽是一些等级相近的官夫人,只是顾成卉在一旁冷眼瞧着,众人对其中几位夫人太太,态度明显更加热情敬重一些,大概是品级或身份高出旁人一头的。四位姑娘恭谨地随侍在孙氏身边,收了夫人们无数句称赞。孙氏也回敬了来做客的小姐们无数夸奖。
空气中热热闹闹的你来我往了好一阵,众人寒暄已毕,才由孙氏领着,提步朝诧红园行去。其中有一位顾成卉相熟的。正是上一次铩羽而归的曹夫人,此刻好像也全忘了从前的尴尬事,走在孙氏的近旁和她说话。她身边一位容貌与其有十分相似的小姑娘,也满脸严肃,并不跟其余小姐们交谈。
方才在人堆儿里,顾成卉就一眼瞧见了个子高挑、穿着一件虾子红洒金绣团云纹短上衣的徐云樊。许夫人今日并不在她身旁。许云樊此时就显得特别活泛一些似的,眼珠子一转就找到了顾成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朝她笑道:“嗳,还以为就我特别,没想到还请了这么多人!”又压低了声音道:“怎么请的还都是京中这一帮子人……我一向与她们没有多余话说。改日我做东,也邀你来,领你认识几个相投的。”
顾成卉听了笑了,还不等回应呢,旁边一位胖胖的慈眉善目的夫人就轮了许云樊一眼。带着一点责备之意笑说道:“樊丫头在别人家怎么也这么口无遮拦!倒要让别人见笑了。”
“姑妈,这一位是我的好友,我与她说话从不忌讳的。”许云樊笑着说道。顾成卉听了,忙上前一步行了见面礼。这位夫人夫家姓庞,官阶不高,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儿。今日只是带许云樊来赴宴。她与顾成卉见过了,也就笑眯眯地与其他太太夫人攀谈起来,任两个小姑娘边走边聊。
那一边,顾府另三位姑娘也都与相识好友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前些时日叫顾七告了一状的蒋八小姐今日也来了,穿着一身葱绿绣花鸟纹的浣花纱薄袄,眉眼明艳张扬,说起话来也是高声大气,此时正拉了另一个细眉细眼的姑娘的手,在人群中笑道:“这个顾家小七。若不是我用话激了她,你们今日恐怕还吃不上这宴席!”
顾七哼了一声,面上的笑倒是保持得好:“真是什么都是八小姐的功劳……”
那蒋八自然不依,人群中有一位见状,笑着打趣了一句:“嗯。你俩可不就是七上八下么!”顿时激起一片笑声来,顾七、蒋八顿时都忘了斗嘴。
她们抓住那个说话的主儿,摇着她的手嗔了好几句。说话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岁年纪,穿着雀红朱金漫天星的罗纱罩裙,耳边两只七彩宝石金镶玉坠儿,头上一支金燕扁头簪,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加之她通身气派沉稳大方,行止间平和温婉,顾成卉就不由朝她张望了两眼。许云樊见了,就在她耳边说道:“那一位可了不得,正是方翰林家的嫡长女方华莹。方夫人老来得女,爱得如同珍宝一样,更别说她容貌出众,性子又好,如今风头正旺着。”
顾成卉应了一声,笑道:“想不到我七妹妹与她的关系倒好。”许云樊听了,瞧了她一眼,打趣道:“你有时候真像才降生不久似的,竟什么都不知道!”
顾成卉忙做出一张苦脸来,“小女无知,求姐姐教我。”
惹得许云樊哈哈一笑,说道:“少给我做出这个怪样子来!京中谁不知道,方家华莹是入了户部册子的,是皇爷亲自挑的太孙妃。不要说你七妹妹,就是我与她搭上了话,也是得厚着脸皮亲近人家的。”
顾成卉扑哧一笑,“姐姐说话真是辛辣爽利,呛得我眼泪也出来了!”两人越聊,越觉趣味相投,就说笑了一阵子。
周围的太太夫人们,见了姑娘小姐们难得一次这样放松快活,也都不去拘束着,一群人莺声燕语,便来到了诧红园。
虽说是小宴,可为了今日能够讨巧,孙氏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十条长案席一字摆开,从刚刚入园处的西府海棠丛中一直铺至夭华林下。站在案席一端朝前望去,只见两侧海棠花如胭脂红妆点点,一路嫣红灿烂盛放,间或落星般的蓝紫双色鸢尾点缀。及至桃花林处蓦地一变,漫天浅红粉白,清风拂过,花瓣簇簇落下,如同晓天明霞。当中一道案席分开花海。一时众人几乎分不清是人在花中,还是花在梦里。
即便是几位身份高的夫人,向来见惯了场面的,此时初见此景。也不由得一片静默,竟是被这美景摄了心神。孙氏唇角一勾,轻轻拍了一下手。一行着浅黄衣裙的侍女鱼贯而入,一道一道汤点佳肴就被手脚利落地在案席上摆开了。随着席间一阵阵或浓艳或轻浅的香味漫出来,一位夫人这才回过神,目光在席上一扫。惊讶道:“这……这莫非是全花宴吗?
孙氏抿嘴一笑道:“正是,请的南方厨子正好会做,今日便献丑了。”
那夫人不掩讶然之色,曹夫人对自己这位好友一向是钦佩的,当即就啧啧连声地赞道:“不是我说,你这份心思当真是巧夺天工了!”
余下的夫人小姐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案上碗碟中望去。孙氏笑着招呼道:“还请各位夫人落座,至于小辈们……不妨就让她们坐在桃林下,姐妹们之间聚在一块儿也好说话些。”众人便应声道是,就要依着主家的安排依次坐下。就在这时分。正好老夫人也到了。当即客人们又起身与老夫人见过了礼,请老夫人与孙氏坐在了上首,这才又坐了。这样一来,西府海棠中的前几张案席上,坐的俱都是长辈,小姐们虽然不免兴奋。却也都维持了大家风度,由仆妇领了,缓步走至余下的长席上坐下了。
才一坐下,就有丫鬟递上热巾子和漱口茶汤。小姐们用了之后,终于得了个空,顾不上互相说话,先打量起面前的菜肴来。
每人手边都放了一只白玉碗,内中盛着桃花粥。碗中片片鲜艳桃红花瓣衬着雪白莹润的白稻米,色泽鲜艳,好像桃花落在了雪上一般。一股清甜香气混着粥的热气蒸腾而起。仿佛带动着枝杈上的桃瓣都飘飘欲落了。
一只翠绿的大玉盘中,放着数十只完好如生的白玉兰。每一片玉兰花瓣上都均匀地敷了一层蜂蜜般流动着的浅金色,宛如金浆浇过一般,气味芬芳通透。正当中一只热腾腾的锅子里,盛着奶白色的浓汤。汤中浮着金黄雪白的菊花花瓣,与新鲜鱼片同烫而得,正是京城名菜菊花火锅。虽然这菊花取用的是去年存的干菊,但热汤一泡,仍旧菊香扑人,沁人心脾。
又有大大小小的盘碟之中,装了白石榴花肉片、茉莉花炒蛋、甘草水煎栀子花、酥牡丹、凉拌萱草、木芙蓉豆腐等琳琳琅琅各色菜食。丫鬟们又为每位小姐都端上了一小碗蒸得清香诱人的槐花饭,另有紫藤花糕、玫瑰花饼、槐花饼、玫瑰酱糕等小点在主菜两旁摆了一排,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许云樊就坐在顾成卉的左手边,此时见了这全花宴的阵仗,啧啧赞叹之余,凑过头来低声说道:“你这嫡母倒真是一番玲珑心思!我看,这百花宴一过,她在全京城里怕都要大大扬名了。”
“嗳,太太在这方面确实极有过人之处。”顾成卉是不佩服也不行,直点头道。
坐在斜对面的顾七此时面有得色,酒窝陷得深深地,不住招呼身边的小姐们用菜,又笑着问身边伺候的丫鬟道:“——如此好宴怎能无酒,都备了些什么酒,说来我听听!”
那丫鬟知趣地笑道:“七姑娘,我们备得有桃花酒、玫瑰酒、莲花曲、秋露白曲,不知道您想用哪种?”
顾七瞟了蒋八小姐一眼,笑着说:“一样来上一壶罢,免得吃多了酒又要挨母亲的训。蒋八,我记得你最爱莲花曲,是不是?”
蒋八撇了撇嘴,自觉上回摆宴的风头已被抢尽了,便只说了一声“嗯”。她越不高兴,顾七就越得意,又张罗着要在座众人吃酒,姹红园中推杯换盏,自有一番热闹不提。
而此时,顾明松却正焦躁不安、毫无耐心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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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时间,不说了啊,大森林里的小伙伴们给我留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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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顾府的另一端
往日顾明松的书房,似乎总是有一股书卷的气息沉淀着,在阳光下静静伫立。
可是今儿的主人,似乎已经方寸大乱,稳重全失,在房间里腾腾地走。
一旁的许世岚好像身上骨头尽被抽走了似的,懒懒地斜倚在书架上,连着瞥了顾明松好几眼,神情十分疑惑。他今日穿的仍旧是一身月白镶金滚边的书生袍,一张白玉似的俊俏面容上好像永远带着一点春水般的笑意:“顾兄已绕了有百十来圈了罢?小弟刚才好像看见了一点火星子。”
顾明松这才停下了步子,半是羞恼半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是一样,没点正经!”
“我此刻静若处子,你却动若脱兔,倒好来指责我。”许世岚摸了摸鼻子,笑着问了一句:“也不知是什么事……”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门外一个小厮来报说:“大少爷,内院有消息来了!”
顾明松只觉一颗心扑到了嗓子眼,腾地朝门口冲了两步,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许世岚。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对许世岚说道:“为兄有些杂事,去去就来,容后相陪。”客气过了,又皱起眉头说道:“不许再悄悄跟来!”说罢极不放心地打量了他一眼,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便跟上了那小厮匆匆地走了,独留了许世岚一人在书房。
许世岚一直目送了主仆二人出去。见他们出了院子,他啪地合上手中的折扇,笑着自言自语道:“顾兄。不是我听劝,只是主人家既不来待客,那客人只好自己找乐子了——”
且说那一头,顾明松步履匆匆地跟着小厮进了垂花门。一进垂花门,就有一个眉眼俏丽的丫鬟迅速地跟了上来,低头行了一个礼。顾明松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是你传的消息?”
那丫鬟抬起眼来,不慌不忙地应道:“正是。我家姑娘叫我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方才我见孟姑娘去了一趟正明居,现在才刚刚回到重荷院,便给您的小厮传了话。”
顾明松听了,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轻笑一声:“早就该知道,早就该知道……”他忽然嗓子一哽。不再说话,大踏步地朝重荷院方向去了。
他带来的小厮丈二摸不着头脑,只按了主子的吩咐,将一本书交到了细辛的手上,便退出了垂花门外候着。细辛抱着书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跟上去,只驻足望着顾明松大步流星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走到了重荷院前的一条路上静候着。
这厢正如细辛所说,孟雪如才刚刚回了屋。
她一进门,面色就不太好看,扬声吩咐身边那个从山东老家跟来的丫鬟:“还不快去给我打盆水,再拿一身干净衣服来!”那丫鬟得了命便赶紧去了。
孟雪如用手重重抚了抚袖子,只是衣袖上的皱褶仍旧顽固得不肯消去。她一双秀气的眉毛蹙得紧紧的,低声抱怨道:“说话就说话,偏偏还要自命风流、动手动脚,真是叫人难受……”她刚刚拿起桌上的茶杯。才凑到唇边正要喝,不想那去打水的丫鬟忽然又冲回屋里:“姑娘——顾大少爷来了!”
青天白日的,这么光明正大地单独来访,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孟雪如想到这儿,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悚然一惊,也顾不上喝茶了,抓着帕子站起身,急急问道:“他、他怎么突然来了。他人呢?”
“在这!”
话音刚落,一个青袍男子卷着风就踏进了屋。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即便此刻阴沉着一张脸。也仍旧散发着勃勃之气。顾明松目光一扫,对那丫鬟低声喝道:“还不滚出去!”那丫鬟叫他这态度唬得一愣,又瞧了孟雪如一眼,见孟雪如点点头,这才忙不迭地出去了。
孟雪如见了,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虽然拿不准顾明松所为何来,她面上仍旧微微一笑,柔声问道:“瞧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明松一言不发,忽然几步走上前来靠近了她,俯身把头凑到了孟雪如脸颊旁——二人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几乎肌肤就要碰到肌肤了——孟雪如感到他热热的气息扑在了自己脖子上,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忙一把推开了顾明松,嗔道:“你这是干什么!”
往常顾明松可从不曾有过这样登徒子般的行径!
对于顾明松来说,虽然仅有一二息的时间,可是也足够了。
他顺着孟雪如这一推,轻轻后退了两步,站住了。他的脸色从没有这样冷过,目光好像都是结着冰的,直直地望着孟雪如。
孟雪如察觉不对,抬眼看向顾明松,强笑一下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倒让我心里也跟着不安起来……”
“雪如。”顾明松出声打断了她,“有一件事,我想告诉给你听。”
孟雪如闻言,不禁心跳如鼓,只将一双妙目紧紧地盯住了他。
“两日前,祖母赐了父亲两盘名贵难得之极的山水香。父亲身边有一个长随,我不知道你认不认得——我想你定是认得,叫顾庆的——我这两天打赏了他足足有二十两银子,为的只是一件事:把父亲身上熏染成那个香味。”顾明松表情淡然,好像说的都是无关紧要。可是孟雪如却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一下变得惨白。
顾明松挂上了一点嘲讽的笑意:“这顾庆为了点子赏钱,倒是像你收买铜豆时一般,无所不用其极。——哦是了,我忘了告诉你,铜豆没有生病,他叫我关在柴房里已经两天了。咱们还是说这顾庆吧——”他看了一眼孟雪如,好像确保她在听:“他把几十两银子一盘的香揉碎了。换进父亲的香囊里,抹在他的扇子上,剩下那一盘,就在书房里成日成日地燃着。今儿个家里摆赏花宴,父亲没有去衙门,我早上向他请安时便留了心——还别说,顾庆真确实对得起我那十两银子。可是有件事我却不明白了。孟姑娘,你身上怎么也会有这种香味?”
他带着嘲讽之意的话语声。回荡在屋中,直至逐渐消散,屋子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孟雪如一直面无表情地僵立原地,望着顾明松冷冷的、甚至带了点残忍的神色,只是一动不动。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她的袖子在微微地发抖。半响,她身子一软。颓然地坐倒在了椅子上,低声笑道:“我真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说罢,她提起手腕,凑近鼻下,使劲嗅了嗅,抬头看向顾明松道:“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
顾明松眉心抽了抽,强自镇定地说:“自己身上的味道。自己总是闻不见的。”
“这都叫你察觉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疑心我的?”孟雪如情知大势已去,望着顾明松的表情一片凄然。“我行为虽并非纯良,可是对你的一片心思,却俱是真的……”
顾明松骤然皱眉喝道:“你别糟践了真心二字!这件事,你若就此罢手,我不会告诉父亲。”他见孟雪如闻言目光一亮,便沉声道:“可是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无关系!”
孟雪如一愣。过了一会儿,只见她睫毛颤了颤,一颗泪珠从眼角滚下。忽然她抬头望着顾明松流泪笑道:“——顾郎!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留恋之情?”
她眼中的泪光恰好映了窗外照进来的太阳,一时闪起了七彩的光来,生生地把顾明松就要提起的步子给留了下来。他扭过头去不看她,望向屋外的阳光,声音沉沉地:“我自然是留恋的。可我留恋的,仅仅是那个望着纱帽着急,有时低了头笑。脸红红的雪如。不管她是真是假……至于孟姑娘你,好自为之罢。反正,”顾明松犹豫了一瞬,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你也自有结局……”说罢。他再不留恋,大踏步地走出了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
他一走,方才被遣出去的丫鬟就冲了进来,一叠声地叫着“姑娘”,半跪在孟雪如面前。孟雪如却恍如不见,只呆呆地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顾明松大踏步地走到细辛面前时,方才最后一点伤感和软弱也早已从他身上消失了。细辛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心中竟是一凛,一下就把头埋得低低的。
只见顾明松一双皂色靴子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儿,接着头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她的法子很好使,已经叫我诈出来了。”
这声音不知怎么,叫人听了心里空荡荡的。还不等细辛回话,就听脚步声响起,顾明松已走远了。
细辛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迅速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也加快了脚步,往寿安堂去了。
两个少年男女的纠葛和曲折,连一个水泡也没起,就悄悄地湮灭在了顾府的平静表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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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最近脑洞开得跟马蜂窝一样,要不就是忘了上传,要不就是忘了上传。(嗯?好像有什么不对?)总而言之,中国十佳杰出青年代表好看驴,这两天有点儿提不起精神来啊……工作也不大顺利,遇到的净是sb客户……啊,不对,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的客户——我是专业卖(shua)萌(jian)的,背后说人坏话,有损我貌(mei)美(mao)的形象。哦呵呵呵呵,在刚才的括号里被骗了吧……(不要动手嘛)今天我跟三有猫说,要不你妈辞职不干了吧,专靠写文养你,好吗亲?三有猫立刻打开电脑,认真地与我探讨了一下写文三个月来的收入,又亲切地安慰我说:妈,你可以吃30小时不消化的方便面,但是我是要吃高级猫粮的。于是我没屁了。——对了,要不然,下次(今后)的作者感言里我写短篇鬼故事吧?生活压力这么大,当然要靠恐怖才能增加一点刺激嘛,对不对??(百度翻译:老娘就活在鬼故事里,怎么能让你们活在言情里?!)唉,今天的叨逼叨时间又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出来,我是在高雅、含蓄地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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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宴席之上(1)
当细辛拿了一条帕子,以送东西为借口来到奼红园的宴席上时,被那儿的景象给惊了一大跳。
还没有园子就听见一阵阵异样的笑声喧闹,细辛加快脚步进了园子打眼一看,孙氏所坐的案席上首处,此刻竟多了一个白衣俊俏公子。那公子手里拿了一盅酒,正好刚刚行完了礼,便叫一群夫人太太们给围住了谈笑。忽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说了些什么,就又惹起了夫人们一圈的笑声来。
仔细再一瞧,那不是上回趴窗户根儿的许世岚还是谁?细辛目光一扫,找见了自家姑娘的座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顾成卉身旁,行过了礼还没有递上帕子呢,就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又不是顾家的子嗣,竟能堂而皇之地在后院女眷饮宴的时候溜进来,看样子似乎与太太夫人们相处得极融洽,连孙氏都是一派春风拂面的模样……这也就是托了开国皇后的福,万幸盛朝当今的风气宽松了一点,若是换作了前朝,这满满一席女子都别想做人了!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让细辛心中的惊异少了半分。方才顾大少爷正忙着,没有一位主子带着,他许世岚是如何进的后院?要知道垂花门守门的婆子可不是一只石狮子,光摆着好看的!
提起许世岚这个人,顾成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并没有答她。转而问道:“你来了——我的帕子找到了吗?”
细辛这才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掏出怀中一条红罗绢帕子来,笑道:“姑娘临走前说找不着,我却一眼就瞧见了,顺利得很。”轻轻咬住了最后四个字。
顾成卉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来。收了帕子。细辛不再说话。低了头后退一步,恭谨地站在了顾成卉身后。对面的顾七抬眼瞧见细辛,皱了皱眉头,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其实极轻微,但不知怎么地就落在了顾成卉耳朵里,叫她一下子就想起细辛挨的那一巴掌来。
顾成卉这个人很护短,前世她养的猫猫狗狗叫人踢一下都能火冒三丈。更何况是待她掏心掏肺的人。只是她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只立起了两只耳朵去听前方案席上的动静。其实不光是她,桌上的小姐姑娘们因场中骤然多了一个年轻公子,都有些拘束不自然起来,话也少了,俱都低着头侧耳倾听。
虽然行迹可疑,可是许世岚这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容貌俊俏、言语讨喜。加之少年得志,又前途无量,太太夫人们爱和他说话确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连曹夫人这么严肃守规矩的妇人,见了这样一位玉般通透的公子,面上也挂了笑意,连连问道:“今年多大年纪了?”“有几个兄弟?可都说了亲了?”“御前侍卫一职。已领了多久了?”这一连串用意如此明显的问题下来,许世岚的笑容仍旧从容不迫、温文尔雅。言语之间又妥帖又圆润,哄得曹夫人连笑了好几声。
他们的话声飘散开来,曹小姐耳尖,早听见了母亲的问话,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把头埋进桃花粥中去似的。过了一会儿,见众人的注意力仍都暗暗系在了许世岚一人身上,也悄悄抬起头来,迅速地扫了一眼那位公子,不禁再度晕生双颊。
有了曹夫人开的这个头,其余的太太夫人们也都起了劲儿,没多一会儿席上偷听着的小姐们脸色都比桃花还要娇艳几分了。只有方翰林夫人仍气度自如,并不多问。顾成卉见了,偷偷凑到许云樊耳边笑道:“你哥哥好受欢迎,竟只有与太孙结亲的人家才不去理他。真可算是太孙之下,虽千万人吾往矣!”
许云樊从刚才见了许世岚进来时,就连眼风都没多扫他一下,只专心用菜,此时听了顾成卉的耳语,扑哧一声笑出来:“什么乱七八糟!这些好词好句便都给你歪用了。”她不急不忙,示意布菜丫鬟夹了一朵水煎栀子花放在自己碗里,这才低声对顾成卉笑道:“我哥哥这个人,别的本事倒没有,就是特别讨夫人小姐的喜欢,成日里就会招惹这个那个的,我娘已是要头疼死了。”
顾成卉吃了一口酒,想起上次见许世岚时,他拿扇子头凑过来,对着自己作势欲戳的样子,一时心有戚戚焉,咬了唇轻轻一笑。她牙齿雪白,红唇丰润,这一笑顿时活色生香,许云樊见了心下也不由赞叹,捏了她面颊一下、笑道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的,竟能生了这样一副容色,老天实在不公!”
突然被这么一夸,顾成卉不由有点儿意外,与许云樊又笑闹了几句,便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斜对面的顾七。这一看之下,却有点儿诧异。
顾七对周遭的动静一点都没有在意,一张白玉似的小脸儿低低的,手中不住地转着一只酒杯,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似的。另一边的蒋八小姐正好也瞧见了,笑着问了一句:“欗姐姐怎么忽然倒文静起来了!”
顾七又羞又恼地瞪了她一眼,却不作声,伸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又低头瞧她的酒杯去了。蒋八讨了个没趣儿,撇了撇嘴角,转身和身旁另一位姑娘聊起来。这个蒋八也有意思,此刻其他小姐们都正襟危坐地拘束着,只有她仍旧在高声大气地说笑,倒是一点也没有受到许世岚的影响。
见身边的人都叫蒋八吸引去了说话,这时顾七忽然抬起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案席的上首处,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她一张俏面上仍旧是那么平静无波,只有一双耳朵,渐渐地红了。
相比起席上其他小姐们。顾七已实属镇定从容了。就连那位传说要做太孙妃的方小姐,远远地见了许世岚的通身风度气派,雪肤上都不由少添春色,露出了几许晕红。她这番情态被两个眼尖的小姑娘瞧见了,笑着挪揄了方小姐好一会子。
耳听得那边许世岚行礼告辞了,席上的小姐们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刚才拘着的模样也都放开了一点。一个圆脸大眼、杏黄衫子的小姑娘。见许世岚走得看不见了,就笑着朝许云樊道:“许姐姐,怎么你哥哥来了,也没有去打上一声招呼?”
许云樊撇了撇嘴角,道:“在家里烦也烦他死了,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谁耐烦去应付那个魔星呢!”
许云樊与旁的小姐们交集并不多。此言一出,顿时惹起席间了好几道窃窃私语:“这一位是哪家的许姐姐?莫非竟是方才那位公子的妹妹么?”
“你如何连这个都不知道!正是陈昭妃的同胞妹妹,许夫人所出的许氏兄妹。”
“原来是许大人家……这嫡亲兄妹,长得可是不太像……”
许云樊听了,就拉下了脸,不高兴地低声对那个黄衫姑娘说道:“都是你!替我招来这许多闲言碎语。”
那黄衫姑娘也不惧她,笑了一声道:“谁叫许姐姐这般难以亲近。也不同我好好说会子话。只与这位漂亮姑娘聊得高兴……我姓余,闺名单字一个嫣。不知妹妹怎么称呼?”她性子似乎极开朗,话到一半就对顾成卉笑着说道。
陈嫣的父亲官拜大学士,算是在场众人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了,刚才在门口时,就属她最为风光。顾成卉自然也乐于多结交一些朋友。便笑着回道:“我在顾家行五,闺名成卉。”她见陈嫣大概十几岁样子。便笑道:“想来应该是于姐姐要比我大些的。”陈嫣听了,爽然一笑。这时听席间忽然不冷不热地响起一句:“原来是个姨娘生的!”
顾成卉循声望去,又是一位不认得的姑娘。她生就一双细细的柳叶眉,眼角尖尖,嘴唇极薄,此时一侧嘴角翘着,眼珠斜睨着顾成卉,带了些轻蔑的笑意。许云樊见了,轻哼一声,在顾成卉耳边低声说道:“这个是方三姑娘,是那位未来太孙妃的堂姐。——傲气得很,看谁都不如她……”声音越发小了下去。陈嫣一双大眼在顾成卉与那方三之间转了转,含着笑没说话。
顾成卉朝许云樊点点头,示意她放心,自己转头对那位方三姑娘一笑,从容道:“父母生养已是大恩,我又怎敢挑剔出身。”
这不卑不亢的话一说,席间顿时静了一息。
方三顿时意识到顾成卉这句话的险恶之处,刚才的轻蔑一下就从她脸上消失了:“我可没说要你挑剔父母了!你可别胡乱说话!”她想要反驳,可又被对方占住了理,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好,见周围的小姐们都往自己身上看过来,一张脸不禁憋得通红。方华莹见着这局势,不由轻轻皱眉,曼声对那方三姑娘说道:“姐姐说话也太不经意了些。即便是出身不同,却也不妨碍我们姐妹之间交好的。”到底是方华莹的话特别有分量些,那方三听了,这才抿着薄唇,偃旗息鼓,不作声了。方华莹又望向了顾成卉,露出了一个不远不近、极具大家气度的笑容来,语带嗔怪:“我姐姐说话就是直,妹妹千万别见怪才是。只是——咱们对长辈就该尊重些,也不能事事都将他们挂在口头上。”
做出一副端正明理的样子来调解,实际上却是在拉偏架——顾成卉最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了。她看了看在场众人,见她们都屏气听着呢,就笑了笑道:“姐姐说的是,性子直的人有时不免就失了顾忌。我万不敢见怪的。”
ps:
今天匆匆忙忙,没来得及,现在郑重感谢爱漂亮的花桔子的打赏!!要一要,十年少,赏一赏,个头儿长!科学证明,多打赏的人,长得都漂亮~
我按照约定,本来要给大家讲鬼故事的!(什么,什么更新晚了,呵呵呵,时差)
但是,有人对我生命安全做出了无耻的威胁!
我百般思量之下,决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再讲。晚上月黑风高的时候,再来听鬼故事可好?
今晚正文不码了,放个公众版的宅斗番外鬼文吧哦呵呵呵呵
这本书快要被玩坏了……编辑,我啥时候能开新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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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宴席之上(2)许世岚
方华莹毕竟年纪还不大,见顾成卉干脆利落地装起了糊涂,一点面子也没给她,脸上的笑顿时就消了不少,当下淡淡“嗯”了一声,移开目光,面色不虞地饮了一口酒。她自恃身份特殊,向来又是众星捧月惯了的,猛地遇见这么一个一步不退的人,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有些窝火。旁边有几个小姑娘看出来了,忙笑着拉她吃酒耍戏,更是连一句话都不肯和顾成卉说了。
顾成燕本来一直沉默着独自用菜,此时看了看左右,忙放下了筷子,笑着拿起了一杯酒,站起身对方华莹道:“我五妹妹不懂事,颇多失礼之处,还请方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代她赔罪了……”说罢一口便饮尽了杯中酒。
方华莹见了,这才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来,矜持地冲她点了点头。顾成燕受宠若惊,忙亲自端起酒壶,又替方华莹满上了一杯新酒。见方华莹接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向前倾着身子,笑着说:“方妹妹果然气度性子都是一等一的!我一向只听说过,今日见着了,才真觉得不虚此生……”
这一下,连顾七听得都是直皱眉头,忍不住扭开了脸。顾成宛正和一个玉色衣裙的姑娘说话呢,那姑娘朝顾四的方向努了努嘴,又说了句什么,顾成宛脸顿时红了。同是一家里的姐妹,她巴结得肉酸又极没有风度,几个妹妹的脸往哪儿放?……顾成卉想到此处。心中嗤笑了一声,半点也不想理会顾成燕,只当作没有看见她的一番动作言语。
陈嫣目光在席上转了半响,这时干脆叫一个丫鬟挪了她的凳子,坐在了许云樊身旁。接着就笑着低声对顾成卉说:“你好大胆!未来的皇后娘娘竟也敢得罪吗?”
“心里憋着一口气——若不趁咱们年纪小的时候说出来,莫非真要等到人家成了皇后再说?”顾成卉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应道。陈嫣、许云樊听了。一并笑了起来,惹得不明就里的方华莹朝这边连连看了好几眼。
陈嫣性子爽快,身份又高,因此与她亲近的也不少。她当下就叫了几个相熟的,与顾成卉二人一起玩了会子游戏,又推杯换盏地了吃了不少酒。热闹了半日,顾成卉就感觉微微醺然。凉风一吹。更觉颊上发热,眼中的桃花似乎都更红艳了——虽还不至于醉,但总觉脚下有些飘飘然似的,此时若是能停下酒走上一走,也就能清醒过来了。
当下顾成卉朝细辛使了一个眼色,便笑着起身告罪道:“酒吃多了,容我去净手更衣——”其余几个姑娘听了。俱都明白。哄笑道:“快去、快去!回来咱们接着耍戏!”
顾成卉站起来,扶了细辛的手,由她领着向净房走去。随着二人步伐不停,席上众人的谈笑声逐渐地小了,顾成卉才轻叹一口气,对细辛道:“我并不想去净房——扶我进林子里醒醒酒罢。嗳。真是的,有那帮人在。就是饮酒也不敢放心饮醉……”细辛听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扶了自家姑娘走进了夭华林。
远离了席上的人声热闹,酒酣耳热,夭华林中则是一片幽凉的静寂。午后金子似的阳光穿过层层花瓣和树叶,消散了热度,在绿茵地上投下片片光斑。
顾成卉顿时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仰着头往一棵树上一靠就不动了。细辛见她一张小脸被晕红染得如同桃花一样,忙拿出了帕子来笑道:“也没有别的物事,姑且就拿这个给您扇扇风,凉一凉面罢。”
话音未落,忽然就见斜刺里伸出一把折扇来,被一只骨节纤长、皮肤白皙的手握着,接着一道又清润又轻佻的男子语声响起来:“姑娘不如用我这把扇子吧,这个好用些。”
细辛被惊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失声道:“这,这……许公子!”
朦胧间,顾成卉顺着那只手望上去,只见那人一身月白金边宽袖书生袍,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勾起一边的唇角,生了一副风流醉人模样。他手上扇子还一摇一晃地,全无一个正经样子,不是许世岚还是谁?
细辛哪里顾得上去看许世岚生得好不好,一张小脸惊得发白,惊慌失措地朝自家姑娘望去。口中喃喃只道:“姑娘……这……这……”
可是看顾成卉倒像是毫不惊讶似的,一双好像盛满碧水似的大眼睛转了一下,柔唇早被几杯酒浸得嫣红。她咬着唇角吃吃笑道:“怎么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谁胆子这么大,竟放你进来了!”
这一下,许世岚也瞧出端倪了。他哗一声打开扇子,欺近一步,来到了顾成卉身前弯下腰,举起手来给她扇了扇凉风,才笑问道:“——哟,喝醉了?”
许世岚虽只踏出了一步,行止间却好像卷着一股清风一般,飘飘扬扬,意态风流之至。他水润水润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专注地望着顾成卉,唇边浮起了一丝笑纹,一眼望去,当真俊美无双。若是其他姑娘,恐怕此刻早已心中小鹿乱撞,可顾成卉却好像没发觉似的,笑道:“哪里,不过才几杯酒罢了。提纯也提得不好,度数和芝华士什么的没法比……”她眼睛里湿润得好像要滴出水来,嘟嘟囔囔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
一旁的细辛见突然闯进来一个男子,已是急得不住地原地转圈,这时听见姑娘又说起了胡话,也顾不得了,忙对许世岚笑道:“许公子,我家姑娘吃酒吃得有些发热,不免要疏于待客了,还是请您回前席去吧?”闲妾
许世岚扇子轻扇几下。掩了半张面,只露出弯弯的笑眼道:“不忙,我还等你家五小姐跟我说说话呢。——这位姐姐要是担心叫人看见了,就麻烦去林子口照看照看?”他语气仍旧是一向的轻佻不经,只是被他那温温润润的嗓音说出来,居然叫人一点也生不起来气。
顾成卉嘿嘿一笑。她现在头脑又轻、却又重。是一句异议也没有:“细辛去吧。我是无妨的。”细辛无可奈何地一顿脚,便自去了林子口望风去了。
见她走远了,许世岚便把一双明亮的眼望住了顾成卉,笑着用扇子去挑她的发辫。“瞧你这样,倒真像下一秒会睡过去似的。哎,方才你说什么华士,那是什么?”
“孤陋寡闻。孤陋寡闻!”顾成卉摇晃了两下脑袋想掉书袋,觉得头昏不止,只好停下了。“此乃外邦之酒,制法、原料、口味皆与中土大异,水果、麦芽俱能入酒,以烟熏之,木桶存之。酿得了尝上一口。层层叠叠的木料香、水果甜、麦芽味道,席卷而至,酒性极烈……”她歪头想了想,比出两跟手指,眯着眼,虚空捏在了一处。“喝上这么多。保你醉得不省人事。”
许世岚不由失笑,望着她笑道:“这么两口便醉了。吃酒岂不是无趣之极?”
“所以呀——有许多种喝法。有人愿意以水果榨汁混上喝,有人愿意加上两块大冰块,等冰块融了,辛辣去了,只留下甘纯凉滑的口感……我嘛,最喜欢的就是兑上一杯凉凉的绿茶了。”
许世岚望着顾成卉微眯的水眸,和仍在半空中举着的白皙手指,一时只觉得她可爱之极,不由戏谑道:“我在京中这许多年,朝贡的酒也见过不少,从没听过这个华士。”
“芝、芝华士!”
“是是。若是姑娘哪日得了这酒,定要请小生一品,以偿毕生夙愿。”许世岚说罢,将手中折扇开合几次,兴味盎然地笑道:“上次见你,你还一副道学小姐的架势,没成想吃了一点酒倒流露出浑性儿来了,也不怕我。”说着又拿扇子去挑顾成卉腰间系的香囊。
这样动作本是极轻浮的,可叫他做出来却有种天真的单纯意味。
顾成卉听了他的话,只是一笑,也不在意,心道前一世哪个女人会怕男人?因为懒得回应他,她就也不开口,而是四下看了看,就把手帕子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许世岚几时见过在他面前这样没有风度的大家小姐,当下目瞪口呆。过了一息,他忽然轻笑出声,也跟着坐了下来,一手拄腮,露出一个皎洁如月的笑容,看着顾成卉道:“喝了这么多,感觉还好么?”
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顾成卉稍稍扭过了头,笑道:“嗯,今儿个吃得也不叫多,我此刻都清醒着呢……不过,许公子,你也该走了罢?若是一会儿叫人看见,我可就有大麻烦了。”
许世岚顿时皱起了眉毛,好像一个小孩没要到糖吃似的委屈,“五妹妹翻脸无情!方才我们聊得还很好的。再说了,这一次我来,也不是两手空空,我又有一些消息要告诉你呢。”
他皮肤润泽白皙,在午后阳光下闪着光,眯起了乌黑的眼睛,笑着朝顾成卉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饶是顾成卉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由定了定神,才从这鲜活男色中反应过来:“什么消息?”
ps:
又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作者叨逼叨时间了——今天,我主要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
本人,须尾俱全,性别——姑且算是女的吧反正说错了不罚款,年龄(永远)18。
虽然,我的父母来自于祖国北方,来自于一个“你瞅啥?!”“就瞅你了咋地吧?!”然后就刀光剑影哐当锵锵血泪四溅的地方,但我本人并没有遗传到这样的血性。
许多人会亲切地夸我怂,但是我这种艺术工作者,大文豪,一般用“高雅、含蓄”两个词来形容我自己。
这样的气质主要来源于我多年来的培养和自我培养。
读书偏爱读知音,吃饭只吃脑白金。——摘自我写的一首七言绝句
上一次,在时代的激流里,我因为遇见sb客户——不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的客户,而发了两句牢骚。
其实是在高雅、含蓄地要打赏。(我知道我说过了,不过再说一遍不罚款)
然后花桔子读懂了我。我的脑白金精神,和她的一片金黄、画着y的橘子瓣,在起点币的殿堂里相遇了。
还有要来的人吗?开业三折优惠哦小姐!
——好吧好吧,其实作为一头3k党,要打赏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哈哈。祝大家今天过得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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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宴席之上(3)
却说细辛在独自林子入口处望风,心里七上八下,攥着一条手帕子,在树后不断来回踱步。因方才与自家姑娘兜了一个圈子,此时她所处之处其实与宴席不过二十步距离,因此只敢躲在树后暗暗张望,生怕被哪一位眼尖的小姐发现了。
正在她心里不住期盼自家姑娘快快打发走那个许公子之时,就见顾七小姐缓缓站起了身,笑着同周围的小姐们说了一句什么,引得众人拍手叫好,随后便领了一个丫鬟站起身,离了席径自朝夭华林走来。
眼瞧七小姐过来了,细辛这一下真是心都跳上了嗓子眼,转身急急就往顾成卉所在的方向跑。但她才跑了两步,就一脚踩上一根断枝,发出咔嚓一响。立即就听得后面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站住!谁在那里鬼鬼祟祟?”正是随顾七而来的丫鬟鱼雁。
鱼雁得了顾七指示,赶紧加快了步子追了上来,眯着眼叫道:“前面的那个,可是细辛?”
细辛暗叫一声苦,不敢再跑,硬着头皮,刹住了步子。她心中只盼姑娘与许公子能听见声响有异,缓缓转过了身来。故意抬高了声音道:“原来是七小姐和鱼雁妹妹!奴婢细辛,给您见礼了。”
顾七领着鱼雁快步走上来,一双大眼不住地上下打量她,脸上尽是疑色。
“你不是陪我五姐去了净房吗——怎么又独自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见了我,又跑什么?”说罢不等细辛回应。便吩咐鱼雁道:“你去四周好好看看,再找一找五姐。”转头又瞧着细辛,只等她回应。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细辛来不及多想。情急之下一把拽住鱼雁的衣袖,慌笑道:“妹妹何必这么忙——七小姐,我家姑娘本是去了净房的……只是、只是……”她就算素来机智,一时也想不出一个既能阻止顾七查探、又能合理解释自己跑开的理由来。
见她这样支支吾吾,顾七反倒笑了。她猛地立起眉毛冲鱼雁喝道:“还不快去找人!”
鱼雁一听,忙甩开了细辛的手,径自朝前走去,很快就没入一片林荫之中。细辛从方才起就被顾七一双眼牢牢盯住,不敢再去拉鱼雁。此时见她走得见不着了,不由得额上见汗,却也只能挤出一个笑来。
顾七对细辛冷笑一声道:“有什么蝇营狗苟的,最好还是现在就说了。免得一会儿让我查出来了,半点情面也不给你留!”
细辛怎么会傻到真去应她,只好东拉西扯、左遮右掩,冷汗都顺着脊梁骨流了下来。顾七皱了皱眉头,自己也提起脚步,目光四周梭巡起来——竟是亲自查探起来了。
正当细辛心跳如鼓之时,忽然从林中传来脆亮的一声响。紧接着,就听顾成卉那熟悉的嗓音响起来了:“谁家的奴才,教得这么没有规矩!要是不会做奴才,就回去找你主子教教你!”虽然声音依旧清洌脱俗,语气却泼得浑似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细辛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能骂出来,就证明没有叫人逮个正着……
顾七却来不及多想。这一句指桑骂槐,听得她脸色即刻就阴沉下来。她和细辛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子,腾腾朝声音来源处走去,果然见到顾成卉与鱼雁正站在一棵树下。鱼雁正捂了一边脸颊。一脸的委屈,见到自家姑娘忙跑了过来——细辛快速扫了一眼。见那许公子连个影子也没见着,一颗心这才终于落回了肚里。
顾七刚才的疑虑,在见着自己丫鬟那高高肿起的脸时。就都化作了怒火。叫一个庶女姐姐打了自己丫鬟,若是叫外面朋友知道了,自己还剩什么脸面!
当下她就高声喝道:“顾成卉!你做什么打我的丫鬟?”
顾成卉睁大眼睛,笑道:“原来是七妹妹的丫鬟,怪不得是这个样子……”语气拉得意味深长。
不等顾七发作,她又道:“我衣裙方才叫风吹乱了,就躲进林子里来整理。特地放了个丫鬟在前头挡一挡闲杂人等,不想有个猖狂的东西竟是谁也拦不住的,就这么直直地走进来——幸亏我刚刚理完了衣裙,不然只有求祖母和太太,给她打出府去了!姐姐这才忍不住,替你教训了这个丫鬟。不是我说,这对下人呢,也不能一味纵容了,教得这样没有规矩……”
顾七脸色铁青,嘴唇抿得几乎看不见了,她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更是懒得做出一副妹妹样子来应酬顾成卉,斜着眼睛冷笑道:“你也不用指桑骂槐来激我。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头,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丫头在外面替你盯着。这样鬼鬼祟祟,我必定要告诉母亲,省得你哪天带累了我们!”说罢转身就要走。
顾成卉呵呵一笑,不急不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这句话来得毫无征兆,顾七忍不住顿住脚步望来。
顾成卉笑道:“从前有一个人呢,很看不起佛家人。有一日遇见一个和尚,他对那和尚说,我瞧你,简直就是一坨……呃,五谷轮回之物。那和尚呢,却双手合十说,我瞧你,却是一尊佛。”
顾七听到这里,皱起眉毛,半是好奇,半是不耐地嗤了一声:“你可别故弄玄虚!”
顾成卉仍旧慢悠悠地说道:“那个人很惊奇,问道,我骂了你是……五谷轮回之物,你却赞我是佛,这是为什么?和尚说,我以佛心看你,见你便是佛。你以什么来看我,见我就是什么。——也难怪在妹妹眼里看来,我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了……”顾成卉眯着眼,微微一笑。道:“妹妹若有事去找太太,就快去罢。姐姐觉得故事有趣得很,迫不及待要回席上说给姐妹们听了。”
顾七敏捷地抓住了顾五的潜台词,气得手也要抖了——分明是她形迹可疑。三言两语之间自己的名声却有了受损的危险——当下恨恨颤声道:“好你个顾成卉!好!”大概是瞧出论口舌,自己远不是顾成卉的对手,朝鱼雁一招手道:“不管她,我们走罢!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去!”
鱼雁眼珠在顾成卉的身上溜了一下,捂着脸嗫嚅道:“姑娘,那刚才说要摘的桃花……”
“还摘什么桃花!”顾七气冲冲地喝了一句,转身就提步走了。
顾成卉见状,不由在心中暗暗感谢了一番当年在校辩论队里受训的日子。见顾七迅速地走得不见人影了,细辛忙快步来到自家姑娘身边。低声道:“姑娘,许公子呢?”
“听见了你的声音,嗖地就跑不见了,想来是练过些武。”顾成卉撇了撇嘴角,把堂堂一个佳公子形容得好像是个猴子一般。
“幸亏没叫她们瞧见许公子,不然……”细辛拍拍胸口。
听了这安慰,顾成卉却不见丝毫轻松之色,只有一脸顾虑。她朝细辛摊开了手掌,苦笑道:“刚才就是因为鱼雁瞧见我从地上捡起这样物事,便冷笑着走上来查问我。我情急之下才打了她一耳光。也不知她看清楚了没有,但愿能蒙混过去……”
细辛低头一看,顾不上生气鱼雁没有规矩,便惊道:“又是这个东西——姑娘怎么老在这玩意上走背字呢!”
只见那物光滑银白,正是一只用上等丝绸绣得的扇囊。细辛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见上面的绣图极精巧细致,乃是山上一丛绿竹被风吹弯的图样。顾成卉又瞥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山上有风,合起来可不就是个岚字?若是太太此时来玩上回那一手。我是避无可避的。”
细辛不由得攥紧了囊袋。紧张道:“那如何是好?若是就这么扔在这,待事情闹出来。只怕七小姐想一想,也是要怀疑到姑娘身上的。”
顾成卉转了转眼珠,忽然笑道:“你将我腰间的香囊拿掉。把这个换上。”
“姑娘!藏都还嫌来不及,哪有放在外头招摇的理!”细辛顿脚急道。
“莫急,我自有道理。你把自己的帕子塞进我的香囊里,包作厚厚一个塞进袖袋,从外头看越鼓越好。再将我的帕子系在腰间……哎没错,就是这样,你袖子要再鼓一点儿……嗯好,现在值得一赌了。”顾成卉抚掌一笑。
此时顾成卉腰间垂了一只许世岚的香囊,又系了一条水红的汗巾子在上头,走动之间,一时倒很难发现那香囊已经换了个模样。反倒是细辛的袖子,鼓鼓囊囊一团,想不留意也难……
细辛此时也明白了,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家姑娘胆大之余,不忘问道:“姑娘的酒可醒了?”
顾成卉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本来我就不大醉嘛,现在早就被惊醒了——我们快些出去罢,免得七妹妹见我们耽搁,又心生疑忌。”说罢主仆二人便加快了脚步,匆匆出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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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粮团团友,你们真是一群好人!!我这种3k党腆着脸要打赏,都有花桔子和吃人不吐葡萄皮大王前后满足我愿望,我真高兴!
我在感动之余也考虑过,是不是你们就爱看我说些不正经的东西……正文都不看了对吧……先看作者感言……看我怎么说相声……你们不要这样,我其实是很严肃的人。
唉,500字的作者感言都快不够用了。
咱们先唠个100字吧——昨天的鬼故事有人看了吗??那是我的得意之作呀!写得我自己大腿上都窜鸡皮疙瘩了!
后来我兴致勃勃查看书评区,满心期望能够看到类似于“番外好吓人,我晚上不敢睡觉了”“作者真是悬疑恐怖界的天才选手”“你是恐怖故事之神,求你出书吧”这种十分中肯、公正、客观的评价……
结果,你们都知道了的嘛。————尼玛,我的书评区才真的是阴阴凉凉啊!!没有阳气啊!!唯一留言的吃人王(为什么名字越缩越短了)还不敢看鬼故事!!
好了,冷静一点,尾同志。毕竟玩坏这本书不是目的,目的是没有蛀牙嘛。
感慨完了……最后照例不要脸五分钟: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请用月票和打赏狠狠地、重重地蹂躏我……警察叔叔,你要带我去哪儿?!我真的不是东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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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交换信物
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已是酒过几巡,羹肴过半了。顾成卉像没事人似的,与许云樊、陈嫣几个笑着打了招呼,便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细辛低着头跟在她身后,默默地袖手站在一旁。
顾七抬起了眼皮,仔细打量了一下主仆二人,目光在细辛鼓囊囊的袖袋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快速和鱼雁对视了一眼。
鱼雁忙弯下了腰,就听见自家姑娘头上钗环清脆的响声靠近了自己的耳朵,接着传来顾七低低的一声:“看见了?现在去吧!”鱼雁忙按下狂跳不止的心,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又抬头望了一眼顾成卉主仆二人。
只见细辛此时恰好弯下腰,往顾成卉的碗里夹了一只酥牡丹;而顾成卉早已扭头过去,正与身边的许云樊谈笑宴宴。鱼雁后退了一步,转身快步离去了。
鱼雁这才一走开,她身后的顾成卉就垂了垂眼睑,忽然拉住许云樊的袖子笑道:“难得能与许姐姐一见如故,我有个主意,不知许姐姐愿不愿意赏脸了。”
许云樊笑道:“又有什么鬼机灵的主意了?”
“咱们以随身之物交换,留作一个见证,不知姐姐觉得好不好?”
许云樊虽然有点儿愕然,却依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自然好!那就这么办罢。”
陈嫣和另外几个姑娘,听了也都过来凑热闹,一句接一句“不想你两个还要交换什么信物!”“这主意倒好,我回头也与陈姐姐相换!”一时之间,倒像是把脸凑近了一个装着许多鸟儿的笼子似的。莺声燕语地不住。坐在斜对面的顾七撇了撇嘴角,也没了听下去的兴趣,转头和方华莹搭了几句话。她气度自然,落落大方。立时就跟顾成燕分了个高下,引得方华莹也来了谈兴,二人轻声聊了一会儿。零界
这一边,许云樊稍稍想了想,从自己胡袖的袖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来,带起一阵叮当响声,轻轻放在了顾成卉的手上。顾成卉低眼一看,心头顿时涌起几分感动、几分愧疚。
许云樊所给的,正是她最贴身、最私密的汗巾子。那是一张窄长的淡紫色销金双面绣帕子。一角缝坠着一只白玉环,拴着一个小小的精制银盒。许云樊打开银盒儿,露出一盒干茶来,笑着说:“你看,不光跟你交换了信物,还白饶了你这许多的嚼用香茶呢!”
这样随身带着的亲密东西,说给就给了顾成卉,确实足以说明许云樊的一片诚意。顾成卉望着那一小盒香茶叶静静置于紫色软缎之上,压下百般思绪,也笑着解下了腰间的扇囊。递进了许云樊手中。
许云樊低头看去,她修长的脖颈就不由僵了一息。随后她笑颜如花地抬起脸来:“妹妹这个香囊倒好,既换了,就不许再反口了!”
顾成卉一向知道这位许姐姐是极灵醒的人,所以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这种小花招。这时见她将扇囊收进了袖袋中,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她将手中酒杯端起,笑着说道:“能与姐姐相识,实在是我的荣幸。”说罢一仰脖,在几个姑娘的笑声中将酒饮尽了。
许云樊只是微微一笑。也不作答。眼中含着莫名意味,也饮尽了杯中酒。
案席上首处。离开顾成卉等一群年轻姑娘们,其实不过几十步之遥。鱼雁脚下生风,几息工夫就到了一众太太夫人所处之处。这才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地给孙氏所带丫鬟行了个礼,就站在了苏金的身旁。孙氏早留意到了她,当下温柔笑道:“怎么没有伺候你家姑娘,来这儿做什么?”
鱼雁忙赶前一步,来到孙氏身边,又行了一礼,笑道:“姑娘叫我来跟太太提一句,这几日太太身上不爽利,可千万不敢喝多了酒,还请太太别忘了用玉露丸,免得回去又要闹胃疼了。”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席上一片啧啧赞叹之声。当下就有一位夫人用扇子遮了嘴笑道:“顾夫人自己心思灵巧也就罢了,还养出这么一位贴心孝顺的女儿!真叫我不能不妒忌了。”一旁几位绫罗珠翠的太太们听了也俱是点头。
孙氏好像连笑容都发光了似的,朝客人们谦虚了几句,又道:“难得她还记着我这病不能喝多了!还请诸位见谅,我去去就来。”在座的太太夫人们心知她这要去服那什么玉露丸了,忙都笑着要她不必客气。唯有老夫人疑惑地扫了一眼孙氏,见她告罪已毕起了身,也就没有再多言语。
转身才走开了没有几步,孙氏的面色就迅速地冷了下来。她没有胃病,也从没听过那劳什子玉露丸,当下一双眉毛皱得紧紧地,冲鱼雁轻声喝道:“好好儿的这是又怎么了!还用得着这样!”
被孙氏一喝,鱼雁也不见了方才那副镇定模样,要不是宴席在视野开阔之处,她早就膝盖一软跪下了。她颤着声音说道:“太太勿怪,姑娘也是没办法,实在是因为这事不能于人前开口……”当下就把刚才她二人如何在林子中撞见了顾成卉、她又是如何行迹可疑、从地上捡起了香囊似的东西,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当时看见的那只香囊,样式花色不像是卉姐儿本来所有?”孙氏听了,似是在出神一般,喃喃问道。
鱼雁忙连连应是,又解释道:“奴婢虽没有留心,但是也隐约记得五小姐今日配的不是一只银白色香囊。再说了,五小姐穿的是一件水红上衣和月白裙子,也没有再系一只白香囊的道理。”
孙氏神情一动,挑起了一边眉毛:“你可还记得那香囊是什么模样?”
“回太太,当时五小姐抢先一步捡起拿在了手里,奴婢只隐隐约约瞧见上面好像绣了一些青色枝条,其余的就没有看清了……”鱼雁觑着孙氏的脸色,不怀好意地又加了一句:“方才五小姐回席的时候,我就见她腰间垂了一条帕子,而她那丫鬟细辛的袖子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
“青色枝条……”孙氏总觉得这图案似在哪里见过,苦苦思索了半响——忽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不远处席上的老夫人。鱼雁也不敢出声,只好低着头屏气等着。过得一会儿,只听孙氏凉凉的声音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自会处理,回去跟欄丫头说不必她操心这事了。至于你,看在对你家姑娘也算忠心的份上,便只罚饷一月罢。”
见鱼雁惊诧地抬起了头,孙氏冷哼一声道:“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免得你搬弄口舌倒比伺候主子更来劲了!没得倒带坏了我的欄丫头!”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跟在一旁的苏金本来一直都低头默默不语,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又震惊又沮丧的鱼雁,紧接着又忙跟上了孙氏的脚步。
鱼雁独自站了一会儿,知道不能久留,心中就是再气苦委屈,也只好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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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扑空
赏花宴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当酒饮已毕,宾主尽欢时,已是时近黄昏。老夫人、孙氏带了四个姑娘,将来客们俱都送至了垂花门外,见门外马车已都按序备好,这才与众人一一话别。待送走了十多位太太夫人并姑娘小姐,别说老夫人了,就是正当壮年的孙氏,都露出隐隐的疲态来。
孙氏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搀住了老夫人一边胳膊,边走边恳切地道:“母亲今日可是受累了!又连饮了这许多酒,回去以后定要叫丫鬟熬上一碗汤,缓和一下肠胃……”
老夫人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只揉了揉额角。孙氏却还没有嘱咐完,叫过顾成卉来道:“只有你住在母亲院子里,一会儿你少不得要替我尽一尽孝,好好替母亲捶一捶肩,松散松散筋骨。可记住了?”
孙氏这尽孝的法子可真叫轻松——顾成卉腹诽一句,仍旧屈膝应了。
孙氏点点头,目光在她身后一扫,忽然紧紧皱眉道:“你的丫鬟是怎么回事,宴客之日,竟是这么一副乱七八糟的打扮!袖子里什么东西,鼓得这样难看,给我拿出来!”这句话一说,引得包括老夫人在内的众人都顺着孙氏的目光望了过去,顾七嘴角边上的酒窝更是隐隐约约地凹了下去。
那被她厉色训得低下头去的,不是细辛还会是谁?细辛吓得忙半躬了身子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之物……杂乱不整地,别惹了太太的眼……”
孙氏哪里会听她说这些,向乐妈妈使了一个眼色。乐妈妈会意,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细辛那只鼓囊囊的袖子,就伸手进去掏。
按说一个庶女身边的丫鬟。装容整不整的,哪里用得着孙氏这个当家太太操心?更何况还要管事大妈妈去搜一个小丫头的袖子……因此乐妈妈这举动一出,就惹来了好几道不明就里的目光。老夫人看着这阵仗,心下已是隐隐有了明悟——怕是这孙氏。又在借机找五丫头的事儿呢!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浮起来,老夫人的面色就冷了下来,接着把胳膊从孙氏手里抽了出来。孙氏两手一空,顿时有点儿不尴不尬,但她却仍旧好像个无事人一般,双眼紧盯着乐妈妈刚从袖袋里退出来的手。
那只手上攥着的,果然是一只叠成一团的香囊。孙氏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一声儿也没出,只用眼神催促乐妈妈快些拿起来看。乐妈妈一双八字眉往下垂得更厉害了。口中一边骂道:“香囊也不放个香囊的地方。是往袖子里塞的吗?”手上动作不停。就把香囊打开了。
乐妈妈拿着的,正是一个水红色软缎底金线绣花鸟鱼纹的香囊。因是用上好厚实的绸缎制得的,布料的肌理在黄昏下依旧闪烁着一点隐隐的光泽。即使叫细辛揉成了一团也丝毫无损。
因为乐妈妈平时总是一脸丧气模样,因此此时从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用手捏了捏。她又自香囊里掏出了一条帕子,忙打开了帕子举起来,凑着夕阳还余下的暗淡阳光,眯着眼仔细打量起来。孙氏眼神好使,才大致扫了一眼,就叹了口气——又是扑了一个空!无论是那香囊还是那帕子,都是明显的女子样式,更何况往日还时常见顾成卉拿出来用的……想到这儿,她瞥了老夫人一眼。
果然老夫人把乐妈妈那个阵仗全看在了眼里,此刻哪里还不明白,语带嘲讽地对孙氏笑道:“你又想在五丫头这儿找什么东西呢?”
一个“又”字,就让孙氏白了白脸。她随即笑着应道:“母亲误会我了,不过是看这丫鬟装束不整,想到方才叫那么些人都看了去,有些不快罢了……”
老夫人淡淡地转开了脸道:“行了。我累了,没时间陪你胡闹。你也不必再送,只让五丫头随行也是一样。”
婆母的话再不好听,孙氏也得强咽了,仍旧笑容不变地恭声道:“今日烦劳母亲了,媳妇愧疚之至。”说罢,躬身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身边丫鬟忙上来扶了,又叫了顾成卉、细辛主仆二人跟着,一行人便往寿安堂去了。
孙氏一直立于原地,目送老夫人走得看不见了,脸上的笑容这才缓缓被一层冰霜冻住。她冷着脸挥手打发了两个庶女,待身边只剩了女儿和亲信之时,才望向顾七骂道:“你是怎么回事!”
顾七忙抓住了孙氏的手,扁着嘴巴一脸委屈:“母亲,我方才就看出来了,只是祖母在,我不敢说。那丫头今日与许家小姐换了信物,换的就是从腰间解下的香囊。如今她自己的香囊还在,想必是借着这个由头,早就把东西送出去了!”
“——许家小姐?”
此时母女二人正并肩往正明居的方向行去,孙氏听了不由一惊,不过几息之间,就想明白了整个事情,嘴角挂起了一丝嘲讽的冷笑:“不错,拿了哥哥的东西,自然要靠妹妹来交还!罢了,反正我早也想过,以那丫头的狐滑来说,藏个东西又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
顾七将母亲的前半句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小脸瞬间白了。她望向孙氏道:“母亲是说,那丫头先前拿的是许公子的东西?可、可是许公子的随身物件,又怎么会在那个丫头手上?”说到后来,已是有些咬牙切齿。
孙氏对她的逾越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或许是那许家公子不慎掉了,也或许是二人私下见过面。我就觉得那什么青色枝条的香囊听着耳熟,敢情是我在他扇子上见过……嗯,也好,我还就怕她干干净净呢。”说罢浮起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来。
母亲的神色顾七全没有看见,她脚下仍随着孙氏前行,面上却是一片茫然怔忡之色。过得半响,她好像这才回过了神来,忽然瞥了一眼鱼雁,手指加力,重重地掐了一下她胳膊内侧。鱼雁吃痛,却不敢出声,只好低头默默地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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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下午放第二章的,不过突然中南海找我有点急事,我就匆匆去帮小温处理了一下不要说我晚,主要是咱们有时差……不要脸地求粉红或者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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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递信
顾成卉来到这个时代也有将近小半年了。
对于身为顾府后院里最高权威的老夫人,她平时没有少揣摩过——老夫人这个人,虽说表面上看像是放权了,退居了二线,可实际上府中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最介意的仍然是自己不知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成卉在扶着老夫人往回走的时候,才做出了一副十分纠结的样子,好几次想说什么,终于还是低下了头。老夫人斜了她一眼,笑道:“五丫头今儿话怎么少了?”
顾成卉抬头看了一眼祖母,又扫了一圈身边的丫鬟,四下望了望,欲言又止。想了想,只笑着说:“也没有什么,就是小五也有些累了……”
老夫人见状,微微一笑,没有搭腔。
待回了寿安堂中西跨院后,顾成卉由丫鬟服侍着,卸下了妆面首饰,又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她才换好衣服,便叹了口气,要动身去正屋见祖母。忍冬和细辛见了,都有些不忍心,一个劲劝道:“姑娘累了一整日,还喝了许多酒,不如明日再去,老夫人定能体谅……”
顾成卉笑笑,没有即刻答话,只打开了一只上了锁的盒子,从中里拿出了一张信纸,折叠好放入袖子里。又照了照镜子,见装束齐整,便对两个丫鬟道:“去是定然要今日去的,你们不必担心我。”说罢,不顾忍冬反对,一个丫鬟也没带,独自往正屋去了。
到得正屋之时,正好见许妈妈站在屋子外头。一见她来,忙赶上来两步道:“姑娘来了!我这就去跟老夫人通报一声儿。”
顾成卉笑着谢过了,目送许妈妈进了屋子。过不多时,就听从珠帘子后头传来老夫人模糊的声气:“……那便叫她进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珠帘清脆地磕出一阵响声,许妈妈探出了一张脸来笑道:“姑娘进来吧!”顺便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顾成卉一向就不太看得懂眼色,虽然看在了眼里,可意思一点儿都不明白——只是当下也不好多问。提步便进了屋。
一跨过门槛,一股混着熏香和水烟的浓郁气息就扑面而来,差点叫她打了个喷嚏。举目望去,只见老夫人歪在榻上,身边围了三个大丫鬟在服侍着:一人捏肩,一人捶腿,一人伺候水烟。抬眼见顾成卉进来了,老夫人扬扬手打发了那个捶腿的丫鬟,朝她问道:“五丫头怎么来了?”
顾成卉紧走几步。从那个丫鬟手里接过小银锤来。接替了她的位子坐下。一副犹疑不定的模样对祖母开了口。“祖母……小五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老夫人眼角的纹路这才眯了起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顾成卉低下了头,从袖子缓缓抽出了那张信纸。“今儿个吃宴之前。我忽然想起大哥有一日跟我说,他得了几本前朝鱼栗的诗集,还是极难得的石印版。我想待赏花宴结束了,若能在睡前歪在床上读一读诗,岂不惬意?便打发了我的丫鬟细辛去找大哥借书,随后我便去了宴席上。”
老夫人一双利目在那信纸上晃了几晃,没有说话,敛了心神听着。
“不想宴至一半,我那丫鬟便匆匆来了,只说有事要交代,却又担心人多耳杂。我便借着去净房的工夫问了她几句——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太太方才疑心了我——不想我那丫鬟却说,扫尘的时候不慎将书碰掉了,竟掉了一张信纸出来。她本不识得几个大字——不过我教了她一段时间的字,她便也认出其中几个太太、老爷之类的关键字样,心下怕是要紧的东西,就忙来找了我给我看。”说到这,顾成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低下了头,声音嗡嗡:“我……我瞧了两行,便不敢再瞧了……这不,一回来就来找了祖母……”
老夫人听到这哪里还耐得住?顿时水烟也顾不上吸了,伸手便拿了信纸过来,匆忙展开了读。才读了一两行,方才的闲适神色就猛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雷云般逐渐密布的怒火。一张纸在她手中不住地发出瑟瑟声响,就在顾成卉几乎疑心老夫人下一刻就要将其撕烂的时候,她猛地一掌将信纸拍在了桌上,眉头深锁,手指气得已发颤了。
顾成卉见状,忙站起身道:“祖母当心身子,千万别气坏了!”说罢,悄悄瞧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
老夫人此时双眼紧闭,似乎正在沉思什么,只有绷得紧紧的下垂嘴角,流露出了一些隐忍的怒意。过了半响,她瞬地睁开眼睛,狐疑地打量了一会儿顾成卉,缓缓开口道:“这封信,你看过了?”
顾成卉忙躬身道:“祖母,小五只看了前两行,发觉不妥,就没敢再继续看下去。”
老夫人不置可否,显然不信的神色。顾成卉低着头,屏声凝气,一会儿才听老夫人忽然说道:“这件事,也算是巧了,两次都叫你给碰上了。”
顾成卉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一手到底还是做得斧凿痕迹过重,叫老夫人起了疑心。她脑中飞快地转过几个说法,最后还是干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暗中停住呼吸——过了一会儿脸已憋得通红了——配上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显得又老实、又仓促的样子。
身体上的反应是瞒不了人的——老夫人看着这个五孙女发红的双颊,怀疑的神色这才稍稍退了一点。她又瞧了一眼手中的信,对顾成卉道:“这封信就放在我这里,你不必再管。只是有一点,信上之事涉及你的母亲、大哥,想必你也晓得厉害,嘴巴更要给我守严实了!”乱明
顾成卉有些惶恐地忙点头应了,便束着手不安地站着。老夫人见了。心下满意,吩咐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罢!”顾成卉这才行了一礼,退了出屋。
掀开珠帘。跨门而出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背后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去给老爷传个话,叫他进来见我……”
回到了自己的西跨院时,顾成卉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她叫来半夏伺候笔墨。先提笔给许云樊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诚恳地致了歉,又略略解释了几句今日之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应承她下次见面之时必会准备同样一条贴身手帕相奉。待信写好了,墨也吹干了,就嘱咐半夏用信封装好,自己坐在一旁捧了一杯香茶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细辛见了,笑着劝道:“姑娘这个时候吃这么多茶,晚上要睡不着了!”
“本来我也睡不着。——都怪那个许公子!”顾成卉想起这一茬就禁不住地来气。
“若不是他好端端地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我又何至于这么被动。不得已要在太太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她张望了一眼。示意细辛去将窗户关上了,这才低声抱怨道:“我那封信,你们也多少知道一点罢?哎。你俩别互相看装听不懂啊,我还会被你们蒙过去不成……本来我就是有一千种法子。能让祖母见着那封信,可是今天哪一个也使不上了,不得已才从我手中送出去……这真是最最差的办法!”
她重重把杯子顿在桌上。“太太也是精的。你们以为她今日来搜细辛袖子,真是只为了拿我的把柄?她偏偏要在祖母跟前做那么一番举动,想必就是算准了,哪怕她逮不着我马脚,等我回来也得不能不和祖母交代事由……你们说,归根结底,怎么能不怪那个许世岚!”
半夏今日没随侍,因此还听得糊里糊涂,细辛就朝自家姑娘望了一眼,这才给她解释起了今日之事。半夏听了一跺脚,气道:“姑娘说得还真没错,再没见过这样没规矩的人了!还是什么御前侍卫、大家公子呢!”
顾成卉瞧了一眼细辛,越发觉得她慎密。只是这种细微心思一闪而过,她转而问起了其他杂事:“许妈妈明儿就正式过来了,那一位林妈妈不知几时回府?”
半夏将写给许云樊的信收在匣子里,回道:“具体日子没有听说,但左不过这两日了。这位林妈妈可不比许妈妈,虽一向与她没有交集,可我听说她是极铁面无私的……”
顾成卉听了唔了一声,点了点头。她转了话头,又问了几句今日顾明松那边的情形,正聊着,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姑娘得空吗?是我,橘白。”
大概是见门掩上了,所以没有直接进来。顾成卉笑着扬声问道:“进来吧,什么事?”就见橘白推开门迈步进来,朝顾成卉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神色有些紧张地道:“姑娘,方才许妈妈传了话过来,说老爷来了寿安堂。”
这叫什么新闻?早在她走的时候就知道顾老爷要来了……顾成卉正要开口的时候,只听橘白又急急接道:“许妈妈说,本来老夫人就打算叫老爷来,只是那传话的丫鬟还没出门呢,老爷就行色匆匆地上了门……许妈妈还说,本来老夫人把所有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了,可话说到了一半,又叫了丫鬟进去伺候水烟。左思右想,觉着您或许应该知道,就找了我来。”
顾成卉早已坐直了身子,皱眉思虑了半响,也想不通到底是个什么事。她叹口气道:“信息太少……现在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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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要叨逼叨些什么好呢?《论须尾俱全思想的先进性》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并且得到了大家热烈的拥护——证据就是你们打赏我了,哦呵呵呵
今天说点儿严肃的吧!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为“未知”的来电。
接起来以后,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的声音——我很讨厌他的声音,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种带有恶意、黏黏腻腻的感觉……
他劈头就问我:“你是不是就是***?人送外号校花一辈子,网名须尾俱全?”
我之前说过我是个怂货嘛,我就说对大哥,您哪位找我啥事?
那个男人桀桀一笑,说我最近生活有点困难,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勃然大怒——怂货也是有底线的,我的底线就是钱——正要骂人,那男人就威胁我说:“最近我跟了你好一段时间了,知道你家住哪,不要逼我……”
呵呵不看我是谁!我会怕这种恶势力?我很强硬地说,求您了呜呜呜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那男人果然压低了声音,“没得商量!”还叫我不许报警。经过我与他斗智斗勇,他终于放宽了条件说:
没有钱,就在月底之前拿粉红票和起点币给我!不然,桀桀桀——
(我会说感言500字让我用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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