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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流浪的蛤蟆     仙葫txt下载     仙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设定(增补丹药设定)

    虽然书中分成道,佛,魔,旁四门,但是还是以道门为主,一共就两个等级:

    一、炼气,炼气分为九层:

    第一层胎动

    第二层入窍

    第三层感应

    第四层凝煞

    第五层炼罡

    第六层丹成

    第七层道基

    第八层脱劫

    第九层温养

    这九步做完,才能彻底摆脱肉身,若是之前肉身便有损伤,元神便修炼不成,长生之门便从此关闭。

    二、元神,到了元神就可以长生,元神分为六个层次。

    法宝分成三个等级

    符器,以符箓刻画在器物上,让普通的器物有法力,符器的威力最多跟施法者的法术威力相当,一般都是赐给晚辈,门人,弟子使用,自己反而很少用。画一道符箓要耗费若干法力,比如最高的一十三道天府真符,最低消耗是三十年功力,因此高级的符器也不会太多。

    法器,以封印在法器中的禁制威力,层数论威力,材质越好,能炼入的禁制威力就越大,层数就越多。

    禁制只分天罡,地煞和不入流三级,威力的对比,大致就是一层天罡禁制抵得上三重地煞级的禁制,一重地煞级的禁制,抵得上不入流的三重禁制。

    法宝,法宝是非常罕见的,自己能生出了灵xing来。法宝分为虚灵,真形,幻神,纯阳四个级别。

    虚灵级数的法宝:只要主人不继续祭炼,十余年就会散去灵xing,恢复原状。

    真形级数的法宝:尽管无人祭炼,仍旧能吸收天地灵气,威力ri增。

    幻神级数的法宝:已经有了灵识,能够离器出游,相当于yin神层次。这个级数的法宝已经十分难得。就算修行的大派,幻神级的法宝也极为稀罕,往往是历代传承下来镇守宗门,因此亦被称作镇教级法宝。

    纯阳级数的法宝:经过一重雷劫,灵识圆融,魂魄凝练,通灵变化,相当于修行之人的元神层次,极端罕有。这样的法宝往往是数代乃至十数代修道之士薪火相继,经过了上千年不间断的祭炼,不知吸取了多少天地灵气,才得大功告成,因此年代无一不是极其久远,也被称作上古奇珍。

    真正的法宝能够自生灵识,除非师徒相授,或者自择主人,别人是绝夺不去的。就算是法力高出原主人十倍,也只能拘禁,无法应用,除非打散了法宝的灵识,可是那般,这法宝就跌落到了法器的层次,非复本来的灵动。只有炼就了元神的人,才能炼制法宝,想要cao纵法宝,最低也是凝煞,炼罡的修为,再低就没法催动真正的法宝了。

    增补佛门设定

    佛门中的法诀是从上古神宗魔门演化而来和道家截然不同,以九识论分,分别为:一眼识,二耳识,三鼻识,四舌识,五身识,六意识,七末那识,八阿赖耶识,九阿摩罗识。

    眼识修成,便能见人所不能见,窥水中四万八千毛虫,见千里之外,烛明鬼神,见真我本心。

    耳识修成,便能观一切音,身体发肤,血液流动,五脏鼓动皆能听闻,不偏听偏信。

    鼻识修成,便能屏污去秽,吸纳天地灵气加倍迅速,清涤杂心,身子轻灵。

    舌识修成,便能口诵真言,一字一句,便有降妖伏魔之能。

    身识修成,更有无穷好处,便等若道家炼罡境界大成一般,已经踏出了肉身凡胎,开始奔着成佛作祖一路狂奔。。。。

    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阿摩罗识依次等若道家的丹成,道基,脱劫,温养四层。

    这个俊秀的和尚已经堪堪修炼到了舌识的初层,一言一语便有许多打动人心之力,让人不知不觉间便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无穷道理,心甘情愿的听从摆布。这也是为何许多佛门弟子,在深山老林苦修,一身法力也极为粗浅,却能不受虎豹狼虫的危害。只因为佛家弟子讲经,能让这些妖魔鬼怪降伏,甚至被佛门愿力感化。

    增补丹药设定

    道家的丹药分为三种,上品神丹助长生,比如六种不死之药,还有几种能够帮助修炼元神的丹药,都是这种至极的神丹,价值堪比一件法宝。中品仙丹增修为,比如这上上龙虎如意丹,还有乾元换骨丹都能增长修为,只不过同为中品仙丹,两者之间的功效差距也是极大。乾元换骨丹焦飞服用了,最多节省一两月的修炼,上上龙虎如意丹却能让他暴增二十年的苦功,只要得了一粒服下,立刻就能把一元重水修炼到打通周身关窍的境界。

    至于下品灵丹种类就多了,诸如定颜丹,延寿丹,和血丹,也都勉可算这一类。修道之人用来疗伤,解毒,辟谷的丹药,都不入上两品,也要算在灵丹一等。i640

    ...

道门九大派设定

    ps:心情糟糕极了,写不下去东西,整理了半天仙葫的设定,把道门九大派的设定发上来,但凡涉及到剧透,还未出场人物的都删掉了。

    苦笑,本来想仙葫的设定尽量搞简单点,但是整理之后,发现纯设定还是超过了十万字,光道门九大派就有一万六七千字之多。这里仅是前面有出现的部分。

    谢谢诸位朋友关心,不是离开起点,仙葫目标三百万字,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我会继续努力。

    上古之世,神魔不分,生灵皆是强横无匹,或身材高大,宛如山丘,或三首六臂,呼风喝电,或眼如ri月,掌托四海。自从娲凰集上古之民血脉,捏造生灵,后世之人血脉中便混有上古众神魔的血脉,什么洪荒恶兽,上古真龙,创世七凰,人族的血脉之中皆混有一丝。故而只有人族,体内才有上古众神魔的血脉,能修行上古神魔之道。

    其他百兽,植潜,禽鸟,物器,石头,都不能修行神魔之道,这才有妖族大圣,观天地风云变化,察四时季节更替,测ri月星斗转移,体万物滋长之妙,创出了炼气之术,因此上古道家皆自称炼气士。道家玄门实是创于妖族之手,现在道门十祖,到有六位是上古妖族大圣。

    道门十祖:

    老丘(太古泥鳅,所创法术皆有太上字样,太上感应篇,太上真鳅七转七变化龙诀)

    斗法胜(人族出身,创下一念生万法,门下弟子yu学何种法术,便即创出一门来)

    五云老祖(九层天罡大气之上,一朵亿万年五se祥云化身)

    太玄丈人(妖族出身,原身不祥,传下三十六阵图,妻子,太玄姥姥)

    红发老祖(人族出身,炼器第一,创下大荒派,门下第四弟子象山真人,另创漓江剑派。)

    道门九大派,天河剑派,西玄山龙虎派,昆仑,漓江剑派,竹山派,大荒派,混元派,崆峒派,青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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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剑派(开派祖师郭真人是道门十祖之一斗法胜祖师的记名弟子)

    三法四诀

    天河正法(通天七子中三人,苏星河,陈太真,苏真,焦飞),元蜃诀(幻忘子,徐问,焦飞),通天(方辽,虞笙)

    天河九箓剑诀

    天河收宝诀

    天河七象

    天蛇吞月大阵

    侯景双目中she出的神光,正是天河剑派的一手绝妙剑术,非炼气成罡的境界不能练成。把剑气藏于双眼,对敌时放出来,有鬼神莫测之机。衍生出来的离火金瞳剑,除了天河剑派的内门弟子,罕有人知道天河剑派也是有火系道法传承的。

    天河剑派的三法四诀,有两种是掌教独享,只能有一脉传承,是秘法中的秘法,其他人都学不到。

    其他的五种道法有两种因为过于艰涩,目前天河剑派内无人修习,

    天河正法只有故去的苏星河,苏真,还有天河剑派的掌教大弟子陈太真获传。

    剩下的两种修习者不足十人,不是本派六大弟子,就是更高一辈的长老,就连二代弟子中寻常都不得与闻,

    天星剑丸所化的九道金虹在半空中绞成了一根金光大柱,呜呜鸣啸,威势比原本扩大了十余倍,这是天河剑派的一招杀手,名曰:九弧破宸。专门为修为高于本身的大敌预备,威力奇大,但是蓄势较久,若不是敌人稍有疏忽,自身露了破绽,便无法使用。

    天河九箓剑诀第二道符箓就是“轻重诀”能让飞剑重如山岳,也能让飞剑轻如鸿毛,若是这一诀运用的好,剑光轻重变化如意,一个照面就能把敌人的飞剑绞脱,让控剑之人拿捏不住剑诀。

    罗公远,苏星河,水火道人

    苏真,水盈儿,焦飞,徐庆

    通天七子

    元蜃诀是通天七子中的幻忘子,博采其他六人之长,创出的一门道法,在天河剑派中几乎无人修习。初郭祖师和六位同道好友一起修道,纷纷炼就元神之后,郭祖师手创了天河剑派,其他通天七子中的人物,除去两个未能炼成元神陨落者之外,都各自隐居去了,并未有开创道统。元蜃诀亦因此留在了天河剑派当中,成为了天河剑派的三法四诀之一。

    当年通天七子虽然各依喜好创出了七种法门,但是最终炼就元神的五人里,却有三个是修炼天河正法才证就长生的。当年通天七子能够更换修行法门,是因为三法四诀中有一门奇术,能够集齐数位同道之力,其中必要有一位炼就元神的大高手住持,可以帮助好友把全身功力转化。创出了元蜃诀的幻忘子,生xing倔强,不肯去转修其他人创的法门,元蜃诀虽然千变万化,威力无穷,却最终也没有让幻忘子炼出元神来,成为通天七子中陨落的一人。

    滔滔天河,无头无尾,不知来去,往复无尽,声势煊赫,远远超过了人间凡水,每当月朗星稀,中秋十分,就能看到一条天河横贯天宇,把夜空一分为二,一线银河其长无尽。除非炼就元神的大高手,才能飞腾到星河之中,一窥天河真面貌。创出天河剑派的那位前辈,就是有大机缘被一位前辈带去了天河中游玩,回来后就苦思百ri,创出了天河正法。

    我们天河剑派的郭祖师,还不是跟六个同道一起参详大道,这才创下了天河剑派?甚至还跟一位道友结成了道侣,生下了六个孩儿。我的师尊郭嵩阳真人,便是祖师最小的一个儿子,也不见祖师耽搁了什么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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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漓江剑派

    漓江剑派乃是道门十祖之一,红发老祖的第四个弟子象山真人所创的法统,本代掌教阳伯符

    四大弟子,越轻寒,孟阗竹,琉璃儿,岳瑜

    阳虎儿,李文芳,顾颦儿,阳凰儿

    传闻道门十祖之一的红发老祖以绝大神通,耗费了一千三百余年的苦功,炼就了一件纯阳至宝,名为上元八景楼。这座上元八景楼内自成天地,分作八层,每一层都有无穷妙用,乃是红发老祖平生第一至宝。红发老祖炼就这件纯阳至宝之后,知道自己能炼就上元八景楼,一半是神通无量,一半是机缘巧合,后辈弟子绝无法学步,这才创出了上元八景符法,虽然没有自家炼就的那件纯阳至宝,上古奇珍威力,却也神妙无方。乃是道门一十三道天府真符中仅有的三道能开辟一方天地的妙法。

    焦飞夺来的这道上元八景符,是红发老祖的第四个弟子,漓江剑派的开山祖师象山真人亲手炼就,历经数百年祭炼,生出了些微灵xing,就算是普通的法宝也未必能抵挡。

    上元八景符

    金曦境里剑光长,雷电境里雷声响,四海境里真个大,真火境里种莲花

    金曦境,万剑幻阵

    雷电境,九天雷府秘传,神宵三十六雷法

    四海境,天一玄冰大阵

    真火境,

    荒异境,龙虎祭坛,龙虎总摄统御万兽真法

    天宫境

    天外天境

    元古境

    九天雷府秘传,神宵三十六雷法,乃是漓江剑派镇派的三大术法之一,红发老祖独门嫡传,威力远在上元八景符其它七层幻阵之上。只是象山真人不善这门法术,雷电境内的“九天雷府秘传,神宵三十六雷法”禁制只设立一十四重,威力没发挥出来十之六七,这才放在了第二层幻景中。

    四海境虽然未必有真正的四海般壮阔,但也极为广大,它是漓江剑派三大术法之一,名曰天一玄冰大阵的威力所化。天一玄冰大阵是漓江剑派的嫡传道诀天一水法,衍生出来的厉害法术,平时化为汪洋大海,一旦遇敌生出反应来,就会化为无边玄冰,把敌人牢牢冻住,任凭多力也要被冰封住,再也动转不得。空间变幻,层层叠叠,真要把敌人陷进去,就算对方已经有了炼气成罡的修为,懂得云遁之法,飞上一百年也飞不出来。上元八景符来历有些尴尬,焦飞平ri里不敢拿出来运用,便当做仓库和放养妖怪的宅院,就算他收着几万虾兵蟹将都装不满。

    当年象山真人在红发老祖门下学道,却别出心裁,另创了一路道诀,凭独创的这路道诀炼就元神。因此他从红发老祖手中学来的另外两路道诀天一水法和九天雷府秘传的修为却不算jing湛。故而这天一玄冰大阵和神宵三十六雷法威力虽大,却分别放在的第三层和第二层。

    上元八景符后四景四境,乃是荒异境,天宫境,天外天境,元古境。

    元八景符后四景四境,乃是荒异境,天宫境,天外天境,元古境。每一景一境都具有不可思议的法力,乃是红发老祖嫡传的道术,象山真人三十年元神大成的功力绘制,威力比前四景四境都要厉害的多。前四景四境只能对付炼气第六层丹成以下,想要对付更厉害的人物,就要把对方困住幻阵中才能发挥威力,但如果真个对敌,哪里有许多机会,让你把人困入?

    后面四景四境却连炼气顶层高人也能抗衡,只有把后面四景四境练成,才能把上元八景符中的幻阵威力悉数发挥。八大幻阵层层叠叠,便是元神高手一个不察,也有可能被困住一时三刻。对付一般炼气第九层的敌人,几乎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焦飞从顾颦儿处学过祭炼上元八景符的口诀,此时重新功力又大增,祭炼此符就一点不难。

    荒异境中有无数珍禽异兽,焦飞一踏入进去,就看到铺天盖地的六翼金蝉,他刚施展法力杀了一层,又有戊土真蝗飞起,若不是焦飞知道荒异境的奥妙,说不定还真要给这无情无尽的虫海包围。他连续冲破了六种上古异虫围杀,就见到上万火鸦,再后是青鸾,狡马,玄龟,狻猊,貔貅,避邪,虎豹狼虫更是不必细表,焦飞把天河九箓剑诀交错运用,终于杀透了重围,看到了一座龙虎祭坛。

    焦飞一伸手,这座龙虎祭坛就飞落他手,荒异境中的异兽凶禽,奇虫,树妖,花鬼悉数散去,破去了荒异境之后,焦飞立刻冲入了天宫境。这一层却是宛如传说中的天庭九帝所居宫殿,这天庭九帝在许多笔记,小说,文章,乃至诗篇中都有记载,焦飞修道之后,当然知道这世上并无天庭,自然也无天庭九帝。追本溯源才察觉是真宗和尚转世后所创的如意书坊所捏造,如意书坊之前刊印之著作并无这种说法,如意书坊所出之文章,却把这天庭九帝渲染的神威无穷,乃是天庭至高提统帅,分为四御五辅,天下神仙都在其中管辖。

    象山真人自然是知道天宫有无的,但是他这上元八景符之法取自他师父红发老祖的上元八景楼,红发老祖便在其中自开了一处天宫,却是比如意书坊主人想出这主意来更早。两下只能说是巧合罢了。

    焦飞信步流连,走上了一ri,仍旧繁花不穷,美景不尽,路上白云铺满,左右琼瑶开放,玉浆潺潺,无数天兵,侍者,力士,土地锄花种草,大兴土木,还有无数美貌的仙子,载歌载舞,欢愉嬉戏,就是无人来理会他。这才忽然醒悟,把身一摇化作参天大鹏,一翅飞过数万里,这才见到了天宫境的zhong yang有九座宝殿。

    焦飞暗暗惊奇,心道:“亏得这上元八景符无人住持,不然我不知要经历多少艰辛,才能到了这里。”

    焦飞把这九座宝殿一收,天宫境顿时化为一片白茫茫的云团,不知几千万里远。后面的天外天境却是广大无垠,把九天银河,诸天星宿都搬来其中,天宫境已经算是广大,天外天境比天宫境犹广大千万倍,焦飞只觉得自己历尽了千万年辛苦,才从所处的一个不知名的星宫找到了回家之路,突破了九层天罡大气,见到了中土神州的那一刻,这一层天外天境亦被他祭炼成功。

    上元八景符的第八层元古境,却是重现了天凰开天辟地的故事,把创世七凰开辟这个世界,化为ri月,冥狱,把这个世界牢牢保护起来,宛如让人经历了千百世代,从太古洪荒活到了现在一般。七凰创世之后,便有无数天外来客定居中土世界,九种真龙便是第一批,其他上古神魔,异兽,亦接踵而来。

    创世七凰携带来这个世界的部下,那些飞禽走兽所化的妖族,不能抵挡这些太过神魔,娲凰为了驱逐这些不速之客,这才和上古神魔一场大战,取了无数神魔之血,捏造了人族,渐渐人族兴起,在娲凰的率领下,渐渐把上古神魔驱赶走,只剩下了一小部分,也无能为力,不能危害这个世界了。

    只有龙族实在太过强大,创世七凰又把大部分力量用来维护这个世界周全,这才签订了协议,把无边大海让给了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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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玄山龙虎派

    赤龙子,杨明河

    龙虎金丹

    龙虎山

    “总统天地一切神鬼,诛服邪魔,斩灭妖jing,征灵召气,制御山川,涤荡气秽,章奏传驿,达通神仙,莫先乎正一。”

    特se,召神

    道法

    太上正一盟威法录

    法术

    太上正一右灵召百鬼箓

    太上玄天真武无上将军箓

    西玄山龙虎派的正宗道法《太上正一盟威法录》在道门九大派中独树一帜,不似天河剑派有三三法四诀,也不似漓江剑派有三种道法,他们这一派人人修的是一般道法。而且西玄山龙虎派讲究血脉相承,自来只有张、杨、王三姓,不收外姓弟子,派中道士都是族亲。

    从《太上正一盟威法录》中衍生有两脉法术流传,一脉就是《太上正一右灵召百鬼箓》,另一脉是《太上玄天真武无上将军箓》这两脉法术各有侧重,那召百鬼箓并非征召的天地生成之鬼,而是它门中供养的祖灵,每一尊祖灵生前都是来历不凡之辈,死后经过龙虎派历代真人供奉多年,便能具有莫力。凭着这些千年供养的祖灵,龙虎派门下弟子纵然道法低微,只要一纸符箓就能召唤出来大有力量的帮手。

    这些西玄山龙虎派供养的祖灵,平时都沉睡在西玄山在中原各地所建造的龙虎玄坛中,但有西玄山出来的弟子遇到了危险,把本门符诏点燃,最近的龙虎玄坛中沉睡的祖灵立生感应,顷刻间就能赶来应援。

    只是这法术也有弱项,只要炼就这《太上正一右灵召百鬼箓》的西玄山弟子,距离最近的一处龙虎玄坛也还是太远,不是法术不灵召唤不到,就是召唤来已经事过境迁,远水不解近渴。

    故而《太上正一右灵召百鬼箓》的法术,在龙虎派中要比《太上玄天真武无上将军箓》级数低些,只合西玄山龙虎派的外门弟子修炼。内门弟子,比如杨明河之流,都修炼的更高一层的《太上玄天真武无上将军箓》,这部法术是在炼就龙虎派本门的龙虎金丹之后,凭着本身炼就的金丹化为一座小小的龙虎玄坛,自家就能随身带了数名祖灵护身,不用借助各地的龙虎玄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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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山教

    教主座下的七大长老,亦是天下最顶尖的宗师级高手。

    竹山七宝:七宝翠竹杖,乾焰火竹剑,百鬼锁yin袍。

    都天玄冥策,能够把击杀的敌人魂魄收入其中,练成都天鬼将,玄冥yin兵,有了此物就等若有千军万马随身,纵横天下大可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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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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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派(红发老祖所创)

    特se,上元道统,炼器第一

    上元经箓

    乾清上元太乙神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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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崆峒派

    特se,刀,兽,阵,火,雷

    霹雳剑遁,霹雳剑诀

    景霄大雷琅书

    太乙刀圭金丹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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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

    怒山真人,清虚子,燕惊邪,谭道姑,于琼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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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派

    特se,上清道统,雷法

    道法

    叱雷真解

    上清五雷经箓

    法术

    上清太乙神雷禁(yin神罡煞)

    九天御雷印(yin神炼法)i640

    ...

第一章 邋遢道人

    大唐天宝九年,天下承平,正是安居乐业的气象。

    这年风调雨顺,白石镇上便是借了这个好世道。虽是偏远小镇,也欣欣向荣,阖家欢乐。百姓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世间有异贾,专售荒唐梦;以慰失意人,闻者购如风……莫问梦醒时,图乐在梦中;人生是何物?百年一场梦。”

    一名道袍污渍的苍老道士,前面放声高歌,后面十余名顽劣小儿,不住的掷些砖头瓦砾,在后面起哄。这苍老道士身材极是高大,面上已经被泥垢厚了一层,连喜怒也不大看的出来。须发纽结成一团,也不知几时没修理过仪表,灰乌乌的只能看得出年纪已经甚老。

    众多小儿追打,他浑然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放开大步,转眼间已经从街头走到了街尾。那些顽劣孩童追不上他的步伐,渐渐被他抛远。

    此刻夕阳降落,两名刚刚离开书塾少年,瞧好路过这条小街。

    其中一名面容蜡黄,看起来便有几分泱泱的少年,本来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来。可是那老道跟两少年交错而过的时候,那蜡黄脸的少年猛地盯着那道士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他的同伴比他略微高大些,也显得健壮敦实。圆圆的脸庞红润油光,一身的丝绸袍子,腰悬丝绦上挂有一块白玉,显见家世颇为宽裕。察觉到蜡黄少年的异状,他转头顺着同伴目光看去,嘟囔了一句:“原来是个肮脏道人,这有什么可看?”

    蜡黄脸的少年,微微一笑,双眼一转,显得灵动之极。他也不说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有些事情晚些回家,你看到我娘亲,别忘了帮我分解一声。”

    言闭也不等那敦实少年回答,匆匆把手中的书卷塞在同伴手中,撒腿跟着老道的背影便追了下去。

    这两名少年原是邻居,蜡黄脸的少年叫做焦飞,敦实点,家境宽裕的叫做孟宽。

    这焦飞天生身体便羸弱,但是却生性好动,每日里都有无数的蹊跷点子出来,四处淘气。他父亲也念了几年的书,作些小本生意,为人老实。眼见这儿子不好管束,便狠狠心交了些束修,把他送进了本地素以严峻闻名的荆夫子门下读书。

    虽然焦飞顽皮,但是为人却极是聪颖,读书一目十行,琅琅上口,甚得荆夫子欢心。跟他父母言道:“此子读书深得精意,日后若是科考,必然有一分出路,前途不可限量。”反而劝他父母,不必多加管束。得了夫子的赞许,他父母也宽慰这孩儿日后能有出息。虽然焦飞依旧喜欢做些古怪出来,家中也不大管了。

    孟宽比起焦飞来,虽然身体壮实,但是机灵上却差的远了。读书比焦飞早了半年,如今焦飞已经读到论语,史策,他却依旧在三字经,百家姓上晃荡。

    刚才焦飞便是眼尖,发现那些孩童抛掷的石块,并无一块砸在那道人身上。孟宽不觉得这有何奇怪,他却看出来了,那些孩童石块出手后,不知怎么便慢了许多,无论那些孩童使了多大的力道,都是巧巧在那道人身外半尺许力尽跌落。

    这般有趣的事情,焦飞哪里按耐的住性子?他一路跟在那道士身后,缀出七八条街,心里更是暗自惊讶。

    那邋遢道士似乎脚步也不甚快,但是他拼命跑来,也只堪堪能吊住背影,想要追近一步也是不能。

    “这道士果然有古怪!”

    焦飞心下好奇,脚步更是不停,但是他身子并不强壮,跑来跟去,只觉得双腿逐渐酸软,渐渐懈怠起来。

    眼见那邋遢道士背影越来越远,焦飞心里一急,便不顾的大声呼喊起来:“前面的道长,请留步!小子有事问讯!”

    “道长!道长!”

    焦飞喊了几句,那邋遢道士直似未曾听见,大步迈开,越走越疾。焦飞眼看追不上人,心里十分沮丧。但是却不舍得放弃,依旧勉力跟去。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处巷口出来,焦飞跑的猛了些,收足不住,迎面跟对方撞在一起。只听得,哎哟!一声,娇媚的呼痛声。焦飞便把对方牢牢压在身下。

    等他定睛看时,却识得是白石镇上有名的风流俊俏寡妇,林寡妇的独生女儿,林小莲。这女孩跟她母亲一般,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十足美人胚子。只不过亦继承了母亲的泼辣脾气儿,向来不受人欺负。焦飞暗道一声:“不好!这小女孩可不好招惹,我先闪了再说!”

    焦飞此时正好扑倒在林小莲的身上,女孩娇怯怯的柔软身子,给他压在地下,一时秀眉微蹙,还不得缓和来。焦飞爬起身形,他倒是心肠不恶,匆匆扶起了林小莲,连连道一声:“我刚才鲁莽了,有事先行一步,回头来再给林家妹子你道歉!”

    林小莲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焦飞一溜烟的已经没了踪影。看着焦飞的背影,林小莲恨恨的一跺莲足,娇声骂道:“焦飞你等着,一会不来道歉,我找上你们家,请你父母来评理!看他们不打的你两股开花!”

    白石镇并不甚大,只有数十条小街,经此耽搁,焦飞直到跑出了镇外,再也不见那邋遢道人的踪迹。他踌躇了几分,闷闷不乐的回转镇上。在他心中,那道人必有古怪,只不过,究竟古怪在什么地方,他还不甚明白。

    读书之余,焦飞学力有闲,便读些闲散书籍,前人笔记。对道士求仙的传说颇为艳羡。今日见到了一个异人,却无缘结识,也由不得他不沮丧。

    等焦飞回到了撞翻林小莲的地方,却看到这女孩正跟两位女子说话。

    焦飞生长在白石镇上,从未离开过此地半步。这白石镇虽然不算偏僻,但是却也甚少外来过客。这两名女子,年纪也不甚大,长者不过二十七八年纪,少者也有二十二三。俱是长身玉立,一身白色绢衣,不施粉黛,却肌肤如玉,自有一股馨香之气袭人。

    这两名白衣女子,年纪略大的那位,脸上双眉入鬓,凤眼含威,纤纤如修束的腰上插着一口连鞘短剑,虽然跟林小莲说话,和颜悦色,但是身上的一股威势,却让镇上几个泼皮汉子,不敢随便靠近。年少的一个,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慵懒倦色,但是偶尔双目一扫,眼神竟然说出不的明亮。焦飞只看了一眼,就心下一颤,只觉得就是深夜望天,看到的星辰也不过如此。

    焦飞本来不想跟这两名女子接近,不过他想到,自己若不去跟林小莲道歉,方才这小妮子威胁要去告诉他父母。没奈何,焦飞只好不情愿的走近三人,也不看那两名年轻女子,只是对林小莲说道:“林家妹子,我刚才去追那道人,误撞了你,你可别见怪!身上哪里还痛不?可需要我去买些跌打药酒来,请林阿姨给你敷上?”

    林小莲看到焦飞眼睛贼溜溜的在自己身上乱晃,也不知怎地,心里一慌,脸上微微现出红晕。她心里已经完全不在刚才被焦飞撞到的那件事情上,心思直飞到了昨晚。

    镇上有名的媒婆六姑,昨晚跑到她家,跟她母亲提起她的亲事来。而来提亲的人家,就是焦飞的母亲。当时母亲满口答应,她自己羞红了脸,躲在内房听了个真切。焦飞为人聪明机灵,向来名声不坏。林小莲自己也有几分允意。今日偶然遇到焦飞,林小莲禁不住羞涩的想道:“也不知焦婶婶,有没有跟他说起提亲的事情!他今天是有意来撞我一下呢?还是有其他意思怎的?难道对我的模样女红还不满意?”

    林小莲神飞物外,焦飞的话,她便没听的进去,只是诺诺两声,显得颇为淡漠。

    正跟林小莲说话的两名年轻女子,看到焦飞过来,神色都颇有些古怪。听到焦飞说去追那名邋遢道人,都显得极为紧张。那名年长的女子,忍不住说道:“这位少年!你可知刚才有多么危险。那道人乃是……”

    年长女子话还没说完,那名年少的女子,便微微一碰她的同伴,那年长的女子顿时醒悟,住嘴不言。

    林小莲心思都在焦飞身上,这个平时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根本没注意到这两名女子态度有异。但是焦飞早就感觉这两名女子来路奇异,听得这一句,心中暗暗把这两名女子,划为跟那邋遢道人算作一路,心中顿时火热起来,便试探着问道:“不知两位姐姐有什么事情要做,如果我林家妹妹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略微帮忙。若是两位问路,这白石镇上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年少的那名女子,嘴角一抿,微微笑道:“我们是带发修行的女冠,这位是我师姐越轻寒,小女子孟阗竹。我师姐妹是为了去长安,路过此地,想请问两位,这镇上哪里有住宿的所在!”

    焦飞满口应道:“我们白石镇,只有一家客栈。客房常年没人,两位不妨跟我来,在下领两位前去好了。林家妹妹,若是你没什么事情,便先忙去吧!”焦飞看林小莲半晌不语,生怕这丫头寻些衅头,让他不好答对。急忙揽了差使,抢先走了。

    孟阗竹见焦飞伶俐,有问必答,便旁敲侧击了几句,问起那邋遢道人的事情。焦飞自然就把看到那邋遢道人投石不中,步履如飞的异状说了。越轻寒听得几句,知道焦飞和那邋遢道人也只是一面偶遇,便不再关注,倒是孟阗竹和焦飞多对答了几句,露出了几分笑意。

    焦飞带了二女,到了镇上的那家客栈,孟阗竹要了两间上房,见焦飞仍旧梭巡不去,便招了招手,焦飞顿时大喜,跟着二女到了客房中。越轻寒本来有些不解,但是她素信孟阗竹的聪明,便不言语。

    到了房中,孟阗竹笑道:“焦飞小哥,你如此聪敏,能看出那道人的不凡,自然也看出来我们姐妹不是常人。我和师姐,乃是漓江剑派的女弟子,修炼的是出世的道术。此行是师门有重任在身,不能泄露行藏,还望你不要把我们姐妹行踪,宣扬出去。”

    焦飞这个时候却规矩了起来,他平时读书,深知仙道难求,就连前朝皇帝费了无穷心力,也不曾有仙人垂怜,他好容易一日遇上了两遭,怎肯轻易错过?扑通一声,焦飞拜倒在地,坚毅的说道:“小子平时也读过几本书,深羡世外逍遥,想求两位姐姐带挈修行,我极能吃苦,绝不会半途而废。”

    越轻寒正要拒绝,孟阗竹却偷偷的摇了摇手,温和说道:“我们尚是初入师门,肯定不能收徒,不过我漓江剑派倒是有几位师兄,道行高深,不输那些前辈,若有机会,我愿帮你说合,只是成与不成,要看你的机运了。”

    虽然孟阗竹说的颇为和缓,但是焦飞去仍旧十分失望,自忖必是自己的根骨不够,未能让两女答允下来。他颇为沮丧的想道:“听说修道的人,没有仙骨,仙根,或者上辈子的根脚,往往事半功倍。那些有道之士都喜欢有天资的弟子,我倒也自负聪明,读书一目十行,过眼不忘,就是不知修仙的根骨是上佳还是平庸。”

    孟阗竹安慰了焦飞几句,便打发他离去。

    焦飞怕纠缠下去,反惹二女不快,只能怏怏离开。

    回到家中,亦有些闷闷不乐,他父母甚少问及焦飞学业,只是唤他早早吃了饭,便令去安歇。

    若是平时,焦飞不肯早睡,便寻些闲书来看。只不过,今夜这少年突然觉得烦恼上心头,手上半本《禹鼎志》看了三页,便怎么也看不入脑去。这禹鼎志乃是当朝一名落魄秀士吴承恩所撰,文中将大禹治水诸般神奇传说,掺杂在一起,写成轶闻志怪。虽然文笔零落,倒也奇趣盎然。平时焦飞对之爱不释手。

    既然无心读书,焦飞便吹灭了油灯,双手抱枕,胡乱的想着心事。

    跟平常少年不同,焦飞天生便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小时懵懵懂懂倒也罢了,后来入了学堂,见识开阔,不但没有因为学识长进而解惑,反而更多问题纷至沓来,令这少年心中疑问更多。

    今日看到那名邋遢道士,为何竟能让石块不落身上?便叫焦飞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那位道人究竟是何来历?似乎听越轻寒,孟阗竹两位姐姐的话里,还认得这位道人,只是关系不大和睦。难道是邪魔外道,甚或妖怪成精?”平时看多了神魔志异的闲书,焦飞小小的脑海中奇异的念头更是越来越多,那老道的身边也被猜测的越发奇怪。

    这一夜,焦飞也不知何时想的迷迷糊糊便沉沉睡去。等他醒来已经是天色擦亮。双眼一睁,焦飞胡乱穿了衣服,便跑出门去,连母亲唤他吃早饭也不应声。

    焦飞一夜胡思乱想,却给他想起一事。“那老年邋遢道士出了白石镇,半夜又会去哪里安歇?白石镇之外,数十里内都没有人家的?”

    觉得自己的想法大有道理,焦飞这般急匆匆就是要去白石镇外的一座破败许久的庙宇查看。跑出了白石镇外,焦飞心中忖道:“这附近只有一座破败的小庙,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也不失为一处落脚的所在。那老道士必然在那里过夜!越轻寒,孟阗竹两位姐姐不肯带我修仙,不如再去这位道长处碰碰运气。都听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长生不老,无穷法力,怎么不比劳劳碌碌一生,最后一命归阴,只落得镜花水月一场空的好。”

    有了这个念头,焦飞轻车熟路的向那座小庙摸去。这附近的地方,早就被他四处玩耍过不知几多遍,那座小庙就是闭着眼睛,焦飞也绝走不错路径。

    “咦!那里好生古怪,竟然是怎么了?”

    焦飞目光锐利,还没到小庙前,就已经看到那里被一团浓黑无比的雾气笼罩。他虽然胆大,却不鲁莽,立刻找了可以藏身的大树,爬了上去。接着上面茂盛的枝叶,将自己隐藏起来。

    小庙外,几道青白色的光芒,游走如带,又好似电芒光火,围着那团黑色雾气来回旋转,似乎想要冲了进去。但是那团黑色的雾气,却也奇特。平常的云雾,风儿一吹,就四散开来,而这团雾气,却凝聚的宛如实质,黑的有如墨汁般。无论那些青白电光如何缭绕,都不见丝毫动摇。

    焦飞看的目瞪口呆,心道:“这世上原来真有法术,这里难道是仙妖斗法?果然打的不亦乐乎,只可惜我都看不清都在打些什么?”

    随着天色由朦朦,变得大亮。

    那几道青白电光,似乎有些退缩,擎动之间突然光芒大盛,摆脱了黑色浓雾的纠缠,掉头破空,飞上青云,转瞬间消失。

    而那团雾气,则在青白电光消失之后,倏忽缩小成一团,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一个身影,焦飞眼尖,看到正是昨日见到的那名老道士。这老道士大袖一挥,把那团雾气收入其中,随手拍拍污渍通身的道袍,眼神却若有意,若无意的向焦飞藏身处看来。

    亲眼看到这老道士居然有如此神通,焦飞心下踌躇片刻,想道:“我若是出去,这老道士不怀好意可怎生是好?可是,若是继续躲藏,先不说未必瞒得住,岂不是可惜了这次得遇异人的机会?”

    焦飞虽然年纪幼小,却是极有决断之人。当那老道士沉吟片刻,正要离去之时,纵身一跃,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远远的便高声喊道:“这位道长请留步!”

    这次,这年老的邋遢道人却没有象昨日般离去,只是脸上的神色木然不动,全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焦飞跑到切近,张口两三次,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那年老的邋遢道士,声音嘶哑,犹如破败金铁摩擦,先开口问道:“小施主叫老道留步,不知有什么见教?”

    焦飞平时千伶百俐,这会不过一时无措,那老道士一开口,他就回过神来,恭谨的说道:“小子昨日就见到道长非同俗流,有心请益。只不过及不上老道长健步如飞,没有来得及跟上。不想今日又有幸遇到,小子想请求老道长收我为徒,潜修仙道!”

    焦飞对刚才见到的异事,半字不提。这也是他聪明之处。刚才那老道士通体黑雾缭绕,怎么看也不似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过,他焦飞只求能修炼些奇异手段,至于拜师的是正道仙长,还是邪道妖魔,倒也不在他顾虑之内。

    那名老道士,半晌无言,眼中却射出奇光,焦飞只觉得被这老道士一看,全身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洞穿了一样,头脑更是昏昏欲睡。

    他也不知怎么,心里却有些害怕,脸上却极力坚挺。暗道:“难道这老道其实是吃人的妖怪变化来,想要迷昏我再细细烹饪?也不对,我这等力弱的孩童,他一拳一脚就打发了,何必用甚妖术?”

    焦飞虽然飞扬跳脱,但是心智却甚为坚毅,在那老道士的奇术之下,竟然不曾退缩。

    这道人也颇为惊讶,这个孩子倒也不错,居然撑得住我的扣心术。他本来是有事路过此地,并无收徒之念,也不知怎么心中一动,说道:“你这孩子倒也不错,虽然根骨差些,难得心窍伶俐,灵识坚固,也是个修道的好材料。若是你真的愿意,便跟老道走吧!”

    焦飞愕然一愣,他虽然有心跟这老道士学些本事,但是却从未想过离家出走。这老道士言下之意,想要带他离开,这又怎么跟父母交代?

    焦飞心里正混乱间,那老道士也不理他,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内心天人交战,焦飞蓦然狠狠的咬牙,一声不吭的跟着这老道士,迈开脚步。

    老道士似乎有什么急事,只是一味赶路。焦飞原本体质便弱,赶了大半天的路程,已经疲累欲死,只不过一股莫名其妙的倔强,让他坚持了下来。

    眼看已经过了午时,老道士随便在路边找了处平坦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去拂拭尘土。此刻,本来他冷淡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赞许。

    看焦飞正要扑倒在地,老道士突然问道:“你既然意欲拜我为师,可知老道是什么来历?”

    焦飞四肢疲累的直欲折断,早上又没吃饭,早就饿的前胸跟后背贴到了一起。听到老道士问起,有气没力的回答道:“小子不知,还望师父解说!”

    那老道士微微一笑,说道:“我蓝犁收徒可没有这么容易。你现在还不算我座下弟子。要入我门墙,你还需证明自己足够勤力。看你这般疲累,我先传你一份口诀,可以增强体质,不畏赶路之苦。”

    老道士对自己的来历只字不提,只传授了焦飞一份口诀。这道口诀只不过千余字,其中道理甚是深邃奥妙。虽然老道士解说的十分详尽,焦飞也不能尽数明白。好在他非但聪明过人,记性也是极佳。不用老道士说上两三遍,就已经把口诀牢牢记住。

    老道士看到焦飞如此聪慧,也颇欢欣,说道:“你能在众人之中,看出老道有些异处,眼力细心都算不错,不过修道便是艰苦之极的事情,你要是不能隐忍,此刻便回家去。这份口诀,算是老道补偿你今日赶路的辛苦。这门黑水真法,修炼到了极致,可以把天下水流任意指挥,雪雾冰霜,云蒸雨露无不随心所欲的操纵变化。”

    焦飞赶路了这么久,吃尽苦头,要说心里不后悔,那是假的。但是他也颇有几分韧劲,怎么也不肯在这个时候松口退缩。连连辩解说:“我不怕吃苦!”

    老道士嘿嘿一笑,也不追问,任由焦飞细细体会黑水真法的口诀。老道士似乎也不想继续赶路了,便在一旁闭目打坐起来,焦飞虽然肚腹饥饿,但是也无可奈何。他慢慢琢磨黑水真法的口诀,试着催动体内气息,大半个时辰过去,虽然没有感到任何气劲流转,却意外的恢复的神采奕奕,就连肚子似乎都不那么饿了。

    虽然闭目养神,但是蓝犁道人却对焦飞的变化了如指掌。他第一次路过白石镇,便被焦飞看破端倪,当时蓝犁道人也颇为留心。第二日焦飞出镇寻他,蓝犁道人才突然心中一动,起了收徒的念头。这入门的第一关考验,便是这黑水真法。

    “若是你受得考验,修成了黑水真法,便有资格继承我的衣钵。若是受不得这份考验,那么你所学也足够在这个红尘中搏个荣华富贵,也算你遇我一场。”

    蓝犁道人心中做如此想,便自行入定,片刻间就神游物外。

    焦飞从来不曾离开白石镇半步,有些见闻也不过是从书本看来。他若是稍有见识,便会晓得蓝犁道人是什么来历。

    上古之时,人们畏惧天地灾劫,生老病死,因此苦思超脱万丈红尘之道。历经无数先贤智慧跟体验,终于发展出了修仙之道。

    其中,按照法门的不同,更分为四大流派。其一,便是玄门道家。此派以太极五行,八卦九宫,河洛星象为道理,勾通天地元气为根基,修成无穷手段,乘烟霞,御云气,消遥自在。其二,便是神宗魔门。此派以追求上古神魔之力为目标。崇尚自然,不分善恶,任意所为,无拘无束。其三,便是释家佛门。此派认为,肉身乃是度世宝楫。不假外求,自然拥有蕴涵无尽能量之宝藏。生于世上,度人度己,与人为善,戒伤性命。其四,乃是旁门杂家,世人把不入三流的修行者,尽数归入其中。旁门杂家的理论纷杂,修行法门亦是种类繁多,极尽穷思。

    这四大流派,都有自己的代表人物。便是道门十祖,魔门五帝,跟佛门的四大圣僧,以及九大散仙。这些顶尖的人物中,都有数千上百年的时光,不曾踏入人世。其中蓝犁道人便是魔门北斗大帝亲授弟子之一。焦飞跟随蓝犁道人去了,白石镇上却闹翻了天。他父母哀求镇上人们,把附近的危险所在搜寻了遍,却是一无所获。焦飞父母甚是悲伤,只道焦飞已然遭遇不测,便去林寡妇家里欲退了这门亲事,却没想到林小莲怎么也不肯,只说:“小莲虽然是个普通女孩儿家,也知道婚姻乃是大事,岂有这般草率之理?若是几年后焦飞回来,我哪有面目做人?”

    林寡妇甚是娇惯这女孩儿,便是这等大事,也由得女儿自己做主。焦飞父母甚喜小莲有这般贞洁,又被说的起了一丝念想,退亲的事情就作罢了。

    大唐立国以来,就以长安为都城,这座城池,虽然延续了前朝的建筑,但是也大肆翻修过两次,规模更是扩大了十倍以上。隐隐已经是天下第一雄城,富豪奢华更是世上无双。

    跟着蓝犁道人,一路行走匆匆,非止一月,焦飞终于踏上了长安的土地。

    一路上焦飞苦练黑水真法,竟然已经有所小成,能够凝聚出一团淡淡的水雾在手心,任意控制在尺许方圆内飘转。

    蓝犁道人赶来长安,是因为半月后的长安大典。据说当今天子李膺正值百岁大寿,特意邀请天下佛道高人前来长安,举行水陆大会。并且让这些佛道高人们,向苍天祈福,给他延寿一纪。

    要知道,生命寿元乃是苍天所辖,即便帝王将相,位及人臣,权顷四海,富甲天下。这寿命也不是说延长就延长的了的。这次祈福大会,更是当今佛道两门的一场盛事,各路散仙,游僧,方士,术者前来共襄盛举者,不计其数。

    不过真正的有道之士,都在深山古洞之中修行,往往一坐便是千百年,其中不是多少王朝兴衰,这些求问长生之人哪里有暇去理会?此刻赶往长安的,到有十分之九无甚法力,只是混吃喝的骗子。

    焦飞也问过师父,为何要来长安,蓝犁道人却不答他,只说到时自知。焦飞虽然心头疑惑,倒也不敢问了,只是每日苦练黑水真法。

第二章 黑水真法

    这黑水真法,共有十三层境界,乃是神宗魔门嫡传。

    修炼到最高层次,不惟是操纵水流,更能与真水之力合一,化身黑龙,腾云驾雾,操雷控电,兴云布雨,呼风喝浪,威能无穷,神通广大,与上古时候的真龙也相差无几。

    黑水真法修炼到极致所化的黑龙真身,虽然比不得神宗魔门的十大魔神厉害,却也算是第一流的法术了,真到了修行大成,普通修行之士也尽非敌手。只是修行甚难,若无勇猛精进之心,一路硬闯,不生丝毫怯意,往往便会停滞不前,苦修数十年而无寸进。

    这些事情,蓝犁道人都不曾说给焦飞知道,这些修道的禁忌,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加缩手缚脚。焦飞又是少年心性,从小就艳羡古书上诸般传说中的仙人,修为的极为勤勉,倒也符合了黑水真法修习心境。

    焦飞跟着师父,寄居在长安的一座极为偏僻的小道观里,蓝犁道人也不出门,只是整日闭关打坐,焦飞不敢偷懒,左右也没什么事儿,一天到有七八个时辰在琢磨黑水真法的精义。

    他们师徒寄居的那座道观甚是破旧,但是却有十几亩薄田,算是有些出产,倒也不用去操心饮食。那道观只有一个年迈的老道士,带了两个徒弟,都是气息奄奄,行将倒毙的模样,整日价比焦飞的师徒要懒上十倍,往往饿上三五日,才却不过腹中饥火,勉为其难的做上一顿饭。

    焦飞本来以为这家道观甚穷,没有存粮这才如此,后来知道真相,只能默然无语,接过了这炊食的责任。

    虽然焦飞在家时,从未进过庖厨,但这种事儿本来便不难,也无需什么天份,想要做到天下美味,那是肯定不能,不过让观中大小五口吃到饱,却是闲事一件。

    除了这两件事儿,焦飞别无烦扰,在这座道观住了十余天,偶然听得道观外行人路过,谈起明日就是长安水陆大会之日,便起了心思,想要去看热闹。

    只是蓝犁道人平日沉默寡言,便有几分难以接近,他这个徒弟还是暂时记名,当然不敢擅专,私自离开道观,便去向蓝犁道人求恳。

    正好蓝犁道人打坐醒来,听得焦飞要去观看水陆大会,微一思索,居然便答应了下来,说道:“这水陆大会上多半都是些没甚么法力的骗子,但也不保,有几个高人藏身,你看热闹便罢,但是不许惹事。我这里有一袋金子,你顺便买回几件道袍来,既然入了我门下,不可再做俗家打扮!”

    焦飞接过师父给的口袋,便是心中一跳,暗忖道:“便是白石镇上最富庶的大户,家中也未必存有这许多金子,看来修仙之人能够点石成金之言,非是虚假,日后我定能学到这般法术。”这一口袋金子,让焦飞更坚定了求道之念,他出门而去,按照平时跟寄宿的道观中,两名小道童打听来的路径,直奔长安最宽阔的朱雀大街。

    时大唐乃天下第一富庶国家,不但朝中政治开明,有良相名臣治事。更有开疆拓土的猛将,屡次远征西域,皆大胜而归,武功鼎盛,诸夷宾服。兼且文风开放,文坛大家辈出,华彩文章远超前代。西域,海外诸国,无不敬仰大唐文明,源远流长,常有使节团来朝拜,甚或诸国王子国主,亦有长居长安,不舍离去者。

    光是这长安城的气象,便有诗曰:“好城好景看不足,西域胡娘舞姿翩”之感慨。

    朱雀大街乃是长安正街,从长安城正北的玄武门直到皇宫之前,都是坦坦荡荡的一条笔直大道,宽阔足够容纳八架马车并行,玄武门两侧,更有东市西坊,乃是长安城,乃至大唐,甚或天下最为热闹,繁华的集市,不要说大唐国物产,就算是西域的马匹,兵刃,海外诸国的香料,奇巧之物,都是应有尽有。

    大唐当今天子李膺,欲举办的水陆大会,便在这朱雀大街上举行。焦飞走迟了一步,到了朱雀大街时,只见街路两旁人山人海,他欲待挤进去,却力气不继,只能在外围搬来几块砖头,垫了脚张望。

    从玄武门陆续走进一批批的僧道异人,有那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却显得器宇轩昂者,也有着手下弄个大托盘捧了,有吹吹打打,前呼后拥,自己却端坐不动,显示高人一等者。当今天子好道,因此这番不远千万里来长安之人着实不少,甚至西域胡僧,海外怪人,亦参与此盛事。

    焦飞毕竟跟蓝犁道人学了一月有余的黑水真法,平时凝聚法力于双瞳,便能看到周围人身上有一圈隐约灵光。他眼光虽然不算锐利,却也看得出来,这些僧道异人,十分之九,没有什么本事,眼中神光散乱,头顶不见灵光,显然是半分法力也没有的骗棍。剩下的十分之一,虽然比寻常人强些,却也有其极限。

    不过也有那看起来颇为奇异之士,焦飞看了小半个时辰,见到一个乞丐,腰盘巨蛇,闯入了朱雀大街。这乞丐双眼中似有红光吞吐,头上有一股黑气隐隐约约的冲霄。显然便是他师父所说,是个不知什么原因,藏身在这些骗棍之中的高人。就连那乞丐腰间的大蛇,也通体赤红,罩了一层火光般的妖气,顶门上隐约有独角隆起,双目如电,蛇信吞吐,其疾如电,显然也非是常物。

    那乞丐面目凶恶,腰间又盘了此等恶物,果然无人敢靠近他,任凭这乞丐闲庭信步,走在朱雀大街上,宛如状元公游街般洒脱。

    焦飞正看的赞叹,突然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焦飞顿时立足不稳,从站立砖头上跌了下来,他回目正要怒斥,却看到一个白衣少女,略带歉意的一笑,虽然年齿尚幼,但是明眸皓齿,肌肤如雪,盈盈一笑,宛如异花绽放,不可方物,是个十足的小美人胚子。

    “是后面人太拥挤,这才不小心推了公子一把,苏环别非有意,还望公子勿怪!”

    焦飞往后一望,却不见这白衣少女身后有人,心中微觉奇怪,但是一股恼火却渐渐平息了。回礼道:“些许小事,小姐无需介怀。只是此地人多,还望小姐多加小心,免得跌伤了。”

    焦飞虽然诧异这少女如此美貌,怎会独自上街,却也不想多惹事端,只当那女孩儿也会自行区处。没想到这个叫苏环的少女,却扯了扯他的衣袖,温言软语求恳道:“苏环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就是想要看看一眼水陆大会,只是来的晚了,个子又矮,什么也看不着。不知公子可否借足下几块砖石,让苏环看上两眼?”

    焦飞也是心思剔透的少年,闻言一笑,倒是让开了位置,让那女孩儿登了上去。他看了许久,倒也看不出来这水陆大会有甚奇异,虽然确实热闹,不说本土的僧道异人,有诸般做派,还有那海外奇异人士,吐火吞剑,把戏极多,那是白石镇上无从得见的奇景。但真正的高人,却寥寥无几。

    若是焦飞还未拜师,当然看的兴高采烈,当他拿这些人跟师父一比,顿时把大唐天子举办的水陆大会上的僧道异人都比了下去。

    “我师父半夜里都能看出来一圈黑光来,把整座道观都笼罩了,这些人加起来都没有那般强,也不知这李家皇帝,举办这水陆大会,真能够延寿不能。”

    焦飞暗自忖度了一会,偶然扭头,看到那白衣少女脸色大变,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又有十分恼怒的模样,偏偏又带了三分娇憨,着实动人。他不知那少女看到了什么,只是往朱雀大街方向一望,见到一股妖气冲霄,但是在妖气之上有有一圈灵光笼罩,气场强横为这场水陆大会仅见。焦飞心中暗道奇怪,正想是否看了热闹就回去,却听得前方有人议论纷纷道:“果然是皇家气象,这才是盛世繁华,才有这些奇人异士八方来潮。现在光是游街就有这般好看,不知待会芦席斗法是什么景象。”

    “原来待会还有芦席斗法,不知那有是什么节目,不过我到哪里能寻到一个一目了然的所在,不然这般挤挤擦擦,我身子矮小什么也看不到啊!”

    焦飞游目四顾,突然觑得朱雀大街正东,有一座高塔,他本来就是好弄奇巧的性子,心中暗道:“这座高塔正靠着朱雀大街,距离皇宫也不甚远,想必芦席斗法的时候,那李家皇帝要做皇城楼上观看,自然要距离那里近些。”

    焦飞拔脚正待要走,却听到一个温软的声音,歉意十足的说道:“这位公子,我占了你的位子好久,只怕你等的心焦,十分歉疚了。”

    焦飞听得是那少女苏环的声音,头也不回,摇了摇脑袋说道:“此等小事,这水陆大会也没什么好看,我已然看过了,便算罢了。”

    苏环嫣然一笑,当真明艳无双,素手一指焦飞刚才看过的那座高塔,低声说道:“待会就要芦席斗法了,那座塔是当朝尚书严纲,为了他母亲祈福所造,正适合观看,不如我们偷了爬上去,一起看热闹罢!”

    不等焦飞答话,这女孩儿大大方方的挽了焦飞的手儿,两个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宛如金童玉女一般,携手而行,如果不是众人都在观看水陆大会的热闹,无人关注。光是焦飞和这叫苏环的女孩手挽手的模样,便是一道极为亮眼的风景。

    焦飞虽然身子不好,瘦弱了些,脸色也有些蜡黄,但是剑眉朗目,相貌堂堂,跟随荆夫子读了几年书,略带了六七分的书卷气,自也是俊俏的少年郎一个。

    若非他有些已经有了三四分儒雅士子的风范,焦飞母亲上门提亲,林家母女也不会立时应允。除了看焦飞生的不错,配得上自家女儿,林寡妇也觉得焦飞聪明伶俐,将来大有前途,若是真的考中了举人,进士,不光是门楣荣耀,还会带契她母女二人,后半世衣食无忧,人前显贵。

    焦飞被苏环把手一拉,顿时心中一热,他虽然性子顽皮,但生性纯良,又在荆夫子门下,得以熏陶了为人处世之道,颇懂礼仪。深知男女授受不亲,不该跟这么一个陌生的女孩儿,如此亲近,但苏环身上也不知怎么,让他有一种十分愿意亲近的气息,遂一言不发的任由苏环牵手走了一遭。

    苏环似乎对长安城十分熟悉,穿大街,过小巷,便来到本朝尚书,严纲家宅的后面,她拍了拍焦飞的肩膀,焦飞知机,半蹲了下去,苏环素白的弓鞋,在他的膝盖,肩膀上轻踏,抓着墙头的青砖,便容容易易的爬了上去,骑在墙头上,向焦飞含笑招手。

    焦飞兀自感受到苏环刚才在他身上爬踏,那一股馨香无比的气息,心中正微微荡漾,突然仰首望向墙头的苏环时,心头猛然一跳,暗忖道:“早听说,修行之士,要保童男之身,纯阳之气。我好容易有了这千载难逢的机缘,跟随师父修炼,怎么见了这个女孩儿,就春情荡漾,风骚难耐起来?”

    心中有了这一份定力,焦飞不但未有拘谨,反倒也放开了胸怀,心中暗道:“只要我不生邪念,便是花丛滚过,也不打紧。本朝元稹和尚,便有那一句:取次花丛懒回顾。我为何不能学学那君子?”

    焦飞心中这么一岔念,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体羸弱,根本不擅爬墙。这般高的院墙,他本来不可能攀爬的上去,但不知怎么,心中有事牵挂,居然一翻身就上了墙头。当焦飞骑在墙头上,和苏环面面相对时,这才猛地想道:“我怎么居然也能爬上来了?”

    苏环见焦飞脸上蹭了些土,笑盈盈的伸出衣袖,帮他拂拭干净了,这才说道:“今次水陆大会,严尚书定然要陪着李家皇帝,他们家中人想必也不愿意抛头露面,那座塔上想必无人,我们赶紧去吧!”

    苏环素袖轻盈,拂拭在脸上,自由一股温香,但是他刚才已经醒悟过来,不但未有心驰神摇,反倒心胸开阔起来,对苏环这看似亲昵的举动不以为意。压低了声音答道:“正是如此,我们下去吧!”

    有了刚才的经验,焦飞往下一跳,足下也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柔劲来,居然点尘不惊,然后他便在墙头一靠。苏环抿嘴一笑,伸出小巧玉足,仍旧是踏在他肩膀上,轻轻爬了下来。只是这一次,苏环的俏脸上,竟然生出一股红晕来,看来宛如朝霞生辉,明珠泽露。

    焦飞整日价跟着师父修行,倒也不曾体悟进境如何,但是在这严尚书府邸院墙上,一上一下,顿时有了些许感悟。

    黑水真法乃是秉承上古修行之道,最重淬炼肉身。

    上古之世,神魔不分,生灵皆是强横无匹,或身材高大,宛如山丘,或三首六臂,呼风喝电,或眼如日月,掌托四海。自从娲凰集上古之民血脉,捏造生灵,后世之人血脉中便混有上古众神魔的血脉。

    神宗魔门便是以玄奥法门,寻找血脉中那一丝上古真灵,滋养壮大,最终返本复原,化为神魔之躯,威能自然强横,亦是长生正道。

    焦飞修习黑水真法,不过月余,连第一层心法也未练成,自然还谈不到淬炼身体。但是他日夜修炼,得了真水之气滋润,身体便比之前矫健一倍有余,只是真水之气,润物无声,他自己还不知晓罢了。

    这一次牛刀小试,才显出来几许不凡。

    焦飞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身体的变化上,便未有注意到苏环俏脸浮现的羞涩之意。严尚书乃是三朝元老,又是数百年流传的门阀世家,这一座宅院极为阔大,光是院落就有几十重。焦飞虽然溜了进来,但是这尚书府四通八达,处处有门,回廊无数,却不知该往何处,才是正路。还是苏环挽了他的手,前面带路,这女孩儿就像是在自家一般,绕过了几重院子,连一个严府的家人也未惊动,就来到了那座高塔之下。

    这座高塔是严尚书为了母亲祈福,特意着工匠,按照佛门最高规格,建造了一十三层,层层有佛,最顶上供奉了从长安大伏龙寺求来的大鹏明王像,虽然本名为慈恩塔,但是满长安的人都唤为明王塔,或者大鹏明王塔。

    严尚书家资丰厚,这座大鹏明王塔修建的就十分气派,从上到下,通体用青砖打造,牢固无比。因为时常会有人拜祭,平时也不曾上锁,只是素少人来。焦飞和苏环手挽手,拾阶而上,倒也别有一番幽静。待得两人登上第十三层,大鹏明王塔最高处,那芦席斗法已经开始了,满长安都听到滚雷般的喝彩之声。

    本朝天子李膺,毕竟是百岁帝王,能稳坐龙庭数十年,也并非庸庸碌碌之辈。亦担心寻来的奇人异士,都是些草包,这才在水陆大会中,设下这芦席斗法,让八方来的僧道异人,各显其能,优胜者方有赏赐。

    皇城前,已经搭起了丈六高的木台,宽长皆是百步,此刻已经有两名道人正在台上斗法。西首的道人身穿黄袍,头束高冠,双手叉腰,一口松纹剑丢溜溜乱转,只在身上身下乱飞,他的对手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年道士,一身道袍颇为古旧,双目似开似闭,双手把拂尘夹住,也不知正在念什么大咒。

    这两名道士,却都有些材料,身上的灵光比常人强胜了三五倍,尤其是那黄袍道人,身上腾起一股灵蛇般的灵气,把松纹古剑操纵的如飞一般,让焦飞好生羡慕,心中暗忖道:“我修炼了一月有余,才不过能操纵些微水汽,这道士不用手脚,单凭一股灵气,就能运剑如飞,应该便是传说中的剑仙了?不过这道士本事有限,那日围攻我师父的几道青白光华,似乎比这黄袍道士的功力,深厚了不知多少倍。”

    焦飞看得入神,苏环却并不去看,芦席上的斗法,只是把一双妙目四下寻找,当她看到那名弄射的乞丐时,这才微微吁了一口气,一股恼恨之意涌上了心头。

    那黄袍道士舞剑半晌,这才微微侧头去看皇城楼上,心中暗道:“我这般卖力,那大唐天子总该看到本道爷的剑术高妙了,这老道士装神弄鬼,先打他下去,露露威风。”想到此处,黄袍道士一声大喝,喷了一口真气,那头松纹古剑宛如打闪一般,猛地向那老道士戳了过去。

    虽然两人之间有十余步的间隔,但是这黄袍道士的御剑之法,快捷无伦,只是一个呼吸,剑光就到了那老道士的头颈上。黄袍道士正心中得意,他倒也不想伤生害命,只道吓这老道士跌一跤,将之逼下高台,也就算是在众人面前露脸了。

    那老道士双手一抖,掌中的拂尘根根银丝,突然暴涨了起来,化成了漫天的丝网,把黄袍道士的那口松纹古剑一网罩住。这才慢条斯理的一指,分出一缕拂尘的银丝,把那黄袍道士打出了高台,这场斗法兔起鹘落,倒是精彩无比,眨眼间就形势逆转,那黄袍道士被打落高台,连那口松纹剑都不敢要了,掩面狂奔而去。

    老道士大胜之后,冲着皇城楼打了个稽首,便又似睡非睡的站在高台上,似乎全不把台下的轰然,当做一回事儿。

    焦飞倒是看得明白,他老师蓝犁道人曾跟他说过:“修行之士,望气之术乃是入门的功课,大家孰强孰弱,道行高低,一眼就能揣摩个十分之九。若是看不出来对方的道行,那也就不必跟人斗法了,那一定是人家的道行高出你十倍。”

    那老道士虽然一团精气,都团在胸腹之间,宛如一枚丹丸,滴溜溜圆润无比。不似那黄袍道人把灵气都释放了出来,笼罩周身般势大。但是真气凝练,实是胜过了那黄袍道人几倍。

    看完这一场斗法,焦飞忽然心中想道:“连我都能看出来,那老道士远远比那黄袍道士强,为什么那黄袍道士却不觉得?他刚才得意洋洋,似乎稳操胜券,可不是假装的,难道他居然看不出来对手的强弱么?总不成,他的法术比我还差。”

    焦飞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太可能,明明那黄袍道人显露的法术,怎么也比他才修炼月余的浅薄法力,要强横百倍,这个疑团他想不明白,便打算回到道观,去问师父。

    这会功夫,又有一名虬髯大汉,跃上了高台,这大汉双手上绽放起紫色雷电,看起来威势无双,扬手发雷,宛如神祗般威风凛凛。这次那老道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但把拂尘化成了一张银色大网,还把一缕拂尘的银丝,化成一条银鞭相仿,蛟龙般飞舞,几次都险些把那虬髯大汉抽下高台。

    这一场斗法,比刚才那场又精彩了几分。焦飞看的入神,偶然回头,却见苏环似乎神不守舍,一双妙目,盯着人群之中,他顺着苏环的眼神望去,恰好看到那舞弄赤鳞大蛇的乞丐,心头微微一愣,忖道:“这乞丐有什么好看?苏环似乎跟他有仇一般,不过若是这乞丐上台去,只怕那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老道士跟那虬髯大汉斗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皇城楼上就传下了旨意,让两家罢斗,唤两人到皇宫内款待。这两人表现各不相同,被小太监领入了宫中,却让台下的那些人好生羡慕。不旋踵又有一名胡僧脚踏五彩光华上了高台,这一次不用有人上去争斗,皇宫内就再次有旨意出来,把这名胡僧也唤入了大内。

    焦飞这才看的明白,原来的芦席斗法,并不一定要分出胜负来,只要上去之人显露出一身的法力,就会被召唤入宫。显然那大唐天子并不在意谁人胜负,只要是有本事的便会延请,只要能为他延寿一纪,自然是有本事的人越多越好。

    晃眼间,就有十三四人被唤如了皇宫大内,那些小太监跑进跑出,倒也颇为热闹。那些没有本事,只有几手哄鬼的法术之人,虽然极为心热,却不得大唐天子召唤,显然李家天子身边也有懂行的高人。

    焦飞偶然试着往皇城头一望,只见一条五爪金龙,似云似雾的在屋檐上盘旋,自己什么也看不清。这才明了,世人所传,皇帝乃是真龙之言不虚。只是那条五爪金龙奄奄一息,似乎全无精神,垂垂老态,尽露无遗。

    晃眼天已过午,皇城楼上有大太监传下话来,皇恩浩荡,赏赐诸位参加水陆大会的法师午宴,很快便有宫中的力士,抬了百余桌酒席到了朱雀大街,那些各路的奇人异士,都一一入席。那十几位被选入宫中的,自然有更好的招待,比朱雀大街上这些,又更胜一筹。

    焦飞肚内咕噜一声,却是忍不住也有些腹饥了。苏环听到这声音,嫣然一笑道:“尚书府中,定然有许多饮食,他们也吃不了,不如我们偷偷去厨房找些吃的,再回来看这水陆大会的精彩关目如何?”

    焦飞匆忙摇了摇头,说道:“出来这半日,已经极为难得,我再不回去,只怕师父惦记。”

    虽然这水陆大会,到了芦席斗法,比之前游街更加精彩十倍,但是焦飞也知,这芦席斗法只怕没有个十天半月都比不完,自己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看下去。虽说师父蓝犁道人那里,并没让他及早回去,但是焦飞深自珍惜这份求仙的缘分,随时自警,不想惹恼了师父。

    毕竟人生不过百岁,岁月如白驹过隙,便是一朝天子也渴望能够长生不老,焦飞有了这般天大的机缘,向道之心极为坚定,硬是压下了心猿意马,举手跟苏环告辞。苏环小脸上极为失望,但是她同焦飞不过素昧平生,纵然想要挽留,也不知该用何许言辞。

    何况苏环赶来长安,并非为了见识水陆大会,而是另有意见重大的事情要做。

    焦飞下了大鹏明王塔,也不禁有些怅然,苏环面目可喜,落落大方,两人又是一见如故,这么分手之后,只怕是别无相见之日。虽然焦飞不知师父来长安有何事情,但是想必不会在这繁华之地久居,日后不知是天涯海角,还是深山古洞,在和苏环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正要寻了路径,离开尚书府,偶然扭头,却见大鹏明王塔上黑气如柱,冲霄几十丈高,不由得心中大惊,失语道:“刚才还不见塔上有什么动静,怎么这就冲起如此高的一股黑气?听师父说,玄神释杂四家,修行各有不同,身上的灵光也迥然有别,但是这一股黑气,污秽邪祟,定然是不是人类的修士,只有吞噬过无数生灵的妖怪,才会释放出来如此阴暗的妖气来。”

    焦飞记挂了苏环还在塔上,连忙大步就往回赶,大鹏明王塔共有一十三层,虽然焦飞修炼了黑水真法,体力大增,但是这一下一上,也让他气喘吁吁。好容易爬上了第十二层,焦飞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阴沉沉的笑道:“苏娘娘,你也有五百年道行,不过却定然不是贫道的敌手。若是束手就擒,我夺了你的内丹之后,还会放你残魂一条生路。若是定要顽抗,我这浑天幡还差了几个主魂,待会擒下你可就不客气了。”

    “果然是有妖人作祟,不过苏环姑娘怎么又是什么苏娘娘了?难道她是当朝天子的嫔妃不成?”

    焦飞心思敏锐,并未有一鼓作气,冲上去,而是隐在楼梯口处,向上仰望,见到一个年约五旬的黑袍道人,手持一杆丈八长幡,长幡的杆似乎是精钢打造,幡面却不知用什么织就,黑森森的,绘着周天星辰,那黑袍道人,把手中长幡随意翻转,隐有一股似雾非雾的气息,在幡面上翻腾缠绕。

    苏环一张俏脸上,全是严霜,恨恨的说道:“王道缘,你不要以为投入了禾山道,学了些邪门歪道的法术,就如此张狂。如果不是你,我姐姐怎会被姚开山捉去?这深仇大恨,我正要找你讨回,既然你敢强自出头,我正好把你擒下,看那姚开山是否能救得了你!”

    那黑袍道人呵呵大笑,一抖手中长幡,顿时有十余条黑气垂下,苏环双手一分,一条洁白晶莹的长鞭倒卷而上,和那黑袍道人斗在了一起。

    焦飞看的目驰神摇,心中暗道:“刚才我也没看出来,苏环居然也是个有法力在身之人。按照师父的说法,必是她的法力比我高明十倍,不过这也不稀奇,我才跟了师父一月有余,若是修行之士不比我强出这许多,才是真正的怪事哩!”

    焦飞虽然不知苏环为何瞒她,但毕竟和这女孩儿多了几分交情,心中便十分偏向。何况那黑袍道人名目可憎,又直言自己用生魂炼法,一定是个无恶不作的邪派妖人,心中早打定了主意,要助苏环一臂之力。

    他黑水真法还只修炼到,能够操纵一团淡淡水雾,最近长进了几分,也只能让这一团水雾的移转距离稍远些,也不过七八步的远近,过此就无能为力,任凭那水雾散去。

    这点本事,自然无力插手苏环和那黑袍道人的争斗,但是焦飞却另有想法,暗忖道:“若是那黑袍道人和苏环斗的紧时,我这一团水雾打到了他的脸上,凉的他一愣神,苏环便可取胜了。”

    那黑袍道人王道缘,手中的那道浑天幡极是妖异,条条黑气垂下,宛如怪蛇乱舞,苏环的一条长鞭,看起来竟然十分弱势,两人在大鹏明王塔第十三层狭小的空间争斗,处处危机,好几次苏环都险些被那黑袍道人的浑天幡裹中。

    焦飞偷看了一会,手心就捏了一把冷汗,他镇定了心神,觑得那黑袍道人长幡上黑气变化的一个紧要关头,把手一抖,一团水气宛如弹丸一般,正中那黑袍道人王道缘的面门。王道缘不曾提防,楼梯口下,还潜伏着他人,被焦飞这一团水气打的一愣,还道是苏环使用了什么出奇的法术,手中的长幡不禁就慢了一分,露出了老大的破绽。

    苏环本来道行就比王道缘高出一线,只是王道缘投入了禾山道,学了一身的邪法,练就的这一杆浑天幡实在太过惊人,虽然这杆浑天幡还未有祭炼至大成之境,但苏环也应付的极为吃紧。见到这大敌突然露出破绽,苏环哪还肯罢手?手中长鞭一抖,极为刁钻的一绕,就从王道缘的口中穿了进去,后颈钻了出来。

    那王道缘虽然一身邪法,也受不起这么重的伤势,尸身扑通倒地,化成了一头硕大的黑狼,通体刚毛如铁,双目血红,只是身上半分气息也没有了。

    苏环眼波盈盈,望向焦飞的眼神里满是谢意,盈盈万福,谢道:“苏环蒙难,多亏公子搭救,不知如何感激才好。你刚才离去,怎么又回来了?”

    焦飞看到那黑袍道人,死后化成了黑狼,倒也心惊。这时他也猜度出来,苏环恐怕也非是人类,只是仗着胆大,苏环又生的面目婉约,倒也能保持了一颗平常心,摆了摆手答道:“我这点本事,怎么能救得了苏环姑娘,只是凑巧吓了这道人一跳,侥幸罢了。只是不知这道人是什么来历?”

    苏环微微迟疑,伸手捡起了那黑袍道人王道缘丢下的浑天幡,低声说道:“这王道缘是苗疆十万大山,三百年成精的一头铁背苍狼。我和姐姐也住在十万大山之中,和他也算是紧邻。只是王道缘不思修炼,只想取巧,多次和我姐妹争斗,虽然屡次输了,我姐姐宽宏,都放过了他。但是这贼子心毒,竟然勾搭上了禾山道的姚开山,设计把我姐姐捉了去,要练那独门的邪法。”

    “恰好李家皇帝要开水陆大会,那姚开山听说被点中的修行之士,可以封官得赏,就贪图繁华,从苗疆赶来长安。我一路上跟着这两人,想要救回姐姐,只是在长安人生地不熟,那姚开山法力甚是了得,我几番谋划,都不曾得手,还险些把自己陷在这两名贼子的手里。”

    焦飞心中一动,顺口问道:“那姚开山可是腰间盘蛇的恶乞丐?”

    苏环眼中盈盈有泪,低声答道:“正是!”

    焦飞平时读书之余,最喜欢看神怪志异的文章。本朝从开国皇帝,到如今的李膺天子,都仰慕佛道,因此多有不得志的文人喜欢写这些文章,虽然不入文坛大家主流,却也流传极广,素来有东南西北四大家之称。

    焦飞最喜的《禹鼎志》便是南方第一大家吴承恩编撰,北方名声最盛的,就是自号狐中才子的蒲松龄。此人所著的《聊斋》一书,也不知写了多少才子和妖狐,花精,艳鬼相恋的故事,每每感人泪下,只是焦飞年纪还幼,不喜这些香艳文章,更喜欢旷世英雄,翻天覆地的斗法。

    但是那一部聊斋,他却是看过的,苏环这般模样,让他想到了那恶乞丐姚开山腰间所盘的赤鳞大蛇,心中暗道:“不会这女孩儿是蛇精变的罢?难道那条赤鳞大蛇便是苏环姑娘的姐姐?”

    苏环不肯明言自己的身份,焦飞也不好动问,便说道:“既然这铁背苍狼怪跟那姚开山学的邪法,想必那禾山道的姚开山法力更厉害。苏姑娘你打算怎么救回令姐?”

    苏环双手一搓,把掌中的浑天幡缩成了数寸大,笼在在衣袖里,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只希望那恶人,自己粗心大意,让我救了姐姐,便逃回十万大山,去往那深山之中,让他再也找不找。”

    焦飞虽然喜欢弄些稀奇古怪,但是心肠不坏,见苏环可怜,就动了相帮之念,只是他自己也没什么本事,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这女孩儿。

    焦飞看到地上的黑狼尸身,有些皱眉道:“这大鹏明王塔毕竟是严尚书家的私产,不能把这东西放在这里,只是这头黑狼如此巨大,怎么才能搬运出去?”

    铁背苍狼怪王道缘死后,身上的道袍便穿不住,苏环伸手把他腰间挂的一个兽皮囊摘了下来,恨恨的道:“这却无需担忧,这禾山道的弟子,身上都会带有这五阴袋,不但可以收着法宝和随身应用的东西,亦能化去血肉,也算是一件犀利的宝贝。”

    苏环把兽皮囊一抖,一道半红半黑之气吐出,把铁背苍狼的尸身一卷,连地上的血渍都干干净净,一起吞了下去。这女孩儿顺手把兽皮囊往焦飞手中一塞,爽快的说道:“王道缘虽然投入了禾山道门下,但他毕竟是异类出身,并没有得传什么上乘法门。只练就了这个五阴袋和那杆浑天幡,浑天幡我收了,这五阴袋便归你。”

    焦飞正待拒绝,苏环噗嗤一笑道:“刚才看你呆呆,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机智,竟然凭着那么一手法术,就让王道缘落败身亡。想必他死后去地藏菩萨那里,也很不甘心,只是被一团水气打败了罢!你是跟谁人学的法术?刚才我看你身上朦朦胧胧,居然连我也看不出来根脚,这才推了你一把,没想到这一次顽皮,却是不小的福气。”

    这女孩儿又哭又笑,又直承刚才乃是有意推了他一把,脾气直爽,反倒让焦飞多生出了三分好感,不禁一笑道:“我师父名讳,不大方便说起。只是我修炼才不过几日,法力实在浅薄,惹苏姑娘笑话了。”被苏环这般一说,把话题岔开,焦飞略一犹豫,心头也好奇这五阴袋的法力,便随手收了起来。

    苏环柔声说道:“禾山道是苗疆十万大山最厉害的三大派之一,他们的法宝都是用人兽的生魂,血肉祭炼。浑天幡需要采六百六十六对雌雄双兽,或者童男童女的生魂来祭炼。五阴袋却是生灵血污练就。如果这两件法宝彻底祭炼完成,普通修道人的法宝碰上了立时便会被污秽,除非练就罡煞之气,才能护住自家的法宝。我的道行还差,若不是仗着苦练的巽风鞭法,变化灵活,让他的浑天幡上的黑气碰不到,最多撑个十几下,就要被他废了我苦练的这一根白鳞鞭。”

    焦飞倒是听过师父蓝犁道人说起,各家各派祭炼法宝的手段,似乎蓝犁道人对大荒派祭炼法宝的本事最为推崇,其余诸家便不大放在眼里。禾山道这名字,蓝犁道人从未跟焦飞提起,他也不知道这两件法宝的威力如何。

    听了苏环的介绍,焦飞暗暗把黑水真法练就了一股精气注入到了五阴袋上,啪啪轻微脆响,一团黑气旋转,形成的斗大漩涡,便在他身前出现。这团黑气漩涡之中,隐隐似藏有一道入口,焦飞微微探看,发现这五阴袋中除了几件道袍,就是些金银之物,还有火折子,绳索,蒙面巾,一口袋面饼,等等杂物。

    那头铁背苍狼怪的尸身,被一团黑去裹住,就像是在消化一般。这么一会,那团黑气已经把铁背苍狼怪的身子消化了两三分,看模样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把这修炼的三百年的妖怪,化成一团精血,滋补了这五阴袋。

    焦飞心中暗道:“这五阴袋到也古怪,居然宛如怪兽一般,能够生吞血肉,吸收消化。回头要问问师父,这禾山道的来历。”

    苏环见焦飞随手就能放出五阴袋中的黑气,心中顿时一惊,对焦飞的来历越发的猜不透起来。

    禾山道乃是苗疆大派,祭炼的法宝极为诡异,苏环收了浑天幡,也要找个空细细祭炼,才能勉强运用,这还是她偶然机缘巧合,得了禾山道的一点祭炼口诀,不然绝难使的动浑天幡。但是焦飞看起来也没什么法力,居然轻轻易易的就把五阴袋运用自如,就像是自家祭炼的法宝一般。

    焦飞倒不知,自己有什么古怪,随手收了五阴袋,他见苏环仍旧不时观瞧朱雀大街上的芦席斗法,想了一想,便再度告辞。

    焦飞说道:“苏姑娘,我看那姚开山非是你我能应付的来,不如我回去求求师父,看他老人家是否能够出手,比你这般偷偷跟在他身后,伺机救回令姐的机会总要大得多。”

    这个时候,芦席斗法,已然到了高潮,连续有十多人又被叫进了皇宫。出场的奇人异能之士越来越多,使用的法术也越来越奇异,只是那恶乞丐姚开山仍旧袖手不动,不曾上场,显然是自矜身份,也没有把前面那些被召唤入皇宫的人放在眼里。

    不过焦飞这个时候,已经不去想见识这场热闹了。他已然明白,这些所谓的奇才异能之士,正是因为长生无望,问道无门,才会想到求取人世间的荣华富贵。纵然这些人中,也有法力不俗之辈,但是他们求问长生,得窥真法的道路,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些人跟他并非是一路,虽然焦飞拜师蓝犁道人门下,也不过月余,却早就看出来师父跟这些李家天子一纸诏书,八方云集来的奇才异能之士并非一同。

    因此他很有信心,只要自己师父愿意,定然可以帮苏环救出姐姐。

    苏环小嘴微微轻张,显然对焦飞的话有几分心动。她和焦飞这种初入修行门径的少年郎不同,她和姐姐都是苗疆十万大山的两条蛇精。所以才会有跟铁背苍狼怪王道缘是近邻之语,只是苏环姐妹,一心想要求个长生了道,从不伤害人畜,亦不肯投入苗疆的几个宗派之中。

    山门在苗疆的几个门派,包括禾山道在内,不是修炼邪门法术,就是以巫蛊之术著称,这些法术不伤害无穷生灵,是不可能修炼有成的。

    她在朱雀大街上初见焦飞,就知道这少年迥非俗流,只是看不出来焦飞的根底,这才故意推了他一把,不然凭苏环的修为,哪里还弄不到几块砖头?

    “那可要多谢公子!”

    苏环盈盈万福,心中也是感激,焦飞见天色不早,心中暗道:“不要回去迟了,让师父责骂。”蓝犁道人还未有真正让焦飞拜师,因此这少年心中,对自己要求甚高,并不因此懈怠,反而处处警惕自省。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此失了这份百世难遇的仙缘。

    焦飞也不知在先人笔记中看到过多少故事,有些人忽然得了天大机缘,拜入仙人门下,却不是因为贪欲私利,就是好勇斗狠,凡心难息,最终不得善果,白白辜负了一场修行。虽然苏环看起来娇俏可喜,又举止活泼,颇让焦飞有几分好感,但是他却绝不会眷恋,匆忙跟苏环道别,先去了西坊。

    当时李唐天下,崇佛信道,西坊之中颇有几家贩卖袈裟,道袍,钵盂,木鱼,拂尘等物的店铺。时天下承平,物价也极为低廉,不消说蓝犁道人还给了他一小袋黄金,便是他得了那头铁背苍狼怪王道缘的五阴袋中,更有十余倍蓝犁道人所赐的金银,就算他把西坊中的几家贩卖此类货物的店铺尽数买下也足足有余。焦飞年纪虽小,但是这些店铺尽有专为长安城中各处道观的小道童,寺庙的小沙弥,量体裁剪的袍子,倒是无需定做。

    焦飞随意找了一家极为气派的店铺,买了两件合体的道袍,想起刚才见到芦席斗法时,那老道士所用的银色拂尘,忽发奇想,就向店家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上好的拂尘?”

    焦飞倒不曾想买到什么稀罕的法宝,只是童心忽起罢了,毕竟这家店铺也只是寻常人所开,不大可能有仙家法宝出售。那店家见焦飞出手豪爽,自是极为热心,立刻着活计搬了十余个黄檀木的箱子,当着焦飞的面一一打开,讪笑着说道:“公子是要赠送相好的道童么?这里几件拂尘,都是最好的。”

    店家主人一指一根通体乌黑的拂尘,卖弄的说道:“这拂尘的杆乃是千年紫桃木,银丝都是西域进贡来的银狻猊的鬃毛,整个长安城也不过超过十件,若是您相好的道童抱了这一件拂尘,果然尊荣无比。”

    焦飞身上的衣服虽然朴实,但是金银动人,自是被这店家当成了富家公子。但他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家中仅是温饱不愁,怎知道长安中正流行豢养娈童?

    焦飞不知就里,听着店家吹捧的了得,加上少年心性,手中又有多余的闲钱,就张口说要买了。

    那店家更是高兴,忙把这根不知什么木头,什么动物鬃毛造的拂尘包好了递在焦飞手中,心中暗道一声:“不知哪里来的暴发户,不但衣装照我们长安人物差了许多,就连眼光见识,也低劣不堪,那千年紫桃木,银狻猊的鬃毛,我就不曾听说长安哪家店铺有过,这小笨蛋居然也信。”

    不过这店家心中虽然鄙夷,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他见焦飞抬脚要走,心中暗道:“这般的冤大头,不捉他多买几件东西,下次却哪里能遇到?不若把那件东西卖了给他罢,不然留在店中,也寻不到买主,更让人笑话我,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收了这么一件废品。”

    焦飞起身便要离开,听得身后的的店家大声呼唤他留步,心中不由忖道:“我买了东西,他却这般兴高彩烈,一副恨不得要把这家店铺都卖给我的样子,难道我买了什么冤枉东西?被人看出来好哄骗?”

    焦飞自小聪明伶俐,只是毕竟出身小镇,哪里知道奸商的种种手段?加上手头从不曾有这么许多金银,又是骤然得之,并不觉得该如何珍惜。但是这店主的态度,热情的过了份,却让焦飞猛然懊恼起来,心道:“这番定要小心,不要给人骗了,还替人家数钱。不过我只买了两件道袍,一根拂尘,纵然贵了些,也不致吃什么亏。不管这店家要我买什么东西,我都一定不要就是了。”

    那店家见焦飞脸露犹豫之色,急忙热情招呼道:“我见公子如此好道,定然对道门法器有些兴趣。恰好小店前几日收了一件法器,乃是一位参加水陆大会的西域胡僧,因为缺少了盘缠,暂时抵押在我这里的事物,想请公子品评,看看如何。”

    焦飞今日刚刚见识过水陆大会,芦席斗法,又跟苏环并肩斗了王道缘那铁背苍狼怪,对法器确有浓厚兴趣,心中暗道:“想必看看是不妨事,也不耽搁多久时间。”

    那店家见焦飞果然住了脚,心中大喜,立刻叫伙计从后面捧出一口连鞘长剑,这口剑式样古怪,比本朝军中所用的斩马刀还要长大些,江湖游侠儿所用的长剑更是不能与之相比。焦飞一见就来了兴趣,顺手拎过,嘿了一声,只觉得这口长剑沉重无比。

    他轻轻抽出这口西域样式的长剑,只见剑脊上,有九个梵文,金光闪耀,把长剑本身的锋锐都遮掩了。焦飞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可不像是什么法器啊!似乎只是一口普通的上佳兵刃,被人用什么法力,写上了这九个梵文,虽然看着光芒耀眼,但是却没什么真正的威力。”

    焦飞虽然眼界还不够,但是却也瞧得出来,这口长剑灵光全无,就连最低阶的法器也算不上,只算是符器罢了。

    蓝犁道人曾教过他,修道之人所用的真正法宝,若不是机缘巧合,得了什么天材地宝,再加上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苦功祭炼,是决不能祭炼成功的。便是一家修道大派,藏有那么七八件,已经算是藏珍丰厚了,这也还是数代传人努力才有这般气象。

    普通修行之士所用,最多只算作法器,但那也需要几十年的勤劳,提粹材质,日夕苦练,才能用来跟人斗法。

    再低一层的就是寻常不入流的道士和尚,在普通的事物上画几个符箓,勉强也有些功能,只配称作符器了。

    比如此次芦席斗法,除了第一场那老年道人所用的拂尘,其余全都是符器而已。若不然那名落败的道士,也不会连那口松纹古剑也不去拣。一件法器也是几十年的苦功,无穷心血,修行之士怎么舍得不要?

    王道缘的两件东西,虽然苏环也称之为法宝,其实仍旧不过是两件还未祭炼至大成境界的法器。

    不过焦飞跟随了蓝犁道人,只学了黑水真法,对这口巨剑上的九个梵文,却大感兴趣,默默的将之记忆下来,摇了摇头,把这口巨剑还了店主,就那么扬长去了。

    那店家本来还满心欢喜,见焦飞突然就走,也来不及阻拦,只能等焦飞去的远了,跳着脚骂道:“这土包子,怎么忽然精明起来?”

    焦飞回到了道观之中,那观主和两个徒儿,都还高卧未起。这师徒三个日上三竿起来还是早的。经常下午时分,或者日头西斜,才出了卧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胡乱对付一口,便又回去房中,不知做甚营生去了。

    焦飞想了想,把五阴袋中的那口袋面饼,随手掷在了观主的房门前,就去见了师父。

    蓝犁道人也没问他水陆大会如何,只是略微睁眼,就要再次入定。焦飞却有许多疑问,见师父似乎还要修炼,连忙把今天所见所闻说了,他提起苏环的时候,心中颇为忐忑,不知道师父会否呵斥他乱管闲事。

    蓝犁道人听到了禾山道,便嘿了一声道:“不过是家不入流的小门派,也算不得如何厉害。”

    焦飞听师父的口气,似乎对禾山道不以为然,这才开口求恳道:“那位苏环姑娘也极可怜,师父若是不惧禾山道,能否助她救回姐姐?”

    蓝犁道人说:“就算是禾山道的九大长老齐出,也不值得我出手一次,何况小小的姚开山。”

    焦飞怕蓝犁道人恼怒他多事,便连忙说道:“师父若是不欢喜,我再也不出去了便是,只在观中苦练法术,决不敢再有分心。”

    蓝犁道人见他惶恐,转而松口说道:“我门下道法特别,要在跟人争斗之时,才有诸般感悟。我许你去助那小妮子,但是却不得打出我的名号。你此番闲事管的倒好,苏家姐妹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她们的父母却有些来历,你能结下这份善缘,日后说不定就会有些好处。”

    焦飞见蓝犁道人似乎并未恼怒,这才壮着胆子问道:“徒儿黑水真法连第一层都未练就,怎有资格去帮助他人?”

    蓝犁道人嘿嘿一笑道:“你怎知自己就不如姚开山?”

    焦飞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问道:“师父!那姚开山新收的弟子就那般厉害,练就了浑天幡,五阴袋,连苏环有五百年道行也难以抵敌,徒儿怎比得过?万一输了也不打紧,只是丢了师父名头,就万死难恕了!”

    蓝犁道人伸手一指,淡淡的说道:“你可知道我的根脚?你师父乃是北方魔门掌教,除了那班不问世事的老前辈,天下可与我比肩者不够寥寥数十人罢了,若是你亮出我的名号,给姚开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违拗。只是我不好以大欺小罢了。”

    “我教你的黑水真法,乃是神宗魔门三十六真传之一,虽然你练的时日浅薄,但若是我传你几手法术,也足可跟姚开山斗一斗了,你附耳过来!”

    焦飞听了大喜,连忙凑了过去,蓝犁道人传了他秘诀,说道:“这三种法术练成,你若是伶俐些,足够救回苏家的那女孩儿。”传法之后,蓝犁道人挥了挥手,让他自去修炼。

    焦飞学了这三招法术,心中喜不自胜,又想起问道:“师父能否告知那禾山道和苏家姐妹是什么来历?”

    这次蓝犁道人却不理他,只说:“这些事情你日后自知,现在却不须关心这许多杂务,我还要修炼,你自回房去吧。”

    焦飞倒也不在意被师父训斥,他整日苦练黑水真法,只是操弄一团水气,如今学了三招法术,心中实是欢喜,见师父赶他走,倒也正中下怀,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便着手习练起这三招法术来。

    蓝犁道人教他的,乃是修道之人常用的法术,倒也并不艰难,是穿墙,隐身,搬运三招。这法术只要懂得口诀,又身具法力,几乎不用练习,就能随时上手。

    焦飞默念搬运法的口诀,伸手一指,自己房中的一块纸镇突然跳了起来,狠狠拍在他脑门上。这纸镇乃是极为坚硬的花梨木制造,打在额头的疼痛无比,焦飞顿时被打的泪涕齐流,虽然也欣喜这搬运法练成了,但是脸门上着实疼痛,让心中怏怏道:“这纸镇怎么跳起来打我?难道是我不曾给它命令,这被搬运的东西,就直来问我么?”

    焦飞在一部叫做《仙篮传》的古书中,曾读到过一个叫做秃子的初入修行之门,也是练这搬运法,一块石头飞起,先被打了一记,他去求问师父,才知道这搬运法若不给那东西一个目标,被施了法的东西,就会竟来问施法者,当然打的极狠。

    这会焦飞记起了这个桥段,便先伸手抓起床上的被子,挡在面前,然后才再次伸手一招,喝道:“去打房梁!”这那纸镇凭空飞去,邦的一声,敲在了房梁正中,打的满屋子都是灰尘簌簌落下。纸镇和房梁一碰,硬吃硬,顿时倒飞而回,亏得焦飞手中有被,这才把自己头脸护住。

    那纸镇打在棉被上,隔着棉被,砸中了焦飞的肩膀,虽然还是有些吃痛,这一次焦飞却高兴多了。心中暗道:“若是在大鹏明王塔上,我也有这手段,一下子便能把那王道缘打蒙,比黑水真法的那团水雾,厉害过十倍。怪不得常听人说,真传顷刻直指大道,假传十年不得入门。”

    焦飞试了几十场,这才把这搬运法练的轻重缓急,无不如意,但是体内的精气却渐渐消耗,便按照黑水真法的法门,瞑目打坐,运炼真水之力,待他睁开眼睛,天色已然放光。

    焦飞那日并不曾跟苏环约好后会之期,他当时并无把握说动师父蓝犁道人出手,生怕大包大揽了下来,弄不清楚,反遭这女孩儿埋怨,毕竟苏环要救姐姐乃是大事儿。

    虽然蓝犁道人教了他三种法术,焦飞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把稳。昨天只练习了搬运法,那隐身法倒是不用练习,只要能够隐蔽身影就成,不过穿墙术确实要熟练一番的。

    “苏环今日定然还会在大鹏明王塔上等我,我不如就一路穿墙过去,既节省了路线,又练习了法术。只是昨日忘了跟师父问出五阴袋有何法力,这东西绝非只是储物这么简单。”

    焦飞先把五阴袋中的东西,尽数倾倒出来,那铁背苍狼怪已经被那团黑气消化的干干净净,似乎这五阴袋在吞吃了那头铁背苍狼怪之后,又大了一丝,只是不大明显,焦飞只道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怎么在意。

    他先是捡起自己买的道袍,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了上去,便由一个普通少年郎,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他掂了掂那“千年紫桃木,银狻猊鬃毛”的拂尘,觉得此物太过招摇,便没拿在手中。

    王道缘原本藏的几件道袍,太过长大了,焦飞便弃之不顾,但是当他随手一抖时,却发现一件道袍中藏有一册抄本,心中好奇,就随手翻阅了起来。

    这抄本中只记载了五种禾山道的法术,其中就有炼制浑天幡和五阴袋的口诀,另外三种是五马浮屠锁,猛鬼探空手,玄阴斩鬼符,其中以浑天幡和五阴袋最为厉害。

    焦飞看了王道缘的抄本,这才察觉自己修炼的法术和禾山道大不相同。蓝犁道人传他黑水真法,乃是道基根本,只要黑水真法小有所成,得到了法术的传授立刻就能运用,黑水真法修行愈深厚,法术的威力越大。

    但是禾山道的法术和这些邪门法宝融合在一起,没有这些祭炼多年的邪门法宝,种种法术就全使不出来。而且每一件法术都要辛苦修炼,每一件法术,都宛如从头栽种一株大树,要从头培养。绝对不像蓝犁道人所传的法门,黑水真法是枝干,种种法术只是花叶,枝干强了,花叶便会繁盛无比。

    “怪道师父瞧不起禾山道的人,我要是将黑水真法练到了第一层,光是这搬运法就能托起房屋大的石头来,管他什么浑天幡,五阴袋,都抵挡不住,一下子将他们砸扁。如果禾山道的人想要跟我争执,必然要重新去修炼更厉害的法术,原本的法术却派不上用场了。”

    “禾山道的人练成一宗法术,定然要消耗无穷时日,开始凭着这些邪门法术,还能跟我们北方魔门的传人斗一斗,但是随着我们这一脉的修为增长,他们却渐渐就跟不上来,祭炼的法宝越厉害,所耗时日就越长,但是却对本身修为毫无益处,反而耽搁了修行。”

    收了王道缘的抄本,焦飞把五阴袋整理一番,打算把没用的东西都抛了。

    焦飞虽然看了王道缘的抄本,但上面法门繁琐,按照那抄本上所书,没有数月的功夫重新祭炼,绝难运用五阴袋这件法宝。但是焦飞随意注入了一丝真水之力,就把五阴袋运用自如,也不曾多想,仍旧以黑水真法驱动这见宝物收拾东西,不知不觉,五阴袋发出的半黑半红的光气漩涡,全数转为玄黑之色。

    整理了一会五阴袋里面的东西,焦飞偶然心中一动,把真水之力尽数灌注了进去,似乎有裂帛之声一响。焦飞只觉得五阴袋忽然一轻,顿时有了一种如臂使指的自在,跟原本驱使起来,晦涩无比,大不相同。

    刚刚翻阅王道缘的所藏的抄本,焦飞知道五阴袋虽然善能收藏,但却并非是如此用法,孕育的一股五阴黑煞专门收摄正邪两派的飞剑法宝,更能炼化一切生灵血肉。炼化的生灵血肉越多,威力便越大,内部空间也越广阔,是禾山道六十七种法术之一。

    禾山道虽然在苗疆十万大山作威作福,但毕竟不是第一流的门派,这五阴袋虽然邪门,却也算不得第一流的法器,只是十分阴毒罢了。

    焦飞所习的黑水真法,乃是魔教三十六真传之一,比禾山道的法术高了数个层次,因此焦飞虽然不曾习练禾山道的法术,依旧能凭着一丝真水精气,炼化了王道缘在五阴袋上设下的禁制。这五阴袋内本来有王道缘设下的禁制,被黑水真法一一冲破,原本驳杂不纯的气息,顿时转为精纯,随着焦飞五指曲张,一团黑色光圈忽大忽小,触着什么东西便吞了进去。

    五阴袋内只有半间房子大小,焦飞试验这法宝威力,黑色光圈所过,顿时把房间内的桌椅,床铺都收了进去,不旋踵便装满了。这些死物五阴袋消化不得,焦飞试演的兴致,又都放了出来。然后一直墙壁,捏了一个穿墙术的法诀,便遁出了房间。

    焦飞暗暗记忆昨日的路线,遇屋穿屋,遇墙穿墙。

    虽然焦飞的性子也算是谨慎,连过了七八栋房屋之后,也一时偶然穿到人家里,那家的主人也刚刚起身,见到眼前一花,多了一个道装少年,惊骇的大叫一声,把手中的茶碗都丢落在地上。待他揉揉眼睛,却又不见了人影,大惊小怪的好半晌。

    不过小半个时辰,焦飞就看到了大鹏明王塔,这一次他不用跳墙,直接穿墙而过。他新学了法术,有些许得意,心中想道:“我不如上了塔之后,先藏起来,等苏环来了,再吓她一跳,好玩耍子。”

    焦飞本来就是少年心性,初学了法术,忍不住便想炫耀。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大鹏明王塔之后,就捏了法诀,藏在了第十三层大鹏明王塔的墙中。不过他左等右等,也不见苏环前来,倒是今日的芦席斗法,比昨日更精彩了十分,虽然焦飞等的心焦,却也还不算寂寞。

第三章 龙须虎

    学了三种法术,又翻阅了王道缘的禾山道法术抄本,焦飞的眼光和昨日大不相同。

    眼中观看,心中品评,也揣摩若是自己上场,该如何斗法。他心思稀奇古怪,往往异想天开,倒也想出来许多应敌的法子。虽然估摸上场真的拼斗起来,凭着穿墙,隐身,搬运三法和五阴袋,定然十战九输,但也不是全无胜望。

    正看得精彩处,忽然大鹏明王塔上阴风骤起,让焦飞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苏环为何这般出场,弄出一股妖风来?她在昨日在我面前,还极力掩饰身份哩!”

    焦飞觉得这风有些古怪,不但没有走出墙壁,更把隐身诀也捏了。

    世人有五孔七窍,因此头上就有一抹灵光,身体老弱,灵光就黯淡,身体强壮,便有血气贯顶,那读书之人,心思灵巧,头上灵光,凝聚不散。若是修炼法术之人,身上光芒更生,只是常人都无法看到罢了。

    蓝犁道人传焦飞的隐身法,乃是魔门嫡传,非但能隐现由心,更能闭了头上灵光,纵然大有法力之人,也察知不觉。

    焦飞这边手捏双诀,大鹏明王塔上就落下了一团旋风,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的乞丐,他左手夹了一个女孩儿,正是苏环。这女孩儿一身白衣大半为血渍污秽,头发都披散了,身子软软垂下,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姚开山按落妖风,就恶狠狠的说道:“昨日便是在这里,你跟那小贼杀了我的徒儿王道缘么?”

    苏环勉强挣扎起,大叫道:“是我一个人杀了王道缘,根本不关那位公子的事儿。”

    姚开山张口一喷,一团血雾凝成了一面镜子,虽然镜面晦涩,却把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显示了出来,狞笑道:“你也不用狡辩,我这太阴血神镜,早就照到了那小贼的来路。我料他今日必来找你,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苏环还想挣扎,却被姚开山随手一拍,在脑门上贴了一张红纸,女孩儿的娇柔身子,顿时就软软的垂了下来,宛如泥雕木塑一样。这恶乞丐姚开山也不怜香惜玉,随手把苏环抛下,把腰间那条赤鳞长蛇也解了开来,恶狠狠的说道:“到了我的手中,凭你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的。你妹妹也落入我的手中,早晚跟你一样,练成七杀蛇神。”

    那条赤鳞大蛇,懒洋洋的躺在地上,似乎全无声息,对姚开山的恶声恶语,半点反应也无。

    姚开山在地上盘膝而坐,似乎很有耐心,焦飞隐身在墙壁里,心头突突乱跳,心中暗道:“亏了师父传授我隐身,穿墙之术,不然定是死了。这姚开山好生凶恶!”

    焦飞定了定神,却没想要逃走,心头急速电转,把刚才看芦席斗法的十余场战斗,在脑海中仔细回想,姚开山今日还是不曾出手,但是从王道缘的身上,焦飞也看得出来这姚开山的法力如何。

    “禾山道只重争斗之法,没有长生宝诀,虽然练就一身邪法,但还是肉体凡胎,相信若是用搬运法弄一块大石头砸在他头上,也一定是脑浆迸裂。不过这恶乞丐身子矫健,我若是没什么谋划,却不是这么容易砸中他。”

    焦飞心中瞬间便筹划了几条计策,身子往下一坐,沿着大鹏明王塔的墙壁,滑下到了塔底,他仗着隐身诀,直奔严尚书家的马厩。刚才如一路穿墙,掐曾路过这里,严尚书家养马,所用的石槽,足足有数百斤,是整条的青石挖凿出来,分量十足。

    焦飞伸手一点,便有一圈黑光,把马厩内的七八个石槽一一收走,把个五阴袋装的满满。那些马儿平素也都是养尊处优,突然吃饭的家什没了,一匹匹的长嘶起来。焦飞暗道一声不好,生怕这些马惊了,惹动严尚书家中的小厮仆役,一不做二不休,把严尚书家的十余匹上好的良马,也一股脑装了。

    这些马儿虽然高大健壮,但是却比铁背苍狼怪王道缘容易消化多了,被黑色光圈一裹,顷刻间就消化的干干净净。吸收了十余匹健马的血肉,这五阴袋又扩了一分,焦飞顺手把马厩中的两块苍石也一股脑装走了。

    姚开山来长安,本想凭一身本领,图个荣华富贵。他知道自己粗鄙,把王道缘这个徒儿带在身边,就是想缓急时有人服侍,平时跑腿打杂,无需亲自操心。没想到才来长安一天,王道缘就被人杀了。

    姚开山在王道缘身上种下了禾山道的连心蛊,能把临死前一刻的影像,传递回他身边。得知了是苏环和焦飞下的手,他当时暴怒,就寻到了严尚书家,把还未走掉的苏环抓了起来,严刑拷问,却问不出来焦飞的来历。

    不过他从王道缘濒死前的一刻,传递回来的影像,看到焦飞法力低微,只能打出一团水雾,还漂浮不凝,也没觉得这少年有什么了不得,只是一口恶气难处,非要把焦飞抓住,狠狠的折磨至死,这才心中畅快。

    姚开山原本是个孤儿,被禾山道的大长老风九收养,传授禾山道的法术,他天资不错,短短四十年,已经尽得风九真传,把禾山道六十七种法术,练成了十之六七,已经是禾山道这一辈门人中,法力最为高强的几人之一。

    只是他小时候沿街乞讨,受了不少的苦楚,长大后就变本加厉,格外暴躁。最细乞丐打扮,还不许人瞧不起,一旦有人露出些微瞧不起的颜色,他就非要想方设法,害死那人全家不可。禾山道在十万大山中,乃是一方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十万大山数百家苗寨,除了被万蛊仙娘和黑沙童子照拂的那数十家之外,无人敢忤逆禾山道,自然也尽由着姚开山暴虐。

    在苗疆十万大山的苗寨中,素有恶名,也不知道被他祸害了多少苗家姑娘,杀了多少苗人。若不是他师父风九约束姚开山,不得离开禾山道的地盘,只怕被他害的人还要多出十倍。

    这一次李家天子传令天下,召集大有法力之人,为这位百岁天子延寿一纪。本来风九不想让姚开山前来,但是姚开山在十万大山憋闷的久了,自己偷着跑了出来,还把收伏的一头狼精王道缘也带了出来,就是想好好享受中原的花花世界。

    仗着他法术厉害,又心狠手毒,从苗疆到中原,也没吃过什么亏。芦席斗法了两天,姚开山见这些人法力平庸,自己上去,掐一个死一个,便更加不把中原人物放在眼里。

    因此,被苏环和焦飞把王道缘杀了,他才会如此愤怒。其实姚开山也并不怎么把王道缘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恼怒有人敢扫他的面子。

    等了许久,也不见焦飞到来,姚开山并没有他表现中的那般有耐心,心中几番盘算,是不是把苏环吊在塔外,看看能不能把焦飞吸引来,但是却又担心,那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少年胆子不大,被这般凶恶手段吓的更加止步不前,这一口恶气,岂不是更加没法出了?

    甚至姚开山都没有想过,这大鹏明王塔乃是本朝尚书家的宅邸,他这般胡闹,会有什么不测结果。姚开山只道自己法术精奇,只要稍微显露几手,那皇帝老儿还不是像太上皇一样供着自己?到时候看高兴,赐那皇帝老儿几副禾山道的延寿灵药,一切还不都是任自己予取予求。区区一个尚书,姚开山都不知道是什么官职,混没当严家和十万大山中的苗寨有什么不同。

    焦飞不肯来,姚开山心中便想道:“这大户人家,果然和我们苗寨不同,房屋十分敞亮,雕梁画栋的,也漂亮的不得了。中原女子更是温婉,既然那少年不来,我就在这大户人家里找几个漂亮的女子,随便玩一玩,也算是泄一番心头火气。我徒儿在他们家出的事儿,这些惩罚也要算到这一家人的头上。”

    姚开山自小到大生活在苗疆,十万大山中的苗人淳朴,因此他虽然凶横却没有多少心机。随手在地上插了一杆他自己练就的浑天幡,把苏环牢牢护住,又抖手打出了六道黑索般的法宝,埋伏在塔顶,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下了大鹏明王塔。

    本来这座慈恩塔,建造在别院,甚少人来往,但是当姚开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自然是极为惹人注目。严纲家规严峻,素不许家中有闲杂人等乱走,看到姚开山这么凶恶的乞丐,腰间还盘了一条赤鳞大蛇,竟然在家宅中横行,那些仆役都大叫起来,不旋踵就有四五十人把姚开山牢牢围住。

    一名家将模样的壮丁,大声喝道:“兀那乞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你是从什么地方投进来的?快些趴下认罪,我还可禀报严大人,只打你一顿板子,不送去官府治罪。”

    姚开山嘿嘿冷笑,把手一扬,这些家丁就嗅到一股甜香之气,顷刻间就东倒西歪的睡了一地。这乃是姚开山在用十万大山毒性最烈的几十种蛇虫的口涎,练成了迷魂妖法。普通人只要闻着一丝,立刻萎顿在地,一时三刻就会化成黑水,最是阴毒无比。

    风九传授他这种法术的时候,几番叮嘱,让姚开山不得轻用。这种法术过于阴毒,就算风九自己,练成之后,也从未使用过一次。姚开山哪里肯听师父的话,在十万大山,师父的面前,还知道些戒惧,到了中原繁华之地,也不知用这法术多少次了,少说有百十条人名在手。

    “你们这些汉蛮子,文弱不堪,你家姚开山爷爷也不须动手,只让你们在这里等死罢了。”

    姚开山这般凶狠,一直都隐身在后的焦飞心中打了个突突,他几次想要落下石槽,砸姚开山一个脑浆迸裂,筋断骨摧,只是几次不得机会。眼看着姚开山直奔严家后宅,上了一座小巧的绣楼。

    焦飞心中暗道:“不知这恶乞丐又要害什么人?我定要阻止他。”

    焦飞跟荆夫子读书,那老夫子虽然屡次科第不成,却刚直不阿,焦飞多少也沾染了一些见义勇为的豪气。这些家丁焦飞没有办法解救,也只能狠狠心,跟上姚开山,暗忖道:“若是能砸死了这恶乞丐,夺了他身上的法宝,说不定就有办法救人了。”

    姚开山一上绣楼,焦飞就听到绣楼内,传出一个小丫鬟的惊叫之声,只是附近的家丁都被姚开山的毒气迷倒,居然无人赶来。焦飞生怕楼上有人糟了毒手,匆忙蹑步,抢上楼去,只见姚开山把一个小丫鬟打晕在地,按倒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正待非礼。

    焦飞见姚开山全副身心都在身下的女子身上,伸手一指,一条长一丈二三的青石槽就飞了出去,正正的敲中了姚开山的后脑。这恶乞丐气血上涌,正在兴奋头上,后脑的要害上挨了这一击,顿时鲜血直流,直挺挺的就趴在了那十八九岁的女郎身上,动也不能动了。

    被姚开山压在身下的女子,本来就娇弱,姚开山一百余斤的分量已经叫她吃不消,又添上了这数百斤重的一条青石槽,连嘤咛一声也来不及,就被压的闭过气去了。

    焦飞生恐姚开山不死,伸手一招,那条青石槽就凌空打了个转,正好擦在姚开山的额角上,这一次焦飞无需顾及到被姚开山压在身下的那名女子,顿时把这苗疆恶乞丐,打的万朵桃花开,油盐酱醋铺子翻倒。

    焦飞把这块青石槽搬运起来,连砸了十余下,知道把楼板都砸塌了,这才一抖五阴袋,要把姚开山的尸身收了进去。

    原本老老实实盘在姚开山腰间的那条赤鳞大蛇,在焦飞抖开五阴袋的时候,猛然变得极为精神,眼神恶狠狠的,充满了怨毒,张口喷出一股淡红色雾气,抵御住了五阴袋的黑色光圈,两下略一争持,那条赤鳞大蛇似乎力有不支,只抵挡了片刻,就扭头窜走。

    焦飞也不在意,伸手去试探了那女子的呼吸,虽然刚才被重物压了一下,但是这女郎却并未受到重伤,只是闭过气去了。刚才姚开山撕扯,让这女郎身上的衣衫凌乱,焦飞不敢多看,帮着女子掩上了胸襟,匆匆下楼。

    他一路赶回了大鹏明王塔,正巧那条赤鳞大蛇正在盘绕,想要把罩住了苏环的浑天幡拔出来,焦飞捏了搬运法的印诀一指,这条赤鳞大蛇就被扔出大鹏明王塔。这条赤鳞大蛇在半空飞舞,勾住了第七层宝塔的突出檐角,这才免去了被摔成肉泥之难。

    这条大蛇昂首望向塔顶,眼神中的怨毒之意,直腰喷出毒烟来,但是终究知道,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法宝全失,再也奈何不得这个神秘无比的敌人。焦飞一路上都捏了隐身诀,它并不知道,砸烂了自己肉身的人,便是这个才入了修行之门不久的少年。

    焦飞探头一望,他本来已经认定了这条赤鳞大蛇,就是苏环的姐姐,但是这条赤鳞大蛇如此诡异,却又让他打消了这个猜测。见这条大蛇兀自发威,焦飞扬手就砸出了第二条青石槽。那条赤鳞大蛇匆忙躲避,虽然没有砸中它的头颅,却把它的尾巴一下子打烂。

    这条赤鳞大蛇这才知道厉害,扭头如风而去,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焦飞这才好整以暇的在墙壁上一拍,把姚开山埋伏在此地的六条黑索般的法宝收了,又伸手握住了浑天幡,清喝了一声起,把这件禾山道的邪门法宝,拔了起来。

    苏环早就醒了过来,见浑天幡无风自动,拔地而起,兀自有些惊异。直到焦飞散了隐身法诀,这才惊喜的叫道:“原来又是公子救我!”

    焦飞微微一笑,脸上虽然有些灰尘,却显得洒脱无比。他凭着三招普普通通的法术,自己的机智,竟然把姚开山这等邪派妖人打败,并将之杀死,对所修的法门,又多了一层信心。

    求道所求何来?不外长生而已。

    纵然有千般法术,纵横人间无敌,最终也和常人一样,落得个身死魂消,这道!便是不曾求得。

    焦飞在白石镇上,看到了蓝犁道人,这是一层缘法,众多孩儿中,只有他看的出来蓝犁道人有异,这又是一层缘法。若是焦飞心中略有犹豫,他便如同寻常孩童一样,错过长生之门,这一生都不会再跟“道”有任何干系。

    求道之路,有人坚毅不拔,勇猛精进,有人却耽于享乐,甚或冷嘲热讽,只道别人那般吃苦,全都是傻的,痴的,但是当到头来身化枯骨,满腹的牢骚,都付与虫蚁同讲。

    这还是有缘问道者,如姚开山,王道缘之流,纵然练成全部禾山道的法术,也只是百余年纵横,最终还是不免要化作一杯黄土,那是距离问道之门,远之又远。

    心中生了这一层明悟,焦飞便如同被天河玉液洗涤过一番,气质顿时一变,多了几分出尘之意。

    蓝犁道人说他这一脉的道术,要在争斗中才有许多感悟,那是知争斗,才知如何避让,并非一味好勇斗狠。无可退避,自然要挺身而出,但与人争斗,便有身陨之危,大道空折之险,其中存乎一心的奥妙,非是言语可传,需要在修行的道路上,自行领悟。

    苏环只觉得短短一日不见,焦飞身上盈然多了一股道气,心中煞是羡慕。她虽然知道焦飞定然来历非常,却没想到,短短一日不见焦飞就有了这般法力。

    其实,若是真的当面放对,焦飞除非把黑水真法修炼到第三层以上,绝非姚开山的对手,这人已经得了禾山道的真传,法术也极厉害。只是双方道法不同,焦飞又比姚开山这粗坯聪明的多,这才形式倒转。两人强弱之势如此鲜明,结果却是焦飞这初入修行门径的雏儿大获全胜。

    焦飞把五阴袋一抖,顿时掉落了许多东西,都是姚开山练就的禾山道法器,他随手一指说道:“这些法器阴损的很,不过若是用于正途,也未必就不用拿来做好事儿。苏环姑娘你挑选几件,用来护身罢!”

    焦飞如此大方,只因为他明白,这些法器都是外物,只要修为高了,随手便可一一破去。现在多依仗这些东西,只怕修为难以寸进,因此并不在意。

    苏环冲起来,先不忙着去看顾那堆法器,急忙问道:“公子可知道姚开山何往?你夺了他的法器,定然请来尊师,胜过了这贼子。”

    焦飞略一犹豫,就没做分辨,点头称是。苏环脸色放光,惊喜的说道:“那公子可见到我姐姐?”

    焦飞清咳了一声,不知该做何回答,苏环这才想到,自己昨日遮遮掩掩,并未说起自家姐妹身份。生恐姐姐有甚不测,也不顾身上血污,拉着焦飞的手说道:“我姐姐就是姚开山腰间盘的那条赤鳞大蛇,我……我姐妹其实是十万大山苦修的蛇精,求恳公子,快去叫令师一声,千万莫要伤了家姐!”

    焦飞尴尬的说道:“姚开山已然死了,但是他腰间盘的那条赤鳞大蛇,似乎深恨我等,攻击我不成,已经逃了。”

    苏环听得这一句,顿时如同晴天霹雳,结结巴巴的说道:“原来……原来那姚开山已经把七杀蛇神练成,是我太没用了,竟然费尽千辛万苦,还是没能救回姐姐!”说道这里,苏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焦飞不知道七杀蛇神是什么邪法,从苏环话中揣摩,显是要伤了她姐姐的性命来能练成。焦飞好言安慰了几句,苏环趴在他怀中,哭的越发大声了,弄得焦飞搔搔脑袋,不知所措起来,只能任凭苏环去哭。

    严尚书家躺了一地的家丁,又被人闯入了小姐的绣楼,那是多大的事儿?不过片刻功夫,严府就闹了起来,早有严氏夫人叫伶俐的家人,去官府报了案。

第四章 元神何物

    焦飞在大鹏明王塔上,周围一览无遗,看到严府中来了无数衙役,不敢耽搁。见苏环还啼哭不休,就一把抱了起来,施展了隐身法,一路穿墙而过,回到了他们师徒寄宿的道观。

    恰好本观观主的一个徒弟,正在院子中闲立,见到焦飞带了一个女孩儿回来,立刻双目圆睁,大叫一声:“妖怪!焦飞你快些放下手中的妖怪,小心她吃了你!”

    焦飞被一声妖怪,吓了一跳,连忙解说道:“苏环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师兄不要大惊小怪。”

    本本观观主的这个徒弟,叫做清虚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只是一脸的沧桑老态,半点不似该当朝气勃勃的年轻人。听了焦飞的话,他原本双眼中射出的精光,忽然散去了,有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只是摆了摆手,似乎再也不想理会这两人。

    焦飞施了个礼,带了苏环进去,他倒没有注意到,刚才清虚子发威的时候,苏环吓的簌簌发抖,就像是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的一头小白兔一般。

    蓝犁道人仍旧在房间内打坐,他来长安也不知有什么事儿干,足不出户,似乎就要在这里清修个百数十年一般。焦飞在门外叩问了一声:“师父,弟子和姚开山争斗,伤了他的性命,却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望师父为我解惑!”

    蓝犁道人的房门无风自开,焦飞只觉得一股大力凭空摄来,他连手中的苏环也抱不住,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落在了房间内的一个蒲团上。

    蓝犁道人冷冷的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尽知,你虽然杀了姚开山的肉身,却走了他的元神,日后要小心他来报复你。”

    焦飞悚然一惊,忙问道:“那姚开山竟然有如此法力,练就了元神么?”

    蓝犁道人嘿嘿一笑道:“姚开山哪有这等本事!只是他禾山道有一种法术,能够把自家魂魄,附身到异类身上。他就是把苏家的女孩儿炼化了魂魄,把自己的魂魄合了上去,只是一种延长寿元的邪法,虽然禾山道把这法术,叫做七杀元神,却真登不得大雅之堂。”

    焦飞问道:“师父,我听说修道的人,练就了元神,就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长生不老,有不死之身,不知禾山道的七杀元神和真正的元神有什么区别?”

    蓝犁道人轻轻一叹,说道:“你修行还算勤勉,天赋也不差,虽然想要入我门来,还需九重考验。但这些修行上的事儿,却不妨跟你说一说了。”

    苏环听到蓝犁道人讲道,心中突突乱跳,要知道她们姐妹虽然天赋异禀,苦修了五百余年,又得了奇遇,能够脱去本壳,化身人类。但真正的道法,还是摸不着边的,若无人指点,纵然她是修行有成的蛇精,比普通人寿元长久,但也不免渐渐老去,魂魄于肉身同朽。

    虽然她知道姐姐已然无幸,心中悲切,但是骤然得了这么一个偷听大道的机会,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苏环心中暗道:“亏得这位公子,带我来见他师父,才有机会偷听这无上大道。若是我能学得几成道法,苦苦修炼,便有可能会去十万大山,找姚开山报仇。”

    因此苏环圆润的小耳朵支了起来,听的比焦飞还要认真,身上的伤势也不管了。

    蓝犁道人慢慢说道:“天下修行之士,按照法门的不同,更分为四大流派。其一,便是玄门道家。此派以太极五行,八卦九宫,河洛星象为道理,勾通天地元气为根基,修成无穷手段,乘烟霞,御云气,消遥自在。以肉身为无用,辛辛苦苦,便是要练出元神,元神一出,就把肉身视作敝帚,毫不可惜的弃之不顾。只有炼就元神,才能打开长生之门。”

    “其二,便是我们神宗魔门。以追求上古神魔之力为目标。崇尚自然,不分善恶,任意所为,无拘无束。修炼到最后,必然是肉身化为上古神魔之躯,不生不灭,不垢不光,虽然也能炼就元神,却只是与人争斗的手段,并非长生之方!我神宗魔门的修士,只有练就上古神魔之躯,才能跟玄宗道家炼就元神之士媲美。”

    “其三,便是释家佛门。此派认为,肉身乃是度世宝楫。不假外求,自然拥有蕴涵无尽能量之宝藏。生于世上,度人度己,与人为善,戒伤性命。这一派跟我神宗魔门有些类似,练就金刚之躯,万法不侵,肉身成圣。“

    ”其四,乃是旁门杂家,世人把不入三流的修行者,尽数归入其中。旁门杂家的理论纷杂,修行法门亦是种类繁多,极尽穷思。虽然亦有天纵奇才,得了长生之果,却并无长生之方,只是旁门杂家人流纷杂,比上述玄宗道家,神宗魔门,释迦佛门的弟子加起来还多十数倍,虽然道法浅薄,但是法力却都极为厉害,禾山道这等还只算是三流,若是旁门十大散仙那等手段,才真叫焚天煮海,翻转大地,无所不能。”

    “以玄门道家为例,想要修成元神,都从炼气入手,分为九大步骤,胎动,入窍,感应,凝煞,炼罡,丹成,道基,脱劫,温养!这九步做完,才能彻底摆脱肉身,若是之前肉身便有损伤,元神便修炼不成,长生之门便从此关闭。”

    “有那玄宗道家的弟子,半路上遭了劫难,肉身被毁,或者旁门杂家的天资聪颖之士,不得真传,便想出来种种法门,不需经这九大步骤,就能祭炼元神之法。就算我神宗魔门也有种种别走蹊径,不走正途,炼就元神的法门。这些法门虽然亦有元神的种种神通,也能延长数百年寿元,却不得真正的长生。”

    蓝犁道人说道此处,别有深意的望了苏环一眼,让这女孩儿忙把头低伏,不敢抬起。焦飞听得入神,他平时看的那些《禹鼎志》《聊斋》等书,只是猎奇而已,一分的道理,就能扯出十分的故事,哪有蓝犁道人说的这么明白。

    “禾山道的七杀元神,便是寻找一头寿元极长的异类。比如苏家那女孩儿,乃是天生的异种,被他用邪法抽取了魂魄,自己化身为一条大蛇,以精怪之身,自然比凡夫俗子的寿元长些。只是这邪法,最多也就能施展三四次,寿命终有尽头。”

    “那我姐姐可还有救?”

    苏环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蓝犁道人嘿然一笑道:“若是姚开山把你姐姐的魂魄抽了出来,练就了什么法器,日后还有抢夺回来的可能,是投胎转世,还是另夺庐舍,都有一线生机。若是他随手打散了,自然没有可能。”

    焦飞这才想起,从姚开山处,夺取了一堆禾山道的法器,连忙抖了出来,向师父问道:“这些里面,可有苏环姑娘令姐的魂魄?”

    苏环本来已经绝望,眼见有一线生机,顿时爬了起来,一件一件的仔细辨认。姚开山苦修了四五十年,已经得了他师父风九十之六七的真传,禾山道六十七种法术,已经练就了五十一种。虽然有两三种邪法练成之后,不是实物,被他带走,但是姚开山一生的祭炼的法器,九成九都被焦飞夺来了。

    苏环翻了一阵,忽然看到一条雪白的绢帕,上面绘制了一名红衣女子,容貌极美,正是她姐姐的模样。苏环捧了这条手帕大哭,跪行到了蓝犁道人面前,只是大力磕头,一句说也不敢说,但是求恳之意,却极为明显。

    只两三下,苏环娇嫩的额头,已经磕出血来,但是这女孩儿就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是拼命叩首。焦飞见了,心中不忍,乍着胆子帮忙求情道:“师父若是有法力,就帮忙她们姐妹一下罢!”

    蓝犁道人微微挥手,苏环就再也叩头不下去,这邋遢的老道士,嘿然一笑说道:“这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还要你自去解决。若是你修为努力,等到黑水真法练到第五层以上,就能帮这女孩儿投胎转世。”

    苏环听得这一句,立刻爬转过来,要给焦飞磕头。焦飞连忙扶住了这女孩儿,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还不知何时能把黑水真法练成,不过若是我有这能力,定然会帮你就是。”

    苏环这才喜极而泣,谢道:“若是公子能解救了家姐,我苏环愿意为奴为婢,帮公子看守洞府。”焦飞忙摇手,想说不用,蓝犁道人已经替他先答应了下来。

    “焦飞虽然还不算我的徒儿,但光是这记名弟子的身份,你能有机会帮他看守洞府,已经算是极大的机缘了。我不过我门下法规严峻,若是你有甚违反,可别怪处罚严厉。”

    苏环大喜,连忙说道:“怎会,怎会,苏环一定把公子服侍的妥妥帖帖,绝不敢有贰心。”

    焦飞哭笑不得,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非要让他把苏环收下,但是焦飞亦不敢违拗蓝犁道人的法旨,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他在心中倒也颇多感慨,心中暗道:“看来这修行路上,也分三六九等,法力高你一筹,便是言出法随,吃了亏的还要感激万分。就是不知,那日我见到的孟阗竹和越轻寒两位姑娘,她们的师门漓江剑派是个什么模样。”

    焦飞的思绪悠然飘动,想到若是孟阗竹和越轻寒,愿意帮他引荐到漓江剑派,此刻该如何修行,想了片刻,焦飞额头涔涔汗下,心中暗道:“我怎可如此不知足?得陇复望蜀,若是给师父知道,只怕立刻逐我离开。”

    蓝犁道人就像是没有看到焦飞的脸色变化,把他和苏环逐了出去,仍旧闭目打坐起来。

    焦飞把苏环安排到自己的房中,另外收拾了一间偏房。这道观虽然破旧,地方却不少,足有二三十间房舍,只有观主和两个徒弟,因此空荡的很,不愁没有住处。

    焦飞这才体验到有了法术的好处,原本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怎么也要半日,但是他把五阴袋抖开,立刻就把满屋灰尘吸个干干净净,根本不用打扫,搬运法诀一捏,立刻就从别处搬来被褥等物,顷刻间就诸事齐备。

    他此时全无睡意,坐在床上,忍不住想起了师父的话,心中忖道:“师父说,黑水真法乃是神宗魔门三十六真传之一,只要修炼到极高深境界,就能够化身黑龙,和玄门道家炼就元神之士相媲美,亦是长生正道。就是不知我何时才能修炼到那等境界,按照目前进境,只怕我一命呜呼的时候,还未必能修炼到第三四层,难道是我资质不成,或者修行方法错了?”

    焦飞原本不曾考虑这些事情,他那时还想,师父蓝犁道人若是肯收他正式入门,自然还会传授他更为精妙的法术,进境定然比目前快过了数倍。但是和姚开山,王道缘师徒一番争斗,焦飞才知道这黑水真法有多么珍贵。

    “我若是连黑水真法也修炼不成,那么师父就算有更高深的法诀,也不肯传我。平时我只是按照师父所授,一味苦练,今日该当好好咂摸,这黑水真法的无穷奥妙。”

    焦飞读书时候,就是举一反三的聪慧学生,只是把修行一途看的太过严重,这才不敢有丝毫的猜疑念头,只是按照师父蓝犁道人所说,按部就班的修炼。当他忽然醒悟,他一月有余,黑水真法才修炼入门,距离第一层境界不知有多远,若是花个几十年才把第一层心法修成,只怕这辈子未必有机会再进一步了。

    焦飞运起黑水真法,一股真水精气在他体内来回乱滚,焦飞忽发奇想,暗道:“这黑水真法是要吸摄天地间真水精气,我何不去水边修炼,岂不是比呆呆的在房间里要快速多了?不拘江河湖泊,就算是一口井,水气之厚也比房间要多过十数倍。”

    焦飞原本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他一直都跟着蓝犁道人赶路,到了长安,又兢兢业业,不敢乱跑,便没想到这个方面上去。

    灵窍一开,焦飞顿时按耐不住,偷偷捏了穿墙术的法诀,离了道观。他知道长安城内,有几处湖泊,最近的一处,就叫做玄武湖,距离他们师徒寄居的道观,不过半里地不到,只是半柱香的功夫,焦飞就已经站在了玄武湖畔。

    焦飞微微感应,果然觉得玄武湖畔的水气丰厚,比道观中大了不知多少倍。他在岸边的一株垂杨柳下,闭目打坐,黑水真法运起,一层淡淡的水雾,便从玄武湖面上升了起来,宛如有了灵性一样,钻入了焦飞的身体之内。

    焦飞从未试过这般爽利,真水精气在他体内翻腾,充盈四肢百骸,就像是泡在清冽的泉水当中,通体四万八千根毛孔都舒张了开来。这少年在心中暗道:“只是这么简单,便能让修炼变得如此容易,我之前居然未曾想到,真是够愚笨。”

    焦飞并未想到,他白天跟姚开山一场争斗,斗智斗力,开了一层明悟,亦打破了修行上一层阻碍,这才是让他修为增长的根源,光是在水边修炼,纵然有些作用,也绝无如此明显。

    古人云,江南三月中,烟雨起空濛。

    虽然长安不算江南,此时也无细雨,但是玄武湖上水雾袅袅,就宛如起了一层细烟一般,美不胜收。也亏得此时玄武湖畔早就无人,不然这份奇景,如诗如画,定然要引起墨客骚人的惊叹,才子佳人的歌咏。

    焦飞修炼了三四个时辰,眼看天色放光,朝日喷薄,他身上宛如一层轻纱般的水烟,也渐渐散去。他随手一振道袍,却发现身上的衣服重了三四斤,竟然全被水雾打湿。

    “若是能够这般修炼,说不定一年半载,我就能练成黑水真法的第一层。”

    焦飞心中欣悦,也不在意衣衫被打湿,他只是微微运起黑水真法,顿时把衣衫上的水气,化成袅袅水烟。一个起早来玄武湖畔摆摊子的馄饨担子,正道今天起的太早,还没有客人,就见到一个道袍少年,施施然而行,身上烟雾缭绕,宛若神仙中人,一个失惊,打翻了碗碟,暗叫一声:“当今天子开了水陆大会,这长安城就多了许多异人,便是一个少年道士也会弄法术。”

    这人正想追上去,问这少年道士,自己几时才能发财,就见到焦飞眨眨眼就钻到墙里去了,他自己追的急,一头撞在墙上,顿时撞出个老大的筋包来,在地上哼哼,说不得话了。

    蓝犁道人一直都不说来长安何事,焦飞也不愿去多见苏环,这女孩儿报了一线希望,见了他就亮眼泪汪汪的,他着实吃不消,便常来玄武湖畔修炼。忽忽又是十多天过去,他偶然听得街上有人议论纷纷,说这次水陆大会,李家天子共选拔了一百四十七位奇人异士,不日就要召开延寿的法事,为自己延寿一纪。

    焦飞听了也不甚在意,他这几日修行日益精进,不惟能操纵一团水雾,已经能够操纵一小团水流,在掌中任意变化,真水精气亦比之前丰厚了几倍,早就把姚开山留下的那些禾山道法器炼化的七七八八。虽然他本身法力也只是一般,但是仗了这些禾山道的邪门法器,焦飞也有十成信心,把水陆大会那些奇人异士一一击败。

    这修行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焦飞日日都有长进,也就不觉得如何枯燥。

    这一日焦飞本拟出门去玄武湖畔修炼,却被师父蓝犁道人叫到了房中,这形象邋遢的高大道士,比之前没精打采的形象截然不同,似乎全身都多了一股说不定的凌厉气势,让焦飞不敢多言。

    蓝犁道人淡淡说道:“为师来到长安所图大事,今晚便是关键。你最近修行也算勤勉,若是你能替我做好今晚的事情,我可以免去你入门的九重考验。本来我北方魔教的弟子,定然过这九关,也不知有多少天资横溢的少年,就此无缘大道。这乃是你的机缘,你可知该如何区处了?“

    焦飞连忙点头,说道:“师父但有吩咐,徒儿不敢稍有懈怠!”

    蓝犁道人掏出了九枚金丸,递给了焦飞,说道:“今天晚上,就守在院子当中,若是看到天上有青白光芒一闪,就把这金丸全部打出去。我这就传你收发金丸的法诀,你白天偷偷练习纯熟,不可误了晚上的事情。”

    焦飞附耳过去,得了蓝犁道人传授的法诀,他掂了一掂这九枚金丸,看起来不过指头大小,滴溜溜,通体宛如琥珀,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上面隐隐有几重符箓,在金丸内宛如烟气流转。

    蓝犁道人叮嘱道:“这九枚金丸乃是我一个大敌练就的法器,威力非比寻常,就算是普通人得了口诀,也能收发自如。本身所用材质,乃是西方的一块庚金之精,又经过他法术祭炼了百余年,如果再给他几百年时光,说不定就能练成法宝。你能做好这件大事,事后我便正式把此物赐你,比禾山道那些不入流的邪门法器,不知利害几许。”

    焦飞也勉强能分辨的出来,一件法器的好坏。

    这九枚金丸灵气盎然,在掌中乱转,宛如有灵性一般。距离传说中自生灵识的法宝,果然也只差一线。若是真正的法宝,自生灵识,除非师徒相授,或者自择主人,别人是绝夺不去的。就算是法力高出原主人十倍,也只能拘禁,无法应用,除非打散了法宝的灵识,可是那般,这法宝就跌落到了法器的层次,非复本来的灵动。

    禾山道的那些邪门法器,在法器中也只算是下下品,虽然阴毒,却极容易就被破去其中禁制,只要夺到手中,略加炼制就能够运用。

    这九枚金丸原本应该也有数层禁制,但却全被蓝犁道人破去,不然以焦飞的法力,绝无可能破去这等厉害的法器中,原主人下的禁制。现在他只需要按照蓝犁道人所授的口诀,稍加祭炼,便可把这九枚金丸运用自如。

    蓝犁道人所授法诀,其根本乃是九道符箓,还有一套收发金丸的手法。

    焦飞回到房中,手捧九枚金丸,在心神中存想,他修炼黑水真法有成,这存神冥想之术只是末节,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九道淡金五彩符箓,在丹田中之中大放光彩。

    这九道淡金五彩符箓初成,就宛如巨鲸吸水一般,把焦飞平日修行,积聚在四肢百骸的真水精气,一股脑的汲取了过来。直到把焦飞辛辛苦苦修炼的真水精气汲取了五六分之一,第一道符箓才猛然一震,宛如肋骨轰鸣,幻出一道火红的虚影来,从焦飞的小腹飞出,虚虚的悬浮在他面前。这道符箓虚影,宛如火焰凝成,和焦飞丹田的本体遥相呼应,一起一伏,宛如呼吸,节奏丝毫不差。

    焦飞大喝一声,伸手一拍,把这道符箓打入了一枚金丸。这枚金丸顿时就宛如婴儿梦醒,猛的跳跃起来。

    焦飞一声清喝:“定!”

    那枚金丸,就定在空中不动。焦飞再喝一声:“起!”那枚金丸就如火箭冲霄,一下子就打破了屋顶,飞上了十余丈高,直到焦飞喝了一声“止!”这枚金丸才又凝住不动,被他伸手一招,又复跌落回掌心。

    这九道符箓,乃是九种口诀,每一道口诀功用都不相同,可以操纵这九枚金丸,在跟人争斗时有无穷变化。方才那一道符箓,就是操纵金丸飞空的道诀,若是把九道符箓混合本身真气一起打入,这金丸便会如孺子慕乳一般,任意焦飞指挥。

    这种祭炼法宝的口诀,每一家每一派都不尽相同,这九道符箓并非蓝犁道人的北方魔教真传,而是道门九大派之一的天河剑派嫡传剑诀,和这九枚金丸一般,都是蓝犁道人从一名大敌手中夺取。

    焦飞试演一番,心中大喜,不敢耽搁,便抽主动取本身真水精气,灌注到第二道符箓之中。

    有了方才的经验,焦飞本拟这一次定然会容易许多,却没想到,这第二道符箓所需精气,比第一道多了直有五倍以上。焦飞几乎把本身的积聚的真水精华耗尽,方把第二道符箓幻出一道虚影来,打入同一枚金丸。

    这一道符箓却是变大缩小金丸的法门,能让金丸的力度轻重有差。

    打入了这道符箓之后,焦飞只要心意所至,这枚金丸就由指头大小,化为栲栳一般,轻如鸡子,重如铜锤,这还是焦飞功力不到,不然这枚金丸还能变得巨大百十倍,如山岳般沉重。

    只祭炼这两道符箓,就耗去焦飞全部法力,他知道自己功力不到,无法祭炼第三重符箓,倒也并不气馁。先运炼黑水真法把法力恢复,这才依样葫芦,把其他八枚金丸一一祭炼成功,可以如臂使指,轻加呵斥便能迎空乱转,随意变化大小。

    这九枚金丸都已经被原主人祭炼的近乎通灵,若是普通的凡铁,哪有这般轻易祭炼成功?各家各派祭炼法器,没有几千百次的以本门真传符箓祭炼,根本连响应召唤也不可能。

    焦飞志得意满,试演了几次。这九枚金丸自有一套手法,此去彼来,比世俗的刀法剑法,更要繁复百倍。

    纵然焦飞也算聪颖,读书常能举一反三,但是这套操纵金丸的手法,却也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这套手法,全仗那九道符箓的灵妙为根基,焦飞功力不到,又不曾有武技的根底,不然这九枚金丸变化更多。

    焦飞只是勉强做到收发自如,不至于乱了自家阵脚,便已经费了好大力气。

    把这套金丸操练了半日,焦飞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坊买道袍和拂尘时,见到的那口西域大剑上的九个梵文。当时焦飞把这九个梵文牢牢记在心中,却不知有什么用,在得了师父蓝犁道人传授了天河剑派的天河九箓之后,触类旁通,忽然想道:“也许这九个梵文,便是西域胡僧祭炼法器的法门,我何不试试用来祭炼这九枚金丸?”

    他自忖把这九枚金丸练到这般境界,虽然还难敌法力高深之士,应该不至误却师父蓝犁道人的大事,就捏了一个法诀,在丹田中存想起那九个梵文来。

    释家佛门宗流渊源,除了中原的佛门正统之外,尚有许多旁支,西域便信奉大金刚宗,又称密宗,和中原的佛法截然不同,号称有立地成佛之效。虽然不及中原正统佛门博大源深,却有自有其不凡之处。

    只是西域原本就有许多旁门练气士,和流传过去的佛宗渐渐融合,多出了许多邪门歪道来,这却不是正经的修炼之士了。

    这九个梵文,焦飞并不识得,但是在西域却流传甚广,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法门,乃是九字大日光明咒。焦飞只是微一存神,这九个梵文就历历在目,比天河九箓容易了不知有多少倍。甚至这九个梵文总共也只用了十分之一不到的真水精气,就悉数激发,幻成了一道金光,被焦飞排入了九枚金丸之中。

    焦飞不知这九字大日光明咒的由来,试演了几次,只发觉这九字梵文,能大放光明,并无其他克敌制胜的手段。他心中暗道:“若是跟人斗法,这九枚金丸忽然光明大作,也能耀花了敌人双眼,这九字梵文也不能说尽数无用。反正这九字梵文修炼容易,以后不妨随意练习。”

    焦飞在房中反复练习收发这九枚金丸的手法,到了傍晚,他忽觉腹中饥饿,房门却响了起来。他微微一招,房门便自行打开。苏环拖了一个食盒,快步走了进来,还未切近,焦飞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公子一天都没出门,我怕你饿了,就做了这些吃食,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苏环言笑晏晏,到让焦飞颇有些不自在。他跟苏环初结识,也只当是个同龄玩伴,多少也有些交情。没想到一转眼,就地位大变,这女孩儿变成了自家的侍女。

    焦飞自小家境虽不算贫寒,可以只是勉强温饱,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动手。纵然父母宠爱,他也经常会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习惯不来被人服侍。

    他连忙接过了苏环手中的食盒,有些不过意的说道:“怎么好劳动苏姑娘做这些粗事儿。”

    苏环盈盈一笑,双眼弯如月牙,说道:“我和姐姐在山中修炼,也经常自己弄些吃的。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去偷了那头老白猿酿的猴儿酒,坐在高高的山峰上,看云雾在山腰缠绕,总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成仙人了。公子您别笑话,我跟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修炼成仙,摆脱了精怪的身份,长生不老,于世无求,与人无争。”

    说到这里,苏环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可就算是在十万大山,亦有无数争斗,何况这滚滚红尘?我也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多希望姐姐能够活转来。”

    焦飞并没有苏环那么多的经历,但是被这女孩儿的话感染,也不禁有些喟叹。他涉世不深,对修行的世界也几乎没太多了解。但光是从这几日的经历,就看得出来很多的事情。

    王道缘和苏家姐妹,都是一心求道的精怪,苏家姐妹潜心苦修,王道缘却想要走捷径,劫夺苏家姐妹的内丹,劫夺不成,就投到了比他厉害的多的禾山道门下,拜了姚开山为师父,学了许多邪门法术。

    可是跟蓝犁道人一比,禾山道也不过是三流的门派,自己也无长生之方,王道缘,姚开山师徒先后陨落在自己的手里,虽是他们咎由自取,可长生之路艰辛阻难,也可由此窥出。

    黑水真法虽然修炼到最后,可以化身黑龙,长生不死,但却并非那么容易练成。焦飞虽然想到了要在水气浓郁之地修炼,可最多也不过比之前快个两三倍,如无奇遇,有生之年,叩开长生之门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不得真传,一世苦修,也不过镜花水月。纵然得了真传,不是天纵奇才,又坚毅不拔,不为任何事情动摇,也踏不上长生之路。前途多艰,我当勇往直前,有前车之鉴如此,岂可浪费如此机缘?”

    忽然之间,焦飞向道之心,又坚了一层。他好言安慰道:“若是我日后修炼能小有所成,定当解救你的姐姐出来,或者送她的转世投胎,或者帮她寻到好的庐舍,定然不让苏姑娘失望就是。”

    苏环听的眼中异彩连连,显然是欢喜到了极处,却已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焦飞先后两次承诺,愿意帮她救姐姐性命,苏环终于放下了心中大事,帮焦飞布好碗筷,斟酒夹菜,焦飞几次推辞不得,也就只得承受了。

    随便吃得一饱,焦飞牢记今晚的大事,对苏环说道:“今晚道观中只怕有些事情,我不能离开,你在此地只怕反受牵连。苏环姑娘还是先寻个稳妥地方住上一夜,明早再回来罢!”

    苏环听焦飞说的严重,也怕自己留下来反而坏了他们师徒的事情,蓝犁道人法力无边,苏环也不觉得他们师徒会有甚么危险,收拾了食盒,也没有回房,便自离开道观去了。

    焦飞在房中等到了月上树梢,也不见有什么情况,他心道:“不是师父还未出去,我且去他老人家的房间看看。”焦飞正要起步,却听到天空上风雷之声大作,从皇宫方向起了一道黑虹,和数十道各色光华略一接触,便向着道观这边,箭一样飞驰过来。

    那数十道各色光华,到有一大半追不上黑虹疾如奔雷的速度,只有两道青白光华,宛如两道玉带,衔尾直追。

    焦飞在道观中看的明白,那道黑虹隐隐有一丝熟悉之极的气息,似是和他修炼的黑水真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面追的两道青白长虹,却锐劲无匹,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焦飞牢记师父的话,当黑虹从道观上空,飞掠而过时,一扬手把九枚金丸一起打出。

    随后追的两道青白光华,似乎没料到下方会有人阻拦,焦飞这九枚金丸又非是凡品,竟然被阻的微微一顿。不过这两道青白光华似是非常重视那道逃走的黑虹,一顿之后,就再度加速,竟然不跟焦飞打出的金丸纠缠。焦飞初学咋练,九枚金丸却快不过这两道风驰电掣的青白光华,未能再阻上一阻。

    收了金丸,焦飞微微迟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了也未。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后面那数十道光彩也随后追了上来,他们数目又多,追的时候位置也凌乱,焦飞实是不知该拦哪一道光华好,只是这么一迟疑,那些光华也消失在天际。

    焦飞知道那些各色光华都是修道之士的遁光,能够到了御空飞行地步,最少也是炼气的功夫到了天人感应的层次,和黑水真法修炼到了第五层时法力相当。这些人无一庸手,比水陆大会上的那些“异人奇士”,可要强出了几座山去。

    “前面逃的应该是师父了,那两道青白的光华,看来一点也不比师父的本领差,也不知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遁光。其余诸人都不如师父远甚,应该是追不上他老人家,可是师父为何会被这许多人围攻?”

    蓝犁道人一路都不曾说过来长安所为何事,到了长安,又极端神秘,一直都在这家道观中,足不出户,焦飞也不知道师父究竟要做什么大事。

    那些追赶他师父蓝犁道人的修行之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个个本领惊人。显然也是有所图谋而来,不然这些人自家闭关,苦苦修行还不够,哪里会轻易跟人争斗?求长生之人,第一要戒的就是意气之争,非是真正的深仇大恨,或者重大关头,这些大有法力之人都不会轻易出手。

    “这些事儿非是我能想明白,还是不想了,不过现在却有一件要紧的事儿。如果是师父跟人斗法,大获全胜,我自然没有什么担忧。若是那些追的人没有追上师父,想起我在这里发过金丸阻路,回头来找人撒气泻火,可怎生区处?”

    “我还是先躲一躲罢,看看风头火势,再出来见人。”

    焦飞性子伶俐,心肠也不坏,他想到了这一点,也怕观主和他的两个徒弟受到牵连。急忙去寻这道观中的三位主人,没想到原本懒的绝对不肯出门的师徒三人,早就不知去向,到让焦飞好一阵惊异。

    耽搁了这一会功夫,忽然有一道光芒,灼灼如日,从追去的方向折返了回来。焦飞看出势头不好,连忙捏了隐身法,穿墙就走。他才钻到了道观隔壁的人家,就听到电光雷耀之声,道观中传来了房倒屋塌的隆隆震动。

    “这人却是手辣的紧,居然也不问一声,就下这般杀手。幸亏道观中此刻已经无人,若是有无辜者,岂不是被他也害了?也是,这些修道人的心目中,凡人就像是蝼蚁一般,管他什么有辜无辜,这世上又不见得真有什么天谴。”

    焦飞平素熟读的诸般神怪志异的小说中,有三十三天,十八层地狱,天皇,地府,西天佛陀,海外神仙。但是他师父蓝犁道人却言道:“神仙也是凡人做,哪有人能练就那般大法力,把天地都纳入掌中?况且我辈修真之士努力修炼,尚自顾不暇,纵然练就通天彻地的大法力,也自管逍遥,怎会有兴趣管世间凡俗的生老病死?”

    “数万年前人族还未出现在大地之上,这片天地倒是有天生天养的上古神魔,法力神通不可限量。但是它们不是自己争斗不休,就是残杀其他生灵,数十万年前就陨落的干干净净。就算它们尚有幸存,想的也是如何把大地上的生灵灭绝,这些只知道争斗的上古神魔,更不会组建甚天庭地府。”

    “至于释家佛门的极乐天,也只是他们祖师开辟的一处洞天罢了。非是真正修炼到了阿罗汉境界以上的佛门弟子,根本不得其门而入,才不会接纳那芸芸信徒。”

    这番言论,甚是颠覆焦飞心中认知,不过他后来细细揣想,倒也觉得不错。凡人修炼成仙,长生不老,对凡俗世间之物,就再也无需索求,当然也就另有一番心态。

    至于世间所传,道德,功德,天诛,天劫,魔头诸多牵强附会的说法,蓝犁道人更是斥为无稽。他告诉过焦飞,长生之门只看你有否大法力一脚踢开,至于你做恶,还是做善,修炼的是道家正宗,还是神宗真传,甚或旁门妙法,佛宗神通,都跟是否能修至长生,没有半分干系。

    因此修行之士,有善心为怀,拯救苍生者;也有任意所至,随自己心意做事的狂徒;更有心肠狠辣,把世间苍生当做猪狗,随意拿生魂来祭炼法宝的大奸大恶之徒。但只要这些人得有长生之道,天资过人,心智又坚毅,皆能修成长生。

    焦飞可不敢想,跟这人分辨,自己只是遵从师父叮嘱,生平没做过坏人,希翼对方网开一面。这个时候,还是有几手法术傍身,来的更贴靠些。

    那道光芒煞是强烈,在道观上环飞了一圈,连续发下雷霆,直到把道观轰的半间瓦片也不存,地面都下陷了老大一个深坑,这才似乎有些怏怏的拔空而起,直奔东南方向离去。

    焦飞再等了一刻,又有几道光华折转回来,看到道观这般样子,略加盘旋,先后离去。焦飞等了一夜,也不见师父回来,更不见观主师徒三人,倒是天色放光明之后,苏环偷偷的赶了回来。焦飞生怕她被人看破形迹,连忙从藏身处出来,把苏环拉过一旁,到了他躲避的那户人家。

    这户人家不知干什么去了,房间内积满了灰尘,至少有三四年无人居住的模样,焦飞用法力清扫了一遍,暂时做个落脚地点。这里距离那道观,不过隔了一条小街,有什么动静,也可及早看到。

    苏环见到道观变成这个样子,心中着实骇然。她在十万大山修炼,虽然山中也有年侯深远的精怪,还有禾山道等独霸一方的门派,却从无人展露如此法力,轻易便弭平这般大的一座院落。还把地面轰的坑凹处处。

    一直到被焦飞拉到了那户人家内,苏环兀自有些震惊未过的模样。这女孩儿有些后怕的问道:“焦公子,这些可是晚上争斗所致么?”

    焦飞把昨夜的事情略微一提,却并没有说起,有数十道行高深之人追杀蓝犁道人的事情。怕苏环听了更加惊恐。

    “苏环姑娘,我要在这里等师父回来,只怕最近都有些艰难,要不你还是回去十万大山,等我修成了法力,再去找你。”

    苏环连忙说道:“也许苏环法力不济,不过紧要时也能派上几分用场。还是留下来帮忙公子,纵然有甚危险,我也愿意跟公子一同度过。”

    焦飞劝了几句,也就不在劝说。他内心也有些祈盼,能有个人留下来陪他。要知道焦飞也不过是十几岁的一个普通孩儿,这次跟了蓝犁道人逃家,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心中不无忐忑。况且他虽然修炼了黑水真法,但是抡起法力来,远远不如苏环这有五百年道行的蛇精。

    他能赢了王道缘,姚开山师徒,十之八九是因为所习道法精妙,远在禾山道的法术之上,又仗着有心算无心,这对师徒都是粗俗大意之辈,这才一举得手。若是跟这两师徒平手相斗,焦飞便有十条性命也交代了。

    焦飞心中思忖了一阵,对苏环说道:“不瞒苏姑娘,我师父这次来长安有什么事情,我这座徒儿的也不知道。只是看他老人家那般谨慎,只怕此事极为重要,所面对的敌人,都是他老人家的那个级数,非是姚开山,王道缘之流可以比。我这就分你几件禾山道的法器,不过未到紧要关头,不可轻易动用,这些法器恐怕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他们只要稍微动一下手指,我们恐怕就化为齑粉了,只算是聊作备患罢了。”

    焦飞两次三番想分几件夺自姚开山的禾山道法器给苏环,只是几次都因为某事岔开,苏环也知道,凭自己的法力,在十万大山或者能来去自如,在这中原长安,风云聚会的时候,却不堪一提。因此才从抖落在地的法器中,挑选了几件自己有把握炼化为己用的,贴身收了起来。

    苏环可没有焦飞的本事,她所学的不过是和姐姐两人,自行领悟的法门,都是感悟天地,偶有所思,在数百年的修行之路上一点一滴的试验,这才有了些许法力。不要说焦飞所学的黑水真法,就算是禾山道的诸般法术,威力也远在苏环所学之上。

    所以王道缘原本不如苏家姐妹,却在跟姚开山学了几手禾山道的邪门法术之后,可以把苏环轻易压在下风。

    焦飞是个细心的人,见苏环没敢多挑几件,就开口问道:“苏姑娘你能炼化这些法器不能?”

    苏环有些羞涩的摇了摇头道:“禾山道的法器都有自己的用法口诀,我只是姑且一试,成与不成,还没十分把握。”

    “我上次得了那件五阴袋中有一份抄本,虽然所载不多,但应该有些用处。”焦飞一面说,一面把把得自王道缘这头铁背苍狼怪的抄本摸了出来,赠了苏环。

    焦飞不敢传了苏环黑水真法,毕竟这是蓝犁道人所授,也不敢传授天河九箓,在他想来这法诀也甚是珍贵,虽然师父没说,却也不是可以轻易传人的法门。纵然如此,苏环也是感激无以,上次她选了浑天幡是因为这法器威力较大,没想到却错过了王道缘私自抄写的禾山道法书。

    苏环只是略一翻阅,就欢喜无尽,暗道:“若不是焦公子身具无上真传,不贪图这些禾山道的法术,我怎有机会看阅这般秘诀?禾山道在十万大山好生威风,除了万蛊仙娘和黑沙童子,无人敢轻拂其意,秘传的法术何等厉害?我和姐姐也不知羡慕多少回了。只是若投入禾山道,就要给他们当牛做马,还要给那些长老们凌辱,所以才不愿去投奔,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得了五种禾山道的秘传法术,这可比几件法器珍贵的多。”

    焦飞有过目不忘之能,加上他也不觉得这几种禾山道的法术,有多么精妙。因此送了也不觉有什么,不过他想了一会,心中暗道:“只怕是苏环得了这五种法门,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练成一件法器,不如我再助她一臂之力。我在西坊上看到的九字梵文,非止能增加无量光明,也能增多一丝和法器之间的感应,对炼化禾山道的诸多法器也不无裨益。”

    想到此处,焦飞唤苏环过来,轻轻把手按在这女孩儿的额头上。苏环不知焦飞欲待何为,不禁有些害羞,但是骤然间额头上一暖,九道梵文就如一条光带般从眉心祖窍,直落到丹田之中。和焦飞存想这九字梵文时不同,这九字梵文的大日光明咒一落在苏环的丹田,就不住的吸摄苏环毕生练就的法力,然后吐纳出来,比吸摄之前更显精纯。

    苏环又惊又喜,经过这九字梵文洗涤,她的一身妖气竟然淡薄了几分。

    本来她们姐妹曾不远千里,去峨眉山听智光长老面前听经,这才能把本身妖气隐藏起来,只露出一丝丝。焦飞当初便不曾看出苏环身上的妖气。得了这九字大日光明咒,苏环修为虽然不曾增长,却更纯粹了些。若非法力高过她百倍之人,是完全看不出来,这女孩儿身为妖族了。

    焦飞虽然察觉苏环体内气息变化有异,但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倒是知道,这是好事儿,便不甚在意。焦飞不知,他的黑水真法远比九字大日光明咒更为高深,修炼出来的真水精气,比大日光明咒所能淬炼的真气更加精纯,这才毫无所察。

    焦飞心中忧虑,让苏环自去努力修炼,好增加一分实力,自己也在房中打坐,想要在黑水真法上精进一步。他不敢再去玄武湖畔修炼,生怕蓝犁道人回来,不见他等候,便把自己抛弃。这仙路茫茫,若是无人指点,焦飞可不知道该如何大步而行。

    仙缘机巧,一旦错过,便永无机会,焦飞不敢自误。

    只是焦飞毕竟没经历过许多事儿,在房中打坐了半日,也静不下心来,眼看日到午时,心中暗想道:“也不知道那观主师徒回来也未,他们师徒三人也有许多古怪之处,说不定知道一些事情。”

    想到此处,他也不去搅扰苏环,自行离了住所,装作不经意,路过原来居住的道观。他走了几次,也不见有什么碍眼的人物,正觉得失望,忽然有一个气宇轩昂,背后插着双剑的英挺男子,不知怎么忽然出现在道观之前。

    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只道自己眼花。焦飞却早就看了不知无数遍,方才那处确实没有人。而且不管这背插双剑的男子从什么方向来,一定都不会错过他的双眼。这男子只是随意一扫,就隐现怒色,见到焦飞就在不远处,也不知怎么一迈步,隔着数十丈,一步就走到了焦飞面前,低声喝道:“你可认识这家道观的人?”

    焦飞闻言心中突突乱跳,这男子举止倨傲,甚至也不怎么掩饰自己的行踪,显然是极有自信之人。焦飞怕他怀疑,想也不想的就答道:“这家道观倒是有几个道士,只是从不出门,也极少跟人来往,我只听说这家道观的观主叫做怒山真人,两个徒弟一个叫做清虚子,一个叫做燕什么来着。”

    “怒山真人?你在胡说什么?怒山真人乃是昆仑藏经阁首座,怎会在这破道观里厮混?”

    那英挺的男子随手一掌,就把焦飞打的原地翻滚了出去,焦飞一咬牙,正要掏出金丸给这年轻人一下子狠的。却听那背插双剑的男子,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怒山真人的别院?别是道号相同,却是另外一人罢?”

    这男子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袖袍一拂,一道精芒如电,护着了全身,大白日的就破空飞起。

    焦飞见此,便收了袖中金丸,只是怒火难息。心中暗恨道:“这人毫不掩饰自己非比常人的身份,一定是极大门派的传人,所以才行事如此乖张。我一定加倍苦练,定有一日要在他之上。”

    焦飞脸上的红肿一片,双眼都快睁不开了,那男子手劲奇大,如果不是他也修炼的小有所成,这一下子怕不要打脱满口的牙齿。焦飞挨了这一记,心中掠过了无数念头,越想越是狠毒,最终却心中一凛,恢复了被怒火冲激的灵台清明。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掌掴我一次,我日后有了本事,也报复回来,但把此事横亘在胸中,却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念头。”

    焦飞一面暗暗运起黑水真法,激荡了真水精气,轻拂双颊,消化淤血,一面心中想道:“看这人的遁光,像极了昨夜第一个折返回来,炸翻了道观的那人。究竟师父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些人如此仇视?”

    焦飞正自思考,忽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这不是焦飞小哥么?你怎么也到了长安?”

    焦飞扭头看去,却是孟阗竹这熟人。

    孟阗竹孤身一人,却不是一身白衣,换了一件鹅黄的道袍,做女冠打扮,别有一股出尘之意。

    那一次在白石镇上,焦飞就看出来孟阗竹和越轻寒两女身份不凡,但是这两女都不肯收他,这才拜入了蓝犁道人门下。他那日和两女虽然只是略谈了两句,却也看的出来,两女出身的漓江剑派和自家的师父似乎不大和睦,因此也不敢说实话,只是对孟阗竹躬身为礼,有些惊喜的说道:“原来孟姐姐,那日你们走后,我就见到了现在的师父,是他把我带到了长安。只是如今师父不知何处去了,着我在这里等他。”

    “哦!”

    孟阗竹似笑非笑的望了焦飞一样,似乎要把他的秘密都看穿了一样,焦飞心中忐忑,正想接下来该如何解说,让孟阗竹以为他师父是另外的人。孟阗竹素手轻轻一招,焦飞袖中扣的九枚金丸,就不由自主的化成了一溜金光,飞入了孟阗竹的手里。

    焦飞大惊,忙运起了天河九箓剑诀,想要把金丸收回来。孟阗竹微微一笑,看焦飞涨红了脸,也无法召唤那九枚金丸,有些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原来是天河剑派的苏师伯收了你,虽然苏师伯亲手炼制的剑丸天下无双,可你孟姐姐也是漓江剑派的真传弟子,难道还会贪图你的法宝不成?”

    孟阗竹掌心真气微微一松,任由焦飞把九枚金丸召回。她认得这九枚金丸的来历,知道天河剑派的苏星河脾气古怪。既然他收了焦飞为徒,又赠了自己亲手炼制,珍如性命的九枚天星剑丸,传授了天河剑派最为根本的剑诀——天河九箓,自然是把焦飞当成了真传弟子,她也不好过分的调笑。

    孟阗竹再也想不到,焦飞的九枚天星剑丸,是蓝犁道人击杀了天河剑派的苏星河夺来的,就连天河九箓都是蓝犁道人施展秘法神通,从苏星河的元神中逼问出来。

    焦飞也不知“苏师伯”是什么来历,不敢立刻就冒认了这个名头,低声说道:“孟姐姐当然不会贪图我的事物,只是师父说了什么人在剑在,剑亡人亡,让我不敢让这九枚天星剑丸须臾离手。”

    孟阗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倒是你孟姐姐疏忽了,苏师伯为人严峻,言出法随,对门下弟子最为挑剔,是我不该跟你闹这般顽笑。刚才那人是西玄山龙虎派的杨明河,你怎的得罪了他?”

    焦飞没料到,孟阗竹居然把刚才一幕看到了眼里,心中暗道:“只怕孟姐姐也跟昨晚追杀我师父的那一批人有关。”他不敢胡乱说谎,怕露了破绽,就原原本本把刚才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孟阗竹听了之后,不禁一笑道:“这却怪不得你,杨明河知道自己一时莽撞,轰平了怒山真人的别院,心中当然是又气又怕。”

    “不过……”

    孟阗竹微微皱眉,自语道:“怒山真人乃是昆仑的藏经阁首座,怎会跟北宗魔门的蓝犁道人厮混在一块?”

    孟阗竹见焦飞在一旁拱手站立,把她当成了尊长一般,不由得展颜笑道:“你是天河剑派苏师伯的弟子,说来就是我的师弟了。我们同为道门弟子,同气连枝,你叫我孟师姐就好了。”

    焦飞立刻换了称呼,叫了一声师姐,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亲昵。孟阗竹问了几句他“师父”的事儿,焦飞只推不知。孟阗竹知道苏星河脾气古怪,倒也不曾怀疑,对他说道:“这一次长安的李家天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上古仙人的一件奇珍,便开了这次的水陆大会。意欲让这些贪图富贵的修行者,帮他用这宝物延寿。这件上古奇珍威力奇大,我们漓江剑派的掌教生怕这件宝物落到了歹人手里,危害苍生,这才派出了我和越轻寒师姐来。其他的几大门派,也把门下最杰出的弟子使来长安,没想到这么多人,还是被北宗魔门的蓝犁道人抢夺了这件上古奇珍,昨夜我们追他不到,想要夺回这件宝物就千难万难。你在长安甚是危险,还是尽快联络上你师父,赶紧回山门修炼去吧。”

    焦飞心中苦笑道:“我师父只怕不好联络,既然这宝物如此珍奇,他还不躲的不见影踪。我这个新收的弟子,恐怕是比不上那件宝物珍贵了。”他心中做如此想,嘴上却说:“孟师姐?究竟是什么宝物如此神奇?这么多人都要争夺?”

第五章 水调船头

    “这还是亏得我们有法术在身,不然准备这些还要繁琐许多!我跟姐姐在十万大山中的洞府,也是花了前后百余年,才置办的齐全,如今还经常修修改改,添置些东西。”

    “苏环姑娘,我去淮河一是为了修炼,二是为了等待师父,也不须那么多的事物,修行之人本来便不须贪图安逸。”

    焦飞听的一会,摇头反对苏环的建议,他跟随师父一路行来,有吃的便吃,路边倒头就睡,穿的如何也是不甚在乎,每日里除了修炼,其他全不操心。按照苏环所说,日常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考虑到,还怎么有功夫来修道?

    “到了鱼浦我们分头去买东西,一个时辰后,我便在鱼浦镇外等你一炷香的功夫,若是苏姑娘还未采购完毕,焦某也只好先行上路了。”

    苏环本要分辩,听了焦飞这些话,便不敢多说,两人进了鱼浦小镇,焦飞便先找了家成衣铺子,把适合自己身材的衣物尽数买下,反正他的五阴袋足有半间房子大,足可装得下这些东西。那成衣铺子的店主,见他豪爽,不知这是哪家府邸小爷出来挥霍,故意调高了三倍的价格。

    焦飞手上黄金白银不少,他是修行之人,对这些钱财也不在意,随手把钱付了,就换了下一家去。

    “身外之物,不拘有多珍贵,都不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来的尊贵,修道之人,连身躯都要抛弃,更何况这些身外之物了。”

    焦飞亦想明白此节,就毫不吝啬手中金银,反正他手中的金银财货极多,就算把整个鱼浦镇都购买下来,也尽足够了,这些日常的事物,根本花费不了多少。

    不足一个时辰,焦飞就采购足了东西,除了鱼浦镇,却见苏环早就在等候他。却是这女孩儿怕焦飞先走了,她姐姐无人解救,干脆使了些法术,摄取了应用的东西,因此比焦飞还要快上一些。

    苏环毕竟是女孩儿家,心思细腻,还购买了两匹骏马,焦飞也不问苏环买了什么东西,接过一匹骏马的缰绳,就翻身上马,随意选了个方向,向淮河上游策马狂奔。

    一直都跟在两人身后的杨明河,对焦飞痛恨之极,见这两人居然还在鱼浦镇选购了大批东西,就察觉有些不对。心中暗道:“若是蓝犁道人回来寻这个黄脸小儿,定会带他回去北方魔门的宗门所在,魔狱岭什么东西没有,还需要这些普通人的事物?难道蓝犁道人告诉这黄脸小儿,要许久才能赶回来,让他先去什么地方修炼不成?若是那般,我要守着这黄脸孺子到什么时候?跟在西玄山后山闭关有什么不同!”

    杨明河恨的直想把焦飞和苏环一剑斩成两段,然后回山向师父请罪,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并不敢真这么做。他师父赤龙子脾气暴躁,他办不好事情,尚要受罚,何况这般做等若公然违抗师令了,说不定会被立刻逐出师门也不一定。

    焦飞毕竟出门经验还浅,策马狂奔了半日,越走越是荒凉,他已经不知道这里是哪处地界。但是扑面而来的浓郁水气,却让焦飞忍不住身心舒畅,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舒张了开来,心中知道,这里快要接近淮河了。

    再行了多半个时辰,焦飞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响,他抬头见到不远处有一座山峰倚在淮河边上,山峰上还有一座破败的古庙,显得颇为凄凉。便伸手一指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罢!”

    苏环微微吃惊道:“公子,那里尸气极重,恐怕不是好去处!”

    焦飞亦看的出来,这座古庙有十余道青黑之气横空,他仗着手上有禾山道的诸多法宝,倒是不在意这一些。倒是那座古庙距离淮河甚近,很合适他修炼黑水真法,这一路上焦飞也没有看到更为合适的地方,就有意选这处落脚。

    “我也知这里地气淫秽,只怕有些不洁净的东西,但是你我都有些本事,现在还是白日里,不妨将之除去,也算是为这一方做了些好事。”

    苏环一想也是,就不在劝阻,只是那座山峰并无路径通过,茅草极长,两人很是费了一番手脚,又下马行路,这才好容易来到山峰脚下。这座山峰也并不甚高,不过几百丈,但是孤峰刺天,别有一番嶙峋之意。

    焦飞见马匹实在上不去,这才用五阴袋一卷,把两匹马送给这邪门法器吃了。他跟苏环都是体健身轻,焦飞还差些,虽然他修炼了黑水真法最是锻炼身躯,但毕竟时日还浅,苏环却是五百年火候的白花大蛇,俗称“草上飞”,虽然现在是个人身,却也步履如飞。

    不上一刻,两人上了这做孤峰,来到那座古庙前。焦飞先是深施一礼,谢过了佛门诸金刚,罗汉,菩萨,佛祖,这才缓步踏入了庙门。这乃是他身为神宗魔门的弟子,踏入玄门,佛门定须有的礼节。三家虽然道路不同,但是皆是修行正路,都有无数修成长生,法力无边的巨擘,三家门下的弟子或者偶有争斗,却都不敢私下里诋毁其余两家宗门。

    若是有哪个老家伙忽然不高兴了,恰好又心潮来穴,算到了有人对他不恭敬,只怕隔着千里万里,随手一个雷劈过来,就把你打死了。

    这些宗门礼仪,焦飞入门不久,他师父蓝犁道人就跟他说知了。倒是旁门杂家,只是修行之途不入三家之人,并无一个正经的宗门,修行之法也千差万别,有的是偷学自佛宗,有的是传承自玄门,还有了窃取了神宗魔门的口诀,甚或自创法门,采集众家之长的都有,便无需尊崇这些礼法。

    焦飞一入庙门,就闻到了一股腐朽腥臭之气,他忙一掩口鼻,随手一挥衣袖,放出了一件夺自姚开山的禾山道法器“六道黑索”。这件法宝本来是姚开山要埋伏在大鹏明王塔上,要暗算他的。

    这六道黑索是采集了地下千万年的污秽之气练就,原本只是一团灰白的秽气,恶臭难当,要用禾山道的秘传,千辛万苦的凝练,最后到了细不可查,无色无嗅,只是一条宛如蛛丝般的黑线,才算是大成。

    六道黑索一旦中人,阴煞毒气立刻入骨,就算是玄门正宗的炼气士,没到了凝煞,炼罡的层次,也是一下子就会被打散毕生修为,就算不死,也等如要从头来过。在禾山道六十七种法术中,这六道黑索排名第三,阴毒之处,犹在浑天幡,五阴袋之上。

    焦飞放出这六根黑索,却不是要捆缚谁人,而是借六道黑索能吸附污秽之气的性子,把这古庙中的恶臭气味去除。六道黑索一放出来,就是六根笔直的黑色长索,微微一震,发出古怪暗哑之声,宛如破了音的琴弦,古庙中的腐朽腥臭之气,就如逐臭之夫,一起涌入了六道黑索之中。这六根黑索吸收了这多腐臭之气,越发的漆黑油亮,焦飞随手收了这六根黑索,这才敢深深的呼吸几口清新空气,说道:“这古庙里真是好味道,只怕几十年都没有人来了。”

    苏环掩着鼻子,跟随焦飞走了进来,她虽然是精怪修成人身,但是天**洁,虽然这座古庙里已经被焦飞清除了腐臭气味,但是地上尽是残垣败瓦,还有不知几许年前,狼狐鸦雀之类的野兽禽鸟留下的粪尿,她心中十分不喜。

    “这座古庙如此肮脏,还不如在山峰下寻个干净的大树底下休息一晚。”

    焦飞见苏环眉头蹙起,别有一番可爱,不由得笑道:“只要顷刻功夫,我就让这里清洁如新,苏姑娘不必担心不够洁净。倒是这大殿中果然有些东西,我们要先清除了。”

    焦飞振了一振衣冠,大步走进了这座古庙的正殿。佛宗最信苦行,门下弟子往往在入门不久,就发下宏愿,愿意以一己之力,在最荒凉,最渺无人烟的所在,一砖一瓦,搭建一座庙宇。因此在中原大地,就算是最无人去往的所在,往往也有这种古庙。

    当这些发下宏愿的佛门弟子修成神通,便会有佛门长老接引,到极乐天去参修更上乘的佛门真谛,这些庙宇往往就荒废了。若是这些发下宏愿的佛门弟子,最终也没有修炼有成,那么下场不是被山林间的狼虫虎豹食了,就是被妖精鬼怪吞吃,一样会让这些庙宇破败下来。比较而言,当然是就这么丧生在荒郊野外的佛家弟子多些。

    求问长生之路,每每千人万人之中,才有一人有成。但是那些欲求大道之人,仍旧不记诸般困苦,不记任何危险,不消说披荆斩棘,就是铜墙铁壁也要一脚踢破,撞入进去。若是心有挂碍,贪生怕死,那便如常人一样,等着生老病死,娶妻生儿女,一杯黄土埋了身,走不上这条需要赤条条无牵挂,踽踽独行之路了。

    焦飞和苏环联手打杀了那黄衫大汉之后,就明白修道之人不喜争斗,却不能畏惧生死,而是要在万千死路中,闯出一条生路来。焦飞本来就胆子极大,这古庙中虽然有尸气冲天,但是此刻虽然红日偏西,阳气兀自旺盛,加上本身也练就了法力,心中有十分把握,这才敢闯入这古庙之中。

    这座古庙正殿中,左右有八座黄杨木雕刻的金刚,只是手工粗糙,又腐朽了,看起来更想是八座山精树鬼。正面是一座佛台,只是上面空空如也,不见半座佛陀之像。

    正殿中有十口黑漆木的棺材,这古庙中的腐臭之气,都是从这十口黑漆棺材中散发出来。焦飞伸手一点,搬运法使出,顿时把其中一口棺材弄的飞了起来,从正殿冲出,落在了庙门之外。

    焦飞在伸手一弹,六道黑索飞出,层层捆缚在这口黑棺之上,只听得卡巴、卡巴连响,六道黑索顿时把这口用料结实,坚固无比的黑棺勒的寸寸破裂,只听得里面发出了一声巨吼,一头通体黑毛的高大僵尸破棺而出,被残阳一照,顿时怪叫连连。

    虽然那黑棺被这头黑毛僵尸一爪就抓破,但是外面的六道黑索立刻收缩,把它牢牢捆缚,却让这头黑毛僵尸再也挣扎不得。

    苏环见了这头僵尸,惊讶的叫了一声,把浑天幡抖开,条条黑气垂下,帮了焦飞一臂之力,在这头僵尸身外,再加了一层禁锢,这才对焦飞说道:“焦公子,这是一头还未炼成气候的铁尸,绝非天然生成,一定是尸道高人炼制的法物,我们还是别多事了吧!”

    焦飞见这头僵尸,见了阳光也只是暴吼,居然并不畏惧,心中也觉得奇怪,忙问道:“什么叫做铁尸?你怎看得出来,这头黑毛僵尸乃是修道之人炼制的法物?”

    苏环耐心给焦飞解说道:“虽然十万大山以禾山道,万蛊仙娘和黑沙童子为尊,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的小门派,其中就有专练尸道的麻家寨。据他们寨子中一个和我姐妹相熟的苗女说,这炼尸虽然是小道,却也分成金银铜铁四等。最底等的铁尸已经相当于玄门中炼气入窍的修士,铜尸就相当于玄门炼气的凝煞功夫,银尸更等若炼罡的层次,金尸就可媲美炼就金丹的玄门羽士。凡是炼过的尸,都不为光明,火焰,手脚关节都能拿弯,天生的僵尸是没这般能力的,手脚一定是僵直,扑倒便不能起,也见不得阳光。”

    焦飞大吃一惊道:“乖乖,若是这般厉害,我们怎能应付得来?我的黑水真法连第一层还未练成呢!这头黑毛僵尸未必有这般厉害吧?不然我的六道黑索和你的浑天幡加起来,也未必困的住它!”

    苏环吃吃一笑说道:“公子也太妄自菲薄了。苏环虽然本事不济,却也有炼气入窍的修为,若是正面放对,就算七八头铁尸也奈何我不得。这些炼尸虽然铜皮铁骨,却神志不清,没有人操纵,发挥不出来多少威力。公子虽然修炼日潜,却是修炼的神门正宗大法,只要不给这些讨厌的家伙靠近了,也能轻易取胜。”

    六道黑索威力渐渐发挥,从那头黑毛僵尸体内,抽出它吸收月华地煞,炼就的尸气,此消彼涨之下,把这头黑毛僵尸勒的嗷嗷乱叫,却只是挣不脱。

    焦飞见六道黑索威力不凡,这才扣了九枚天星剑丸,想要一举毙了这头黑毛僵尸。虽然苏环说这头黑毛僵尸定然是尸道高人练就的法物,但是他已经出手,也就不再顾及其他。焦飞反倒是可惜,这地方既然被其他的修士捷足先登,自然就不能久居了。

    “这地方靠近淮河,水气充沛,正是修炼黑水真法绝佳之地。若不是有人先占了,我在这里苦修三年五载,先把黑水真法的一层修炼圆满也好。”

    六道黑索汲取了充沛的尸气,劲道越发大了,只把那头黑毛僵尸勒的全身咯崩崩直响,似乎连骨头都要勒断。那头黑毛僵尸吼叫之声也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对抗六道黑索的威力。

    焦飞九枚剑丸一落,定然可把它斩成六七十块,但就在此时,那头黑毛僵尸体内突然亮出一道碧绿色的符箓,正殿中另外一具黑棺,突然破裂,从中窜出了一道灰白的影子来。

    焦飞见之大骇,正要把天星剑丸发出,却听到那灰白的影子大声喝道:“我道是哪家的混蛋,来打搅老子潜修炼尸。没想到却是禾山道的晚辈,你师父是谁?难道没看到古庙前有老夫的印记么?”

    苏环拉了一下焦飞衣袖,焦飞不用她提醒,也听得出来这灰白的影子并无恶意。他定睛观瞧,那道灰白的人影,却是一个身材高大,一身灰色道袍的虬髯老者。这老道士身高足有九尺,面目上有一股悍猛之气,看起来更像是沙场上,斩将夺旗,踏破千军万马的绝世猛将,半点不像是出家人。

    他忙收了六道黑索,恭谨的施礼道:“家师姚开山,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焦飞只知道禾山道的两人,他当然选了辈分较高的一个,何况王道缘本来不过是十万大山的一头铁背苍狼怪,才投入禾山道不久,还未必有人知道。

    灰袍的老道士在腰带上的一个铜环上一抹,那头黑毛僵尸就窜回了他刚才出来的那口黑棺,一头就躺了下去。这老道士嘿嘿一笑说道:“原来是风九的那个徒弟的徒弟。姚开山虽然天资不错,把禾山道的法术修炼了十之六七,但是他性子粗野,不懂得收敛,到处惹事,不出十万大山也还罢了,不然早晚被人杀了。姚开山那混球如此粗俗,却收了你这么一个斯文的徒弟,倒也是颇为古怪的一件事。老道麻九龙,跟你禾山道开派祖师有几分交情,这一次为了躲避一名大敌,藏在这座古庙里,没想到却被你这小辈打扰。”

    听到这老道口气甚大,焦飞还不觉得怎样,苏环却倒抽了一口冷气。禾山道开派有四百余年了,创派的祖师早在三百余年前就已经故去,这麻九龙能认识禾山道的创派祖师,至少也有三百多年的岁数了。能活上三百余年,就算还未炼就长生,至少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焦飞双手一拱道:“晚辈也是想找个地方暂居几日,没想到却冲撞了麻前辈。”

    老道士麻九龙嘿嘿一笑道:“这破庙有什么好,我是实在没地方找了,才不得以滞留此处,等我再呆几日,就把这地方让给你就是。”

    焦飞忙谦谢道:“怎敢劳动前辈如此!不知前辈是跟谁人结仇,晚辈能否帮的上忙?”

    麻九龙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也不怕她的,这一次是我太过贪心,想要夺得纯钧壶。没想到夺宝物不成,却被那蓝犁道人打了一记玄冥水雷,一身的功力散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三四分的能耐。连护身的八头金尸,也都被打成了飞灰,现在急就章的练了九头铁尸,火候也还未足。”

    “你想要帮我?”麻九龙这豪迈的老道士斜眼看了焦飞,大声说道:“你最帮得上忙的,就是和这个小妮子把两具肉身献出来,老道士赶忙动手,还来得及再练出来两头铁尸。”

    焦飞听得这种说法,顿时不敢再提什么帮忙的话。

    麻九龙豪迈之极,就算一身道袍也遮掩不住,虽然他也不算是玄门正宗,但是却让人极容易生出好感来。焦飞虽然被他吓唬了一记,却并不气恼,反倒是对自家隐瞒了身份有些惴惴。

    麻九龙问了两人几句,听说姚开山来长安参加水陆大会,顿时有些瞧不起的说道:“就算是皇帝老儿把龙椅让了出来,我也懒得去坐,何况贪图皇家给的一些富贵?修行之人若是做不到抛弃一切,还惦念锦衣玉食,还修的什么道!你切切不可去学你那师父,虽然禾山道除了七杀元神,再无什么延寿的法门,但是只要你能找到一头寿元极长的灵兽,少说也能有几百年好活,若是有几分机缘运气,未必不能真的长生。”

    焦飞好奇起来,随口问道:“不知麻前辈修炼的是什么法门,已经活了多少年头?”

    麻九龙嘿嘿一笑说道:“你这黄脸小子眼珠总是骨碌碌乱转,一看就是个心思灵巧的家伙。我只是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门派约束,这修行法门传你也无不可,只是不会白传!”

    焦飞听了,心中一动,暗忖道:“黑水真法虽然是长生的法门,但是我未必能在有生之年修炼到化身黑龙的境界。若是能多了几年的寿元,说不定把握就大些。”当下焦飞就一头拜倒在地,诚心诚意的说道:“若是前辈肯传我延寿的法门,不拘让我去做什么事情,我焦飞都不敢有二话!”

    麻九龙捻了捻胡须,豪爽的笑道:“也不知为什么,我见你就很对脾胃,这法门是我无意中参悟出来,传授你也没什么。我到不是要让你去做什么艰难的事儿,只是我俗家的哥哥原本和我一样,是前朝的武将,偶然因为行军打仗,误入苗疆的一家寨子……”

    麻九龙把自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焦飞才知道原来这麻九龙和他的哥哥,都是南朝的武将,在苗疆打仗时得有奇遇,学了一套炼尸的法门。他哥哥后来便在十万大山中安下了家,留下的后嗣自成一脉,便是苏环说起过的麻家寨。

    麻九龙却不甘心在苗疆终老,就在学而有成之后,出门游历天下,结交了不少别派的好友。

    他游历天下的时候,偶然得了半本残缺的道诀,也是他胆大妄为,又异想天开,误打误撞下,居然参悟出来一小半的奥妙,可以让肉体衰老的极为缓慢,他活了三四百年,看起来宛如才老了二十余岁样子。

    不过麻九龙虽然有了三四百年的道行,毕竟不是长生正途,早晚还是难逃打劫,这才在察觉焦飞和苏环使用禾山道的法术之后,倾意结交。毕竟禾山道乃是十万大山中三大派之一,势力最广,门人弟子最多,他们麻家只得一个普通的寨子,虽然练就尸道的法术,也不能抗衡禾山道。

    他倒是听说过,禾山道现在的九大长老中,以风九的修为最高,他门下的姚开山也是厉害角色。这焦飞年纪小小,一出手居然就是六道黑索,显然也是个天份绝佳的少年,日后定然是禾山道极为重要的人物。自己先埋下一份交情,日后麻家寨定然会得益不少。

    麻九龙和焦飞说话是慷慨豪迈,似乎浑不在意生死,但是焦飞却看的出来,这位老道士眉角隐有重忧,显然他的那名大敌手段狠辣,极难应付。

    “我既然得蒙这位前辈传授了延寿法诀,怎都要帮忙他一番,虽然我不是禾山道弟子,但日后我修炼有成,一定帮他庇护麻家寨。”

    麻九龙把自家的事情说了一遍,从袖袍中掏出一本非丝非帛的道书,递给了焦飞说道:“这上面只有半部法诀,后面是老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法门,有些并不全对,你不可贸然修炼。我这次也不知是否能逃过一劫,你和这女娃娃还是先下山去吧,过得不久,我那位大敌就会追来,只怕会连累你二人。”

    焦飞犹豫片刻,还是长叹一声道:“我们留下也不能帮忙前辈,这份天大的人情,却不知该怎生承受。”他把五阴袋一拍,把夺自那黄衫大汉的八个黄皮葫芦一口气都倒了出来,躬身施礼道:“这些是我师父击杀了一名仇家,夺来的法宝,里面都豢养了许多毒虫,我也不知能否对前辈有所帮手,还望前辈勿要推却。”

    麻九龙看到这八个黄皮葫芦,顿时眼睛就是一亮,大笑道:“原来你这小子,还藏有这种好东西。这是百蛮山毒蛊之术,培养出来的毒虫,若是那人一个不小心,被我算计一下,只怕吃不了就要兜着走。看来没白给你东西,这些毒虫尽可抵过有余。”

    麻九龙显得甚是欢悦,不过还是没忘记了提醒焦飞说道:“百蛮山的辛神子,法力比你们禾山道的几位长老都要高深很多,你师父姚开山居然杀了百蛮山的弟子,这事儿你决不可跟外人说之。不然你们禾山道就有**烦了,风九也包庇不住你们师徒。”

    焦飞还不知道那黄衫大汉,居然是百蛮山的弟子,不过他也不知道百蛮山是什么地方,听了也不甚在意。苏环却听得暗自心惊,百蛮山也在苗疆,但是名声却比十万大山大多了。百蛮山一脉虽然也是旁门,祖师辛神子却算得旁门中一个极了不起的人物,也不知历尽了多少劫难,居然给他炼就了元神,乃是苗疆最顶尖的三个人物之一,十万大山的万蛊仙娘就是他的亲传弟子。

    “在十万大山修炼时,已经觉得禾山道强横霸道,但是出了十万大山才知道,这世上尽有许多厉害人物。若是等焦公子炼就法力,能救活我姐姐,我一定跟姐姐在十万大山中潜心修炼,再也不敢随意外出了。”

    苏环心中惴惴,看焦飞却气度昂然,心中亦不觉有些羡慕,暗忖道:“公子果然不亏是大派弟子,听了辛神子的名头也不害怕,对百蛮山那等凶恶的地方亦能坦然相对。或者我跟姐姐在焦公子门下,得他庇护,更容易修炼的多……”

    焦飞拱了拱手,当下便跟麻九龙告辞。他也没想到自己找上这座古庙,居然会有这番奇遇,心中忖道:“修道最重机缘,我连番得了两次机缘,已经是运气极好,等我另行寻到修道的合适地点,就要百倍努力,免得让这番机缘白白错过。”

    麻九龙把手一抖,就收了那八个黄皮葫芦,他有什么法子能把里面的毒虫祭炼,焦飞也管不得那许多事儿。他带了苏环缓步下了这座孤峰,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他就想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才下了孤峰,就听得古庙中传来惊天巨震,雷光火气,青白电光闪耀,竟然在这一刻之内,就斗的如火如荼。

    焦飞暗暗心惊,如果他刚才晚了一步,此刻定然被卷入其中了。看上面斗法的威势,虽然远远不如那一晚,他师父蓝犁道人和那些尾追之人的战斗,可也称得上地动山摇了。

    古庙中连续传来三个大霹雳爆震,虽然隔的已经许远,但焦飞和苏环,还是有些立足不稳的样子。只见古庙之中忽然飞起一道白虹,只是眨眨眼的功夫,已经了飞掠到了二人的头顶。焦飞还未有转过念头来,就被一股绝大的力量凭空摄起。

    “这就是麻九龙前辈的那位大敌?这人来去如电,飞遁神速,果然是极难对付,她为何要对我们下手?”

    焦飞自是想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对他的苏环出手,不过这人身上传来淡淡的馨香之气,显然是个女人。想到刚才古庙中那地动山摇的霹雳声,焦飞也暗自咋舌,这女人的法力果然强猛无匹,麻九龙炼的是尸道,绝没有刚才那般刚猛的法术。

    但凡玄门道士把炼气的功夫温养到了凝煞的层次,就能平地卷起一股风来,把身子托起飞行,只是离地不能太高。到了炼罡的阶段,就能御气凌空,比驾风的手段更高一筹。若是得了真传,便能驾驭飞剑、法器飞行,甚至炼就一朵云彩,踏足其上宛如神仙中人。

    焦飞和苏环杀了的那名黄衫大汉,也即是凝煞的初步功夫,这才能够驾起一股狂风,一路追赶他们两人。至于麻九龙老道的功力,虽然焦飞看不出来,但怎么也要比那黄山大行强些。捉了焦飞和苏环的这女人,至少也是炼罡的顶层功夫,这才能借助某件法器之力,化身白虹,来去如电,在空中转折自如,超愈飞鸟数倍。

    焦飞仗着师传的黑水真法,也跟人斗过了两次法术,处处占了上风,但是遇上了修为远超他的高手,他修为不足的缺陷就立刻暴露出来,在这女人的手下,就毫无抗手之能。

    焦飞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忽然眼前一亮,就看到了一条大河波澜壮阔,正是天下水量最为充沛的淮河。那女人似乎想也不想,就五指一松,把焦飞在大河中心抛下,焦飞惊呼一声,只觉得身不由己,一路翻滚了狂跌下来。他想要寻一件法器止住跌势,却哪里能够?

    扑通一声,焦飞被高空抛落的冲击力道狠狠砸入了水底,他在家乡倒也学过些水性,刚要努力浮上水面,身子就被水底下一股漩涡扯住。从那般高空落下,这股劲道极为厉害,焦飞被一直砸到了淮河水底。恰好这河底就要一股漩涡,焦飞那点水性,在白石镇附近,不过丈余宽阔的小河中还能扑腾两下,这淮河乃是天下四大水系之一,等闲就算是年深的渔家也不敢下水,何况他一个少年?

    被这股漩涡卷中,焦飞百般挣扎还是被越扯越下,慌忙之中焦飞运起了黑水真法,这淮河水中滔滔浊浪,真水精气充沛已极,顿时就有一股庞大无匹的真水精气贯体而来。这股真水精气来的好不是时候,从上往下一压,顿时把焦飞整个人都压入了漩涡之中。

    焦飞苦苦的憋住了一口真气,生怕口一张开,河水狂灌而入,立刻就毙命了。但是一口真气又能支撑多少时候?他胸中憋闷,热的犹如火烧,再被压入了河底的漩涡之中,顿生神魂离体之感。

    那漩涡之下的水力比上面沉重十倍,真水精气似乎也精纯十倍,焦飞只觉得周身压力大涨,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真水精气源源不绝的灌注到了焦飞体内,似乎要把他撑的爆炸了开来一般。若非焦飞强自支撑,还保留了一丝神智,只怕当时就晕厥了过去。

    “难道我才窥大道之门,就要死去了么?”

    焦飞丹田之内的天河九箓,蓦然间发出炫彩光华,却是他体内真水精气骤然增多十数倍,被这天河九箓吸收了进去,顿时放出光明来。若是在平常时候,焦飞积聚了真水精气有限,只激发头两道符箓,真水之气就告罄尽。

    天河九箓乃是天河剑派最根本的秘传剑诀,奥妙无穷,威力实不在黑水真法之下。焦飞若不能把黑水真法修炼到三四层的功夫,绝无可能把这天河九箓运转自如。但是这漩涡之下,真水精气宛如无穷无尽一般,焦飞又容纳不下这么多,便尽数转注到了这九道符箓当中。

    原本焦飞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激发的第三道符箓,此刻九道符箓却在无穷无尽的真水精气充盈之下,依次明亮了起来,从焦飞的丹田中幻出九道斗大的异彩光符,竟然把他周围水压尽数撑开。这天河九箓除了用来炼剑之外,尚有许多奥妙,就算是夺了这剑诀秘传的蓝犁道人也不深知。焦飞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发挥了天河九箓的三四分威力,生出了避水之能,这却是当初蓝犁道人传授他这九道剑诀时,始料未及之事了。

    “原来这天河九箓剑诀还有避水之能,亏得这剑诀奥妙,不然我今日死定了。”

    死里逃生,焦飞这才借着天河九箓化生的九道光符的精芒,仔细观察周围。这漩涡之下竟然有极为宽阔的空间,其中一个方向似乎十分幽深,隐约有门户的模样。焦飞心甚奇之,分开了水,摸索了过去,游了半里路远近,到了那座门户之前,焦飞忽然发现身周无水,这才把九道光符一按,打入了九枚天星剑丸之中。他体内真水之气充盈,无法把这九道幻化出来的异彩光符收入体内,就顺手祭炼剑丸,也是无心为之。

    自来玄门,佛门,魔门的法器威力高低,一来是看材质如何,二来便是看封印的禁制威力强弱,封印了多少重数。这天星剑丸是天河剑派苏星河亲手炼制,原本是一块庚金之精,又被他采集了天河星砂和西方真金混入其中,前后用了百年功夫炼就,也不知花费了多少火候,运炼了多少日月精华,封印的禁制就是天河九箓,共有一十三重之多。

    就法器的威力而论,这九枚天星剑丸已经是法器中的上上品,有资格去跟随主人一起经历劫数。一旦这九枚天星剑丸度过了劫数,立刻就能开启出灵识,成为真正的法宝。

    焦飞也是机缘巧合,福缘不小,以他的修为绝无可能一气激发这九道符箓,只有在这真水精气充沛的神秘水府中,才能一举奏功。当他把天河九箓剑诀一气打入天星剑丸当中,这件法器忽然生出轻鸣来,焦飞身躯一震,丹田内的九道天河九箓一起绽放光彩,和九枚天星剑丸气息相应,震的整座水府都发出了隆隆之声。

    能够一口气把天河九箓剑诀全部打入天星剑丸,便是开启剑丸禁制的基础法门。

    只是这么顷刻功夫,焦飞就破了天星剑丸的第一重禁制,九枚金丸立刻虹化,成了九道金虹,在他的身外盘旋,织就了一个金光笼子,把他保护在内。

    这剑气化虹的功夫,本来要炼气功夫到了炼罡境界才能修成的本事。以焦飞的黑水真法修为来说,他想要把一口飞剑炼化成长虹吞吐,伸缩如意,至少还要几年的功夫。

    也是他不晓得,天河剑派的心法亦是近于水系,是以天河九箓剑诀才能以黑水真法驱动。当焦飞解开了天星剑丸的第一重禁制,这法器本身的品质上佳,能够化成金虹飞舞,十分之九是因为法器本身神妙,却跟他本身的法力却没多大关系了。

    玄门道家中修炼剑诀之人,若是得了一口好剑,便能在修为不足时,发出大威力,因此对一口上品剑器都珍若性命,爱惜的什么也似。若不是蓝犁道人修炼的是神宗魔门真法,完全不练飞剑,当时又颇为紧急,需要焦飞帮他阻路,这九枚天星剑丸焦飞想要入手,哪得如此容易?

    比起这九枚天星剑丸来,禾山道的诸多法器,只是珍珠边的瓦砾,连比都不能比的。

    “原来这天星剑丸居然有如此威力,我连百分之一二的威力也不能使用出来,不然那黄衫大汉怎是我的对手?就算是那个西玄山龙虎派的杨明河,也未必能当这九枚天星剑丸的一击。只是凭我的功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彻底炼化了这九枚天星剑丸,解开全部一十三重禁制。”

    这河心水府的两扇大门紧闭,焦飞信手一推,两扇大门居然就左右分开。他抬腿就走了进去,四下里打量,只见这水府之中家什俱全,什么石床,石桌,石凳,石椅,乃至锅碗瓢盆都不缺乏,宛如一户人家般。前后有六七进的院子,十分阔大,比大户人家的宅邸更为气派。只是空荡荡的全无一人。

    焦飞寻了一圈,想起苏环还生死不知,也没心思多看,只是想道:“我不是正寻找修行的地方?哪里还会有比这淮河河底水府更好?不但真水之气充盈,而且绝无人来打扰,我若不是被那女人从天上扔了下来,也不会想到这旋涡中居然有这么大的一座水府。”

    焦飞记挂那女孩儿,便闭了水府,仗着天河九箓剑诀避水之能,从漩涡底下冲了上去。淮河滔滔,河面有十几里宽阔,焦飞浮上水面之后,左右去看,却没能找到苏环的影踪。他心中暗道:“苏环姑娘修为比我还要高深,又是一条蛇精,淮河之水虽然浩大,却也难不住她才对?为何却不见她的影子,难道那女人没有把苏环姑娘扔下来不成?或者扔到了岸上?”

    焦飞五指一张,从掌心的黑色光圈中吐出了一件形如锁链的法器,这是禾山道的五马浮屠锁。创出这法术的禾山道祖师,曾是一位大将军,在西域跟蛮人大战数十场,吃过了蛮人的战阵利器铁浮屠的厉害,后来投入了禾山道门下,就苦心创出了这宗法术。

    铁浮屠乃是把良马用铁甲罩了,再用铁索连接起来,冲阵的时候,力量奇大,无往不利。这五马浮屠锁就是要寻到数百匹上好的良马,用尽手段折磨,让这些马儿死的时候怨气冲天,魂魄不散,这才收了魂魄,用禾山道的法术练成阴马。

    每炼成五匹阴马,就用符箓练过的锁链穿起来,对敌的时候,五马浮屠一冲而过,便是数百人也抵挡不得。且这阴马乃是马匹屈死时的魂魄练就,无形无质,即便在树梢之上,陡峭山峰,乃至江湖湖海也能如履平地。

    放出了五马浮屠,焦飞一跃而上,驱赶了这五匹被锁链连在一起的阴马,顺着淮河往下游寻找,他找了半日仍旧一无所获,这才大失所望的上得岸来。

    “难道苏环姑娘没能逃过此劫,已然不幸了么?我还答应过她,要帮她救了姐姐,此番诺言也全数成空了。”

    焦飞和苏环一路行来,这女孩儿娇俏可喜,倒也生出几许关怀,但是他费尽手段找不到,也只能空子自悲叹,对出手暗算他和苏环的女人深为愤恨。

    “这修行之路,漫长危险,稍不小心,就半路夭折。我还是要把法力练成,才能不受这样的欺辱。对了,不知道麻九龙前辈如何了,那女人已经走了,想必他也没有大碍,我回古庙去看一眼也好。”

    焦飞驱了五马浮屠,不上一刻就到了古庙门前,他之前赶路不用这东西,是因为五马浮屠阴气森森,实在太招人眼,大路上被人看到,怎么也是一个妖道的评判。若非这地界荒荡无人,焦飞也不敢这么大胆的使用禾山道的法器。

    让焦飞失望的是,古庙中所有房舍都已经倒塌,处处都有雷火的痕迹,他寻了一圈,便是连那十口黑棺都散碎在地,间或有些尸骨,想是麻九龙道人练就的铁尸,在斗法中也被轰成了飞灰。

    焦飞拜师之后,跟随了师父蓝犁道人一路来去长安,后来虽然师父不见了,身边还有个苏环相陪,忽然间天地间固荡荡的,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焦飞面对着孤峰冷庙,忽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心甚萧索。

    “问道之路,从来便是这般冷清,无人陪伴。也不知那些前辈,是如何忍受的下来!”

    焦飞在孤峰上站了半个时辰,只觉得天地之间无比阔大,叫人生出穷尽力量,也无法寻出尽头之感慨,似乎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尽是微不足道之事,心中忽然多了几分感悟,向道之心却不知不觉再坚了一层。

    焦飞在这孤峰上感悟天地道机,龙虎派的杨明河却气急败坏,正在一路狂飞,死死的盯住了前方那道白虹。焦飞和苏环忽然被这人捉了,杨明河立刻就暗道一声不好,他被师父赤龙子派来监视这两个少年男女,就是为了找出蓝犁道人的下落。

    蓝犁道人夺得的纯钧壶那是何等宝物?足够给任何一家门派,做镇派之宝。又只得这一条线索,杨明河深知这事情重要,忽然有人杀出来,把焦飞抢去,你让杨明河如何不急?

    蓝犁道人何等威名,便是连他师父赤龙子都要召集本门的几位师兄弟,才敢来寻蓝犁道人的晦气。杨明河怎敢距离焦飞、苏环两人太近?因此出事的时候,他措手不及,竟然没来得及阻拦,飞遁时又慢了一步,起在半空时恰好被一座山峰遮挡了一下,没有看到那女子把焦飞扔到了淮河里。

    一次杨明河一路急追不休,却混没注意那女子手中只有一人了。两人一前一后,如天星过渡,晃眼就飞出了数百里,前面那女子忽然发出咯咯娇笑道:“后面那位公子,小女子已经到了家门,就不劳公子远送了。”

    那女子所驾驭的白虹瞬间增速了一倍,杨明河眼睁睁的望着那道白虹消失于天际,拼了命的催动遁光,却也只能望尘莫及。西玄山龙虎派这一门,法术威力强横,却不善飞遁之法,不然那一次追踪蓝犁道人,也不会是杨明河第一个折返回来。实在是他的遁法速度太弱,追不上前面的那些人了。

    此情此景,杨明河也只能长叹一声,垂头丧气,把遁光方向一拨,回转西玄山去了。

    焦飞自是不知自己因祸得福,居然就此摆脱了西玄山龙虎派一脉的追踪,天大地大,从此自由自在。他在孤峰上,古庙前坚固了道心,便乘了五马浮屠,回转了淮河中的那座水府。经历了种种事情,终于安定了下来,焦飞也不去检视麻九龙送他的半部道诀,也不去查巡水府的房舍,只在水府前真水之气最为浓郁处勤修黑水真法。

    原本这黑水真法,最好便是在大海深处修炼。焦飞误打误撞下找到的这座水府,也不知什么什么精怪修筑巢穴,还是前辈真人建造的洞府,本身便是一处水眼,灵气充盈,水力沛然,倒也不输给茫茫大海。

    焦飞心无旁骛,在水府中勤奋修行,道行法力进展神速,三四个月之后,便再有突破。

    原本他跟随蓝犁道人一路走到长安时,已然能够操纵一团水雾在掌心滚来滚去。在长安居住的这段日子,修为再进一步,已可化雾为水,让一团清水在周身乱转,宛若通了灵性的小兽,任他随意指挥。后来逃出长安和那名黄衫大汉争斗时,焦飞已经能凭空抽取天地间的水气,化成一道水箭,虽然威力几乎有等于无,但勉强已经算是入了黑水真法的门槛。

    近日里,焦飞已经能感应的到存储于四肢百骸,通体经脉,窍穴中的真水精气每日都有变化。原本不分彼此的真水精气,在他运炼黑水真法的时候居然会,生出一丝一忽更为凝聚的真水精气来,这一丝一忽变化过的精气便不似原本那般滞怠,有一股灵动之意。

    焦飞听到师父蓝犁道人说起过,黑水真法的本源,便是以无边法力萃取江河湖泊,汪洋大海中的真水精气,将之炼化为本身法力,谓之玄冥真水!

    这一丝一忽的异种精元,极似黑水真法修炼有成,淬炼出来的玄冥真水,跟他之前修连黑水真法积聚的真水精气截然不同。尤其是御使天河九箓剑诀等法术时,更是与普通的真水精气迥然有异。

    焦飞存神冥想天河九箓和九字大日光明咒成功,便有各有九道符箓存于他丹田之内,永远不灭。这九道扎根在他丹田内的符箓,就是平素被玄门称作种符,法咒,佛家唤作种子文字,真文字,真言的东西,称呼虽有不同,道理则一。

    不管是玄门,佛门,还是神宗,旁门,所有的法术都是这般道理,谓之以符生法,只有炼就种符,才算是身具法力。不拘是玄门真气,还是佛宗愿力,甚或天生妖气,只要注入种符之中,就会自种符衍生出一道幻符来,这道幻符一现,就能施展一次法术。

    每一家门派所修炼的道法都不相同,因此同一道符箓灌注的真元不同,道力高低参差,观想存神的法门各异,施展出来的法术也千差万别。

    同样的一道符箓,水系真元和火系真元说不定就会生成两种法术来。道力愈深厚,存神观想出来的种符便能容纳愈多的真气,生出的幻符威力自然就越大。观想的法门越是精妙,种符转化真元的速度就越快,出手法术也就响应如斯,念动法随,反之亦然。

    那股变化后的精元,并不似普通的真水精气般,能为天河九箓和九字大日光明咒的种符吸纳,化出一道幻符来,却能在和天河九箓或者九字大日光明咒相容之后,让这两种符箓能容纳的真水精气骤增一倍,化生出来的幻符威力也大了一倍有余。

    没有了人指点,焦飞亦不知道自己正在一个大关卡处,虽然有些疑虑,却也只能一味修炼下去。

    随着修为精进,他原本有些羸弱的身体,亦强健起来。虽然面皮依旧焦黄,身子也仍然显得消瘦,但是双目中神光灵动,一举手,一抬足,便如猿猴般轻巧。

    这一日焦飞正在水府中努力修炼,却忽然听得上面隆隆水响,不由得心中好奇,施展了天河九箓剑诀避水出了水府。他已然能够在水下行动自如,努力向发出隆隆之声的所在望去,却见一头灰白蛟龙正跟一条赤鳞大鱼争斗。

    那条赤鳞大鱼显然也是异种,通体红如火焰,纵然在水底下也放出光明来,妖气隐隐,似乎还胜过了那条灰白蛟龙一筹。不过蛟龙毕竟是水中王者,纵然比不上真龙,却比任何水族更加强横,加之身躯长大,超过了那条赤鳞大鱼三倍,因此也不落下风。

    焦飞看了一会,心中暗忖道:“这两头水族精怪,虽然还未能够化成人形,也最多只有胎动的修为,但是天生的强横,妖气比苏环姑娘要强盛多了。若是我以天星剑丸偷袭,倒是有几分把握,一句诛杀了这两头水族精怪,只是它们最少也是几百年苦苦修炼,才能有今日道行,我何苦动这杀机?还是看一场热闹罢了。”

    焦飞知道这世上能人尽多,因此只要出行,便会掐了隐身诀法。蓝犁道人传授他的隐身法,乃是魔门正宗,不但能隐去身形,还能把一身的气息掩盖,那两头水族争斗正烈,倒也不曾察觉,有人做壁上之观。

    那条赤鳞大鱼仗着身形较小,动作灵活,屡次对那条灰白蛟龙下口。这条大鱼长有丈四,比一个成年壮汉,还要长大一些,巨口张开,满嘴都是利齿,竟然是凶悍无伦。

    那条灰白蛟龙在水下称霸多年,争斗经验甚是丰富,见状也不急着跟敌手分出个上下,只是把修长的身躯一盘,不漏丝毫破绽。这两头水族在水下鏖战,翻翻滚滚,把十余里的一段淮河搅闹的河泥都翻了起来。

    焦飞本来看的甚是有趣,但是忽然间淮河水上有许多东西掉了下来,却是两艘官船路过,被这两头水族精怪的争斗,搞的翻了船。焦飞见河水上有许多人在挣扎,心中有些不忍,伸手一指,一道黑色光圈把那头赤鳞大鱼罩住。

    他想止了这两头水族争斗,让水面浪头平息下来,这才好救人。那条赤鳞大鱼正自跟那条灰白蛟龙都的欢畅,身上忽然一紧,它连忙喷出一口水浪来,想要抵住这道黑色光圈。但是自从王道缘的五阴袋落入了焦飞手中,经过了黑水真法的祭炼,威力比在原主手上还要大的多,这头赤鳞大鱼也不过是真气胎动的修为,勉强开了灵智,哪有本事抗拒这邪门法器?

    它只挣扎了片刻,就被黑色光圈吞了进去,也亏得焦飞不想伤了这头赤鳞大鱼的性命,并未催动五阴袋消化血肉。那头灰白蛟龙见状刚要逃走,被焦飞抖出六道黑索也一并拿下,也亏这头蛟龙火候还欠,品种也杂驳不纯,焦飞这才能容容易易的擒下。若是一头成了气候的蛟龙,焦飞就算亮出天星剑丸来,也未必就能轻易胜之。

    擒捉下了这两头水族精怪,淮河上顿时风平浪静,焦飞也不想跟这些遇难的人照面,只是在水下照顾,看那坚持不住的人,就在下方发出一道水浪托去岸边。前后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些落水之人送上了岸,焦飞只是随手做了这件好事,并不想讨什么恩情,因此见落水之人都安然脱险,便潜入了水府之中,不去管那些人的事儿了。

    “都说那些仙人,居住在古洞之中,豢养灵兽看家。本来师父还让苏环给我看守洞府,现在她生死不知,就算她仍旧跟在我身边,也不好意思让她做这些事情。倒是这两头水族,不知能否驯化了。不要说看守洞府,就算让它们少争斗,免得波及淮河上船家,也算是大好事一件。”

    焦飞在水府中把两头水族精怪放了出来,那条灰白蛟龙给六道黑索一捆,饶是焦飞没催动上面的法力,也被一股腥臭之气熏的它几次三番想要晕过去,也不得这般享受,因此知道焦飞厉害,不敢妄动,只在地上盘着。

    那条赤鳞大鱼却在地上乱蹦,它是水族,这水府中却无水,虽然仗着有些道行,还不至于立刻渴死,却也恼怒之极,一双鱼眼盯着焦飞,似乎就想要扑上来,咬这黄脸少年几口。

    焦飞一笑道:“我也不知你们两个是否听得懂我说的话,你们在水中争斗,波及到了淮河上船家,便是大大的不该。我欲收你们两个帮我看守洞府,日后自然有好处给你们,若是你们不愿,也只要答应日后不时时争斗,我一样放你们出去,并不勉强。”

    那条赤鳞大鱼还在不住的蹦腾,那头灰白的蛟龙却已经连连点头,似乎很愿意屈从在焦飞的门下。焦飞一笑,对那条灰白的蛟龙说道:“你若是愿意,每月来这里点卯一次,我也不着你做什么。若是你肯诚心降伏,我便传你大道法门,让你能早日脱去本壳,修成人形。”

    听到能够修成人形,那条赤鳞大鱼也连连点头,焦飞亦是一笑,便算是收下了这两头精怪。他这水府之中,倒也不适合这两头水族居留,因此焦飞也不肯留下它们,随手一挥,便用搬运法把这两头水族精怪丢到了旋涡中。

    不拘是那条灰白蛟龙,还是赤鳞大鱼,都是修炼数百年的水族,区区漩涡或者能难倒擅泳之人,却难不住它们。这两头水族谁也不看对方一样,都是摇摇尾巴,各自散去。它们本来便都有自己的领地,这一次争斗,也不过是互相瞧不顺眼罢了。

    既然都归顺在这水府主人门下,它们也不敢争斗,自然也就不在一处停留了。

    焦飞收了这两头精怪,也不过是偶尔心血来潮,自己也并未放在心上,仍旧如前一般,在水府中潜修。不过那日之后,那条灰白蛟龙和赤鳞大鱼便三五日来水府一次,焦飞每次都是吩咐几句,就让它们自去。

    这般日子过了再有大半个月有余,焦飞忽然感觉体内精气如沸,一缕寒意从脊椎骨直上脑海,连冲十二道关隘,在从泥丸宫沿着眉心滚落下来。原本一丝一忽,逐日增厚的异种精元,都盘踞在窍穴里,各自为政,此刻却忽然汇聚,化成了一道涓涓小溪,把焦飞所有积聚在体内,却尚未炼化的真水精气,一股脑的全都吞噬了。

    焦飞只听得体内哗哗水响,宛如有江河在肉身中奔腾,这种征兆蓝犁道人曾说起过,却是这少年竟然把黑水真法第一层练成了。

    黑水真法初成,体内所有水气,都会转为玄冥真水。这股真水和凡水不同,一点一滴,就能化生百尺瀑布,一汪一潭,便能困养龙鱼。除了这些,玄冥真水更是天下万水的总帅,水系法力的根基,能号令天地间的凡水,拥有控水的神通。

    焦飞念头一转,便有一层宛若透明,于凡水截然不同的真水,在他皮肤上自在流转。这一层真水漆黑如墨,纵然只有浅浅一层,却宛如汪洋大海般深邃

    水府前的漩涡,在焦飞逼出了体内新修炼成的玄冥真水之后,忽然化所纷飞碎玉,让水府前无水的空地,再度扩大一圈。

    焦飞念头再一转,便有一道水流如天绅倒挂,环身化作十丈水圈,咻咻急转。焦飞试演了几次,心中欢喜无尽,虽然他只是练就了黑水真法的第一层,但已无需捏天河九箓剑诀避水,潭泉江河,湖泊井泽对他来说,从此便是康庄大道,便是汪洋大海,他也能如游鱼一般恣意而行。

    这是道术练成的水性,跟那些凡人常年在水上讨生活,学成的泳术不同,那些人纵然水性再好,也总会被淹死,焦飞却永远都不怕水大,只要在是水里,他就宛如鱼儿一样,永远淹浸不着。

    焦飞法术一成,只是把两手一分,水府出入的那道漩涡就立刻裂开,等他自如穿过,这才重新合拢。焦飞只是一摆腰肢,就比淮河水底普通的鱼儿更要快上十倍,眨眼间就顺着水流,游出了十余里远。

    焦飞自从居住在水府,也出来过三四次,最远也只在附近,并未有出来这么远过。

    “原来水中游弋,居然这么爽利,怪不得古人说,鱼儿自有鱼儿之乐。”

    焦飞水性大涨,顽皮心起,伸手捉了一头青鱼,等这头青鱼挣扎出去,再反手捉来,他在水中的速度,比这头青鱼快了十倍,饶是那头倒霉的青鱼儿十分挣扎,却还是屡次被焦飞戏弄。

    玩了一会,焦飞也就放过了这头青鱼儿,这头青鱼儿呆头呆脑,脱了焦飞毒手玩弄之后,立刻如箭一般逃窜,再也不敢凑近这“大恶人”身边。

    焦飞沉吟不语,心中暗道:“黑水真法我已经修成了第一层,若要再进一步,只怕非是三年两载能成。我离家已经许久,要不要回去看看,也能让父亲、母亲两位大人安心?”

    当日蓝犁道人只问他一句,便不顾而走,焦飞并无闲隙去向父母道别。当时机缘只在一念,事后焦飞虽不曾后悔,却也常思父母,二老定然挂念,心下十分歉疚。不过焦飞一想到那日漫天飞舞的遁光,追踪在师父蓝犁道人身后,还是狠了狠心肠,打消了这份挂念。

    “我已然颇为不孝,若是此番回去给二老招了灾祸,却怎么区处?那被我杀了百蛮山弟子,就看到我的样貌了,说不定还有别人也知道我跟师父在那家道观住了许久。若是这些人忽然找上门来,我回家去岂不是连累二老?反正除了师父,还有漓江剑派的孟,越两位姐姐,无人知道我住在白石镇,孟姐姐误以为我是天河剑派,那位苏星河前辈的弟子,或者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便算是被人找到我家去,这些人见我不回家,也未必就为难父亲,母亲,毕竟我已经离家许久,人信渺然。但我若是回家,被邻人看到,或者被捉个当场,父母就怎么也脱不开干系!还是等我打听明白师父的下落,或者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了再说罢。”

    本来练成了黑水真法第一层,焦飞心中甚至欢喜,但是一想到家中二老,焦飞便有些心中惆怅,忽然想起了荆夫子曾在课堂上讲过本朝苏户部的一阕“水调船头”,其中便有几句“纵有风月良辰,细雨斜打,无人共赏,抱月懒无眠。”

    这位本朝的大才子,大文豪,因为外放到千里之外的涿州上任,父母家人,妻子儿女皆不在身边,路过被称作天下风月第一的小南湖时,恰好湖上起了一层烟雨,景致动人,但是身边只有两名衙役,一个粗手笨脚的仆人,这才有“细雨斜打,无人共赏,抱月懒无眠”之叹。苏户部的妻子,亦是当朝才女,两人才子佳人,颇有几段脍炙人口的传说。就连焦飞这等小儿,也听说过一些。

    焦飞虽然没有苏户部那般大才,但此事心情,正合了那一阕水调船头的意境,不由得便把这首词反复念了良久,这才长长一叹,放缓了速度,往自家的水府游去。

    焦飞一意要修炼成黑水真法,因此连麻九龙给的半部道术也不曾去看,连这座水府也没巡视,如今总算是不负日夜修炼的辛苦,把黑水真法练成了第一层。回到水府中,便把麻九龙送的半部道术取了出来,这部道术显然被麻九龙重新修订过,前半部是一首词句古朴的歌诀,再然后便是麻九龙参悟出来的心得,其中大多都标注了此路不通,不成,错了……等等字样。最后面居然是麻九龙的炼尸法诀,金银铜铁四等炼尸的选材,培养,祭炼,操纵,种种手段一一详备,显然他并没有想过把这部道书送人,只是用来记下毕生法术,算是给了焦飞一个添头,附带赠送了。

    焦飞先不看麻九龙的心得,还有那炼尸的法门,细细的把那半首歌诀诵读了一遍。这首歌诀博大精深,虽然焦飞在荆夫子门下读过几年书,也识得这些古篆,但是其中的含义却似懂非懂。虽然这道歌诀只有半部,却比黑水真法还多出来百余字,也是一篇千余字的文章。

    黑水真法虽然也是语句难明,但是焦飞毕竟有个师父来问,修炼上并五碍难。但是这道歌诀却无人来指点,他只能自己揣摩,也亏得他曾在师父蓝犁道人门下,受过月余的熏陶,那日还福至心灵的跟孟阗竹讨教了一番,思考了半日之后,居然也琢磨出来三四分意思。这时候焦飞才去看麻九龙记载后面的诸般心得。

    ps:这一章的回目水调船头,原是仿了水调歌头的路数,借用人有悲欢离合之意。不过想来苏东坡老人家的曲牌已经被人用过多次,就自己写了半句,“纵有风月良辰,细雨斜打,无人共赏,抱月懒无眠。”虽然不见得合韵脚,不值方家一笑,但大家也是看看就罢,莫当真。

第六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麻九龙毕竟是出身旁门,虽然修道比焦飞年久,却没有他这般运道,能得了神宗魔门的真传,还能有道门九大派之一,漓江剑派的高第解惑。因此焦飞一眼看去,就知道麻九龙的许多心得都错了路数。照此修炼,是绝无可能成功,不然麻九龙胆子极大,又不拘一格,许多想法倒也让焦飞茅塞顿开,毕竟麻九龙得了这部道诀足够两三百年,其中细心琢磨,也有许多得益。

    两相映照下,焦飞花了一日的功夫揣摩,这才整理了一条比较稳妥的修炼法门来。这部道诀后面丢失了,前面却甚是完整,有个名目叫做葫芦剑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弟子乔馗誉录。

    焦飞也不知这乔馗是什么人,不过他把黑水真法拿来比较,似乎这葫芦剑诀在初起步时更胜一筹,尤其是开头的进境定然要快上许多。就是没有后半部歌诀,不知道修炼到最高境界是否有黑水真法的一十三层,能化身黑龙那般厉害。

    葫芦剑诀于别家别派的道术皆不相同,不管是玄,释,神,杂四家的那一脉,道法和术法都是分开来,道力高者,未必斗法就强,虽然道行是一切法术的根基,但有人不修法术,自然就比不过那些专修法术之人。

    葫芦剑诀讲究的是万般大道,无上妙法,尽在一道剑诀之中,歌诀中包罗万有,既是道法,可修大道根基,也包含了种种法术,能抵御强敌,比黑水真法要繁复的多。

    修炼葫芦剑诀的第一步,就是要找一个金铁之类的东西,面对此物吐纳,吸摄五金精气,一旦大成,五金精气就会在丹田内凝成先天剑器,炼成一个五金精气攒聚成的小葫芦。入手的功夫和黑水真法十分相似,只不过一者是吸收水元精气,一者是吸收五金精气,一者淬炼肉身化为黑龙,一者炼就先天剑器罢了。

    不过这道剑诀显然是玄门道家的手段,到了后来,就跟神宗魔门的嫡传大大不同。

    麻九龙虽然比焦飞多了数百年的经验,却没有得过玄门,神宗的真传,因此只参悟出了吸摄五金精气的法门,把自己的肉身炼化成铜铁一般,难以衰老,自然得以延长寿元。只不过他的法门大有缺陷,血肉之躯无法跟五金精气同化,最终肉身定然会被五金精气腐蚀,变成一尊铜铁铸造的人像般的东西。

    五行之中,水能滋润万物,木可生长繁茂,金却不能跟血肉化合,所以黑水真法到了后来,锻炼肉身能化陈黑龙,这葫芦剑诀修道后来,却决不可把自己修成一块金铁,变活物为死物,金铁难朽倒是能长存,但是却不是长生。

    焦飞掩卷之后,不禁长思起来,这葫芦剑诀上手甚易,后面的半部歌诀虽不可知,但是光是这前半部,就有莫大威力。不似黑水真法,每进境一层,才会有一种好处,他修成第一层,炼就本源真水,便能无师自通水遁的法术。

    “虽然修道之人不好与人争斗,但是神仙中人也难免有嗔怒,难免有贪欲,难免有憎恨之心,防身却敌之法也不可轻忽小视,纵然我不跟人争斗,也难免别人来找我的兴头。”

    焦飞想起被西玄山龙虎派的杨明河掌掴,又被百蛮山的黄衫大汉追捕,无缘无故被一个女子扔到了淮河里。这些事儿都不干他的对错,别人有火气,有贪心,有嗔怒,就非要找到他头上不可。若不是他还炼就几分法力,早就下场难言。再加上焦飞心知两三年内,自家也未必能练成黑水真法第二层心法。这两三年内道行虽然能与日俱增,但是法术总还是那些,遇上敌人的手段有限,也急需要威力大的法术。

    不过修炼者葫芦剑诀需要寻到金铁之器,采撷五金精华,这水府内焦飞虽然还没搜寻过,但是到处是石头制作的器物,想必纵然有五金之器,也没有几件。焦飞倒是记得,遇见麻九龙的那座古庙,院子里有座两三人高铜香炉,大殿中还有青铜大鼎,其他金铁之器还不知,可光是这两件东西,就足有三四千斤份量,足够他修炼葫芦剑诀好一段日子了。

    焦飞想到此处,御起水遁,离开了水府。

    神宗魔门的修炼道路,秉承上古神魔一脉,和玄门以炼气为主截然不同。黑水真法第一层的修为和炼气的胎动境界接近,因此焦飞虽然多了水遁只能,却照旧不能腾空。上了岸,他就放出五马浮屠,晃眼间就到了那座孤峰上。

    这座古庙焦飞前后来过两次,本来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来此,没想到却仍旧来了。收了五马浮屠,焦飞来到了古庙中的铜香炉前,这座铜香炉通体用赤铜铸造,分量沉重,高有两丈六七,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搬运上来。

    焦飞暗诵葫芦剑诀的心法,他已经有了修行黑水真法的经验,这一按照葫芦心法运炼,登时掌心生出一丝丝的凉意来,他伸手按在铜香炉上,默运葫芦剑诀良久,果然有极细微的冰凉之气透手掌而入。

    黑水真法修成的玄冥真水,虽然亦是一股寒气,和这五金精气却不相同。玄冥真水是一股流质,寒意透骨,五金精气却是一股锐气,寒意之中还有一股锋锐难当的杀伐之意。

    古代读书人常在书斋中悬挂一口古剑,便是借古剑中的五金精气,辟邪除秽。而且金铁之物,多用来打造兵刃,最主杀伐,因此这股五金精气便有许多异处。道门之中多喜欢修炼飞剑,也是为此,斩妖除魔,却敌防身最有神妙。

    焦飞运炼葫芦剑诀七八个时辰,双臂中隐隐有沉重之感,手臂上的几个窍穴之中,也多了一丝五金精气。这一丝一忽的五金精气虽然微薄,却坚韧无匹,比玄冥真水更柔韧,也更锐利。

    焦飞心知自己吸纳五金精气已足,需要耗费功夫把这丝丝五金精气炼化,不然五金精气吸纳太多不但无益,还会伤害自身。他撤了双掌,这才发现这座铜香炉上,自己方才按的地方变得锈迹斑斑,比别处铜绿更多了数倍,显然是被葫芦剑诀炼化所致。

    “不知五金精气用来催动九字大日光明咒和天河九箓,会有何种威力,待我修炼稍有成绩,就找个机会试演一番罢!”

    焦飞初次修炼葫芦剑诀,炼就的这一丝五金精气,尚不足催动法术,因此他也只能按耐下心思。试过了这法诀果然能够修炼,焦飞自是大喜过望,心道:“以后每逢双日,便来古庙修炼葫芦剑诀,单日便在水府苦修黑水真法。三五年内若能再精进一层,估计纯钧壶之事也就淡了,那时便回家一转。只可惜好容易拜得一位师尊,却被这件事给搅了,今后怕是再无这等仙缘。”

    焦飞看天色不早,仍旧回到水府休息,第二日一早,就抖索精神,第一次巡视这座水中府邸来。这座水府潜藏在淮河水底,一团漩涡之下,共有八进院子,其他七座院子应该是主人的随从或者弟子所居,只有三四间洞室,也没有什么碍眼之物。那一座主宅却十分气派,尤其的一座经堂,似乎原主人还用来讲道演武之用,东西阔五十步,南北三十步,两边有七八个兵器架子,上面竖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刃应有尽有。

    这些兵刃虽然都是凡铁,但是铸造精良,落在军中猛将,江湖游侠儿手中,也算的上利器了。焦飞随手掂起两根铁板,这铁板狭长,下方有把手,拍起人来想必极是威猛。他本拟这两根铁板用料厚实,通体上等精钢铸造,想必非常沉重,但是掂在手里,却轻飘飘的宛如灯草。

    焦飞只道这铁板原来是个假货,顺手在地面上一砸,顿时把铺地的青石砸碎的一大块,这才晓得这些兵刃都是真材实料。

    焦飞修炼的黑水真法,乃是秉承上古神魔一脉的法力。上古神魔都是力大非常,托天架海都只算寻常货色,黑水真法第一层修成,虽然在有道之士眼中力量也不算甚么,但是几千斤的臂力还是有的,就算是单手四五百斤重的兵器也能舞动如飞,何况这两根铁板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余斤。

    “可惜我不通武艺,这些兵刃落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

    焦飞试了舞动两下,把这两根铁板随手掷脱在地,在经堂里寻了一圈,再也看不到什么碍眼的事物,正要到后面去看顾,却不知哪一脚踩中了什么地方,经堂的正面墙壁顿时落下去一块,露出一张书架来。

    焦飞顿时大喜,忙过去在书架上翻找了一遍,但是上面虽然有七八十部书卷,却全都是人间的武经,什么刀枪棍棒,拳脚功夫,没有一本跟法术有关。焦飞这才绝了念头,心中暗道:“只怕这主人修炼到了更加高深的境界,另外寻了一处更为宽敞的洞府,把整个家什都搬了过去,留下的不过是些不要的东西。”

    有些修道之士苦修数十百年,法力高了,就会觉得原来居住的洞府狭窄,不堪使用。便另寻名山,找个更为宽敞的洞府,把自家的东西搬过去。因为争夺洞府,大打出手的修行之士也不在少数,这虽然不是正经求道之人该干的事儿,但却屡见不鲜。尤其是旁门杂家,妖族精怪这么干的最多。

    焦飞虽然没找到什么合用的法术,却也不失望,不管是玄门羽士,还是佛门高僧,于修炼之余练习拳脚,兵刃也是常事。神宗魔门更是注重武艺精熟,有那法力深厚,炼就不坏之躯的神宗修士,不用什么法术,只用武艺也能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如是他还在蓝犁道人门下,一旦修炼黑水真法有成,定然会被传授一两门武艺,配合着魔门法术修炼。现在焦飞没了师父,却得了这一部武经书库,也算是意外巧合。

    焦飞翻找得一本狂沙刀法,正巧左手边的兵器架子上有一口长刀,刀身乌黑,寒芒毕露,他就顺手一招,把这口长刀摄入了手。按照这本武经上所载刀法习练起来。

    这些武经在人间或者算得上罕见之物,但是在修道人眼里也不算什么。

    焦飞练成了第一层黑水真法,两膀有三五千斤的力量,动作更是灵巧,那些寻常人苦练数年也做不到的动作,他随手便能完成。这套狂沙刀法也不过一十七招,刚猛无匹,全是杀人的招数,没有一招留手,都是全力以赴的杀法。焦飞花了两个时辰已经演习纯熟,把一口泼钢长刀舞宛如一团狂风般,水都泼溅不进去。

    那些仙家门人,往往在修炼有成,要出山问世的时候,师父才会传授武艺。他们修炼了一身道法,,又兼力大无穷,钢筋铁骨,身子转折无不如意,根基已经深厚的不能再深厚,武艺不过是旁枝末节,一日半日的便能练成。

    焦飞能够两个时辰练成这一套狂沙刀法,一小半是他黑水真法练成,还有一半是因为这套刀法不过是寻常武艺,便是在凡俗中也只是一套还过得去的刀法,只是胜在凌厉无匹,出手不容情,看起来气势惊人罢了。

    焦飞正琢磨是否要再练上一套武艺,却忽然听到水府门前哗哗作响,似乎有人冲破了关闭水府门户的漩涡。他心中凛然,忙提了长刀直奔水府门前。

    焦飞前些时日收伏的那条赤鳞大鱼和那头灰白蛟龙,一前一后跃入了水府,那条赤鳞大鱼也不管水府前无水,用力乱蹦,就想躲到水府中去。焦飞见状叫了一声,喝道:“你们两个何事如此惊慌?是遇上了什么敌人么?”

    焦飞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朗笑,一头直立如人的鳝鱼精从水府前的漩涡中跳了出来。

    这条鳝鱼精上半身已经修炼出两条手臂,通体浪涌,全身都披挂了一套看起来非常威风的鱼鳞铠,掌中一口托天叉,比任何俗世间的猛将都更要威风。虽然水府前的空地无水,但是他一条尾巴摇摇摆摆,却能带起一股浪头来,半点不受地形影响。

    “我鳝太尉纵横淮河,这淮河便是我的家园。你们在我家中居住,着你们看个门户,已经是莫大恩典,居然还不识趣?你们两个居然不肯降伏,难道以为这里有人可以庇护尔等么?”

    这条半人半妖的大鳝鱼精本来得意洋洋,见到了焦飞,心中就是一抖,暗忖道:“我上次到这里盗铠甲兵刃,似乎并未见到主人。难道这少年便是这水府的主人?不对!他若是这水府的主人,见到我身上的铠甲,怎不大喊捉贼?”

    想到这里,这鳝太尉顿时胆气一壮,把焦飞也看做了是觊觎这座水府之人。他一摆手中钢叉,指着焦飞喝问道:“这座水府乃是我废弃的居所,你这黄脸小子居然跟这两人一伙,占据我老宅,还不给我下跪认错!”

    焦飞怎会被它唬住?不由得笑道:“你若是有这大法力,开辟这么一座水府,早就能化身人形,任意所为了。你这般半人半鱼,也不过是炼气入窍的初步功夫,何敢妄称这座水府是你家的?”

    焦飞所修黑水真法,乃是神宗魔门三十六真传之一,最善观望气色。这头自称鳝太尉的鳝鱼精,仅仅是炼气入窍的初步,连人形都未变化齐整,比苏环的修为还要低些,自然瞒不过他的双眼。不过这条鳝鱼精已经有了逐浪的神通,比焦飞本身的修为却是要高上一线,只是焦飞自持有数十件禾山道的法器,又有九枚天星剑丸,穿墙,搬运,隐身三种法术,倒也不怕这头鳝鱼精,因此一口就道破了这头鳝鱼精的底细。

    人身有三百六十五窍穴,其他生灵身上或者一二百窍穴,甚或几十个窍穴,都不及人身窍穴完全。精怪修炼除了本身天生窍穴之外,把其他的本身没有的窍穴也都修炼出来,这才能变化人身。

    这头鳝鱼精的法力比焦飞也高不多少,这点修为怎么能够开辟这大一座水府?因此焦飞知道这头鳝鱼精一定是在吹嘘,绝非这水府的原主。鳝太尉见焦飞一言便揭穿了他的老底,顿时恼羞成怒,双手紧握钢叉,平胸刺来,焦飞见这鳝太尉只是凭着一股子力气,连半招叉法也不懂得,一摆手中长刀便是一招飞沙走石砍了过去。

    鳝太尉仗着身手敏捷,钢叉一抖,居然也挡住了这一刀。

    两人刀叉相接,顿时一股大力传到了焦飞的长刀上,这少年不禁手臂微有酸麻,这却是他自己错了路数。水族修行有成,不拘本领如何,一定是越修炼身子就越发的长大,力量都不亏输的。这鳝太尉叉法远不如焦飞,但是力量却在他两倍之上。

    焦飞暗暗吃惊这头鳝鱼精的力量绝大,比自己强过了一筹,却也不怕,他虽然初学刀法,但毕竟是得了真传。这少年抖擞了精神,把狂沙刀法使发了,每一招都不肯用足了力道,凭着精妙刀法把鳝太尉杀的汗流浃背,只是把一柄钢叉舞动的如风车般乱转,每一叉都用足了十分力道,生怕被焦飞欺近身来。

    鳝太尉和焦飞苦斗了数十招,见不是头,把手一招,一股浪头飞了出来,焦飞不曾提防,被打的跌了一个跟头。等鳝太尉举叉拼命去刺,想要结果了这黄脸少年,焦飞却把身子一扭,就影踪不见。

    焦飞虽然仗着隐身法逃脱一劫,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黑水真法修炼成了第一层,便有了水遁的神通,到了第二层才有催浪的手段,这头鳝鱼精虽然催浪的手段不甚高明,却实实在在比焦飞高了一筹。

    鳝太尉一遭占的上风,扳回了劣势,得意洋洋的高声喝道:“你这黄脸小儿!再不降伏,我就下杀手了,别以为你那障眼法能躲得过本太尉的浪涛。”

    这头鳝鱼精把尾巴一甩,顿时无数浪头四下里滚开,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被鳝鱼精发出的水浪一卷,都被冲到了水府宅邸当中去了。水族精怪修炼到了感应天地元气的层次,便可操纵水流,发起洪水,就再也不局限于水中活动,在岸上也有相当神通了。

    被这水浪一冲,焦飞也立足不住,就干脆现了身形,抖开了禾山道的一件法器浑天幡,顿时有条条黑气垂下,护住了自己。这才嘿嘿一笑,也不答话,把手一扬,一枚天星剑丸化成金虹当头落下,天星剑丸一出,顿时方圆十尺内都寒气凛冽,刺骨生寒。

    鳝太尉见势不妙,把手中钢叉一抛,也顾不得其他,身子一摆,就恢复了原形,从那套鱼鳞甲从钻了出来,好大的一条黄鳝,长七尺有余,借着水势躲开了焦飞的剑丸。鳝太尉抛出的钢叉被金虹一绞,成了碎铁,但是阻了焦飞的剑丸片刻,这头鳝鱼精总算逃脱了一劫。

    不等焦飞指挥天星剑丸追斩,鳝太尉已经大骂道:“你这小贼不要嚣张,等我去大总管处告状,带了大批人马回来,定然抄了你的老巢。”这条鳝鱼精留下了狠话,立刻钻出了水府门户,没入了漩涡之中。

    焦飞见这条鳝鱼精水遁甚快,自己追之不及,心中暗道:“我黑水真法第一层修成,水遁一日数百里不在话下,但终究还是比不过能弄水的水族大妖。只怕要等我修成了第二层黑水真法,也有了催浪的手段,才能不惧这些水中精怪。”

    鳝太尉走时,提及了一个大总管,焦飞虽然逐走了这条鳝鱼精,却心中思忖道:“刚才那条鳝鱼精说的什么大总管不知什么来路?若是真给那条鳝鱼精搬了救兵来,我抵御不过,让了这座水府倒也没什么。就怕对方还是不肯干休……”

    这座水府极适合修炼,但是并无什么特别珍贵,真要舍弃也就舍弃了。但是焦飞怕是自己就算让步,对方也不肯善罢甘休。他想了一想,回到了主宅中,把兵器架子上的兵刃,还有书架上的武经,一起收入了五阴袋中。又从水府中把那条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拎了出来,对这两头水族精怪说道:“待会那条鳝鱼精若是领了什么大总管来,我们定有一番争斗,你们两个还是先自去吧,免得到时候连累尔等。”

    那条赤鳞大鱼连续蹦跳了数次,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它只有炼气胎动的修为,还未曾炼开咽喉窍穴,根本无法说话,空自着急罢了。倒是那条灰白蛟龙灵巧些,伸出爪子指了两指那套被鳝太尉留下来的鱼鳞铠,对焦飞以目示意。

    鳝太尉恢复了鱼身,就再也穿不住这套鱼鳞铠,因此这套铠甲就掉落下来。

    鳝鱼乃是一身细鳞,这套鱼鳞铠却是碗大的金鳞缝制,显然非是鳝太尉自身鳞片修炼出来宝物。焦飞伸手一招,把这套鱼鳞铠收了起来。这套鱼鳞铠才一入手,焦飞就感觉到了几分欣喜。他手中有天星剑丸和禾山道的数十件法器,也略微知道一些各家法器的优劣。天星剑丸是天河剑派的秘传剑诀天河九箓封印了一十三重禁制。禾山道的法器都只是有一二道禁制而已,禾山道禁法的威力也不如天河九箓远甚。因此禾山道的数十件法器,加起来都不能跟天星剑丸相比。

    这套鱼鳞铠也是一套法器,只有两重禁制,虽然封印的禁制,神妙处扔不如天河九箓,却别有一番功用。第一重禁制极容易炼化,焦飞把玄冥真水一冲,就去掉了鳝鱼精的妖气精元。这一重禁制仅仅是让这套鱼鳞铠隐现如意,不用时变化成一块鳞片,贴在肌肤之上,用时把身子一抖,这套鱼鳞铠便穿上了身,再方便不过。

    第二重禁制却稍稍难些,不但有鳝鱼精的妖气,还有这套鱼鳞铠原主人的妖气在内。显见那逃走的鳝太尉也并未把这套鱼鳞铠完全炼化。亏得焦飞修成了黑水真法第一层,已经练就了玄冥真水,这也还花费了三四个时辰,才把这套鱼鳞铠祭炼成功。

    焦飞把这套鱼鳞铠往身上一披,体内的玄冥真水透过肌肤和这套鱼鳞铠息息相应,控水之力骤然扩大了一倍有余。虽然焦飞的修为还是黑水真法第一层,却已然能动用黑水真法修成第二层才有手段。

    黑水真法第一层修成,便有了水遁之能,堪比游鱼。到了第二层就能催起一股浪头,驾浪而行,日行千里,比水遁更快倍余。且有了催浪的手段,便能发起洪涛,亦是一种应敌的法术,不拘是在水中,还是在岸上,跟人打斗都大占便宜,落在下风时只需发起一个浪头,最少也能打的敌人跌一个跟头。

    鱼鳞铠上身,焦飞手持长刀,就身一滚,顿时一股浊浪托着脚底,从淮河水底直上水面。在河面上凭空涌起三丈高的浪头来,托着焦飞在水面上疾驰,瞬间就绕了数十里远近的一圈,比水遁之术果然快捷许多。

    淮河两岸地广人稀,甚是宽阔,焦飞在河面上催浪而行,大风扑面,吹的他心头都爽开了。玄冥真水就如同大军统帅,凡水便如兵卒,玄冥真水越是精纯,控水之力就越强。这套鱼鳞铠也不知是什么鱼类身上剥落的鳞片缝制,又被炼入了两重禁制,那条鳝鱼精其实本身修为也不过胎动的手段,正是得了这套鱼鳞铠这才修为大涨,勉强炼化了几处关窍,把一对胸鳍变化成了两条手臂。又借了这套鱼鳞铠的威力,有了几分催浪的手段。

    原本这套鱼鳞铠是存放在焦飞所居的水府之中,那条鳝鱼精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座水府,就窃了这套盔甲,又偷拿了一根钢叉,他本来极是担心水府主人来寻他,但是过了数年,修为大涨,见无人来寻他,就有了几分自满。

    但凡经精怪修成道行,就喜欢呼帮结社,享受那前呼后拥的威风。这条鳝鱼精早就知道这段淮河水中,只有那条赤鳞大鱼和这头灰白蛟龙有些本事,就在炼化出两条手臂之后,前来寻这两个同类的晦气。

    若是惯常,这条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知道不敌这条鳝鱼精,也就乖乖屈服了。但是偏偏不久前,他们才降顺了焦飞,这些精怪天性缺少机巧,一旦认定了主人,都十分忠心,因此抵死不从,两相合力跟那头鳝鱼精苦斗了一场,逃来焦飞处避难。

    它们原本跟那条鳝鱼精都居住在这一段淮河中,互相了解甚深,知道这条鳝鱼精本事平常,只是得了那套鱼鳞铠,这才修成了手段,把它们打的抱头鼠窜,因此才指点了焦飞,收取这套铠甲。

    焦飞催起数丈的浪头,纵横淮河上下,心头忽然升起一股雄心来,不自觉的念了一阕本朝苏户部的另外一首水调歌头词:“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踏浪而行比在水中游遁是两种感觉,一者潜潜于水底,一者招摇于浪峰,那修行有成的水族,都喜欢踏浪,彰显自家身份,非是普通小妖。

    焦飞自修成法术,尚是首次有了这般畅怀的感觉,豪情壮志,气冲斗牛。在淮河上巡行了一圈,这才按住了浪头,心中忖道:“我才能逐浪就这般爽快,不知道那些凝成煞气,可以驾风的人物该当怎样?那些能炼就罡气,御气逍遥于九天之上的大人物,又是如何?”

    焦飞心向往之,不由得一声长啸,在淮河上散了开来,滚滚如雷。那条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也从水底钻了出来,伴随在焦飞身边,摇头摆尾,显得欢喜无尽。

第七章 淮河大总管

    它们虽然灵智初开,却也明白,若是焦飞本事越发大了,它们追随有功,好处也是甚多。

    焦飞随手一点,九字大日光明咒化成了两道金光分别落在了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的身上,顿时让两头水族精怪的身上涌起一簇金光,九字大日光明咒文在金光中隐现。

    这九字大日光明咒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但是对这些妖族精怪来说,就算得了传授,没有数十年存神修行,也难观想成功。

    他们跟焦飞不同,焦飞是得了黑水真法的传授才能轻易存神观想种符出来,这一步的功夫若是普通人来做,最少也是十几年的功夫,精怪们智慧甚差需时更久。焦飞打入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体内九字大日光明咒立刻就能化成种符,只要它们日夕修行,自然便会有几分佛门法力。

    这一步最少省去了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几十年的苦功,让这两头水族精怪心悦诚服,对焦飞更增几分忠心。

    “九字大日光明咒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术,却能培养灵性,淡化妖气,让尔等在修炼时比平常容易些。”

    焦飞习练九字大日光明咒已久,加之九字真言并非什么高深法门,他早就揣摩出来十分之九的妙用,这一次牛刀小试让焦飞多了一分自信,脚下大道之路也坚实了一分。

    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在焦飞脚下连连点头,焦飞虽然心头畅快,却没忘了尚有危机潜伏,心想:“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不如再往上游僻静处寻找居所,何必跟那个大总管硬碰?”

    焦飞把浪头一招,把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裹在其中,浪头滚滚,逆流直上,两三个时辰遁出二三百里。眼看两岸山峰延绵,嶙峋古怪,岸上时有狼虎咆哮,老猿长啼,再不见有人烟气象,正琢磨到了哪一处府县境内,忽然淮河中心,浪花朵朵,一彪人马从淮河水底冲出来。

    这彪人马足有七八十都是水中精怪修成,个个奇形怪状,或者鱼头人身,或者上半截是个人模样,下半身却是条鱼尾,叫叫嚣嚣,喧喧嚷嚷,被一股大浪头托着似乎正要出行般模样。

    焦飞眼尖先看到了这彪人马中有一个鱼头人身,下半身还是尾巴的鳝鱼精,正是自己刚驱逐走的鳝太尉,不由得心中叫苦:“我怎么没有注意这条鳝鱼精往哪出跑?现在却撞入到人家的老家来,却怎么是好?”

    鳝太尉见到焦飞也是一惊,暗道:“莫不是这黄脸小子自持法力高深,竟然打上门来?大总管虽然武艺精通,法术高强,但万一不是这黄脸小子的对手却怎生是好?”

    这一彪人马中为首的一个是十足的人身,五官清秀,身材修长,宛若十七八的美少年,托起众水族的浪头也是他招来,见到焦飞等三人不由得开口问道:“来者何人?为何不打声招呼,就擅自跨我疆界!”

    那鳝鱼精生怕大总管怪他,连忙说道:“就是这个黄脸小子抢了我送给大总管的鱼鳞铠,还险些把我打杀。那条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都是他新收伏的手下,这两头腌臜货本来就骄横,现在助纣为虐更是气焰张。”

    大总管听得鳝鱼精的告状,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我是受了道门五云老祖符诏,掌管淮河这一段数百里水域,凭他是什么来路,也敢在我手下逞强?”

    听得自家头领这般豪言壮语,他手下的水族精怪放声大喝起来,四下里散开,把焦飞和赤鳞大鱼,灰白蛟龙一起包围起来。

    焦飞见躲不过,也把心怀放宽。自忖凭着自己的手段,看那大总管本事也不见得特别,未必就比拼不过。焦飞把脚下浪头一涌抬高了两三丈,就连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都昂起头来,摇头摆尾,为自家主公助威。

    大总管见焦飞怡然不惧,心中先自有了几分怯意,但是在众多手下面前怎么也不肯失了面子,也把两手一张脚下的浪头高涌起来,足够七八丈高。那些水族在他涌起的浪头中载沉载浮,顿时超过了焦飞催起的浪头。

    焦飞把浪头拔高,为的就是激这大总管展露本事,大总管竟然能把浪头拔起六七丈高,也着实让焦飞吃了一惊。他凭着黑水真法和鱼鳞铠倾尽全力也不过能冲起五丈高的浪头来,显然这大总管的法力比披挂了鱼鳞铠之后的他,尚要高明一筹。

    “古人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跟他素不相识,既然敌对了,就不能留手。”

    焦飞知道禾山道的法器上不得台面,出手就是九枚天星剑丸,这九枚天星剑丸炼化了第一层禁制,已能化成飞虹,剑气锋锐,对着浪头上七八十名水族精怪就是一绞,大总管猝不及防下,虽然及时喷出了一团云气挡住了两道金虹,但是七八十名手下却被绞杀了五六个,伤了一二十,剩下的见势头不好都顾不得脸面,变化成了鱼虾螃蟹跳入了淮河。

    大总管气的面皮发青,喷出了的那团云气扩大成了亩许大小和焦飞的九道金虹纠缠在一起,焦飞的天星剑丸威力奇大,大总管的修为比他深厚,金虹和云气争执不下,竟然一时不分胜负。

    大总管心中暗恨:“这些淮河精怪就是上不得台面,如果不是他们都畏惧走了,趁我缠住这黄脸小子的九道金虹时奋勇上前,转眼就能拿下这大敌。我舅舅帮我走了无数门路才能得到五云老祖门下乌云童子答允,求了一道老祖的符诏下来,让我管理淮河中段五百里的水面,若是连这个黄脸小子都拾掇不下,日后怎生在数万里淮河立足?”

    焦飞的两个手下可比大总管那一彪人马忠心十倍,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见到主公威风凛凛,连大总管也似是落了下风,都奋力拍起浪头给焦飞助威。

    大总管虽然心中甚怒,但是他只得这么一件法器,还是好容易才千辛万苦的求得,被焦飞的九道金虹圈住,堪堪抵御的住,却不能挣脱,更别提另寻取胜之方了。

    焦飞把天河九箓剑诀依次使出,手上剑诀变幻,九道金虹越变越奇,宛若九条金龙一般夭矫灵动。

    大总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团云气也不用什么手法,只要把自家一裹,一团棉花般虚不受力,纵然被天星剑丸刺上去,也只是下陷尺许就不能攻破,把自家防护的牢靠无比。焦飞的剑法再精妙,也拿这团云气没辙。

    焦飞暗自惊讶大总管的这团云气厉害,这团云气把大总管包括的严严实实,就算他叫两名手下上去,也无处下手;换了禾山道的法器也不过增添一点声势,却没甚大用。心中暗道:“这大总管不知是什么来历,吐出的这团云气绝不是禾山道那种货色可比,比我这件鱼鳞铠都强了好多倍,就算逊色了天星剑丸一筹,也是一等一厉害法器了。”

    焦飞毕竟是十来岁的少年,虽然心思灵敏,有些机巧,不是老奸巨猾之徒,面对这般情况一时束手无策。

    倒是大总管虽然修炼不过数百载,但是家中前辈多有修炼者,知道这时先不能乱。把那团云气喷了几口妖气,猛然扩大了一圈,忽然把浪头往下一坐收了那团云气,钻入河水中,打了个水花,就逃的不见。

    焦飞把九枚天星剑丸往下一压,但也只是徒劳,虽然刺中了那团云气,却伤不到大总管半点,只能无奈的收了剑丸,站在淮河水上想道:“这大总管看来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有他在这段河水虎视眈眈,总是隐患,要想方设法消弭才好。”

    大总管吃了败仗,心中恼怒无比,把一腔的火气都撒在了那些逃走的精怪身上。心中暗暗发狠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看我回去怎生收拾你们?不让这些淮河中的乡巴佬知道我的厉害,他们下次还会这般临阵逃窜。”

    等他回了自己新开辟的水府,只见七八十名手下只回来了十来位,这才心中一股凉意,顿时忘了刚才的发狠。只是苦笑,安抚了这些还能归来的水族精怪,回到自己住处去生闷气。

    “这些水族精怪甚是蠢笨,我好容易才把是百余里水域的精怪收伏,还未来得及加以训练,上阵时不但帮不得忙,还大拖后腿。只是这些精怪野性难寻,又都胆小如鼠,这时候若是训斥的狠些,都一哄散了,剩下我一个做什么狗屁的大总管?”

    “有了!”

    大总管忽然想到,自家的表姐就在不远的毒龙山碧波潭盘踞,法力比自己强胜十倍,若是去求来帮忙,定可干掉那个黄脸小子。

    “那黄脸小子也没什么本事,只是那九道金虹极其厉害,我的乌云兜也险些抵御不住。不过表姐手段厉害,定可轻易擒捉了他。我恳求表姐,把那九道金虹法器收了给我,还多一种御敌的手段。”

    大总管心中想的热切,连一刻也按耐不住,离了自家水府,刚上了岸,驾起一股旋风,还未来得及飞出多远,足下的旋风忽然散去,把他整个人摔了下来。

    大总管心中大骂,也甚是奇怪自己驾风的法术怎会失灵。却有三道清光先后落在了他身边,清光中是一男两女,两个女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妙龄,那个男的却是个十三四的顽童,脖颈上戴了一个白金的项圈,伸手一指大总管喝问道:“你是淮河中哪一段的总管?我们是漓江剑派的弟子,师门走失了一件新练成的宝物,据本门长辈掐算得知,是落在了这一段淮河中,你最近可有见到淮河中有什么东西大放光华?”

    这个童子明知道大总管也有些来历,却依旧呼喝的如同自家仆厮一般。大总管心中恼怒,但是听得漓江剑派四个字,还是不由得暗吃了一惊,规规矩矩的答道:“我是从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的水路总管李宫,最近并不曾见什么大放光明的事物。只不过……”

    那童子高喝道:“只不过什么?再敢吞吞吐吐,我就把你斩去原身,逐去转世投胎。”

    大总管刚才吃过了焦飞的亏头,这时候就想栽赃上去,迟迟疑疑正在肚内盘算凑词,那童子一拍脑后,顿时放出一道清光大手来,把他按倒在地,一把捏了半死。

    跟随这童子一同的两个女子温颜劝阻道:“淮河上下六十八个总管,都是有些来历之人,小师弟你还是不要过于折辱这人了。”被两个女子呼做小师弟的童子,冷笑一声道:“一条淮河怎需要这么多的大总管?左右也不过是个闲人,纵然有些来历,难道还能比我们来历更高不成?若是再吞吞吐吐,故弄什么玄虚,我杀了也就杀了,纵然他背后有人撑腰,让人来找我便是。”

    这两个女子见劝不听这童子,相视苦笑,倒也不再开口了。大总管听的神魂皆冒,他虽然通过娘舅走的门路,这水路总管的符诏是五云老祖所授,但五云老祖根本也不知有他这么个人物。就算那乌云童子,只怕掉头也就忘了这事儿,天下求到五云老祖门下的妖族精怪不计其数,多半都过了乌云童子之手,这乌云童子也是贵人事忙咧!

    漓江剑派乃是道门十祖之一,红发老祖的第四个弟子象山真人所创的法统。门下的亲传弟子,自然比李宫这等,不过是走了五云老祖门下童子的门路之人,地位要高得多。真要是杀了他,也不见得李家会有什么人帮他出头。

    李宫不敢计较这童子的蛮横,连忙大叫道:“仙童有所不知,我管辖的这一段淮河,前几日来了一个黄脸小子,仗着有几分法力,强占去了小人的大半河段,因此有些事情,小人真的是不知。”

    “原来如此,那黄脸小子现在何处?”

    李宫还真不知焦飞所居水府坐落何方,登时就有些期期艾艾起来,见着童子又要发威,连忙说道:“连续几次,小人都是被这黄脸小子打上门来,实不曾去过他的居所。这一次小人本来是要去毒龙山碧波潭投奔表姐处躲难,没想到却被三位上仙捉了下来。”

    那个童子哈哈一笑道:“两位师姐,这个叫做李宫的淮河水路总管,倒是个有趣的人。居然被人打上门来,还要去表姐处避难。”他扭头对李宫说道:“这样罢,我不管你认不认得这人的家宅,只给你一炷香的功夫,赶紧给我打探出来,若不然今晚就盹一锅鲤鱼汤,正好和两位师姐小酌。”

    李家子弟都是鲤鱼成精,族中虽然没有什么大人物,但是却有几个长辈因为鳞片生的好看,被某些前辈仙真,佛门高僧捉去,养在洞府中观赏。因此和佛道两门都有些关系,那童子自是一眼就看穿了李宫的原形,这一句调侃揭穿了李宫的老底子,让这头鲤鱼精羞愧的满脸通红。

    李宫自从修炼成人形之后,就以修的身材圆满,面貌英俊自矜,但是在这个童子眼中,他仍旧不过是披毛戴角,有鳞有羽的畜生,不当人子看。

    虽然李宫心中愤恨,面皮上却不敢表现出来,那童子不耐烦跟他废话,脑后那团清光大手再次费了出来,捞起了李宫扔到了淮河水中,顺手也不知种了什么法术在他身上,让李宫连脱身潜逃的希望也没得。

    李宫才一入水就想起了来报信的鳝鱼精,不由得恨的牙根痒痒,暗道:“若不是这条鳝鱼精惹祸?我怎会被人如此羞辱?亏我还封了他一个鳝太尉的官衔,地位超出所有精怪之上。记得他没有被那黄脸小子斩杀,自去逃命了,刚才也不曾回到我的水府。他倒是一定知道那个黄脸小子住在哪里,只是一炷香的功夫,我连他也未必找的到。”

    李宫正愁眉苦脸,忽然看到那条鳝鱼精急匆匆的从河底钻出,连忙大喝一声道:“鳝太尉,你欲何去?”

    这条鳝鱼精见李宫这大总管都吃了败仗,思忖自己乃是罪魁祸首,只怕两家都不肯绕过自己,便想要顺流而上,另换门庭,没想到却正正的给李宫拦截了下来。见到李宫面目不善,鳝太尉也不敢对言,知道逃不掉,只是把尾一摆,瞑目等死。

    李宫还要着落他身上,找到焦飞的下落,自然不肯杀了他,虽然心中恨的什么也似,口上却淡淡的说道:“鳝太尉,恰好本总管要寻你。我刚去寻了几个帮手,你可知道那黄脸小子的居所?本大总管这就要去寻他的晦气。”

    鳝鱼精听得自家大总管有了帮手,心中就是一定,连忙说道:“我知,我知,大总管可把那些人唤下来,我这就带你们去。”

    大总管听得这条鳝鱼精知道焦飞的落脚处,就把乌云兜一卷,拿了这鳝太尉,就翻身踏浪,涌上岸来。那童子见大总管去的甚快,就拿了一条人形还变化不全的鳝鱼精上来,不觉有有些嫌恶,大声问道:“兀那大总管,你可打探到那黄脸小子的来历么?”

    李宫连忙答道:“我这手下原本的巢穴,恰在那黄脸小子的水府不远,他愿意给三位上仙带路。”

    鳝鱼精见到这三个男女十分年轻,尤其那童子更是稚龄,不禁就活泛了几分心思,高声喝道:“我知道那黄脸小子的家宅,只是那小贼十分凶横,我怕一露面就被他杀了,或者捉去当厮扑,因此不敢去也。”

    脖颈上戴了白金项圈的童子笑骂道:“有你家小爷在此,凭那黄脸小贼如果本事,怎能当面伤的了你?不要给我弄狡狯,赶紧带路。”

    他脑后清光一动,大总管知道厉害,抢先扑腾一声,跳下水去了。鳝太尉不知这童子的蛮横,还呆呆的留在原地,被那童子脑后清光化成了一条长索,咻的一声穿了两腮,顿时疼的满地翻腾。那童子高声喝道:“还不快些带路,稍慢片刻,我就把你的鱼脑子也抽出来也。”

    鳝鱼精强忍着疼痛,一下子跃入了淮河水中,那童子足下顿起清光,招呼道:“两位师姐,我去看看那个黄脸小子,你们分别往上下游去搜寻,这件宝物要紧,千万不能丢失了。”

    那两名女子都微微欠身道:“自然遵阳师弟吩咐。”虽然这两名女子年纪稍长,但却以这童子为尊,各自驾了一团清光,分别往淮河上下游两头而去。

    焦飞杀败了大总管之后,思忖自己并无击杀大总管的把握,虽然一战而胜,也不过胜在场面,并未真个把敌人压服,何况那大总管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与其费心和此人争斗,还不如避之则吉。焦飞本来就要迁居则吉,并未因此改变主意,半点也不曾拖泥带水,仍旧催了浪头往淮河上游去了。

    那鳝太尉和大总管去了水府,在门前呼喝了几次,也不见焦飞出来,那童子又不耐入水,便催他们下去引焦飞出来。鳝太尉是被焦飞吓寒了胆,大总管李宫也有些胆怯,至少那脖颈上戴着白金项圈的童子,实在不好说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先用乌云兜护住了身子,这才潜入了水府当中。

    焦飞根本便不曾回来,李宫也就寻他不找。这位大总管心中暗道:“这却是坏了,那个童子骄横,我说黄脸小子不在,他如何肯信?就算是信了,也要着落在我身上寻找,天地这么大,我怎么能找得到?”

    李宫在水下急的团团乱转,那童子却已经没了耐心,把后脑一拍,一团清光化成了通天长矛,一直刺入了水府之下。

    李宫被刺穿了肩胛,长矛立刻生出倒钩,生拉硬扯的把这位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的水路总管从水底拖了出来。李宫虽然有些修为,也被折腾的进气少,出气多,只能一口气残喘,奋力挣扎道:“上仙,那黄脸小子恐怕得了什么信,已经走了,说不定您的那件宝物,就是被这小子偷走。”

    李宫到了现在,兀自念念不忘给焦飞栽赃,那个童子心下烦躁,随手一击,就把李宫打的脑浆迸裂。唬得那条鳝鱼精慌忙一个猛子,扎到了水底,往泥中就钻。这童子倒是懒得去追杀这一条小妖怪,他杀了李宫也不是因为这位大总管犯了什么忌讳,只是这童子心下烦躁,便随手杀了。

    杀了一人,这童子心头火气少泄,暗忖道:“是我不好了,听到纯钧壶出世,就偷了父亲的两道符出来,没想到却丢了上元八景符。若是寻不回来这道天府真符,就算父亲庇护,派中那些长老也饶不了我。”

    这童子名叫阳虎儿,是漓江剑派本代掌教阳伯符的小儿子。他自幼修行,得传漓江剑派最上乘的道诀,又被父亲用漓江剑派秘传的丹药培本固原,小小年纪就有了炼罡的修为,只差一步就能结成金丹。就算比起西玄山龙虎派的杨明河也不在以下,论起法宝,法术,更在杨明河之上。

    这一次阳虎儿偷了父亲的两道天府真符,一名上元八景符,一名太清灵宝符,都是一十三道天府真符之一,道门最上乘的符法练就的符器,威力已经堪比最低层次的法宝。只是那上元八景符已经生出了灵性,被他窃出之后,就化成金光飞遁而去,阳虎儿为了追踪这道逃走的天府真符,连长安也未来得及去。

    “要是寻不会来上元八景符,能找到蓝犁道人的下落,倒也可弥补这件大错事。我只要把丢失的上元八景符往蓝犁道人身上一推,就说是他夺了去,父亲和派中的长老也不致怪我。听说蓝犁道人夺了纯钧壶之后,也是往这方向来,然后就不见了,可惜刚才下手的时候未及考量,留下那个大总管,他是地头蛇寻找蛛丝马迹要容易的多。”

    阳虎儿考量半晌,才觉出自己太过冲动了,不过人已经杀了,他也没甚么后悔,脚下清光倒卷,把阳虎儿全身都护持了,化成一道清光向淮河上游方向飞去。

    焦飞催浪行了一日,已经到了千里之外,暗忖这里应该已经较为安稳,就按落了浪头,潜入了水底。一路跟随他的那条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在焦飞身前游弋,他们还没有催浪的手段,被焦飞带了行了这一日,也有些疲倦,懒洋洋的都没什么精神头。

    焦飞就在水中闭目打坐,修炼了一回黑水真法,等他出定之后,自觉近日修为又有长进,正有些欣喜,忽然听得天空上风雷暴卷,一道清光在前,两团灰白黄光在后,时而光芒交错,硬拼几记,时而互发雷电,炸的满空轰鸣,法术交织,斗的极为灿烂。

    前面飞的那道清光显然已经有些不支,被灰白和玄黄的光芒连番追击,清光渐渐压低。焦飞在水下见到这三名修道的人在斗法,不敢有惹事的念头,这三人能够御气飞翔,最少也是炼气成罡的修为,他这点本事无论如何是不够上去帮忙的。

    “我们往下潜一下,免得殃及池鱼。”

    焦飞话音刚落,那团灰白的光芒就分出了一道灰白的光丝来,显然那人是看到了水中有怪,顺手就发了一道法术下来。焦飞无奈下,双臂一振,九道金光冲霄而起,和灰白光线一碰,一股绝大的力道传来,让焦飞险些拿捏不住剑诀。

    天河九箓剑诀第二道符箓就是“轻重诀”能让飞剑重如山岳,也能让飞剑轻如鸿毛,若是这一诀运用的好,剑光轻重变化如意,一个照面就能把敌人的飞剑绞脱,让控剑之人拿捏不住剑诀。焦飞虽然修炼轻重诀已经有了些日子,但是无人指点,他尚未能穷尽天河九箓剑诀的奥妙。

    幸亏天星剑丸非比寻常,是天河剑派苏星河费尽苦功祭炼出来,共有一十三重禁制,虽然焦飞才能炼化第一重禁制,但在拿捏剑诀上已经远超同侪,九道金虹顺势折转,在淮河水面上布成了一道光网。

    那团清光中立刻传出了一个女子的惊喜之声,大声叫道:“是天河剑派的哪一位师兄,小妹漓江剑派顾颦儿,还望师兄出手帮忙斩妖除魔!”

    焦飞自是不知,这女子就是和阳虎儿一起的两名女子之一,跟他还有几分瓜葛。被这少女喝破了行藏,焦飞也不好继续藏身,而且他得过漓江剑派孟阗竹的指点,多少也有几分情面。听这少女也是漓江剑派的弟子,九枚天星剑丸立刻分出了两道,分别向那两名驾驭和灰白和玄黄遁光之人刺去。

    当初蓝犁道人传授焦飞天河九箓剑诀时,也把天河剑派剑术教给了他,只是那是焦飞勉强才能练成第一道“来去诀”和第二道“轻重诀”,运用剑法有些为难。直到黑水真法第一层心法大成,这才把天河九箓剑诀运用自如,天河派剑术的威力也渐渐揣摩了两三分。

    这两道金虹刺破天宇,舒卷不定,正是天河剑派极厉害的一招杀手,那两个追击顾颦儿的人,见到焦飞剑丸精奇,剑术也颇了得,立刻分出了一人和他放对。

    遁光玄黄之人缠住了顾颦儿,另外一人遁光灰白,似乎是无数丝线缠绕,扬手就是大蓬的灰白光线射下,焦飞掐了隐身诀,也不肯钻出水面,只是御使了九道金虹,大开大阖,显出了堂堂正正的剑路来,正是天河剑派嫡传的剑术。

    顾颦儿得焦飞援手,顿时和那驾驭了玄黄遁光之人斗成了平手。她刚才焦急,也没多想就向焦飞求援,此刻缓过一口气来,她才有瑕分神观瞧焦飞的剑术。

    顾颦儿修道近二十年,亦是炼气成罡的修为,立刻看出来焦飞所使确实是天河剑派的嫡传剑术,御剑的手法也是天河九箓剑诀,但是功力浅薄,显然是入门未久的新嫩弟子。

    顾颦儿心下有些后悔,心道:“这位看来是天河剑派某位师叔伯新收的师弟,功力比我还不如,角山双鬼都是老奸巨猾之人,修为也极深厚,只怕我反而会连累这位天河剑派的师弟。”

    “现在他已经被牵连进来,却没得法子,我得提醒他角山双鬼的厉害。”

    顾颦儿并非自私之人,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让焦飞躲避,提气娇喝道:“下面那位天河剑派的师弟,这两人是旁门中最著名的角山双鬼,一身法力都有炼气成罡的造诣。那和你相斗的是角山双鬼中的白须鬼,他的独门飞针阴损无比,你要多加小心!”

    焦飞这才知道,原来那遁光灰白之人所用的法器,居然是百余口飞针。修道者祭炼的法器多种多样,但是飞仙一脉最惯常见,只有刀、剑,钩,叉,箭,针,丸,钱,烟九种。每一种都有独特的手法,祭炼的法门也不相同,克敌制胜的法门也有异。

    飞针威力偏弱,但是胜在数量极多,防不胜防,多是女子修炼,男子修炼飞针定然是有独门法诀,威力大过修炼飞剑,才会舍弃堂皇的剑术,祭炼偏于阴柔的飞针。

    白须鬼的飞针又多又密,本来是破解隐身法的最佳利器,只要大片散开,多好的隐身法也要被找出来方位。偏生焦飞躲在水里,这些飞针入水之后就威力大减,毕竟飞针力弱,破开淮河层层河水之后,不是误伤了鱼虾,就是碰着河底的暗礁,这一段淮河水流湍急,水下十分复杂,非是天空那般清朗,容易找出来隐身之人。

    反倒是白须鬼御遁法腾在半空,目标十分显眼,他的飞针又不善防御,焦飞偶尔有暇,还能分出两道金虹偷袭角山双鬼的另外一鬼,赤发鬼汤巫山。顾颦儿开始还出言指点焦飞如何应敌,后来见焦飞乖巧,就是躲在河水中不出来,也放下心事,专心对敌。

    顾颦儿的法力虽然比不上越轻寒,孟阗竹这些漓江剑派秀出之辈,却也不是等闲二三流的庸手。她修炼的是漓江剑派最扎根基的天击盈水剑诀,和天河剑派不同,天河剑派的天河九箓剑诀讲究的是金水相生,练就一套金丸,以纯水之力御使,兼有五行生克,阴阳相济之妙,漓江剑派的天击盈水剑诀却是纯粹的水系剑诀,和焦飞修炼的黑水真法反而有几分共通之处。

    黑水真法是修炼出一丝玄冥真水,以水御水,发挥莫大威力。天击盈水剑诀却是把一身的道家真气和五行水精之气熔炼成道门天一真水。天一真水并无以水御水之能,但本身却有一宗异能,能化和万物。

    漓江剑派的弟子等天击盈水剑诀修炼出天一真水满盈的地步,就会尝试以天一真水化合一口上佳品质的飞剑。任意把飞剑收入体内,本是炼气到了丹成的地步才能做到的事儿,但是漓江剑派的弟子在凝煞的境界就能达成,这乃是天击盈水剑诀的独家奥妙。漓江剑派的弟子一旦修为有成,就能在在七窍五孔内任意喷出剑光来,剑术变化也比别派灵活的多。

    这也是角山双鬼修为年久,功力和历练都远在顾颦儿之上,不然换了任何一个同级数的对手,光是琢磨顾颦儿从何方位出剑,就是大大的难题,只怕不数招就被顾颦儿一剑削了脑袋。

    焦飞在水中观摩敌我双方的剑术,倒是获益良多。他虽然仗着九枚天星剑丸锐利,勉强拖住了白须鬼,但是他只得黑水真法第一层的修为,白须鬼却是炼气成罡的修为。

    炼气九层功夫胎动,入窍,感应,凝煞,炼罡,丹成,道基,脱劫,温养!若是平常,每一层功夫在剑术上便有一种变化,胎动,入窍的修为,便能在剑刃上附着一层剑气,十步伤敌,却要到了感应的层次,才能和飞剑本身有了默契,驾驭飞剑于百步外飞舞。

    到了剑气凝煞的层次,便能在飞剑上附着一层煞气,再也不畏邪污,比如禾山道的六十七种法术,就再也奈何不得这等层次的玄门正宗修士。到了炼气成罡的层次,才能剑气化虹,是御剑飞行的必须根基。金丹大成之后,剑光反而凝聚,到了练剑成丝便是开一家宗派的高人,可修行中人十分之九都卡在炼气成罡这一层,能够金丹大成者少之又少。

    再进一步金丹破碎,铸就道基,这才算是通开了一条长生之门,能够把剑光分化,一口飞剑化成数十百口光华,法力比之前高强了百倍不止。

    至于脱劫,温养两层功夫,已经是淬炼元神之术,一旦元神运炼,就是长生不死真仙人。一口本命飞剑也能脱去凡铁之质,化器为宝,再也不是普通的法器,铸就灵性,算得上是一件法宝了。

    焦飞原本不是白须鬼的对手,但是他的天星剑丸威力非比寻常,是法器中的上上品,能够自行虹化,这才勉力跟白须鬼鏖战百数十回合。白须鬼不知道焦飞是平了借着九枚天星剑丸的威力,还道这水下的大敌跟自己修为相若,为人有十分狡猾,因此不肯出尽全力,免得被敌人乘势反扑,没有手段应变,这也给了焦飞一线喘息之机。

    “这白须鬼好厉害,看漓江剑派的那位顾颦儿姐姐似乎也不能取胜,这般久拖下去,与我大大不利。我这个天河剑派的弟子身份,可是十足假货,见不得光的。走的路多终遇鬼,这一场比斗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对我都不是好事儿,要及早想办法脱身。”

    焦飞想到这一层,暗暗把六道黑索准备好了,从水下钻了出来。他尚不能飞行,就一面指挥天星剑丸和白须鬼苦斗,一面偷偷爬上了岸边的一座土山。

    白须鬼一直都以为那名大敌藏身水底,混没料到焦飞已经绕到了岸上,准备暗算他一下狠的。

    焦飞觑得白须鬼全神贯注,盯着水面动静时,伸手一指,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就迎空飞去,还快手快脚的一拍,把六道黑索附着在这块半人高的巨石上面。白须鬼听得背后风声,扭头看到这块巨石迎空砸来,冷笑一声道:“这点小手段也能拿我如何?”

    白须鬼的飞针不善防御,对这般粗重的石头,他又何必防御?这位角山双鬼之一的白须鬼,只是伸手一按,那块巨石就四分五裂,从半空跌了下来。焦飞见状大喜,忙把六道黑索催动,六道黑气毒蛇般一卷,就缠绕上了白须鬼的身子。

    这六道黑索是采集了地下千万年的污秽之气练就,原本只是一团灰白的秽气,恶臭难当,要用禾山道的秘传,千辛万苦的凝练,最后到了细不可查,无色无嗅,只是一条宛如蛛丝般的黑线,才算是大成。一旦中人,阴煞毒气立刻入骨,专破诸种真气。

    白须鬼虽然已经是真气炼罡的大高手,也有近百年的修为,但是他刚才和焦飞苦斗良久,知道这敌人的法力还在自己之下,就多了几分大意。何况除去禾山道这样专门祭炼法器,器术合一的门派之外,普通的修行之士用数十年苦功,去祭炼一件法器尚觉得不足,哪有人会去多祭炼两件?一件祭炼到七重禁制的法器,远比四五件祭炼到五六层禁制的法器还要厉害,但是后者花费的时间却比前者多了三倍不止。

    对所有的修行之士来说,与其花费功夫,祭炼多件法器,远远不如拿全副精力来祭炼一件。除非是机缘巧合,得了其他人祭炼的法器,手上才会有多余。不过的了第二件法器之后,若是新得的法器威力较大,又合契使用,就会换了法器来祭炼,把原本的那件弃之不炼了。反之,新得的法器威力不足,或者不合自家使用,就只会把新得的法器,祭炼的能够运用就罢,再不会花费功夫去提升威力。

    法器是祭炼的越久,威力就越大,白须鬼心中有了这个定见,焦飞的天星剑丸又是奥妙无穷,明明修为远远低于他,竟然和他的独门飞针斗了个不相上下,显然这套金丸的威力更在他独门飞针之上,白须鬼自然就以为焦飞手上定然只有这一件法器。

    若是换了一个能够和白须鬼相等的高手,这位旁门左道中的有名厉害的角色,也不会这般大意。焦飞就算用六道黑索来埋伏他,凭着他炼气成罡的修为,举手便可破去。六道黑索虽然阴损,但是禾山道的法器威力都有其极限,奈何不得角山双鬼这等高手。

    这般阴差阳错下,白须鬼居然运起罡劲震碎了巨石,却被六道黑索一下子上了身,他急忙运起本身的罡劲炼化这淫秽邪门的法器,操纵的飞针不免就缓了一缓。不要说焦飞,就连顾颦儿都看出来好处,连发了六团雷火,打的白须鬼护身的灰白光线一颤。

    焦飞自己苦心筹划了这一场,反应虽然比顾颦儿这样修为比他高深了十倍之人慢了一线,但也是一等一的迅速了。天星剑丸所化的九道金虹在半空中绞成了一根金光大柱,呜呜鸣啸,威势比原本扩大了十余倍,这是天河剑派的一招杀手,名曰:九弧破宸。专门为修为高于本身的大敌预备,威力奇大,但是蓄势较久,若不是敌人稍有疏忽,自身露了破绽,便无法使用。

    白须鬼也是纵横数十年的人物,六道黑索这样的法器,就算被暗算中了,也不过是顷刻间就驱逐炼化。身上灰白的罡劲一挣,六道黑索就寸寸断裂,化成一大团灰白的污秽之气。六道黑索并非实质,乃是污秽之气凝练,一旦散开顿时扑鼻的恶臭直贯脑仁,白须鬼没想到这件不入流的法器,居然还有这么一招。

    这股恶臭无比的味道,却非是什么护身罡劲能防御。白须鬼虽然及时闭住了呼吸,却依旧烦恶的几欲呕吐,心中把这名一直潜藏起来的大敌骂了个狗血淋头,手忙脚乱的操纵飞针。但在连番错失良机下,焦飞这一招九弧破宸就发挥了莫大威力,铮铮数声响,竟然斩断了七八根灰白光线。

    天星剑丸何等锋利,本质远在白须鬼的飞针之上,只是焦飞修为不足,这才无法发挥出来大威力。这次他拼了毁去六道黑索,把九弧破宸的威力释放出来,斩断了白须鬼的飞针,其中一道金虹顺势一绕,就把白须鬼的半条胳膊斩碎了开来。

    也是白须鬼久经大敌,又练就了罡劲,把全部的修为灌注到了一条臂膀上,和焦飞的天星剑丸硬拼了一记,虽然被斩碎了一条臂膀,但是却也延缓了焦飞的剑势,一声鬼哭狼嚎般的长啸,收回了所有的飞针,化成了一道灰白的遁光,晃眼就钻破了云层,遁走的无影无踪。

    角山双鬼的另外一个赤发鬼汤巫山,见老伙计白须鬼被伤到,心中大惊,也不敢恋战,虚晃一招,也破空飞去。顾颦儿被角山双鬼追杀,势穷力竭,见焦飞似乎并无飞起追敌的意思,也不敢孤身犯险,只是在空中一拱手,柔声喝道:“多谢这位天河剑派的师弟援手,顾颦儿还请师弟相见一面!”

    焦飞心头突突乱跳,修道之人斗法,危机一瞬,只要一招失手就是个死。刚才的一瞬,如果不是白须鬼修为远比他高了数倍,硬拼着毁去一条臂膀,才能脱身而走,换了功力相差无几的正派天河剑派传人出手,白须鬼一定是惨死当场,绝没有半分活路。

    玄门正宗传人和旁门杂家的修士,都是以炼气为主,肉身的坚固程度,根本无法跟法器相提并论,就算是练就独门罡煞也只是增加法器的神妙。除非是佛门或者神门弟子,专门修炼身躯,才能硬拼法器而不损。

    顾颦儿出言相邀,焦飞不好继续藏身,就散了隐身法,在土山上躬身说道:“顾师姐不必逊谢,我们同为道门弟子,同气连枝,这本是小弟该做的。”

    顾颦儿按落清光,微微一笑道:“原来师弟隐身在此,那白须鬼还以为你藏身淮河水底,这才估错了形势,落败而走。不然这角山双鬼凶威甚炽,你我想要败退他们,还真得要费一番手脚。”

    顾颦儿和孟阗竹,越轻寒都不相同,语调温柔,但是却有一股身为大派弟子的傲气,看似待人和蔼,其实不知道有多么的瞧不起人。

    焦飞心中暗道:“不是我,你怕是早就被那两个老鬼给杀了,其实就算我们联手也打不过人家,只是机缘巧合,他们又太大意了,这才被我一招惊退。真的苦斗下去,要费一番手脚才能败杀对手的应是人家才对。孟姐姐虽然看起来比这位顾师姐修为更高,却让人如沐春风,容易相处的多。”

    他肚内如此想,嘴上却说道:“还是师姐压住了那两个老鬼的凶焰,不然小弟这点修为能济得什么事儿。”

    顾颦儿一样就看出来,焦飞最多就是初入门的修为。虽然惊讶刚才那九道金虹的神妙,却也只以为焦飞得了师长宠爱,得授了一件高明的法器。她刚才和阳虎儿分手,一路向上游寻找丢失的上元八景符的下落,没想到却遇上了角山双鬼,险些落败身亡。被焦飞这么一个看起来不过是才入门的新丁所救,心中多少有些不忿。

    焦飞说话谦逊,让顾颦儿顿时觉得面上有光,看焦飞更加顺眼了些。天河剑派和漓江剑派关系极佳,两家的长老多有交情,顾颦儿也没把焦飞当做外人,顺口就问道:“我看师弟非常面生,不知是哪位师叔伯门下?”

    焦飞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硬着头皮说道:“家师苏星河,才收了小弟不久,传下剑诀就去追什么蓝犁道人去了。小弟还未回过宗门,也不认得本门的师兄弟。除了在长安见过贵派的孟阗竹师姐一面,也只见过顾师姐了。”

    顾颦儿听焦飞自报师承,心中略一沉吟,脸上就有些难看。焦飞还以为自家的身份,已经被识破,暗忖道:“难道这个顾颦儿已经见过了那个叫做苏星河的人?所以知道我在撒谎?”他心下惴惴,手心里全都是汗,把九枚金丸捏的紧紧,随时准备翻脸动手。

    当初蓝犁道人传授了他这九枚金丸,并未提起苏星河已经被他杀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是夺自某位大敌之手,就连苏星河这个名字,焦飞还是听孟阗竹提及。对这位“师父”焦飞半点也不了解,生怕是哪里露出了大破绽来。

    顾颦儿见焦飞神色紧张,转好言安慰道:“师弟你还不知,苏星河师伯已经故去了,我前些时日就听说,苏星河师伯跟蓝犁道人苦战一场,被这魔门妖人杀死,连元神都没能逃走。可怜苏师伯也是炼就元神,成就长生的前辈高人,却没能脱了此劫!”

    “什么?”

    焦飞脸上的震惊,可不是假装,他也算是入了修道之门,当然知道天下间炼就元神之人有多么了不起!旁门传承驳杂,神宗魔门源流古老,佛门讲究顿悟,成就,谁人修为高低,极难比较。天下修道之士比较起来,都以玄门炼气、元神两大境界为标杆。

    只有炼就元神才算是真的得了长生,焦飞只有把黑水真法一十三层尽数修成,化身黑龙,才能有望媲美炼就元神的修士,青春不老。

    这样的修士也能陨落,可见蓝犁道人和苏星河一战,有多么惨烈,已经炼就长生之士,若无深仇大恨,逼不得已的理由,是绝对不肯生死相搏的。

    顾颦儿见焦飞如此表现,心头的一两分疑心也烟消云散,好言安慰道:“师弟也不必过于悲伤,苏师伯虽然丧命于蓝犁道人之手,但天河剑派诸位师叔伯必然不肯绕了那老魔头,你且放宽心,苏师伯的大仇终有得报的一日。”

    焦飞虽然庆幸身份暂不会被揭穿,但以不敢和顾颦儿多话,免得多言有失。他本想随意交谈几句,便自告辞,没想到顾颦儿见他一手剑术了得,安慰了几句之后,忽然说道:“师弟想必还不知道,蓝犁道人自那日在长安脱身之后,便一路飞向这边,然后不知弄了什么法儿,就摆脱了诸派的追踪。你一人在此甚是危险,不如跟我们一起。”

    焦飞正要推脱,顾颦儿含笑挽起了他的手臂说道:“师弟一定还不会飞翔,让师姐带你一路罢!”

    被顾颦儿玉手拿住了手腕,焦飞心中砰砰乱跳,这女孩儿修为比他高的多,根本就不容的焦飞挣扎,一声轻叱,天击盈水剑气化成了一团清光,须臾就冲破了天空。

    焦飞还是初次品尝这等滋味,只觉得全身被包裹在一层柔和的真气中,说不出的舒服,下方大地上,树木,山石,动物,乃至淮河都变得细小起来。鸟瞰下去,数百里远近都历历在目,是平生从未有过的体验。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修炼到这等境界。怕是要黑水真法修炼到七八层,才能聚云飞行吧!”

    焦飞心中乱想,顾颦儿一面飞行,一面寻找师门重宝的痕迹,她此番愿意跟着阳虎儿前来寻找上元八景符,一来是却不过情面,二来也是听说蓝犁道人也在这个方向失去了影踪。

    一件真正的法宝对任何修行之士都是极大的诱惑。何况纯钧壶内,已经被上古仙人以绝大法力祭炼出来一座洞天,这等级数的法宝普天下也不出五七件,由不得顾颦儿不动心。这才愈答允了帮忙阳虎儿,来寻找丢失的上元八景符,也顺带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得到这件镇教级的法宝。

    “不管是找回来上元八景符,还是找到蓝犁道人,对师门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寻回了上元八景符,最少也能和阳虎儿师弟交好,他日后说不定是本门下一代掌教,结下这份交情,日后好处自不必说。要是能得到了纯钧壶,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如孟阗竹,越轻寒,琉璃儿,岳瑜四位师姐师兄一般,成为本门的第一流人物,就算是掌教师伯,也要高看我一眼!”

    顾颦儿带了焦飞须臾千里,焦飞花了一日功夫才走完的水程,她只需一炷香的功夫就返回了和阳虎儿分手的地方。顾颦儿扬手发出了一道清光,冲上了九霄,这是她们漓江剑派独门的联络之法,不过顿饭工夫,阳虎儿和另外一位漓江剑派的女弟子就赶来和她相会。

    见到了顾颦儿,阳虎儿抢先报怨道:“顾师姐,李师姐,我费了好多力气,抓了淮河这一段千余里三位水路总管来问,结果也没有打探出来半点消息。真不知道上元八景符飞到哪里去了。”

    他抱怨了几句之后,才看到了顾颦儿身后的焦飞,不由的问道:“这个黄脸小子是谁?”

    顾颦儿笑道:“这是天河剑派苏星河师伯新收的弟子。我刚才往上游去寻找上元八景符,却见到角山双鬼为难这位焦飞师弟,就出手逐走了白须鬼和赤发鬼,还断了白须鬼的一条臂膀。”

    顾颦儿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慌乱,焦飞在肚内嘿了一声,连忙抱拳说道:“亏得顾师姐赶来,不然小弟必然无幸,角山双鬼实在太过凶残了,只是一言不和就要动手。”

    顾颦儿为了在同门面前长脸面,把话说反,焦飞自觉无谓争夺这些虚名,便帮她圆了说词。顾颦儿听得焦飞如此乖巧,回头盈盈一笑,对焦飞好感大生。她在漓江剑派只是个普通的女弟子,不要说比不上孟阗竹,越轻寒,琉璃儿,岳瑜四大弟子,就算在其他弟子中,也算不得杰出,门中大考总是敬陪末坐。

    这一次苦斗角山双鬼,还是她最得意的一次战绩,便忍不住给自己涨了点脸面。阳虎儿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在意的说道:“就凭角山双鬼那等货色,也敢招惹我漓江剑派,顾师姐不必挂怀,下次见了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让这两头老鬼命归酆都。”

    顾颦儿在同门面前涨了脸面,言笑盈盈,把阳虎儿和另外一位漓江剑派的女弟子李文芳给焦飞介绍了一番。阳虎儿听说焦飞是天河剑派苏星河的弟子,才微微挑了挑眉角,随意一点头,就不再理会。他是漓江剑派掌教阳伯符的亲子,就连本派的大多数新入门的弟子,等闲都见不到这位小师弟的和颜悦色,若不是苏星河名头甚大,阳虎儿连理也不理,点头都要省去了。

    李文芳对焦飞也不假辞色,皱眉说道:“淮河上下游千余里的地界我们已经探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这该如何是好?我倒是碰上了西玄山的一位道友,他说蓝犁道人夺了纯钧壶之后,便在这附近隐藏,祭炼这件幻神级的法宝。若是给这魔门巨孽祭炼完成,除非各派的长老一起出动,再也没法奈何得了他。最近已经有数十修士在这附近徘徊,想要抢先一步找出来蓝犁道人的下落。我还听说,蓝犁道人新收的一名弟子,已经被竹山教的人捉去,说不定很快就能逼问出来这魔道巨孽的下落。”

    焦飞暗道一声苦,心道:“早知道我就在长安里呆着好了,想找个地方清修,却投到了罗网之中,只是那个被竹山教捉去的倒霉蛋究竟是何人?我才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哩!”

    阳虎儿狠狠的一握拳头,脑后的清光化成了一张硕大的手掌,拍击在了淮河水中,激荡了怒浪百尺,声势猛恶之极。焦飞暗惊这阳虎儿的法力强横,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他知道跟这三人关系生疏,并不开言,只是倾听漓江剑派的这三名弟子商议,最后阳虎儿执拗上来,非要再搜寻一遍。

    李文芳和顾颦儿亦只能听从阳虎儿的建议,大家换了搜寻的方向,换了顾颦儿留在这一段水流,李文芳去上游,阳虎儿去下游。

    焦飞自是仍旧跟顾颦儿一起,李文芳和阳虎儿都不大理会他。焦飞见顾颦儿眉头紧蹙,建言道:“师姐要寻找师门的上元八景符,不知有什么法诀没有?若是这么寻找下去,岂不是水中捞月,漫无目标!”

    顾颦儿叹息道:“本门的太清灵宝符和上元八景符乃是一十三道天府真符之一,威力莫测,便是本门的掌教阳伯符真人也没有法力练就,还是当初象山真人祖师留下来的。只有本门有事,又没有修为合适的弟子能派出去,才会赐下一道来,凭着这道真符,就算是才入门的弟子,也能有金丹大成的法力。本派弟子倒是人人都知道使用这两道真符的法诀,但只有距离的近了,才能发挥功用。”

    焦飞忙道:“既然如此,不如我跟顾师姐分头来寻找这一段河水,也能快一点。”他实在是不敢和这三位漓江剑派的弟子太多亲近,生怕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因此提议分头来找上元八景符,不过焦飞是打定了主意,和顾颦儿分开,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顾颦儿不知焦飞心中所想,微微沉吟,居然说道:“焦飞师弟说的也有道理,我这就传了你两道真符的用法,你若是见到,便能立刻收了。”

    不管是太清灵宝符还是上元八景符,都有一套独门口诀,这乃是漓江剑派的不传之秘。顾颦儿为了尽早寻回丢失的上元八景符,又对焦飞十分信任,刚才焦飞帮忙她长了脸面,让顾颦儿觉得他十分可靠,居然把这漓江剑派的秘传法诀传授了他。

    焦飞暗暗默记下了这两道法诀,挥手跟顾颦儿分别,一头扎入了淮河水中,先是装作认真搜寻河底,见顾颦儿已经飞去不知所踪,这才松了一口气,御水遁回了自家的水府。

    “听说淮河上下,至少有数十修士在寻我师父,这里还算是比较安全的所在,那大总管应该不会前来找我晦气了。暂时躲避上一时,再寻去处吧!”

    焦飞回到水府,正想要打坐修炼一回,却忽然察觉水府中有些不妥,很多地方都被移动过了,便一声大喝道:“谁人藏身我的水府,还不出来,我这就要用手段了。”

    焦飞修炼黑水真法有成,这一声断喝倒也中气十足,震的水府中隆隆水响,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声音,怯生生的说道:“大人万勿惊恼,小人出来了也!”

    焦飞定睛一看,竟然是被他杀败逃走的鳝太尉,只是这一次他被焦飞堵在了水府里面自忖定逃不脱,这才不得已战兢兢的出首。这条大鳝鱼一头拜倒在地下,浑身鳞片都是血污,显然也不知吃了什么苦头,胆子都吓破了。

    焦飞还未开口,他就大声说道:“恳请大人绕了小人,我愿意把这一段淮河的大总管符诏奉上,只要持了这符诏,便可掌管从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五百里的水路。”

    焦飞笑道:“淮河大总管也是这么容易冒充的?你唬哪个!若是有人查问下来,我怎生答对?还是被人轻易就识穿了身份,闹得个问罪的下场。”

    鳝太尉连忙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淮河上下按五百里一段,共分成六十八段,每一段有一位大总管。这些大总管有大半是四海龙宫任命,小半是佛道两门的诸位祖师门路。龙宫出身的大总管都是来历青白,有履历可查的水族,佛道两门诸位祖师门路来的大总管却都是曲折请托,不知转了多少的关口,就算有人追查下来,也不见得知道当初是哪位担任了这一段水路的大总管。只要拿了这大总管符诏,过得头几年,这些关系也都乱了,谁也不会知道,您这大总管之位乃是从李宫手中夺来。”

    焦飞听鳝太尉把淮河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剖析的明明白,不由得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你就是打了这个主意,李宫怎么了?居然让大总管的符诏落入你的手里。”

    鳝太尉吃惊道:“原来大人还不知,刚才来了一个十分凶恶的童子,非要捉了李宫和小人来寻你的晦气。大人不在水府,那个童子以为李宫唬他,就变化出一道清光大手,把李宫捏死了。”

    “原来如此!”

    焦飞把前因后果详细一问,这才知道李宫是害人不成,反倒遭殃,心下也对阳虎儿的草菅人命,有几分恼火。“幸亏我欲先走了,不然被他抓住问什么上元八景符的下落,却怎生知道?只怕下场也跟李宫一般,被他用法术轻轻捏死了。刚才看他便傲慢骄横,没想到性情比我观察到的还要更残暴几分。”

    鳝太尉恭恭敬敬的把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的水路大总管的符诏摸出,这是他从李宫尸身上拣出来的。焦飞伸手接过这符诏,心中一动,问道:“李宫尸身何处?他的那件乌云般的法器可是落在你的手里?”

    鳝太尉不敢隐瞒,连忙把乌云兜也奉上,说道:“李宫被我埋在了水底,大人可要我挖出来鞭尸!”焦飞一摆手,心道:“人死为大,何况我们也并无太多仇恨,虽然他想要害我,但自己已经死了,此事作罢便是。”

    他得了乌云兜,已经心满意足,不过在得知了鳝太尉和李宫曾带了阳虎儿来搜这座水府,顿时觉得此地也不稳便,就随口问道:“既然你把符诏送我,彼此便是一家,你还做你的鳝太尉便是。不知你可知道这一段淮河中哪处比较隐秘,可以藏身?”

    鳝太尉见焦飞似不想为难他,心中松了一大口气,苦思良久才说道:“也只有前大总管李宫府邸,还算的上隐秘,不过他收了这一段淮河中的水族为部曲,知道那地方的不少。”焦飞闻言,也只能摇了摇头,放弃了换个地方的念头。

    焦飞不敢把鳝太尉放走,至于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他还做不来,便他鳝太尉禁足在水府之中,闭门修炼。焦飞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把大总管的乌云兜炼化,这件法宝竟然连天星剑丸都抵御的住,可见品质不俗。

    焦飞先默默运炼黑水真法,经过这几番搏杀,体内那一丝丝玄冥真水,又变得活泼泼了一些,意之所至,随心而动。当他运起黑水真法,吸摄水中精华,玄冥真水就把水精吞噬,让真水壮大那么一丝一忽,虽然极其微小,但是毕竟是在茁壮长大。

    焦飞修炼黑水真法已久,已然知道这天下不管汪洋湖泊,还是小溪河流,甚或井水,泉水,看似清澈透明,其实却有无数的杂质。黑水真法便是把凡水中,至纯至净的水气提取出来,以神宗魔门的真传心法淬炼成为至阴至寒,号称万水统帅的玄冥真水。

    玄冥真水一旦练成,虽然只是一丝一忽,却能逐渐壮大,滋润身躯,让凡体化为上古神魔之躯。最后霹雳一声,十三关锁其震动,唤醒体内神龙之血,成就黑龙真身。

    上古之世,神魔不分,生灵皆是强横无匹,或身材高大,宛如山丘,或三首六臂,呼风喝电,或眼如日月,掌托四海。自从娲凰集上古之民血脉,捏造生灵,后世之人血脉中便混有上古众神魔的血脉,什么洪荒恶兽,上古真龙,创世七凰,人族的血脉之中皆混有一丝。

    因此也只有人族,才能修行上古神魔之道,也只有人族体内才有上古众神魔的血脉。

    其他百兽,植潜,禽鸟,物器,石头,都不能修行神魔之道,这才有妖族大圣,观天地风云变化,察四时季节更替,测日月星斗转移,体万物滋长之妙,创出了炼气之术,因此上古道家皆自称炼气士。

    道家玄门实是创于妖族之手,现在道门十祖,到有六位是上古妖族大圣。

    后来玄门炼气之术才传入了人族,因此天下万妖皆是修炼炼气之术,灵识初开,就能凭着本能吞吐日月精华。

    神宗魔门渊源最久,修行之法也最为古老,一直为神州正统。直至后来,道门中几位大有神通之士,自炼气之术从领悟了修行元神之法,这才证道长生,开始和神宗魔门分庭抗礼。

    释迦佛门出现的最晚,创始的两位道人释陀,龙迦仿效上古神魔之躯,创出了金刚真身,后来得座下四大弟子,亦是后来的四大圣僧发扬光大,这才出现了释迦佛门一脉。

    焦飞得了蓝犁道人的真传,炼出了玄冥真水,只要勤加修炼,所有水系法术皆能无师自通。以玄冥真水祭炼法宝的法门,和道门以符箓禁制炼制法器的手段各有妙处。焦飞还未练成黑水真法第一层,便能把禾山道的法器祭炼如意,练就了玄冥真水之后,虽然功力还十分低微,却已经能更上一层楼,把天星剑丸也运使如意。

    这乌云兜本来是李宫的母亲求情了几次,他舅舅才赐下这件法器,是他舅舅采集了雷雨天乌云布展时,天空的乌云精气炼就的一宗法器。不但能够御敌防身,还能化成一团乌云,驾驭了飞行。只是后来李宫的舅舅,法力日益高深,这件法器就不堪用了,不然也不舍得赐下。

    除了那些大门派中的弟子,所祭炼的法器,得有师长传授高深法门,能够随着修为增长,一重再一重的增加禁制,威力随着修为日益增长外。旁门和妖族的人士,所祭炼的法器,比如禾山道的诸般法器,限于祭炼法门的缺失,很容易就到了顶点,威力无法加增。

    乌云兜内封印了三重禁制,名曰小诸天云禁真法,也算是道门正宗嫡传,只是李宫的舅舅知道的法诀有缺失,只能祭炼到此地步为止。

    焦飞打坐了半个时辰,直到精神足满,玄冥真水也恢复到了黑水真法第一层所能聚炼的极致。这才双手握住了乌云兜,把玄冥真水注入了其中。在这团宛如棉花,轻柔无物的法器上,忽然亮起了层层符箓。

    焦飞祭炼禾山道法器的时候,只要把真水之力一冲,便能够得心应手,祭炼天星剑丸又有天河九箓剑诀,并未有任何阻难,但是祭炼这乌云兜却受到了极强烈的抵抗之力。乌云兜上亮起的层层符箓把玄冥真水阻拦在外,让焦飞无法触及这件法器的禁制核心。焦飞心思灵巧,试过一次,就不再莽撞,而是暗暗记忆乌云兜上浮起的符箓。

    “禾山道的法器封印的禁制只有一两个符箓,极其容易破去,天星剑丸内封印的就是天河九箓剑诀设下的禁制,如果没有师父传授,我一定没法把这件法器炼制成功。这乌云兜一定也有自己的独门法诀,不知道能否揣摩的出来。”

    焦飞用玄冥真水包裹了乌云兜,虽然只是极薄的一层,却让乌云兜上的符箓明灭不定,他暗暗记忆,乌云兜上闪耀的符箓总共有一十九个。

    焦飞记忆过人,只花了半柱香的功夫,就把这一十九个符箓暗记于心,然后便瞑目存神,试图以黑水真法观想小诸天云禁真法。焦飞懂得的符箓就只有三道,天河九箓剑诀是得有蓝犁道人的传授,九字大日光明咒十分粗浅,他皆能很容易的存神于丹田,将之现化出来。

    但是这小诸天云禁真法,别有一功,焦飞虽然记下了符箓,却不懂得口诀真传,因此存神起来,几次三番都不成功。焦飞虽然并不焦躁,但是失败了几回,心头也有些烦闷,就先把乌云兜收了起来,取出了淮河水路大总管的符诏来看。

    这符诏乃是一块玉牌,上面以神来之笔,刻画了从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的水路风景。焦飞试着用玄冥真水一洗,这块符诏顿时就放出三尺高的光明来,光明中有七层名录,六七十个名字。每一层名录都是一种官职,从高到低,每一种官职下都有多则一二十个,少则三五个名讳。其中最高一层的太尉名下,赫然有鳝太尉的姓名。

    这符诏乃是五云老祖一脉流出,也算是一件法器,焦飞略做试演,就明白了用法。这符诏主要的功用,就是摄了水族的一部分魂魄上去,有用到时一声令下,就能让被摄了魂魄的水族立刻如令赶来,不然就头疼欲裂,全身抽搐,百般难忍。

    焦飞本来担心李宫手下的水族泄露了自己的行藏,这道符诏真是得其所哉,他按照试演出来的法诀,喷了一口玄冥真水上去,顿时符诏放出来的光明中,立刻有十几个名字微微发红,那是这些水族奉了符诏,正在赶来。其他的名字都是微微一暗,这些水族想是有些犹豫,正运本身妖力抗拒符诏的召唤。

    焦飞再喷一口玄冥真水,符诏上顿时又红了几个名字,在他把这块符诏玉牌连催之下,过不得多久,被李宫收伏的水族名录尽数通红,一个不剩,显然这符诏的法力甚大,也许禁制不得法力强横之辈,但是这些水族最多也不过炼气胎动的修为,偶然有几个领悟了入窍的奥妙,也就是练了几个窍穴,稍有本领罢了,哪里能抵抗得道门十祖之一,五云老祖颁下的符诏?

    过不得许久,就有一条七尺余长的巨虾跳入了水府,见到不是李宫,而是那个黄脸少年,心下先自怯了,正想拼了一条命逃走,鳝太尉已经在旁边喝道:“虾都头,你欲何往?还不快来拜见新任的大总管?那李宫得了淮河龙王赏识,已经擢升到了龙宫去了,这位焦飞大总管便是继任者!”

第八章 上元八景符

    焦飞虽然知道鳝太尉是信口胡柴,但也不点破,心道:“若是说李宫死了,我来夺位,这些水族怕是有许多疑心。这个说法虽然掩耳盗铃了些,但是这些水族智慧甚低,只要哄上几句也就都信了,转少许多口舌。”

    听到前大总管李宫身前信人如此说,这头虾精也就信了几分。再加上焦飞手持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的水路大总管符诏,这却做不来假,这头虾精冲着焦飞把头连点,算是屈服了。收了虾都头,过不得多久,又有其他水族到场,鳝太尉为了在焦飞面前逞能,又要讨好新主子,鼓动如簧巧舌,把这些水族说服的一一归降。

    这种场面倒是让焦飞记挂起了,拜入在自己门下的那头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自己被漓江剑派的顾颦儿带走,那两个手下说不定还在水中苦候,想到此处,焦飞就唤了一个水遁迅速的鱼精去上游接应。

    接下来的几日中,果然如漓江剑派的李文芳所说,淮河上下游不断有修道之人的遁光路过,焦飞偶然冒头,见到这许多修行之士来来往往,再也不敢到往河面上去,干脆躲在水府之中,一意苦练黑水真法和葫芦剑诀。

    焦飞修炼也算是勤奋,不过修行一途从无一蹴而就的道理。他除了每日运炼玄冥真水,一面增厚真水之力,一面滋润肉身,就是琢磨葫芦剑诀,至于乌云兜这件法器,他试了几次都祭炼不成,干脆就放弃了。在焦飞看来,一件法器不管如何厉害,终究是身外之物,耗费太多时光本来就不值得。何况自己还漫无头绪,几次着手祭炼,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却毫无寸进。

    原本焦飞在研习麻九龙送他的道书之后,打算把葫芦剑诀和黑水真法交替来修炼,但是他现在不敢上岸,只好把水府中珍藏的兵刃拿来,吸摄其中的五金精气。他使用过的那口长刀,经过数日的修炼之后,已经锈迹斑斑,宛如废铁,这一日焦飞又取出了这口长刀,运起葫芦剑诀的心法,吸摄五金精气。不过半个时辰,忽然掌中一轻,这口削铁如泥的宝刀已经成了簌簌落下的灰锈,再也无半分金铁之气。

    焦飞换过了一杆钢叉,正打算继续修炼,忽然丹田内如有物跳跃,一起一伏,如心脏勃动。这种情形焦飞从不曾遇到,心中担忧,便住了修炼,运炼黑水真法,想要压服体内的异状。

    玄冥真水色黑如墨,平时潜伏在四肢百骸之中,宛如血液一般随心流转,不似道门玄宗的炼气之士,平时修炼的一股真气都潜藏在丹田之中。焦飞这一调动玄冥真水,登时有一股寒凛之气从周身涌向丹田,把那股跃跃跳动之意镇压了下去。

    “最近修炼是出了什么岔子?运炼黑水真法时毫无异状,修炼者葫芦剑诀丹田便似有物跳动,要破关而出一般!”

    焦飞毕竟无人指点,对这些修行上的征兆,就全不了解,生怕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细细琢磨麻九龙留下的道书,晃眼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焦飞修炼起来废寝忘食,因此也不觉时间流逝,但是鳝太尉和新近被焦飞提拔的赤鳞太尉和蛟太尉,忽然一起来找,让焦飞不得不中断了修行。

    那条赤鳞大鱼和灰白蛟龙,被焦飞派出的鱼精寻找回来之后,便被提升为水府三太尉之二,地位远在其他水族之上。焦飞忙于修炼,他们三个就操演水府将校,日子过的倒也热闹。此番联袂来找焦飞,是因为最近出了一宗大事儿,三头水族都不敢擅专,这才齐来向焦飞禀报。

    赤鳞太尉和蛟太尉虽然得了焦飞传授九字大日光明咒,但毕竟修为还浅,都不通人言,只得鳝太尉一个战兢兢的先跟焦飞磕了个头,这才说道:“大总管,近日上下游的两位总管时常带了手下,来我们的地界骚扰,已经把前大总管李宫的水府占了,似有长住之意。”

    焦飞眉头一皱道:“占了便占了,若是他们不来找我们呱噪,也不必去理会尔等。等我修成法术,自然会跟他们讨回辖地!”

    鳝太尉苦着脸说道:“若是这般也还罢了,只是这些水族每日里还要吵吵嚷嚷,四下里乱挖河沙,我等还听他们说,是在替什么人做事,好像号令他们的非止一人!”

    焦飞心头一凛,暗道:“这却如何是好?定是那些各派的人不甘心,非要找出来我师父蓝犁道人的下落,这水府虽然隐秘,也抵挡不得这些人神通广大,迟早要被翻找出来。上佳之策莫过于趁早搬场,但是这时候怎好轻举妄动?只怕我这边一动,又被谁人看到眼底,闹出来许多事情。”

    上一次焦飞打算去淮河上游隐居,却碰上了顾颦儿和角山双鬼,让他不敢再有轻举妄动。此刻淮河千余里流域内,只怕都被修行之士布下了天罗地网,世上也不知有多少神妙的法术,能察看千里之内的一举一动。焦飞深知,自己潜藏水府还有侥幸的可能,若是现在跑路只怕出门不过百里,就要被人捉去了折磨。

    他拿了李宫的符诏之后,掌握了这一段五百里内所有水族,只是他的水府狭小,不适合这么多么水族居住,便任那些水族自由来去,只是每日要来禀报淮河上下的动静。

    现在这事情似乎越来越严重,焦飞亦有些头疼,只能先让鳝太尉和赤鳞太尉,蛟太尉下去,自家苦思对策。

    “只恨时不与我,若是给我几年时间,练成黑水真法中腾云的手段,瞬息千里,出入青冥,逃走也容易。现在这么多修道之士,凭我这点点修为,怎么抗衡?就算逃走也不能,也只有在这里苦挨罢了。”

    焦飞思来想去,心中拿定了主意,与其冒失失的去做些什么,转不如静观其变,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蒙混,若是自家就乱了阵脚,只怕后果更糟糕。

    “我还有天河剑派苏星河的新入门弟子这个身份,也许还有可资利用之处,未必定要慌了手脚。”焦飞思绪一时飘飘,怔忪良久,这才收拾了情绪。只是他此刻心情不稳,便不去修行黑水真法,也懒得翻阅水府得来的武经,竟把孟阗竹送的医经拿出来解闷。

    焦飞在家时,常爱翻阅那些神怪志奇的书籍,但是跟着蓝犁道人离开家门时,却不曾带得几本在身边,如今百无聊赖,也只能看看医经。孟阗竹送他的这卷医经,记载的都是人间医术,虽然手段高明,也只对凡人有用。

    焦飞阅读了几页,随手翻到了最后,对这卷医经在后面几页记载的丹方感起兴趣来。心中忽道:“这一种和血丹,说是要用鹿血草炼制,疗伤效果极佳。我日后难免跟人动手,疗伤的丹药预备一些,也是有备无患之举。何况鹿血草我记得乃是一种水中的植草,附近便有几株生长。”

    焦飞记得鹿血草生长之地,便在水府不远,心道去去就回,也没什么危险,就捏了隐身诀,御水遁离了水府。他虽然并未亲自巡游辖地,但是通过手下部曲,倒也把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五百里的水路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水遁了十余里后,就见到水下有一团红彤彤的影子,知道那就是鹿血草生长之地,这种草药其红如血,其状如鹿角,因而得名。焦飞游了过去,正要下手采摘,忽然听到天空上有遁光经过,一路破开水面,竟然直入淮河河底,唬得焦飞连忙在一座水下的巨石后藏了。虽然他出行隐身法诀是绝不松手的,但是这平常人的习惯还是难改。

    接连有两道遁光落在河底,焦飞把黑水真法运起,在水下视物,比在岸上还真切几分。这两道遁光,一道灰白,一道玄黄,焦飞心中就是一凛,等这两名修行之士把遁光散去了,没有光华遮掩,焦飞瞧了个确真,果然是角山双鬼,白须鬼刘泉和赤发鬼汤巫山。

    这两位旁门左道之士,似乎怕被人发现,一落在水底就施展了法术,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只是他们的法术没有焦飞的隐身法这般神妙,只是放出了一个昏黄的光罩,又是沉在水底,若不是有大法力的,也看不清楚他们的动静。

    焦飞很快就听到白须鬼刘泉和赤发鬼汤巫山争执起来,他心中好奇,仗着蓝犁道人传他的隐身法神妙,就把玄冥真水运到耳窍上,增进听力,偷听两人的话语。

    赤发鬼汤巫山显然非常恼怒,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中浓烈的怒意,却是遮掩也遮掩不住。他低声喝道:“这件宝物确是我们一起得手的,怎么定要放在你出?有了这件宝物,你我就不逊色丹道大成之辈,甚至练就道基之人,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你将之把持了有什么用?若不参详出用法来,放在你手中也不过是废物一样。”

    白须鬼刘泉小声辩解道:“汤兄,你我交情最少三四十年了,你还信不过我么?小弟只是想试演几种师传的手法,若是试过都不成,这才换了汤兄你来。若是我试演成功,自然也会把这法儿教给汤兄,好让这件宝物你我都能运用。”

    “胡说,你不拿来,便是有私心。何况你已经试了好多次,也不见有什么新手段,来去也只是那两下手法,还不如换我来,用我的独门法术试试。”

    焦飞听了许久,白须鬼刘泉只是一味的口上服低,却怎么也不肯交出那件事物。赤发鬼汤巫山似乎十分不耐,两人争吵的越来越是激烈,焦飞心中暗道:“却不知他们两个得了什么东西?居然连多年的交情也不顾了。不过这两人怎么说也有三四十年的朋友了,怎么连一件宝物都要争执,这般信不过对方?”

    白须鬼刘泉到得后来,似乎理屈词穷,连番自言不是,答应把那件宝物拿出来。焦飞只道这件事儿到此为止,这两个旁门左道中的资深炼气士,定然会和好如初,然后御遁飞去,却没想到忽然听得一声大怒咆哮,赤发鬼汤巫山大喝道:“刘泉,你竟然敢暗算我?”

    刘泉阴森森的笑声不绝,在那个昏黄的光罩之内,发出了斗法之声。白须鬼刘泉虽然占了先手,但是在和顾颦儿,焦飞的那次争斗中,失了一条手臂,运使独门飞针自然不如本来灵便,赤发鬼汤巫山含恨反击,也屡有斩获。

    焦飞在一旁偷瞧了片刻,就见那团昏黄的光罩破裂,赤发鬼汤巫山已经横尸于地,白须鬼刘泉亦没得到好,身上被汤巫山的飞剑贯穿,冒出来的鲜血在水下染红了一大片,已经有几头凶狠的鱼儿,闻到的血腥的味道,正疯狂游来。

    刘泉连声咳嗽,狞笑道:“若是别的宝物也就罢了,这可是漓江剑派开派的祖师,象山真人传下来的两道天府真符之一,可抵得上一件虚灵级的法宝了,我怎会甘心让给你?汤兄此去黄泉,一路走好,等你转世再来,说不定我已经炼就长生了。”

    刘泉呵呵大笑,显然心中畅快至极,杀了这个相伴数十年的老友,对他来说也并无半分内疚。焦飞在旁边听得刘泉自言自语,不由得心中一动。若不是他刚巧和漓江剑派的三个弟子碰过面,自然不会知道刘泉所说的那件宝物是什么。

    “顾颦儿师姐说过,他们丢了上元八景符,这个白须鬼刘泉也说是得了漓江剑派的两道天府真符之一,岂不是就是他们丢失的拿到上元八景符?甚好顾颦儿师姐跟我说起过如果运使这道真符的法门,我何不试演一番?”

    焦飞一手捏了法诀,冲着白须鬼一招,一道五彩光芒从白须鬼刘泉的法宝囊内飞了出来,悄然落在焦飞的掌心。刘泉刚刚杀了赤发鬼汤巫山,正在得意之时,忽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心中怎不震惊?竟然没有来得及反应,只是大喝一声:“谁敢抢我的宝物?”

    焦飞哪里肯答话,上元八景符入手,立刻按照顾颦儿所授法诀一抖,一道五彩光芒在水中一绞,顿时把白须鬼和赤发鬼的尸身一起收了起来。

    太清灵宝符是能发出一团清光,化为各种宝物应敌,上元八景符是内有八景八境,可以把敌人收入了到其中,困住敌人,也能收摄法宝飞剑,威力犹在太清灵宝符之上。

    如果不是顾颦儿居然把本门的秘诀传授了焦飞,就算是见到这张天府真符就在眼前,焦飞也没法子使动半点。偏偏机缘巧合,他颇得顾颦儿好感,居然得了漓江剑派的不传之秘诀,这才轻易收了这张上元八景符。白须鬼刘泉也是流年不利,遇着了焦飞,居然连续两次失手在这小辈的手里。第一次少了条胳膊,第二次丢失了新到手的天府真符。

    焦飞收了白须鬼刘泉和赤发鬼汤巫山的尸身之后,也不去采鹿血草了,捏了水遁的法术,就回了自家水府。

    传闻道门十祖之一的红发老祖以绝大神通,耗费了一千三百余年的苦功,炼就了一件纯阳至宝,名为上元八景楼。这座上元八景楼内自成天地,分作八层,每一层都有无穷妙用,乃是红发老祖平生第一至宝。

    红发老祖炼就这件纯阳至宝之后,知道自己能炼就上元八景楼,一半是神通无量,一半是机缘巧合,后辈弟子绝无法学步,这才创出了上元八景符法,虽然没有自家炼就的那件纯阳至宝,上古奇珍威力,却也神妙无方。乃是道门一十三道天府真符中仅有的三道能开辟一方天地的妙法。

    焦飞夺来的这道上元八景符,是红发老祖的第四个弟子,漓江剑派的开山祖师象山真人亲手炼就,历经数百年祭炼,生出了些微灵性,就算是普通的法宝也未必能抵挡。若是被修行之士见到,只怕人人都要生出夺取之心。

    焦飞回到了水府,立刻喝令关闭了水府的门户,把所有的部曲都召唤回来,把那团出入水府的漩涡用巨石封了,这才放心的在水府中研究这道上元八景符。

    修道之人所用的器物,以符器为最低,只有略有道行,就能画符箓,施法力。便是一件普通的器具,被修道之人画了符箓,便能有驱魔辟邪的功效,只是并不持久,威力最多和画符之人法力相等。

    符器无需辛苦祭炼,只要顷刻便能画出,虽然要消耗若干功力,对敌时于本身法力也并无益助,但是赐予门人弟子,却是最为方便。当初画这道上元八景符,足足耗费了象山真人三十年修为,因此漓江剑派也并没有存着第二道。

    焦飞按照顾颦儿所授的法门,轻轻施展,就遁入了上元八景符之中,这道天府真符和那件上元八景楼一般,分成八重禁制,每一重禁制化生一座幻阵,虽然比不得上元八景楼化成八层洞天般神妙,却也有许多克敌制胜的妙用。

    上元八景符中的第一座幻阵,叫做金曦境。焦飞闯入上元八景符所生的幻阵之后,便见到无数明晃晃的飞剑,虚空悬立,放眼望去,无穷无尽,少说也数十万口。他得了顾颦儿的传授,因此知道趋吉避凶,不曾惹动金曦境内的万口飞剑,若是不懂得其中奥妙,或者有人住持,一旦被摄拿到金曦境中,便要受这万口飞剑夹攻,立时身死。

    白须鬼刘泉被焦飞困如了上元八景符的金曦境中,不知道这万剑幻阵的厉害,催动了独门飞针想要闯了出去,被万剑夹攻,生死正在一线。忽然察觉有人也闯入了金曦境,白须鬼刘泉就高声喝道:“是哪一位同道被那贼人所困?可来与我会合,并肩创出这座大阵!”

    焦飞哪里理他,按照顾颦儿所授方略,脚下不敢有半分踏错,绕行了一日,才见到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有九口巨剑悬空,高有十人,阔比门扇,剑身上各色光华流淌,每一口都是形制古拙,造型各不相同。

    焦飞捏了护身法诀上了高台,按照顾颦儿所授,咬破指尖,滴了九滴鲜血,分洒在九口巨剑之上,高台上立时涌起了一圈金光,往焦飞身上一罩。焦飞把左手一举,金光中无数符箓化成点点光华,都融入他的左手掌心。

    一股灼热之感触肤生疼,焦飞反手一看,只见一圈宛若火焰般的金色符文,宛如生长在皮肤上一般。焦飞把拇指望掌心一按,顿时把金曦境的万剑幻阵全数发动,白须鬼刘泉法力虽然也不凡,练就的独门飞针更是厉害,但是他已经受了极重的伤,赤发鬼汤巫山的含忿反击,也让他没得好受,在这金曦境的万剑幻阵之内,苦苦支撑这么久,已经是心力交瘁。哪里还经受的住被焦飞住持之后的万剑幻阵夹击?

    焦飞捏了法诀,发手有雷,震动了九口巨剑,金曦境内的万剑幻阵一起发动,光芒之盛,从所未见。白须鬼刘泉只撑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被万口飞剑穿心,死于非命。

    “可怜这角山双鬼,若是齐心合力,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焦飞心中感叹一声,人心果然深渊难测,收了金曦境内的万剑幻阵,这才去看白须鬼和赤发鬼的尸身。白须鬼一死,他的独门飞针就失去了控制,全数落在地下,一枚一枚,发出灰白的寒气。焦飞把手一招,所有的飞针就都摄入了掌中,他不懂祭炼飞针的法诀,因此也只是把这件法器收了起来,细细搜了角山双鬼的法宝囊。

    这番打劫死人,收获比他的想象还要更丰厚些。

    白须鬼的法宝囊内除了金银之外,还有一部针诀,乃是一位旁门散仙的独门心法。白须鬼就是无意中得了这位前辈散仙的衣钵,这才练就了一身法力。有了这部针诀,焦飞日后想要御使那百余口飞针就不难。

    至于金银财物之物,修道之人从来不缺,焦飞不需要这些阿堵物,就都收入了五阴袋中。

    搜光了白须鬼,焦飞便把赤发鬼也翻了一遍,把那件发出玄黄遁光的法器也找了出来,却是一件古铜环。赤发鬼汤巫山原本是明夷派的弟子,只是犯了事儿,被师门逐出,这才跟白须鬼勾搭在一起,纵横了三四十年。

    明夷派专修土系法术,最重雷法,只是赤发鬼汤巫山离了师门之后,自知再也没有希望炼就元神,注定长生,也不怎勤于修炼,只是贪图人间享乐,自然也不会把自身所修的法术,闲的无聊抄录一遍带在身上。

    焦飞暗叹一声:“没有祭炼的法诀,这这件法器我也就没了用处,不过这赤发鬼身上所携带的财物,比白须鬼丰厚了十倍还有多,至少有三千余两黄金,白银,铜钱,珠宝更是富比王侯,也不知他是怎么聚敛来。”

    夺了角山双鬼的法器,焦飞本想把这两人的尸身一起化为灰烬,但见到这两位修为远比自己高出十倍,却死在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手中的旁人高手,忽然心中一凛道:“这一次我所得法器虽多,却毕竟不是本身的修为增长,虽然对敌时有了许多法力,却于长生无益。甚或因为法力低微,这些法器转能惹来祸端。麻九龙前辈送我的道术后面,还记载有炼尸之术,这角山双鬼都是炼气成罡的修为,若是祭炼得法,最少也是两具银尸,若是真遇上大敌,无可逃避之时,多了这两具银尸,说不定就可能反败为胜。”

    “上元八景符威力甚大,但却是漓江剑派之物,除非我定能杀死对手,不然绝不可轻动。反倒是练成这两具银尸,用来对敌无须顾忌。听顾颦儿师姐说,角山双鬼并无好友,也无亲眷,被我炼成银尸,肯定是不怕被人来找我报仇。”

    焦飞祭炼上元八景符,怕走漏了风声,把所有部曲都拘在水府当中。这些水族不知这位新就任的大总管是什么脾气,都老老实实的水府中游弋。焦飞久不出来,他们虽然有些焦躁,却也不敢离去,只是这些水族虽然老实,外面却不安分。

    淮河上空乌云滚滚,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修行之士皆是心中一凛,这团乌云煞是古怪,有云无雨,不见起风,覆压之处,没有半分凉爽,转有许多闷热之意。只有那修为高深之辈,才看的出来,这团乌云并非惯常水气凝结,而是墨色火焰凝聚的一团火云。

    黑色火云在淮河上下游转了一圈,发出了隆隆的大喝道:“蓝犁道人,你这老儿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新收的弟子挫骨扬灰,百般折磨,我要他百日不死,哀嚎不绝,看你可能忍得!”

    这团黑色火云中之人,气焰嚣张,一时无俩,有那见多识广的修行之士,比如漓江剑派的三名弟子,远远的看到这团黑色火云,阳虎儿就低声叫骂道:“原来是竹山教的查老鬼,没想到他居然练成了五行阴煞地极真火,可惜我父亲不在,不然岂能容他张狂。”

    李文芳亦在旁插言道:“早就听说竹山教擒了蓝犁道人新收的徒弟,没想到居然是落入查双影之手,这人和师父一辈,是炼就了元神的人物,我们定然不敌,却怎么是好?他这般折辱那个小子,只怕蓝犁道人真的忍不得这般羞辱。”

    阳虎儿嘿然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蓝犁道人老奸巨猾,那查老鬼若是真能从他的徒弟口中逼问出他的下落,何必还出此下策?一把纯钧壶,就算是跟随几十年的弟子也能舍了,何况一个初入门的弟子?我听人说这个小子还是蓝犁道人新收不足两年,只是记名的,还不曾正式入门,查双影这老鬼只怕要盘算落空。只是任他这般嚣张,把淮河上下所有在此地的修道人都瞧扁了,这口恶气如何忍得下?”

    顾颦儿劝阻道:“虎儿师弟,就算我们寻回了上元八景符,加上你有太清灵宝符在手,两道天府真符合一,也斗不过炼就元神之人。何况查双影身为竹山教大长老,炼就元神已经近五十年,这一次出关又练成了他门中的五行阴煞地极真火,就算师父出山,也只是挣个平手,想要击败却难!”

    阳虎儿有些不忿,但是查双影所御的那团黑色火云,覆压百里方圆,声势泼天,他亦真不敢说自己的父亲,漓江剑派的本代掌教阳伯符真人,定能赢得了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

    查双影御了黑色火云,在空中高喝,见无人答话,就把手一摆,黑色火云中顿时露出了一座白骨台。无数的骷髅组成了这座白骨台,上面绑缚着一个肥胖的少年,见到这一脸阴森,满是狞笑的老鬼就要对自己下手,连忙大叫道:“我不是蓝犁道人的弟子,我不是蓝犁道人的弟子……我根本就不认得什么蓝犁道人……求求大仙,若是您愿意就收了我罢……不要说做弟子,做女婿我也认了。”

    查双影容貌极丑,又修炼邪门法术,一身的阴气,等闲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唬破寻常人的胆子。这肥胖的少年居然也肯舍了一身胖肉,自荐做查双影的女婿,显然也是不择胃口之人。话说回来,也是走投无路,他才肯开这种口,这会若有人能救他,叫他干什么也都成了。

    查双影被这肥胖少年气的一乐,笑道:“我毕生苦修,就为了能得长生,平生不曾娶妻,也没什么女儿。若是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孩儿,我勉为其难的杀了你的老丈人,娶了你的丈母娘便是。也算是我们翁婿一场的意思。”

    查双影也不知用了竹山教的什么法术,这几句对话,如雷滚滚,千里之内皆可听闻。焦飞恰巧在此时收了上元八景符,听到这般雷鸣般的声音,不觉自语道:“那个被当做是我的少年,怎么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说话这般惫赖,语气如此混账,怎么有几分意思,像是孟宽?他应该还在白石镇里,每日去荆夫子那里读书,怎会落到这些修道之人的手里?”

第九章 纯钧仙壶

    焦飞从金曦境,到雷神境,再到四海境,连破三境禁制之后,再往上就有极大的阻碍,似有一层无形屏障。焦飞不敢硬闯,只得退了出来,上元八景符在他左手上刻印了三道光圈,最外一层金光,内一层是白色雷光,再内一层是湛蓝的水光。每增加了一道光圈,吸摄敌人,夺拿飞剑法器的力量就大了一倍。

    上元八景符内的幻阵,一座比一座威力大,欲将之操纵由心,所需的法力亦是越来越高。因此当初象山真人设下了禁制,免得后辈弟子不知高低,胡乱试演这道天府真符的威力,导致上元八景符内的幻阵威力反噬,丢了一条小命。说破天去,焦飞也只是黑水真法第一层的修为,这等堪比虚灵级数法宝的天府真符,若不是仗了象山真人绘制此符时,三十年精纯的道力维持,焦飞就连第一重禁制的金曦境也操弄不来。

    凭着这道上元八景符,焦飞胆气又壮了一分,不过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冒出头去看看查双影究竟拘禁了何人。炼就元神那是何等神通?就算把全天下所有的法宝都堆在焦飞面前,人家伸出一根手指头也把他捏死了。焦飞只是在肚内暗忖道:“孟宽又不曾跟我师父一路行走,怎么可能被误认为是我师蓝犁道人的新收弟子?定然是我听得错了,世上样貌一般的人也在所多有,说话语气有几分相近之人只怕更多。”

    焦飞把掌心的三重光圈隐去了,出了所居的院落,见到自家的大总管出关,水府中大大小小的水族都凑在他的跟前。鳝太尉是焦飞手下第一能说会道,此刻也只能呆呆的蜷缩了身子,吓的簌簌发抖,只把一双大眼来望焦飞,指望这黄脸的主公能有什么准主意。

    焦飞大模大样在水府前坐下,低声喝道:“外面纵然有翻天覆地的举动,我们在水府中也自安然无恙,大家不可乱了阵脚,我传你们一个凝神的法儿,都跟我修行罢!”焦飞把九字大日光明咒传了给这些水族部曲,这些水族只靠天生的领悟,哪里学过什么法术?得了焦飞传授这九字大日光明咒,都觉得是无上的恩德,这些水族便慢慢的安稳下来,再也不去管淮河上空如何闹腾。

    焦飞也没法术,能够看到此刻淮河上方的景象,只能半猜半听。那竹山教的大长老查双影呼喝了一阵,见蓝犁道人不出,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恶毒的法术,只听得那个肥胖的少年杀猪也似的狂叫起来。加上他竹山教的传音法术,震的淮河上下游的鱼虾也不知死了多少,更别提那些正邪诸派,道门,杂家,佛宗修行之士了。

    阳虎儿几番脸色大变,想要上去斗一斗查双影,都被李文芳和顾颦儿劝了下来。阳虎儿有太清灵宝符,金丹大成以下的人物,都能随手捏死,但是查双影远远超过了这个层次,阳虎儿真要冲上去,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阳虎儿敢做此姿态,也不过是少年气盛,又仗着自家的老子身份不凡,在两位同门师姐面前要挣一挣面子。真要让他去都查双影,阳虎儿就算有此胆色,可是也不至于傻到了连敌我的本领高低都分不清。

    漓江剑派的三人不敢上前去,却不代表没有他人。查双影这般傲慢,当众对一无辜少年百般折辱,对众人的藐视已经达到了极点,若是人人缩头,日后被人说起来淮河上下数十人被竹山教的查双影一个人便吓唬住,大家脸面上须说不过去,人人都没有光彩。

    也许这少年落入了其他人的手里,下场也未必好上一分,但若是此时不挺身而出,日后如何在同道面前,自称秉承上古正道,一身大气凛然?

    那肥胖少年才叫了十余声,嗓音还仍旧洪亮,就有一把柔和的声音,若水波荡漾,慢悠悠的响了起来,叫道:“查双影,你虽是竹山教的大长老,却怎敢如此无视天下英豪?竟然在青白天日下,就做这么伤天害理之事儿,真以为我正道无人耶?识相的快把那少年放了,另用本事去寻蓝犁道人出来才是正经。”

    查双影嘿嘿一笑,忽然提气大喝道:“我便欺你无人怎地?”

    这老怪一喝之下,使上了竹山教的摄魂邪法,刚才那开言抗争之人,顿时觉得全身一紧,魂魄就像是被一股丝线钓出了天灵盖一般,心中虽然大骇,却挣扎不得。

    半天高的云层上,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忽然全身发火,再也驾驭不住遁光,从半空直跌了下来,摔倒了淮河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刚才和查双影抗争之人,却被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勾了魂魄,真气顿时暴走,转为真火焚烧了肉身。

    道门炼气士苦修数十百年,体内的真气横溢,若无强有力的法诀和意志将之镇压,一下子爆震开来,就像这个少年一般的下场,正是修道之人最怕的真气反噬,内火焚身。

    查双影所御的火云,乃是五行阴煞地极真火凝聚而成,专门吞噬修道者的精元魂魄,得了一个这英俊少年的魂魄滋补,顿时凶焰更炽。黑色火云迎空漫卷,把半天都遮了,这老怪是在向所有人示威。

    在场众人不是各大派的低辈弟子,就是旁门杂家的散修,再无第二个人炼就元神,真正的高手也没这般自降身份,呆头鹅般在这里苦后。查双影如此逞威,立时就把所有人震慑,只剩下他狂笑之声响彻天宇。

    阳虎儿恨的牙根痒痒,低声说道:“不要说我爹爹来,就算是越轻寒,孟阗竹,琉璃儿,岳瑜任何一位师兄,师姐在,加上我手上的太清灵宝符,至少也能跟查老怪一拼了,何至于被他踩在头上,耀武扬威。”

    顾颦儿眉头紧蹙道:“孟阗竹,越轻寒两位师姐,应该一直都追踪在蓝犁道人身后,只是不知为何现在还不现身!”

    李文芳也说道:“孟阗竹,越轻寒两位师姐,虽然未曾炼就元神,但修为远超我等。尤其是孟师姐已经奠定了道基,又有一件本门的镇教法宝在手,为本门小一辈的第一流人物,有她在,查老怪绝不敢如此。”

    言谈间就杀了一人,查双影环目四顾,嘿嘿冷笑。黑色火云中的白骨台上的那个肥胖少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徒儿叫的嗓子也哑了,能否给口水喝?”

    查双影脸色十分不善的说道:“你说用这个法子,定然能把蓝犁道人逼出来,为何居然没有半点效果?若是不能蓝犁那老鬼找出来,你拜在我门下之事,还要再商榷。”

    肥胖少年苦着脸说道:“当初可不是我孟宽想要拜在您老门下,是您路过白石镇时候,说我什么骨骼清奇,脑后有仙骨,还什么跟你早有孽缘……”

    “胡说!怎是孽缘,那是早有师徒宿缘!”

    肥胖少年连声道:“没错,没错,反正是师父你非要收我入门,不是徒儿非要拜师的。何况若不是俺出了那个主意,您老人家怎会在这次追杀蓝犁道人的众人中,处处占了上风?若不是您非要去找赤龙子道长的晦气头,纯钧仙壶已经在您老的手中了,现在您老人家开革我,岂不是忘恩负义?”

    查双影说不过这个徒儿,争辩了几句,就摆开了师父的架子,让这肥胖少年呼喝的格外凄惨,却半口水也不给。尽管查双影并未有加诸在这个徒儿身上什么厉害的法术,但孟宽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虽然惯常在言辞上占了上风,却也知道这个师父言出法随,动辄杀人,法力又凶横之极,刚才那个冒犯了他师父的英俊少年,便是眼前的例子。

    孟宽本来性子疏懒,和焦飞不同,能省一分的力气,就不用二分。就在焦飞跟随蓝犁道人走的那日,他也在镇上碰到了查双影。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是在路过白石镇时,看到了越轻寒和孟阗竹两位漓江剑派的弟子,随手抓了正要回家的孟宽,想要让这个肥胖少年帮他打探消息。

    孟宽虽然读书不似焦飞那般聪明,又粗疏大意,但是却口齿灵活,居然把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说得动了收徒之念。查双影纵横天下三百余年,是个肆无忌惮的人物,既然瞧着孟宽顺眼,摄了就走,也不问他愿意不愿意。

    孟宽平日常跟焦飞一起,素来被人称作,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极好。焦飞喜欢看些神怪志异的文章,孟宽得了焦飞熏陶,虽然自己不看,却多少也知道一些神仙妖怪的故事。虽然查双影看起来凶恶,但是做起法来,就是一团色黑如墨的火云,瞬息千里,神通广大,心中也着实羡慕,也就从了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

    这对师徒可比焦飞和蓝犁道人两师徒活泼多了。查双影赶到长安,得了孟宽出的几个馊主意,本来是最有希望夺得纯钧仙壶之人,偏偏他遇上了西玄山龙虎派的赤龙子。两人素有仇怨,查双影就出手跟赤龙子斗了一场,结果纯钧仙壶为蓝犁道人捷足先登,后悔已是不及,就这么一路追踪,却生生给蓝犁道人逃脱。

    蓝犁道人遁光神速,和后面追兵且战且逃,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这才逃回了淮河附近,就此隐藏不见影踪。这附近聚集的修行之士越来越多,查双影苦思无法,这才采纳的孟宽的这个主意。着孟宽扮作那个听闻是蓝犁道人新收的徒儿,想要诈蓝犁道人出来。偏偏唯一知道焦飞如何样貌的西玄山龙虎派的杨明河,已经回山去向师父请罪去了,在场诸人根本不能识破查双影和孟宽这对师徒的把戏。

    查双影心中焦躁,暗忖道:“蓝犁道人的法力和我差不多,这么久了,只怕那口纯钧仙壶已经被他祭炼成功。若是他能把这件宝物应用随心,我也斗他不过,除非竹山门中几位同门一起来,或者请出镇派七宝,才有可能从他手中夺取这件镇教级的法宝。”

    “西玄山的赤龙子已经回山去了,想是已经明白,夺取这件法宝的希望不大。我又怎么不知道,拖了这久,再要染指这件宝物,已经是千难万难,只可恨我若是没有这件宝物,五十年后的那场劫数一定度不过去。”

    孟宽叫了两个多时辰,也亏得他跟随查双影已经学了竹山教的心法,不然怎么叫的如此之久?查双影见孟宽也叫不出什么花样来,自忖蓝犁道人定然做了缩头乌龟,不到祭炼成功纯钧仙壶,绝不肯出头露面,心中就是一阵黯然,后悔道:“我若不是好胜心强,非要跟赤龙子算算旧账,给他一个下不来台,这把纯钧仙壶本来该是我的。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这老鬼也炼就了元神,法力虽然不如我,却也是个硬手,居然斗法两个多时辰,都未能拾掇下来。”

    查双影思来想去,有些心灰意冷,断了传音的法术,外面听起来,孟宽叫的正高亢处,嘎然而止,就像是被人像小鸡崽子一样,生生捏死了一般。淮河上下的修道之人,无不暗骂这位竹山教的大长老凶残成性,手段毒辣,居然把这么一个无辜少年生生折辱至死。

    但是刚才查双影谈笑间就收了一人魂魄,这等手段,这些各派弟子自忖无法抵御,纵然心中愤恨,也不敢吭声。阳虎儿气得面皮发红,跟顾颦儿,李文芳说道:“这老鬼欺人太甚,日后我练成了道法,一定要诛杀了查双影,叫他知道我漓江剑派的厉害。”

    天空上黑色火云慢慢卷拢起来,查双影已是有些去意,孟宽见师父如此,也住了叫声,宽慰道:“师父法力无边,定然是把蓝犁道人吓的不敢出头……”

    查双影微微摆手,忽然露出喜色,低声喝道:“蓝犁老鬼你终于沉不住气了也,快出来受死!”

    焦飞在水府下只听得一声雷霆霹雳,整个淮河似乎都震了一下,然后外面就是雷电交加,天火降世,宛如这个世界到了末日一般。他开始听到竹山教的大长老查双影喝出了自己师父的名字,还有些惊喜,但是随即外面的变化,就超过了焦飞想象力的极限。

    外面不知有多少修道之人加入了战斗,也不知道有多少修道之人陨落,这般惨烈的战况,就算蓝犁道人有心照拂,焦飞这般低劣的修为也是十死无生。何况大战到了如此境地,蓝犁道人只怕早就杀红了眼,未必还识得他这个徒儿了。

    查双影的呼喝一声,宛如连绵擂鼓,一直都不绝于耳,其他修行之士在大战关头,也有使用秘法,高声传音者,但是焦飞却一直都没有听到自家师父的声音,这一场大战,足足进行了两天一夜,后来似乎还有三四位炼就元神的高人赶来,但都不能扭转大局。

    焦飞自从学了法术,又连番遭遇比自己修为高的敌人,却都仗着师传法术,天星剑丸,还有机智和运道一一应付过去,几乎是从未有吃什么大亏。最近又得了鱼鳞铠,前水府大总管李宫的乌云兜和水路大总管的符诏,又从角山双鬼手中抢了漓江剑派的上元八景符,还有白须鬼刘泉和赤发鬼汤巫山的得意法器,心中不觉就滋长了几分自满之意。

    但是淮河上空这一场大战,不要说亲见,光是听得无数法器,法术掀起的惊天动地的大威力,就让焦飞暗自心惊,生出了敬畏来。

    “长生之路果然艰辛,这些人好不容易有了求仙的机缘,却为了一件身外之物,前来争夺,最后被像宰猪杀鸡一般弄死,何苦来哉!”

    焦飞用巨石堵住了水府的门户,也不知被谁使用大法力运使雷法一炸,震的淮河上浪高十丈,他封堵水府出入门户的巨石也被余势波及,整个都炸裂的开来。淮河这一段大战最剧烈水域,河水都见了底,鱼虾无存,若不是焦飞所占据的水府深在底下,只怕也被这些人斗法的余波弄的垮塌了。

    到了第三日,焦飞再也听不到淮河上有丝毫动静,这才率领众部曲离了水府,他让那些水族去淮河上下游搜寻,自家却分开波浪上了岸来。

    焦飞身上的鱼鳞铠有催浪之能,就算是在岸上无水处,也能驾驭了一股浪头如奔马般急行,因此焦飞并未花了多久就把淮河两岸搜寻了一遍,找到了三个修道之人的尸身,得了七八件法器和许多修道人的事物。

    这般大战百年难得一逢,焦飞也只是想趁机捡个便宜。他找到的这三个修道人,生前的修为还不如白须鬼和赤发鬼这样的人物,得到的法器也不过就跟禾山道的法器威力相若,倒是寻到了两口被人以绝大法力折断的飞剑,看起来颇有可观。

    焦飞足下起了两三尺高的浪头,这催浪之法在水中能把浪头把刀五六丈高,但是在平地无水的地方,也就能这般高下。速度也比在水中要慢了许多,也就比普通的奔马速度快些。只是焦飞除了催浪的手段,就只有夺自姚开山的五马浮屠能用来赶路,五马浮屠大白日的就能卷起一股阴风,五匹冷冰冰的死马,看起来不类生人手段,焦飞到更喜欢用催浪的本事来去。

    他心中暗自寻思:“得了这些东西,已经是运气极好,我绕过了前面的那座山峰,就先回水府去罢!师父都跟人大战了一场,想必再也没人惦记我这个新收的小徒儿,今后安心修炼,过得几年这事儿确实过去了,也回家去看一看。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我自己还未必能证得长生,但让父母双亲延寿百载或者不难!”

    焦飞踏浪而行,平地还可以,山峰是上不去的,因此他只能散去了浪头,安步当车。他走了没有多久,就嗅到了一个焦味,焦飞暗道一声:“又有修道之人陨落在此了!”连忙仔细寻去,在一株大树下,见到了一个半焦枯,七成熟,身上的道袍全都灰飞烟灭的男子,一张脸毁去了一般,本来还算英神俊朗,现在就丑恶的能把鬼都唬走。

    焦飞正要去搜一艘,这个半枯焦,七成熟的男子忽然**一声,双目张了开来,射出了两道冷电,语气平淡的说道:“是哪位道友想来拣我苏真的便宜?”

    焦飞被这男子一望,浑身都似被冰水浇透了一般,似乎这男子的眼神中带有了无限的寒意。焦飞双手一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天河剑派焦飞,这位兄台可需要我的帮忙?”焦飞也只有这个“身份”能拿的出手,仗着听顾颦儿说过,他的那个“便宜师父”苏星河早就亡在了他真正的师父蓝犁道人手里,不怕被人识破,便又冒充了过来。

    没想到那个叫苏真的男子闻言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焦飞,我大师伯没跟你说过,我便是本门六大弟子之一么?”

    “原来是苏师兄!”

    焦飞连忙拱手为礼,心底却捏了一把冷汗,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撞正了铁板,碰到了天河剑派的正宗传人。焦飞搓了搓手说道:“小弟才入门就和师尊失散了,对本门的人事全无了解,苏师兄这般状态,可有什么办法疗伤?”

    苏真双目中射出极深的恨意,良久才缓缓说道:“我需要一处僻静的地方疗伤,不过最多也只能镇压住伤势,要回到师门才能彻底恢复过来!不过我现在功力尽废,已经驾驭不得遁光,就算暂时镇压了伤势,也无法独自回转师门,不知焦飞师弟可能送为兄回天河剑派!”

    苏真全身到有一半的躯体被真火焚烧的焦枯,甚至还有阵阵烤肉的香气,这么沉重的伤势,显然是不适合长途跋涉。至于暂时提供个疗伤的所在,对焦飞来说也不难,他拱手说道:“小弟在长安和师父失散,也不知道师门在什么地方,思忖长安附近只有淮河最适合本门的心法修炼,便在此处占据了一处水府,应该还合师兄疗伤之用。师兄可要小弟帮手,挪贵躯到淮河的水府之内?”

第十章 天河正宗

    苏真本来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前日一场大战,却被竹山教的大长老查双影一把五行阴煞地极真火焚烧了大半身躯,连一身的修为都尽数化为乌有,心中怨恨可想而知。他见焦飞面目还诚恳,思忖良久这才说道:“为兄的身躯转动不得,不知师弟你有否修炼本门的冰冻之术?帮为兄把躯体冰冻起来才好移动,不然为兄这个模样,只怕一动转就要散了架子!”

    焦飞搔了搔头说道:“苏师兄见谅,师父除了传我天河九箓剑诀,并非传授其他法门,小弟并不懂得本门的冰冻之术。”

    苏真叹息一声,他早就从几位别派的通道口中,知道本门师伯苏星河新收了这个弟子不过数日,就跟蓝犁道人一场惊天大战,落败身亡了,因此焦飞说自己不懂得天河剑派的法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焦飞师弟,你且过来,在我的法宝囊中,取出一枚翠色宝珠来!”

    焦飞依言过去,在苏真的法宝囊中搜摸了一番,摸出来一颗翠绿碧沉的宝珠,这颗宝珠入手,就散发凛冽寒气,冻的焦飞双手冰凉,连忙左右手连倒,喝道:“苏师兄,这宝珠好冷,您要用这颗宝珠,冰冻了身躯么?”

    苏真皱眉喝道:“你就不懂得用本门符箓剑诀裹住这枚寒螭内丹么?”

    焦飞惊呼一声:“这东西是寒螭内丹?”

    炼气的九大步骤,胎动,入窍,感应,凝煞,炼罡,丹成,道基,脱劫,温养!从胎动到入窍只要得了真传,肯努力,最迟三五十年也就能修成。感应这一关就需要有绝佳天资,一心求道的坚忍之心,还要机缘巧合下才能突破,有人一瞬一忽就过去了,毫无阻碍,有人却苦苦熬了几十年才能过关。然后从感应,凝煞,炼罡又是一路坦途,直到凝聚金丹才是又一大关隘。九成以上的修行之士,都卡在炼气成罡这一层次,苦苦修炼也无法炼就金丹。

    妖族中禽兽修炼亦是如此,妖族只能靠自悟,无法获得师长传授,比人族修炼更艰难十倍。能够修炼到凝煞、炼罡境界已属不易,凝出内丹的妖族更是万中无一,何况还是寒螭这等蛟龙从属,天生就有冰寒气息的珍奇妖兽?那简直是万万中都无一的事情。

    苏真缓缓说道:“这是为兄在唐古拉山和两位同道好友,合力斩杀了一头寒螭,他们得了寒螭的精魄和皮肉,为兄得了这枚寒螭内丹。那头寒螭已经是金丹大成的修为,若不是我们三人齐心合力,还斗不过这头凶横妖兽。本来我是想吞了这颗寒螭内丹增进修为的,现在就转送给师弟你了。还不快用本门的符箓剑诀炼化!”

    焦飞得了苏真提醒,这才把天河九箓剑诀运起,丹田内的九道种子符箓,化生出九道幻符来,自掌心涌出,托住了这枚寒螭内丹。不过他察言观色,知道苏真的话有些言不由衷,并非真个炼化。

    “我和苏师兄素昧平生,初次见面,他为何会送我这么一份大礼?”

    焦飞心中一想便已然明了,苏真现在修为尽失,定是担心自己杀人越货,这才豁出去送他一份大礼。毕竟自己和人家虽然说是同门师兄弟,但从未见过,说是陌生人也不差,苏真用些手段也属正常。

    一念及此,焦飞连忙推拒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我们是同门兄弟,给师兄帮手乃是应有之意。何况这枚寒螭内丹如此冰寒,以小弟的功力只怕十年之内都没办法将之炼化,岂不是暴殄天物?师兄受了重伤,修为大损,既然这寒螭内丹能增进修为,正合师兄之用,师兄都这般模样了,小弟又怎能收的入手?虽然师兄是一片爱护提携之意,但是回到师门被其他师兄弟说上一句,小弟是乘人之危,那该如何跟同门师兄弟相处!还望师兄不要为难小弟了。”

    焦飞想了一想,又补上了一句道:“我前几日遇到了漓江剑派的阳虎儿,顾颦儿,李文芳三位师兄,师姐,可怜小弟才拜师不久,就听闻师尊陨落的噩耗。若是师兄惦念小弟薄有微功,多指点小弟修行的诀窍,已经是胜过外物多矣。我若能在师兄的指点下,修行有成,定当寻上蓝犁道人的老巢,报此大仇!”

    苏真闻言脸色一松,悄悄把还算完好的右手手指间扣住的两枚金丸收入了衣袖中。焦飞的话恰中了他的心思,苏真能够位列天河剑派的六大弟子之一,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比之漓江剑派的越轻寒,孟阗竹,也不差多少。一身道法浑厚无比,修为见识不输给各大门派中的长老。

    焦飞的师父“苏星河”陨落之事,已经尽人皆知,就算他回归天河剑派,也无人愿意指点他修炼。毕竟修道极耗光阴,就算是自家门下的弟子,除了开门的大师兄外,也就是极亲厚的弟子,才能得有师父的亲自点拨,其他弟子都是大师兄代师传道,这已经是正邪各派,佛道诸门不成文的惯例。苏真若是真的愿意在修行点拨焦飞几句,那份益处比一颗寒螭内丹还要大多了。

    何况为师报仇这个借口冠冕堂皇,苏真也不好再多揣摩焦飞的心思,勉强挤出几分笑意道:“既然师弟如此真诚,为兄也就不矫情了。你我是同门师兄弟,苏星河师伯又不幸陨落在蓝犁道人之手,日后你修行若有疑难,尽管来问为兄就是。不过这寒螭内丹还是暂且放在师弟手中,我教你一个法门,可以在本身修为不足的情况下,借助外物施展法术。”

    苏真伤势太重,坚持了一日一夜,已然有些支持不下去了。本来他被五行阴煞地极真火所伤,修为尽毁,又落在这荒山野岭,心中越来越是绝望,只是靠着一股坚毅的之气拼命支撑。现在有了焦飞愿意帮忙,且焦飞看起来又十分信得过,这才放下了心来,指点焦飞如何使用寒螭内丹,施展冰冻的法术。

    焦飞依言施法,把苏真的躯体冰冻成了一个大冰块,这才信手扛了,大步狂奔到了淮河边,然后一跃而下,架起了水遁,不过顿饭工夫就回到水府之中。

    那些被他派出去的水族部曲,也搜找回来四具修道人的尸体,还找到六七截断裂的飞剑残骸,都堆放在水府之前,等候焦飞回来检阅。

    焦飞信手收了这些东西,着手下自去,近日内不许回来。就算鳝太尉,赤鳞太尉,蛟太尉三个亲信被他仔细叮嘱,不可轻回水府。等手下们都游走了,这才把苏真解封了开来。

    苏真被解封之后,微微转动眼珠,感应到了水府内的澎湃真水精气,也不睁眼,勉强挣扎着盘膝坐起,潜运天河剑派嫡传心法,吸收先天水精之气镇压伤势。

    焦飞见苏真似乎一日半日的不会动转,就陪着苏真一起打坐,在水府之中潜修黑水真法,运炼黑水真法培本固原,淬炼玄冥真水。

    待焦飞从定境中醒来,见苏真还在调息运气镇压伤势,就先琢磨起来近日的一番收获。

    “加上白须鬼和赤发鬼,还有我在两岸找到的三具尸身,手下儿郎们找到的四具,总共有了九具修道之人的法体,足可炼制一组尸兵出来。不过祭炼尸道真法需要有一件操控的法器,记得麻九龙前辈用的是一枚铜环,恰好赤发鬼汤巫山的法器也是一件古铜环,正好可用来炼制一枚操尸古铜环,作为我的尸道法器。”

    焦飞边思自己权限所及的这一段淮河水域,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的大总管符诏所任命的水域,是从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的五百里水路。铃鼓峰是淮河南岸的一座半在水中的孤峰,铃鼓峰下有一个极深的水洞,乃是阴气极为浓郁的地段,就算淮河水族也不愿靠近那处。

    “铃鼓峰下的水洞,正合炼尸之用。等苏真师兄醒来,我先去把这九具修道之人的法体在那边埋藏下。有麻九龙前辈传我的九脉阴龙炼尸大阵,加上这九具法体,最低也是凝煞的修为,最多三年就能养成铁尸,铁尸的威力至少也堪比炼气入窍的修道人了,危机时用来保命已经勉强能成。”

    “除了尸道大法之外,那些捡来的法器还不如我师蓝犁道人传授的天星剑丸,倒是那八九段残毁的飞剑,蕴含极精纯的五金精气,用来修炼葫芦剑诀比我在水府中得来的那些兵刃好上不知多少倍。”

    焦飞此时已然知道,自己想要回归蓝犁道人门下,已经是千难万难,他想要继续长生之路,只能另寻门墙。虽然投入天河剑派是极端危险之事,随时可能被人识破,但是这个危险焦飞却愿意去冒。生死大计,当畏怀天威,亦当奋勇直前,一味的退缩,明哲保身,反倒会距离长生之路越来越远。

    他见到苏真的那一刻,就拿定了这个主意,要冒名投入天河剑派,去学习道家的长生之法。但焦飞亦担心自己的来历一旦被识破,就要面临天河剑派的无尽追杀,心中倒是打算好了几种后路,尽管这些活路只要碰上一位炼气成罡天河剑派正宗传人,就全无用处,但也总比没得准备要强。

    苏真勉强把体内的伤势镇压下去,恢复了一两分的功力,见焦飞一直在旁守护,倒也有了几分感动,对焦飞说道:“焦飞师弟,我虽然勉强把体内的法力凝聚,但也只恢复一两成的功力,想要长途跋涉,回去天河剑派所在的通天河肯定不能。不知师弟你可愿意帮忙,助为兄一臂之力?”

    焦飞连道愿意,问道:“小弟功力浅薄,不知该怎么才能帮得上师兄?还望苏师兄不吝指点。”

    苏真皱眉道:“我会传你本门的天河正法,你借助寒螭内丹的力量,便能施展炼气入窍法力,助我疗伤。最多七日七夜,我就能生肌活血,恢复七八分的活力,那就能勉强支持数千里路的颠簸了。”

    苏真肉身被毁了十之七八,虽然打通了最关键的几处窍穴,保住了一口元气,但若无人相助,决计无法维持身躯的完整。他距离炼成元神还早,没了身躯,就算得师门长辈护持,能转世重修,但是今生的百余年功力就要尽数付之东流。苏真修成这一身本领煞非容易,转世重修能否有今生的成就也未可知,他那里舍得?加之焦飞亦是天河剑派的门人,苏真便把天河剑派最高深的法诀倾囊相授,丝毫也未疑心。

    天河剑派以三法四诀为立派根基,苏真修炼的便是三法四诀中的天河正法,在天河剑派的七大真传中最为堂皇霸道。

    焦飞怎想到自己一时好心,居然会有此福报?耐心听苏真把天河正法讲解,不时问上两句。

    苏真强撑的说道:“我们天河剑派的开派郭祖师有云:决堤四海水,星斗入天河!极言这法诀的霸道。若能把天河正法修至大成,元神就能化为滔滔天河之水,法力永无衰减。虽然未如祖师所言,能把四海都涨的决堤,把星辰都纳入元神,但练成之后真气雄厚天下无双,犹如天河之水,汩汩绵绵不见衰竭,却是天下门派第一,最不怕跟人比拼法力。”

    听到天河正法如此奥妙,焦飞心中喜不自胜,却也有几许疑虑,便开口问道:“天河正法如此厉害,不知天河九箓剑诀如何?是否也位列本门三法四诀之一?”

    苏真嗮笑道:“天河九箓剑诀乃是对敌的剑法,并非大道真传,还不算入天河剑派的三法四诀之中。对修道之人而言,只有长生之术才是真法,其他争强斗狠的法术都是旁枝末节,虽然可以纵横一世,却不能注定长生。虽然我们修道之人,也要习练防身御魔的法术,但只研习杀人,伤人之法,不求长生之道,素来为正经的修道人所不取。焦飞师弟你也不要过于沉迷剑术,免得舍本逐末!”

    焦飞对此倒是诚心受教。

    苏真传授了天河正法之后,对焦飞说道:“我也是偶然得到一种旁门法术,能够借助外力暂时提升功力,刚好新得了寒螭内丹,焦飞师弟你借用此物,能让天河正法的修为暂时提升至炼气入窍的修为,可以助我疗伤。”

    焦飞随手一转,碧绿沉沉的寒螭内丹飞出丝丝寒气,被焦飞吸摄到了体内,按照天河正法的口诀运炼一转,伸手搭在了苏真的胸口,把这股外来的法力送了过去。

    他修炼黑水真法日久,天河正法虽然是道门法术和魔门真传道路不同,却也有互通之处。加之苏真又肯细心点拨,不过半日,他就入了门径,转化寒螭内丹为天河派法力。

    水系的法术能滋润万物,疗伤最有奇效,在焦飞的相助下,苏真被五行阴煞地极真火烧至七成熟的肉身,渐渐恢复了生机。

    焦飞也借此机会,细心体味天河正法的种种奥妙。

    魔门诸法直指大道,直来直去,但就像是一座山峰拔地而起,没有丝毫转折,一旦卡在某一处,就再也攀登不上去。道门法术却曲折迂回,就像是在山峰上凿出一层层,一环环台阶,让修道之人能够环绕山峰,拾阶而上,但正因为多出了许多石阶,比魔门诸法也就多了十倍不止的路程,很有可能还未到达终点,就累死在中途。越是上乘的道门真传,就会在修行上有许多捷径,才会比别家的道法进境的快些。

    天河剑派是道门九大派之一,天河正法又是天河剑派最根源的三法四诀之首,不要说是外人了,就算是门中弟子,也要多方考察,又要天资上乘,又要诚心向道,又要秉性纯良,才能获得传授。

    天河剑派上下百余人,也只有三人有资格获传这门正法,其中便有苏星河,不然苏真也不敢传授这大道法门给焦飞。纵然被人知道了焦飞修炼了天河正法,他也可以推给焦飞的“师父”,自己的师伯苏星河,想来也无人会因此指责他。

    焦飞有黑水真法第一层修为的根底,配合寒螭内丹住苏真疗伤,也等若在同时修炼天河正法,帮苏真疗伤七八日,他丹田内真气如鼓,汩汩有形,那是天河正法修炼出一元重水时征兆。

    道门心法修炼到胎动境界,便能练出独门真气,天河正法修炼出来的一元重水,便是这门心法独有的水系真气。一元重水和漓江剑派的天击盈水剑诀练就天一真水、黑水真法的生出玄冥真水,同为天下七大水法之一。

    玄冥真水有以水御水只能,号称万水统帅,天一真水能化和万物,号称万水之母,一元重水却是奇重无比,一点一滴就有万斤之重,化为法力之后,雄浑精奇,强韧无匹,滔滔汩汩有泼天大势。

    焦飞能在短短七八日内达至胎动的征兆,进境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尚嫌不足。

    苏真和焦飞真气相接,对焦飞修炼上的种种变化,自然是了如指掌,心底也暗暗称奇,暗道:“怪不得苏星河师伯那么眼高于顶的人,居然收了他为亲传弟子,原来焦飞师弟的资质如此惊人。当初我修炼天河正法也要一年之久才能真气胎动,就算焦飞师弟得了苏星河师伯的传授,已经有了许多时日,加上寒螭内丹的辅助,这份天资也不下于我们六大弟子了。”

    得焦飞之助,疗伤了七八日,苏真肉躯上的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经脉窍穴也都尽数打通,虽然想要恢复功力还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但至少他已经能够施展法术,赶回天河剑派山门所在的通天河已经勉力可为。

    苏真一声低啸长身而起,双手在焦飞身上连续拍打,把自己苦修的一元重水法力,点点滴滴,逼入了焦飞的体内。原本就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凝聚一元重水,突破至胎动的境界,被苏真的法力一逼,焦飞丹田内气息如鼓,隆隆有声,连发一百零八声震响,修道之人必经的第一关,胎动境界于斯成就。

    焦飞一跃而起,对苏真谢道:“多谢苏师兄帮忙,不然小弟也不知要花费多少苦功,才能有今日成就。”

    苏真微微一笑说道:“是我要多谢你才对,若不是你救了为兄,我此刻已经不知化作了什么。不过为兄此刻伤势虽然已经稳定了下来,功力却跌落到了炼罡初期的修为,只怕厉害一点的邪道妖人,我就斗之不过。只有回到了通天河,寻我师父罗公远出手,才有可能恢复原来的功力。”

    焦飞心中欢喜无尽,细细体察天河正法的修至胎动境界的变化。丹田内的一元重水和他修炼出来的一丝丝五金精气竟然是如胶似漆,不分彼此,此乃金水相生,两系真气互不排斥,才有这般景象。

    他种在丹田的天河九箓和九字大日光明咒,在一元重水的滋润下,天河九箓光明更胜,九字大日光明咒反倒是黯淡了些,却显得更为柔和。要知道天河九箓剑诀和天河正法乃是相辅相成,一内一外的两部法诀,以天河正法催动天河九箓剑诀,丝丝合扣,比他以黑水真法催动要强上数倍。

    “师父教我的黑水真法,能够把肉身练成上古神魔之躯,从苏师兄手中学来的天河正法,却是练就一道天河元神,不知道修炼到后来,这两部法诀能有什么变化?”焦飞只是随意一想,就没怎么在意。他功力还浅,距离两门心法互相冲突的境界,还差了好多火候,根本无需这么早就担心此事。

    旁门杂家之中道魔双修者不少,也有不少突破了两种南辕北辙心法之人,修炼成了绝大法力。旁门九大散仙中的铜鼓仙,便是道魔双修,自创了一部《正反五行诀》,功力之高,海内外少有人及,便是道魔双修的翘楚人物。

    焦飞虽然不知铜鼓仙,但却信奉世上无难事儿,只要有大决心,大毅力,总会解决此事,大不了就停了其中一部法诀的修炼。

    苏真看得出来焦飞心中欢喜,任他揣摩良久,才开言说道:“焦飞师弟,事不宜迟,我们近日便动身罢!你还未见过天河剑派的山门是什么样子,正好回师门向诸位长辈报备。”

    焦飞微微沉吟,对苏真说道;“小弟还有点琐事,不知师兄可能稍候片刻,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不瞒师兄,我来淮河修炼不久,就得罪了这一段五百里淮河的大总管。前几天那个叫李宫的大总管被阳虎儿师兄杀了,我就顺手夺了水府大总管之位,收了他的手下,想要去交代一番。”

    苏真微微一笑道:“师弟倒是好闲情,淮河大总管算的什么职位!我们天河剑派山门所在的通天河,亦是波澜壮阔,仅次于四条大河。你要是愿意,为兄就跟几位师长说说,让你去做通天河主,岂不是比这五百里一段的水路大总管逍遥多了!”

    焦飞不愿多做分辨,拱手和苏真道别,他哪里是去找那几位水族部曲?一路水遁到了铃鼓峰下,把赤发鬼汤巫山的法器古铜环和九具修道人的尸身埋下,设好了炼尸的阵法,预备好了种种仪轨,这才返回水府和苏真一起离开。

    苏真修为虽然恢复到了炼罡初期,但他重伤未愈,驾不得风,怕崩坏了伤口,焦飞又不懂得飞行的法术,两人便在一家市镇购买了四匹健马,一辆马车,由焦飞驱赶了慢慢上路。

    通天河在神州之西,已经非复大唐境内,此去有一万三千余里,就算是苏真身子完好,能够驾驭遁光飞行,半云半雾的也有七八日光阴,这般步行没有二三月绝难抵达。天河剑派不擅长丹药,苏真也只能自行运气调理,倒是焦飞手上有孟阗竹送的一部医经,路上购买了些药材,炼制了一些丹丸汤散,苏真甚感其情,焦飞又是个讨喜的性格,两师兄弟的交情倒是越来越厚。

    有苏真指路,焦飞驾驭了这辆马车穿过了无数郡县城廓,非止一日来到了大唐西域都督的管辖境内。大唐国力强盛,四海承平,一路上堪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也极富足,少有蟊贼强盗,焦飞和苏真两人,倒是走的太太平平。

    但是一路西行,到了大唐境外,便是南突厥,被匈奴逞凶之地,平常商队若无大队人马保护,根本不敢西出玉门关半步。一到了西域都护管辖的境内,苏真就提醒焦飞道:“再往前走,就离了大唐国土,匈奴人来去如风,专事抢掠,突厥人性子如狼,杀戮成性,都不是好相与。为兄我虽然来去过几次,都是驾驭了遁光飞行,从未从地面走过。现在我身子还要养护,驾驭不得风雨,只能慢慢的走过去。我们这辆马车不能要了,你去买十匹大宛良驹,我们一路上更换坐骑,节省马力,就算遇上匈奴甲骑、突厥狼兵,也尽可逃脱。”

    焦飞见苏真说的谨慎,便问道:“师兄虽然身上伤患未愈,但一身法力还有三四成,我也略懂法术,难道还怕这些西域胡人不成?”

    苏真叹息道:“西域有数百胡族,皆凶狠彪悍,和南方的苗疆一般,自成体系,也有修道之人。虽然真正得有大道正法,能够炼就长生之辈极少,但是在争强斗狠,诸般外道法术上,却都有特出之处,惹上一个就是不死不休,非要寻仇到底不可。就算为兄法力未损,也不愿意招惹这些西域胡人。”

    焦飞自小生活的偏僻小镇,倒是真的不知这些事情,听了苏真的解说,也跟着说道:“原来如此,我在长安就见过苗疆禾山道的人物,果然法术凶狠,却不思长生,真要惹上了麻烦的紧!”

    焦飞跟禾山道姚开山,王道缘师徒结仇之事,他倒并不曾隐瞒苏真,早就告诉了这位苏师兄。毕竟焦飞手中有许多禾山道的法器,极容易便露出马甲,反倒引起苏真的疑窦。不如干脆说了,反而显得磊落。

    苏真轻轻抚摩左手上的一枚指环,沉稳的说道:“西域、苗疆虽然有旁门左道之士,却都比不上东海龙族。北方更是魔门根基最为深厚之地,数百个的部落都奉魔门各派为主。但不管四方宾夷如何强盛,也不能侵入我中原之地,毕竟这里乃是佛道两门发源,修行之士虽然不如四夷众多,但是修为高深,炼就元神的人物,却十倍的四方宾土。”

    “我们天河剑派的创派祖师虽然率领一众门人弟子,在通天河开枝散叶,但门中弟子都是中原人士,绝不收西域胡人入门。我们天河剑派虽然地处西域通天河,却是正宗的中原道门,焦飞师弟你可要谨记此节,不可忘记了根源。”

    焦飞忙肃容答曰:“焦飞也曾读过几年诗书,颇知礼仪,这一点请苏师兄放宽心怀,小弟绝不会在这一点上行差踏错。”

    苏真淡淡一挥手道:“师弟你先去购买马匹吧!等你回了天河剑派,自然知道西域的许多事情。”

    焦飞冲苏真一拱手,飘身离开了马车。他和苏真虽然到了大唐边境,却进不去玉门关,玉门关只有驻兵,素来不让平民居住,也无过往商旅。但是在玉门关不远,就有一座极大的墟市。焦飞想要购买马匹,就只有墟市中方有贩售。

    虽然西域诸胡十分凶狠,仍有那贪图到西域贩卖货物,往往一本万利,冒死来做营生的商人,在此地贸易,久而久之变成了汉胡两家杂居之所,平时也有数万人以上的规模。若是贸易最旺季节,这里往往有二十万以上人口。

    焦飞此时做道童打扮,身上也无包裹,一踏入玉门关墟市,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喧嚣热闹扑面而来。这墟市虽然不比长安的东市西坊,有许多百年老店,货物来源边及天下,但是却胜在占地极广,光是马群就有数百,每一群至少百余匹,多则数千头。

    其他牛羊牧兽,更是不计其数。毛皮,铁器,兵刃,粮食,药材,能来西域做生意的都是财力雄厚的大商家,西域诸胡购买货物,极少是单独一人,都是为了本部族购买,因此所需货物往往量极大。似焦飞这样的道童,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大买家,又身无长物,更不像行商。因此理会他的人极少,到让焦飞得以随心闲逛,挑了几个马群,都不甚满意。

    焦飞打听了本墟市中最大的马贩子叫做忽勒赤,便打算寻上此人,好购买马匹出关。焦飞正问路,忽然听到墟市上呼喝声起,似是有人动起手来。这墟市上胡人部族也多,西域胡人生性彪悍,敢来边境做生意的商家更是豢养了无数江湖好汉子,一眼不和把刀动手,在此地事所常见。

    焦飞不欲惹事,便没往那个方向去,正想绕道而行,去见人烟滚滚,有一名削瘦少年手持一口明晃晃的马刀,上面兀自在滴血,被十余名长大的胡人汉子在后面追撵,口中还不肯服输,大声的叫骂。这个削瘦少年比焦飞大了三四岁,身形修长,身手灵巧,虽然孤身一人,却丝毫也无惧色,只是用汗巾蒙了面,旁人看不到他长相。

    这少年竟然敢得罪这么多人,焦飞心中暗道一声:“西域胡族果然彪悍。”心下到有几分佩服,不欲碍这些人事儿,匆忙后退了一步。

    恰好他身后有人认得这些人,自言自语道:“这少年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得罪玉真公主的人,今日当然要遭了毒手!”

    焦飞回头见是一个胖胖的商人,便随口问道:“玉真公主是什么人?”

    那商人见焦飞是一个少年道士,就嘴无遮拦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西域诸胡有那被大部落欺压,生活艰难的,就投奔了我大唐国主。我大唐天子仁厚,就把这些部落尽数收容,并且赐予了封号,都算作西域大都督的管辖下。玉真公主是山阴部大可汗的女儿,据说姿容秀丽,艳名广及草原,便被赐予了公主的封号。山阴部封地最近玉门关,因此这里的墟市就是它们管辖,玉真公主在这里的权势极大,在此地贸易的商人都要上缴一成的货物,方能安然营生。”

    焦飞闻言不觉得奇怪问道:“这里不该是西域都督管辖,怎是玉真公主做主?”

    那胖胖的商人嘿嘿一笑道:“西域都督权力已然极大,天子怎会容他插手贸易?若是连粮饷也能自足,李家天子何以控制这边塞的数十万大军?”

    焦飞这才恍然大悟,冲着那胖胖的商人一拱手,算是谢过了。那个商人指点了焦飞,颇觉长了些面子,洋洋自得的跟随自家商队离开,这么一打岔,那个少年已经越过众人,绝尘而去,奔跑之速,远胜虎狼。

    焦飞修炼道法也有了些日子,毕竟也是炼气到了胎动的人物,当然看的出来这少年身上虽然没有法力,却有一身极好的武艺,便是那十余名山阴部的大汉真个把他圈围起来,也未必抵挡的住那一口马刀。

    “我在水府内得到的那些武经,其中颇有几种武功十分厉害,如果能够练成,就算道法如姚开山,王道缘那样的人,一个疏神下也难免被杀死。这少年的奔跑身法迅速,姿势宛如狼虎,和中原的武学大不相类,应是西域武学,不过也不算上乘。”修道之人学武容易,因此都不大瞧得起江湖上的游侠儿,军中的猛将。焦飞身兼两家之长,又学了一下旁门左道的法术,也沾染了修道之人的习惯,虽然知道这少年武艺惊人,也并不太瞧得起。

    这一场喧闹过后,墟市的商人虽然议论纷纷,却也无人在意,仍旧做自家的生意。焦飞也打听到了忽勒赤便在墟市的最东边,穿过了中原西域的各路商队,找到了这位墟市中最大的马贩子的马场。

    忽勒赤因为手中马匹极多,占了玉门关墟市的一半以上,因此独自在墟市的东边占了一片草场,圈了起来,把自家的马群围在其中,手下有数百人帮忙看着。焦飞才一赶到,就有忽勒赤手下的管事,前来接纳,笑容满面的问道:“这位小道爷,您是打算购买马匹么?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宛良驹,能日行千里,两头见日!”

    焦飞眉头一皱道:“若真是好马,我要买下十匹,长途赶路要用,还要从你这里拿一些粮草。”

    那个管事看起来像是中原的人物,汉语流利,又懂得察言观色。虽然焦飞年轻,但是他修炼了道书,自然而言就有一股出尘的气韵,这管事不敢怠慢,连忙把焦飞请入了马场,带了他直奔一处马圈,伸手一指场中的数十匹高头大马,对焦飞说道:“小道爷请看,这些马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不知可堪您使用?”

    焦飞哪里会挑马?他平生连马也没骑过,最多也就是骑乘从姚开山手中夺来的五马浮屠,那也不能算是良马,只算是鬼马罢了。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手段,修道之人最善观气,他兼修道魔两家的真传,只是把眼一望,就分辨出来这群马儿果然身上灵气昂然,比普通健马更强出数分,不过焦飞左右环顾,却发现者马场气息最浓烈的地方不是这里,就顺手一指道:“那边似有更好的良马,为何不贩售给我?却拿这些次一等的搪塞?”

    这个管事在忽勒赤手下做事许久,也见过不少的奇人异事,见焦飞显然是第一次来马场,居然随手一指,就能知道马场中最好的几匹良驹所在,心中甚是惊奇,态度越发恭谨起来,拱手说道:“小道爷有所不知,那几匹马是没法卖的。”

    焦飞哦了一声,问道:“这却是为何?”

    管事有些苦笑道:“那里确是本马场最好的几匹良驹所在,只怕整个西域数十国,也难找得出来媲美的千里马。只是但凡好马都有烈性,这些骏马还未驯服,不敢贩售给客人。”

    焦飞微一思忖就说道:“不知可否把这些好马让我来驯服一番,若是不成,我就在这里挑十匹走,若是成你便把那些烈马卖我如何?”

    那管事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当即带了焦飞去到了那处马圈,这处马圈每一匹马都是分开来关着,共有七马烈马。管事把这七匹烈马一一介绍,最引人注目的一匹全身毛黄如锦缎,有个名目叫做万里飞电黄,乃是西域草原上有数万匹野马群中的马王,最是高傲。纵然在潦倒之中,也有一股马中帝王般的威仪,已经有三日不曾吃食,但却依旧精神抖擞。

    焦飞原也曾读过《穆王百骏图》据说是上古相马名家伯乐所著,只是他在白石镇不消说天下良马,就算是拉车耕田的马也没见过几匹,听得这管事滔滔不绝,把这七匹千里马的好处一一分说,焦飞颇有几分意动。

    焦飞哪里会驯什么马?不过他自忖学了几手道术,总要试过才罢休。他虽然也知万里飞电黄乃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驹,却打算先拿一匹色做火炭般的马儿试手,这匹马也有个名目叫做赤宵。这匹马的风采威仪虽然不如万里飞电黄,但是性子却最是暴烈,虽然被圈了起来,依旧飞扬跋扈,仰天长嘶,宛如不把这些捉了它的人放在眼内。

    这匹赤宵的脾气,更合焦飞的胃口,他一撩道袍就跃入了马圈之中,那管事吓了一跳,在外面拍着栏杆大叫道:“小道爷千万不可莽撞,这匹马已经踢死了两个驯马的好手,性子最是凶悍,还是换匹马儿试手吧!”

    焦飞摆了摆手,大步向赤宵走去,这匹马见到了焦飞这么一个小道童,先是一愣,然后四蹄飞扬,就想把焦飞踢死。焦飞练就了黑水真法,双臂也有几千斤的力气,倒也不惧这匹千里良驹,使了一个身法,伸掌一托赤宵扬起的碗大马蹄,低喝了一声。他当然不会跟这匹畜生都力气,神念一动,丹田中的九字大日光明咒就放出无量光华,幻出了九个梵文大字,依次拍入了赤宵的马头。

    “赤宵!赤宵!你也是马中英雄,本来纵横天下,跟名臣猛将征战四方,方不负你降生一场。贫道焦飞虽然不能让你尽展抱负,却能教你修成人身之法,从此不做四足踏地之辈,不做替人为奴之畜,你可愿意跟随了贫道?”

    赤宵虽然性子暴躁,但是天生颖慧,远超同类。焦飞把九字大日光明咒打入了它的脑海,顿时开了这匹千里良驹的灵智,已经能够听懂焦飞所言。赤宵被这些人活捉,心中愤怒无比,不甘心为人胯下坐骑,焦飞所言正给它指了一条不曾有的大路,这匹千里良驹打了个喷嚏,情绪也平复了下来,收了耀武扬威,在焦飞身边挨挨擦擦,显得甚是亲热。

    管事见焦飞如此容易就降伏了赤宵,不由得心中啧啧称奇。焦飞轻抚了几下赤宵的鬃毛,这匹千里良驹忽然一声长嘶,这一处圈禁的其他六匹烈马同时应和,对焦飞点头拜服起来。

    “这七匹马儿我都要了,不知贵东家需要多少银两?”

    那管事见焦飞如此神通,心中惊讶,连忙说道:“此事小人却不敢做主,这就去清除忽勒赤东家来,小道爷可稍候片刻。”说完这管事就撒腿飞奔,不过顿放功夫,就请了一个虬髯大汉过来,这名大汉身高昂藏九尺,肤色如铁,双目深碧,顾盼之际极有威严,看起来就像是统帅千军万马的猛将,半点不似一个只为求财的马贩子。

    他见到焦飞远远就大声呵呵笑道:“这位小道爷既然喜欢这七匹烈马,我也不敢多贪财货,这七匹马每一匹只要八百两银子,不知小道爷觉得可好?”

    普通的一匹马儿只要五两银钱,纵然是良驹一二百两也算是贵价了,忽勒赤一口报出八百两的马价来,让那个管事暗暗叫苦,心道:“刚才不是已经跟东家说了,这少年道士本领非凡,主上怎么还报出来如此高价?岂不是要得罪人也?”

    没想到,焦飞听到这个价格,想也不想的说道:“如此甚好,你帮我备好鞍韂,马镫,缰绳等物,还要足够七匹马儿一月所需的粮草,总共合价多少,忽勒赤先生可一并报来!”

    这一次忽勒赤却一拱手说道:“这七匹马我至少在小道爷身上赚了五千两银子,这些东西不值几何,忽勒赤愿意奉送,不值小道爷几时要?”

    管事心中更是叫苦:“平时主上倒也精明过人,怎么此时却傻了起来,连赚了多少银两都合盘托出?平白多花了好几千银两,人家哪有不恼怒的?”

    焦飞听的这马贩子如此豪爽,也不仅微微一笑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小道恰好身上有些财货,这些钱财留在我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派的上用场,便饶忽勒赤东家多赚些也无妨。”他把手一挥,就把一包金子扔给了管事。管事的常年做这马匹交易,知道现时金贵银贱,这包金子一入手,就知道比东家所报的马价还略高出一二分,这才知道自家主上眼光锐利,是真正的大商家。

    焦飞知道这些西域的马贩子见惯了奇人异能之士,也不避讳马场中人,等忽勒赤着人把七匹千里良驹的一应事物都备齐,还有粮草都搬了过来,就一抬手放出黑色光圈,讲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也不用手去牵马儿,只是一声呼喝,七匹千里良驹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忽勒赤见到焦飞这等手段,拱手喝了一声采,正要恭送焦飞离开,忽然有一伙人马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姿容极美,见到忽勒赤就喊道:“我这次又带了一个驯马良师来,你快把万里飞电黄的马圈打开!”

    忽勒赤见到这名女子,神色顿时为难起来,拱手叫了一声:“原来是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美目顾盼,一眼就盯上了焦飞。看到焦飞身后的万里飞电黄,不由得惊呼一声道:“你这小道士是何人?竟然抢了本公主要的马儿!”

    焦飞不卑不亢的一拱手道:“小道自买的马儿,也不是不曾付钱钞,何来抢公主的马儿?”

    玉真公主手下一名胡人猛汉大叫道:“你这小道士怎敢跟公主如此说话?小心我一刀劈了你!”玉真公主出身山阴部,乃是西域能征善战的胡人部落,只是人口较少,这才抵御不得突厥和匈奴是势大,加上玉真公主的父亲仰慕大唐文化,这才归顺了。

    但是这些胡人战士,最瞧不起文弱的汉人,平时在玉门关墟市中也是飞扬跋扈,见焦飞居然不肯屈服,立刻都鼓噪了起来。

    焦飞眉头一皱,正待要分说,他要送苏真回天河剑派,并不欲多惹事,心道:“一匹马儿纵然是千里良驹,对我等修道之人来说,也没甚大用,就算送了一匹给人也罢。”但是刚才那发话的胡人猛汉,也不管焦飞想要息事宁人,只把腰间宝刀抽出,伸手一抹,刀身上就跃出了七个黑烟组成的骷髅头,大声叫道:“你们中原道士都有法术,我们草原上的豪杰也不惧怕,快留下这七匹马,我放你走脱,不然爷家一刀砍了你的大好头颅。”

    “这却是不打算讲理了!”

    焦飞想也不想,顺手一抖,就是一道黑色光圈落下。这五阴袋给他祭炼许久,不知吞噬了多少血肉,威力已经不输给任何禾山道长老炼就的法器。这胡人猛汉所用的宝刀,有一股鬼气森森,显然是给某个西域混部落供奉的法师,用了什么邪法祭炼过,焦飞自忖这等法术威力有限,便没有放出救枚天星剑丸来。

    五阴袋所化的黑色光圈当头罩下,那胡人猛汉一声大喝,刀身上飘出的七个黑烟组成的骷髅头啾啾鬼哭,张开了大口和五阴袋所化的黑色光圈争执在一处。

    焦飞也没有料到,这个胡人猛汉的宝刀上飞出了骷髅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法力,自己的五阴袋居然未能在一个照面拾掇下来。他当然不肯跟人纠缠,随手就把浑天幡都抓在了手中,数十道黑气条条垂下,顿时把那个大汉凭空擒捉了下马。

    焦飞牛刀小试,凭着禾山道的法术就轻易败了对手,心中暗忖道:“看来这一路上的修炼没有白费,若是在没有修炼天河正法之前,我凭了这些禾山道的法器,最多跟这个胡人猛汉挣个平手,就算最后能赢也没有这般容易。”

    玉真公主见部下受辱,正要呼喝手下,先救了这个手下大将再说,忽然有一道人影就地一滚,伸手捡起了那口能发黑烟骷髅的宝刀,焦飞用浑天幡擒捉了使刀的胡人猛汉,这宝刀无人驾驭,就落在了地上,却被这人捡了个便宜。

    “嘿嘿!速不台!你的七鬼宝刀已经落入我的手里,看你下次还有什么法子对付我。”

    抢了这口宝刀之人,正是刚才焦飞见到的那名少年。只见他长身站在当场,手横七鬼宝刀,虽然势单力孤,却有一股不屈之气,睥睨众人。玉真公主的手下虽多,却似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放在眼里一般,依旧气势昂扬,旁若无人。

    “小贼,快还我刀来!”

    焦飞心下对这般复杂的人事有些不喜,随手一抖浑天幡,任凭那胡人猛汉伸手抢了同伴的兵刃和那少年斗在一起,对忽勒赤和玉真公主各自点头为礼,带了自家的七匹马儿,扬长而去。玉真公主似乎十分愤恨这名少年,竟然不去管焦飞离去,只是呼喝手下,围住了那少年。

    焦飞离了墟市,回到了马车边,见到苏真在马车上兀自打坐,也没敢搅扰,只是把马车上的干粮和换洗的衣物都取下来,放在了两匹骏马的身上。苏真只是每日里要镇压伤势,倒也没有打坐多久,过不半晌就睁开了眼睛,见到焦飞已经买了马回来,只是微微点头,便纵身一跃,骑上了万里飞电黄。

    “师弟,我们今日就出玉门关罢!”

    焦飞也上了赤宵,把马车和原来的马匹弃了,那些马拉车还成,绝没本事在西域的草原上,跑得过突厥狼兵和匈奴甲骑。就算是几头普通的猛兽,也把这些马都追上吃了。

    苏真苦修了这么多日,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大半,他骑术精湛,操控了万里飞电黄,和焦飞过了玉门关,便把马力尽情纵起,不过半日已经跑了两百余里。

    “焦飞师弟,前方不远就有一处湖泊,我们今晚可在那里安歇。你买了这些马脚程不错,出了玉门关尽是茫茫草原,一日至少也能赶五六百里的路,再有月余就能见到通天河了。”

    焦飞心中终是有些忐忑,任由苏真指点,也并不怎么说话。两人一路行来,也没有见到几个行人,但是当两人到了苏真所提及的那个湖泊,却见到了一支商团,正在此处歇息。苏真不喜跟这些凡俗之人来往,着焦飞远远的扎下了帐篷,两人在水源附近都是精神一振,各自潜修起本门的功夫来。

    玄宗道门的传人在上古被称作炼气士,但是所修炼的真气不外五行,天河正法所修聚的一元重水,正是水系中最为强横的法力。道门中一位无名前辈所著的《皇极经》曾有言道: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会,十二会为一元,盖一元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天地生灭也!

    这位无名前辈认为天地也有寿元,总计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生灭。只不过从太古盘古老祖开辟天地,娲凰造人,三皇五帝定世,到如今也不过区区万年,谁也不知此论真假,但是道门中最重洞天,便是为此。

    能开一处洞天,就不惧天地寿元当尽,故此当纯钧仙壶出世,才会惹动已经炼就元神,注定长生之辈前来争夺。

    天河正法所修出的一元重水,不但是盖世法力,修到极限,丹田中便会孕育十二万九千六百滴一元重水,能化成滔滔天河。一滴一元重水就有万近,这道天河修成,无虑有亿万斤沉重,法力自是滔滔无穷,能够开辟一处世界,躲在其中可避开天地生灭之劫。

    不过那种境界,就算是天河剑派的开派祖师也未曾有,焦飞才修炼到真气胎动境界,丹田中只凝聚了一滴一元重水。便是这一滴一元重水,他便能使用百余道法术,才会将之耗尽。

    焦飞磨炼真水精气,一点一滴汇入丹田之中,心中暗道:“苏真师兄说了,若能把这一滴一元重水分裂,便能开始着手打通周身窍穴。等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都存了一滴一元重水,这入窍的功夫才算大成。修炼这一步的功夫,纯是水磨的耐性,铁杵成针的毅力,倒是无关资质如何。到了炼气入窍的境界,才能锻炼的铜皮铁骨,通身筋肉如铁,力大无穷,百病不生,人间的武士到了这一步就算是顶峰了。除非有大资质者,才能感悟天地,踏入先天之境,和我们修道之士的感应天地相仿。”

    “不过习练武艺,只能长寿,不能长生,却是远远不如我们这些道士了。”

    真气到了胎动境界,往往就能数日不食,焦飞才入这一层,修为还远远为足,修炼了几个时辰,明月当空洒下,他忽然觉得腹内有些饥饿了。焦飞知道此番路程尚远,也带了不少干粮,便取出来一块面饼,就这水囊,吃了几口。

    苏真微微睁眼,笑了一笑道:“居然有不速之客来访,焦飞师弟你今天招惹了什么人么?”

    焦飞微微一愣,他修为远逊苏真,但是隔了片刻也听到了脚步之声,他摇头道:“我在墟市购买马匹,除了见到了玉真公主,也没怎么冲突,别不曾招惹人来!”

    苏真随手一挑,低声喝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躲在外面,请进来一叙吧!”

    焦飞眼里还差,也没见苏真使用什么法术,门外就滚进来一人,他定睛一瞧居然认得,不由得问了一句道:“这位哥哥,你一路跟踪我们师兄弟所为何来?”

    被苏真用法术摄进来的人,居然是焦飞在墟市上碰到的那个少年。这一次这个少年脸上的面巾已经摘掉,一张脸孔宛如桃花,带了三分羞恼,肌肤细腻的和美玉一般,五官眉目如画,虽然焦飞不大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也看得出来了,这人居然是个美貌异常的女子,只是白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儿,居然把嗓音变得犹如男子一般,焦飞也没有听出来。

    这少女也没有想到,焦飞白天使用的法术,也就是三流货色,他的师兄居然举手投足间就有莫测之威。被苏真就像是捉小鸡崽子一样,摄到了帐篷之内,心中先自有了几分怯意。焦飞也十分好奇,这少女用什么法子赶路,居然紧紧追在他们的后面,要知道他买下的七匹马都是千里良驹,没有一身的法术,绝追不上他们。

    这少女身上确实没有半点法力,这一点焦飞深信自己不会看错。

    “谁是你家哥哥?我只是踏月闲行,就被你们捉了进来,这处湖泊须不是你们家的,怎说我就是跟踪你们!”

    这个少女伶牙俐齿,焦飞不小心又叫错了对方,不觉有些脸红。苏真却冷冷一笑道:“这位姑娘应是不知我们师兄弟的来历,我们乃是天河剑派的弟子,就算是突厥狼主,匈奴单于敢来偷窥,也是随手杀了。你不肯说来历,我也就不问了,待会莫怪我们兄弟手辣!”

    “啊!你们竟是西边通天国的人么?”

    那少女顿时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她也是极有决断的人物,当即拜倒在地,用满含恨意的声音说道:“小女子是北辰部子民,只因为一匹上好的骏马,山阴部玉真公主就纵容手下,把我父母兄长,弟妹全部杀了。若是两位道长愿意帮小女子报仇,我愿意做牛做马,任凭两位道长驱使。”

    这个女孩儿把束头的包巾扯下,一头青丝如瀑,她原本做男子打扮,这一下扯脱头巾,顿时露出女儿家的姿态来,虽然衣衫褴褛,但妖娆动人之处,原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焦飞叹息道:“我等修道之人,不贪女色,且这等事冤冤相报,原极麻烦,不该我等插手。玉真公主杀了你亲人,你报仇原本应该,但是你杀了玉真公主,她的亲人报仇如何不应该,如此这般下去,循环往复,没有个终了。我劝你不报仇,那是冷漠无情,不能体谅你的苦楚,可若是答应帮你报仇,你要想想,我们师兄弟手上要粘多少鲜血才能了断?此事你还是自去想法子吧!”

    焦飞一口就断然拒绝,这等表现让苏真也暗自称赞一声:“这个师弟不曾泯灭了天性,知道体谅他人难处,又不受美色迷恋,是个修道人的心性。”

    这女孩儿听得焦飞语气中绝无转圜余地,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剪水双眸中都是怨恨之色,怒道:“什么叫冤冤相报?我们一家本来幸福美满,放牧打猎何等快活?如果不是玉真公主看上了我哥哥驯服的黑风,非要持强抢夺,怎会让我一家有如此大惨事?她做下这种没人性事情,难道不该受报?”

    焦飞无言以对,苏真却冷笑一声道:“山阴部虽然比不上匈奴,突厥两部,也有十余万人口,控弦之士两万余。玉真公主身为山阴部大可汗的爱女,什么好马没有?就为了一匹好马,她敢不惜跟北辰部翻脸么?我常经过此地,北辰部和山阴部一样,都投奔了大唐,两家素来交好,从无龃龉。看你的武功身法,定是得了北辰部大漠刀法真传,这刀法乃是北辰部不传之秘,非部中贵胄不得轻传,我怎么从未听过玉真公主杀了北辰部哪位贵胄全族?”

    焦飞暗道一声惭愧,自忖道:“我还是差了经验,没有苏真师兄这般洞彻,居然险些给这女孩儿骗了。不过她如此怨恨,也不似假的,其中必有内情!”

    苏真身为天河剑派的六大弟子之一,经常来往中原之地,对西域诸胡的事情,也了如指掌。只是他身为修道的人,不大管这些俗世的事儿,却不是心中无数。当苏真拿出来道门大派弟子的气度,三言两语就剖析了这女孩儿话中的不尽不实。

    这女孩儿怒道:“我们张家是新归附北辰部的人,北辰部的大可汗怎会帮我们家出头?难道不是部落的贵胄就这般该死么?我父亲帮了北辰部也不知多少,没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我能学到大漠刀法只是因为我父亲生前是北辰部的法师,只恨我父亲说,他的法术传男不传女,不然我早就把这些人一个个杀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能学到大漠刀法。不拘是哪个部落,能够奉请到一位法师,都会尊敬的什么也似,自然不会吝啬族中的武技,甚至很多西域胡人部落的武技,都是奉请来的法师传授下来。不过他父亲身为法师,地位尊崇无比,玉真公主怎会为了一匹马就去得罪?”焦飞心中疑惑,却也不再开言,只是任凭苏真决断此事。

    苏真微微沉吟,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过得一会才说道:“原来你是张青枫之女,怪不得不似西域胡姬般眼眸色做青碧。我不会帮你报仇,却可以传授你几手法术,焦飞师弟把你得自禾山道的法器赠送她几件罢!”

    焦飞想了一想,把浑天幡,五马浮屠,玄阴斩鬼符等六七件禾山道法器取出,递给了这这女孩儿。苏真叹了口气,又加了一句道:“焦飞师弟,你把五阴袋也给了她罢!等你回到天河剑派,迟早也要领一件本门的储物法器,五阴袋这种东西,本派的弟子还是不要带在身边的好。”

    焦飞闻言微微一愣,不过他倒也没迟疑,顺手把五阴袋取出,连里面的东西都一并扔给了那女孩儿。

    苏真手指一点,正中那女孩儿额头,那女孩儿一身武艺,却来不及躲避。本来两人相距有三四步,苏真身子也没有动弹,念动指到,神乎其技。焦飞看了这才晓得,这位苏师兄不但道法惊人,武艺也极厉害,刚才的一招,他边思水府所得武经,却没有一招能破解了这一指。

    “我打入你识海中的玄阴诀,正合祭炼禾山道的法器,有了这些法器,你只要努力,报仇也不难。只是不管你是否报了家仇,都不可把今日之事说与人知,不然只要你那边开口,把此事说了请出去,我这里就知道,定会把所有知道此事之人尽数杀死。”

    苏真叮嘱完这女孩儿,袖袍一拂,把这个女孩儿送出了帐篷,喝道:“去吧!此后你与我们天河剑派再无干系!”

    焦飞听得帐外脚步声细碎,那个女孩儿已经走了,这才问道:“苏师兄,那个张青枫是什么人物,您为何肯帮他的女儿?还让我把禾山道的法器尽数送了出去?”

    苏真叹了口气道:“张青枫是我的一个徒儿,只是他不肯用心修道,却贪恋人间温柔,被我逐出了门下。他就携带妻女在北辰部受了供奉,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那些禾山道的法器,虽然对焦飞师弟你暂时有些用处,但最多等你修炼天河正法到了炼气入窍的境界,就再也没有用了。何况我们天河剑派的弟子,居然使用不入流的禾山道法器,说出去岂不是笑话一件?”

    焦飞心中虽有许多疑问,想知道张青枫怎会被逐出师门,又怎会一身法力,却被玉真公主这等凡俗之人杀死,但是见苏真似乎不想谈及此事,也不敢追问了。只是顺口问道:“苏师兄,其他的禾山道法器也还罢了,失了五阴袋却是麻烦了许多,我连干粮粮草都在内呢!”

    焦飞的几件要紧事物,比如白须鬼的独门飞针和针诀,还有鱼鳞铠,淮河大总管符诏,乌云兜,半部葫芦剑诀,还有十来截断了的飞剑,都藏在了上元八景符之中的四海境当中。五阴袋中藏的就是一些金银,还有水府的得来的兵刃和武经,禾山道的法器,以及七匹马的月余粮草等,因此他也舍得送人。

    苏真让他把五阴袋也送出去,焦飞自忖那些粮草自己也无法携带,其他的事物也不太重要,就根本不曾取出。

    苏真嘿然一笑道:“焦飞师弟你倒是爽快。也罢!为兄就传你如何祭炼本门剑囊之法,这法门和天河九箓剑诀相辅相成,原是不会传授才入门的弟子。不过苏星河师伯已然不幸,为兄对你的修炼进境,自然要担负一份责任,这些法门迟早都要传授,也不差早这一时。不过这些事情在门中还是要谨慎些,你不可跟人说是我传你的,只推在苏星河师伯身上好了,不然多少也有些麻烦。毕竟我天河派门规严峻,执掌刑罚的李太师伯不大好通融。”

    焦飞道一声:“小弟理会得!”

    苏真这才正容说道:“本门的弟子,炼气的功夫要到了感应天地的层次,才会得到传授天河九箓剑诀,开始修炼防身御魔的剑法,同时也传授祭炼剑囊的法门。本门修炼的飞剑于别家不同,乃是以剑丸为主,没法用剑鞘、剑匣收着。不到凝成金丹,练剑成丝的地步,随时能把飞剑收入体内,必要有剑囊才方便携带。”

    “本来以你的功力还不足以聚敛金水精气铸就剑囊,不过为兄手上恰有多余的剑囊,你只需以本门心法祭炼一番就能应用了。”

    当下苏真就传授了焦飞天河剑派的祭炼剑囊之法,这法门跟天河九箓剑诀相辅相成,也是九字符箓,名曰:天河收宝诀!不但能收了飞剑,配合天河剑派的嫡传心法,还能用剑囊收敌人的飞剑法器。

章十一 剑囊

    苏真传授了焦飞天河收宝诀之后,有些感慨的说道:“凡是惯于祭炼飞剑的道家门派,都会有独门的祭炼剑囊、剑匣、剑鞘之法。天下祭炼剑匣法门最精妙的门派,无过于因为内讧,又被竹山教趁火打劫,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星流云散的太白剑宗。”

    “我们天河剑派的天河收宝诀虽不算最为出色,但也是一流的法门。只是祭炼剑囊最好是用五金精气,以本门天河正法为根本,一元重水为经纬,祭炼成的剑囊就比其他门派弱了一筹。”

    “不过本门的天河收宝诀祭炼的剑囊用来护身另有一种神妙,这一次我和竹山教大长老查双影一战,若不是为兄的剑囊乃是真水属性,收了七八成的五行阴煞地极真火,早在中了毒火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了。”

    “为兄手上的这一个剑囊,是是我当初祭炼了,要赠给一个徒儿的,可惜他为邪派妖人所害,便没送得出手。”

    苏真指点焦飞天河正法已久,知道他的修为尚不足自行祭炼剑囊,但祭炼已经炼成的剑囊却不算太难,点拨了焦飞几句天河收宝诀的疑难,就把自己藏的一口剑囊送了给他。

    焦飞接过了剑囊,道了声谢,心头颇有些沉重。虽然是他救了苏真,但是这位苏师兄待他可算得上极好,不但传授了天河正法,对他的点拨也极尽心。但归根结底,焦飞并非是天河剑派“苏星河”的弟子,他的师父乃是蓝犁道人,这个大秘密若是有一日被人揭开,那便是泼天大祸。

    “只怕到那时,第一个要杀我的就是苏师兄罢!”

    苏真不知焦飞心中的秘密,只是哂笑一声道:“你我兄弟何如此之谦也!这剑囊我留之无用,给师弟正是应当。我当时炼的仓促,只封印了三重禁制,焦飞师弟你稍加祭炼便能运用自如。这个剑囊虽然不算怎么太好,包管比禾山道的五阴袋强的多了,日后师弟修为高了,还可以重新祭炼增加威力。”

    焦飞心头一震,低下头,把脸上的神色掩盖了下去,轻笑道:“苏师兄打趣了,禾山道的法器怎能跟我们天河剑派的比。我也只是从别人手中夺来,将就使用罢了。”

    苏真本不是个爱说笑的人,也不合焦飞多说了,依旧运炼天河正法,想要尽多可能恢复一身功力。焦飞见苏真如此,也默默存神,把天河收宝诀的九道符箓在丹田内凝练出来。

    天河收宝诀的九道符箓,本来就跟天河九箓剑诀相辅相成,初一凝练就自动衔接的天河九箓剑诀之后,化成一道五色十彩的长虹,在焦飞的丹田内盘绕。

    焦飞暗运天河正法,他丹田内的那一滴一元重水就化成了一团玄光,从天河九箓剑诀的第一道符箓,游走到天河收宝诀的最后一道符箓,然后再游走回来,这十八道符箓就宛如活转了过来一样,生动非常。

    就在焦飞运炼这十八道符箓时,一直都蛰伏在他丹田内老老实实的五金精气,也蠢蠢欲动起来。焦飞虽然一路上也偷着修炼葫芦剑诀,把水府中得来的兵刃已经炼化了十分之九,剩下的兵刃已经没有几口,但毕竟还远比不上他天河正法和黑水真法的修为。

    这股五金精气本来极弱,随着一元重水涌入了天河九箓剑诀和天河收宝诀的十八道符箓当中,失去了压制,却忽然强盛起来。五行之中,水势至柔,金势至坚,葫芦剑诀修炼出来的五金精气,远比一元重水锋锐的多,焦飞生怕出了什么问题,顺势把这股五金精气也导入了天河九箓剑诀和天河收宝诀的一十八道符箓当中。

    这一股五金精气和一元重水融汇交通,天河九箓剑诀和天河收宝诀,总计一十八道符箓猛地涨成一圈五彩光虹,焦飞随手从丹田内的种子符箓中引出了一十八道幻符,打入了剑囊当中。

    焦飞也没有想到,这股融合了五金精气和一元重水的力量,竟然强势无匹。冲入剑囊的天河收宝诀九道符箓,竟然连破三关,把苏真封印在其中禁制尽数解开。

    “虽然苏真师兄说过,五金精气最合祭炼剑囊,但也绝不能够这般一蹴而就。难道是五金精气融合一元重水后,别有一种妙用不成?”

    若是平常修行上的疑问,焦飞就去问苏真了,不过葫芦剑诀涉及到了他的秘密,便不好拿了征询。虽然焦飞颇为疑惑,却也只能压在心底。生出了幻符之后,他运炼在天河九箓剑诀和天河收宝诀上的一元重水和五金精气都折损不少,焦飞无力再做试演,只能先温养先天水精,先恢复了法力再说。

    两师兄弟各自打坐到了天明,焦飞自感丹田内的那滴一元重水,已经培养圆满,正要收了天河正法的运炼,忽然丹田中那滴一元重水跳跃了几下,竟尔分裂成了两半。分裂之后,两滴一元重水就像是互相排斥一般,其中一滴顺势游出了丹田,在肾门处停下。原本焦飞修炼天河正法,只有丹田处才能聚气,但是这一滴一元重水沉入肾门之后,亦发出了吸摄之力,让焦飞聚炼先天水精的速度加快了一成有余。

    若是有人开了天眼,便能看到这座无名湖泊上起了一层轻烟,丝丝缕缕的汇聚到了苏真和焦飞两师兄弟这边。苏真身上笼罩的水气比焦飞多出数十倍,但焦飞身上笼罩的真水精元,也隐隐形成了一团雾气,把全身都笼罩在内。

    无穷的真水精气汇入了焦飞体内,分成了两股,分别融入了丹田和肾门处的两滴一元重水之中。焦飞花了两三个时辰,才把分裂之后各自弱了一半的一元重水补满法力,当他一声长啸从地上跃起,却见到日头早上了三竿,苏真在水边盘膝而坐,显然是等了他许久。

    焦飞知道已然耽搁了行程,心中甚是不好意思的说道:“苏师兄久候了,小弟也是一时修炼,忘了形迹。”

    苏真微微笑道:“师弟修为突飞猛进,正是为兄愿意看到之事,稍微等候一些时日又算得怎地?为兄可感觉的出来,焦飞师弟你的法力至少增加的一倍有余。”

    焦飞微微沉吟道:“确实如此,我已然凝聚了第二滴一元重水,法力确乎增加了一倍。”

    苏真朗笑道:“这边是本派天河正法的奥妙之处,其他门派从胎动到入窍,功力最多增加三五倍,本门的天河正法,却可以足足增加三百六十五倍。焦飞师弟可以想象,当你在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都凝集了一滴一元重水之后,法力该是多么强横。”

    焦飞喜道:“还亏了师兄提点,不然小弟怎有今日!”

    苏真微微点头,不甚在意的说道:“只要你勤加苦练,早晚会有一日,便是如竹山教的查双影,魔门的蓝犁道人都要甘拜下风。”

    焦飞心头一跳,嘴上却说道:“不知道我何时才能有师父那般功力,好给他老人家报仇。”

    苏真微微叹息道:“苏星河师伯如不是在凝煞炼罡的时候走了捷径,也不会败亡于蓝犁道人手下。等你炼气入窍,感应天地之后,本门弟子都要远行去寻找地煞阴脉,凝练煞气,这一关最是重要,关系到日后的最高成就,你不可轻忽!”

    焦飞对炼气的九大步骤:胎动,入窍,感应,凝煞,炼罡,丹成,道基,脱劫,温养!这九步倒是了如指掌,但是具体每一步该是如何,却不甚了然,既然苏真提及了这一点,他顺势问道:“苏师兄,我已经真气胎动,炼气入窍也有了几分体悟,感应天地求的是顿悟,也无可说。但是这凝煞炼罡两层,小弟还摸不着头脑,还望师兄多加指点。”

    苏真轻轻拍了拍焦飞的肩膀说道:“凝煞,炼罡乃是道门修士最为根基的功夫,只有到了这一步功夫,才能体现出来道家正宗和旁门杂家的区别。亦只有到了凝煞的境界,方能着手祭炼自己的法器,之前最多也只能炼几道符箓,制几件符器罢了。严格来说,禾山道的那些法器,也只是介乎符器和法器之间的货色,还算不得真正的法器。”

    “想要凝练煞气,最关键的便是寻到一条合适的地煞阴脉,才能汲取地煞之气,花费苦功跟本身真气熔炼。有了凝练的煞气护身,才能在高空罡风最盛的地方,采集乾天罡气。”

    “道门典籍所载的地煞阴脉总共有七十二种,乾天罡气三十六门,每一种地煞之气炼成,就只能修炼对应的乾天罡气,因此煞气凝练,就定了炼罡的路子。罡煞合一,才能凝练金丹,也等若决定了金丹几品,道基如何。甚至日后运炼元神的成就,都要受凝煞这一步功夫的影响。”

    苏真不惜花费口舌,乃是因为焦飞修行进步奇速,有望成为天河剑派最杰出之士。

    天河剑派这一代以六大弟子为长,但究竟何人能够秀出众人,成为下一代的天河剑派掌教,还有要看各人成就如何。苏真倒是不怕自己修为不若人,但是他的师父罗公远一想嬉笑怒骂,游戏人间,跟同门师兄弟关系都不和睦,苏真受了师父的影响,在天河剑派内并无多少亲近的同门。

    恰好焦飞的“师父”苏星河亦是脾气古怪,本人有陨落在蓝犁道人之手,他的弟子想必也不会受其他师叔伯的宠爱。若是焦飞日后修炼有成,受他恩惠又多,自然会一力支持他登上天河剑派的掌教之位。若无这些因果,就算焦飞救了他,苏真也不会这般耐心指点焦飞的修炼。

    焦飞听得这些修道的步骤,也恍然大喜道:“原来如此,小弟受教了!”

    两师兄弟略谈了几句,正要动身上路,却听到马蹄特特之声,一队百余人的骑士从玉门关方向而来。焦飞眼尖,看到这对骑兵中为首一人,身穿粉红色桃花铠,胯下一匹黑马神骏非常,身材高挑,面如粉扑,正是在玉门关墟市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的身边有两个红袍胡僧,一个脖颈上挂着一百零八颗拳头大的佛珠,另外一手持摩罗经幢,皆虬髯碧眼,身材伟岸。

    见到焦飞和苏真两人,就玉真公主的手下高声喝喊道:“兀那两个中原蛮子,可见到的一个女扮男装的人?”

    焦飞不喜这些人莽撞,又知道这些人跟张青枫的女儿有仇,便懒得回答,只是对苏真说道:“苏师兄我们还是上路罢,这些人不必理会。”

    焦飞倒是好意,他虽然不喜这些人,却也不想多杀伤人命,苏真虽然待他宽厚温和,但却是嫉恶如仇,杀伐果敢之人,惹怒了他,翻脸就最是辣手,这些人纵然有些武力,却怎当天河剑派的真传剑术一击?

    苏真果然如言懒得理会这些人,上了万里飞电黄,催马便行,似乎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焦飞亦上了赤宵,冲着玉真公主一拱手,催马便行。

    玉真公主气的粉面通红,她在墟市中就曾受焦飞轻视,只是那时遇上了毕生大仇,顾不得和焦飞计较,现在这两个道士仍旧视她如无物,这让这位天之骄女如何忍得下?她对身后的两位红袍胡僧说道:“还要拜托两位大师,拦下这两个登徒子!”

    脖颈上挂着一百零八颗拳头大的佛珠的那位胡僧,躬身一礼,也不答话,扯下脖子上的佛珠,往地下一摔,顷刻就化成了一百零八头异兽,虎豹狼虫,飞禽走兽都有。这些异兽混若金铁之躯,身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奋力咆哮,声遏云端。

    焦飞眉头一皱,他倒没料到玉真公主请然请有懂法术的西域僧人,苏真似乎全不在意,焦飞知道这是师兄要看看自己应对之能。他把手一张,一道金光扫出,和那个西域胡僧放出来的几头异兽碰到了一起。这是他祭炼了苏真送的剑囊,炼就的法力。

    这一道金光是剑囊内的金铁之气聚炼,若是差一点的法器,被金光一卷就能收入到剑囊中,再被剑囊内的五金精气一催,立时化为齑粉。

    那胡僧所祭炼的佛珠异兽倒也颇厉害,焦飞发出的金光和当头的几头异兽撞到了一起,竟然僵持不下,未能将之收入到剑囊之内。

    “当初我使用禾山道的五阴袋时,那东西只有半间屋子大,苏师兄送我的这口剑囊却有十丈方圆,不过收容最多的还是上元八景符,这胡僧的佛珠异兽看起来颇有可观,若是苏师兄不在,我用上元八景符收了,倒也可以用来玩耍。”

    焦飞觉得这红袍胡僧法术惊奇,还有几分好顽,但是那胡僧却心头大震,忖道:“这两个道士还未懂飞行,法力应是尚浅,我这百零八大力金刚兽法便是凝煞境界的修士都能横扫,炼罡的修士都能抵挡一阵,那个小道士手中是什么宝物,居然如此厉害?”

    另外一名胡僧见自家的师弟拿不下这两个道士,那手中的摩罗经幢一抖,凭空飞出,在半空化作一个凶恶的夜叉,手中持着一根钢叉,飞行绝快,不上一刻极赶上了赤宵马,半云半雾的向焦飞一叉戳下来。

    焦飞暗赞一声道:“这两个胡僧的法术,可比姚开山,王道缘之辈高明多了。修炼到高明处,说不定跟道家的飞剑也有的一拼,现在却还不及我的天星剑丸锋利。”

    焦飞反手一兜,九枚天星剑丸化成了九道金虹,在半空中绞成了一根金光大柱,呜呜鸣啸,威势无边,把摩罗经幢所化的夜叉绞在其中,只一下就绞成了粉碎,还原成了一堆残破布片,从空中落下。

    这是天河剑派的一招杀手,名曰:九弧破宸。专门为修为高于本身的大敌预备,威力奇大,但是蓄势较久,若不是敌人稍有疏忽,自身露了破绽,便无法使用。当初焦飞就是用这一招斩断了白须鬼的一条手臂,逼得角山双鬼遁走。这胡僧的摩罗经幢也算是一件异宝,却怎敌苏星河毕生苦练的九枚天星剑丸?

    苏真在旁提点道:“既然动手了,就不能留根!”

    焦飞心中一凛,嘴上应了了一声,九道金虹散开,通天彻地,漫卷过去,那百零八大力金刚兽法炼就的金刚兽虽然厉害,却怎敌得过道门正宗的飞剑?焦飞剑光一展,那些更跟他放出的金光争执的金刚兽就被斩碎了开来。

    这些金刚兽一被斩裂,立刻不动,变成了精钢铁兽,焦飞见此物有趣,顺手一催剑囊金光,把这些被斩裂的金刚兽一并收了。那两个西域胡僧哪里晓得焦飞的剑丸竟然如此厉害!被焦飞破了他们的法术,都把眼睛急的红了,各自一拍秃头顶门,喷出了三尺高的两道血光,竟然也堪堪敌住了焦飞的剑光。

    这是他们门中的精血却敌秘法,每拖延一刻,就要耗费一份精血元气,以这两个胡僧的修为,绝对抵挡不住天星剑丸一时三刻。玉真公主见焦飞如此厉害,自家依仗的两位上师不是对手,这才有些慌了,大叫道:“剑气化虹已经是炼气成罡的修为,早就能御剑飞行了,你们为何却要乘马?难道是专门来寻我山阴部晦气的么?”

    焦飞心道:“苏师兄说过,西域大小部落,旁门左道之士正多,一旦惹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师兄让我既然动手,就不可留情,一群死人了,哪有闲暇答她!”

    焦飞跟姚开山,王道缘还有百蛮山的那个黄袍汉子交手过,知道旁门左道都是有我无人的性子,一旦得罪,寻仇心极盛。这时候容情,就是给自己留了极大的隐患。

    玉真公主还罢了,毕竟只是一个凡人,纵然身份尊贵,焦飞却也不惧。可一旦那两个胡僧逃走,招来大批同门,苏真现在身上负伤,自己法力低微只是仗着天星剑丸犀利,只怕很难回得去通天河了,虽然心中有些不忍,却也不敢存了妇人仁慈。

    那两名胡僧的精血却敌秘法所化的血光,被天星剑丸层层压低,勉强拖住了焦飞两道剑光,玉真公主的手下,只是精锐兵士,纵然骑射精湛,却怎敌这道家剑术?被焦飞其余的几道金红一卷,连人带马都斩做了两段。

    玉真公主吓的花容失色,不是焦飞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这时候也没法住手,一道金虹当头向她绞落,玉真公主闭目待死,但是她胯下的黑马却忽然打了个喷嚏,猛的人立起来,张口喷出了一团黑光和焦飞的金虹斗在一处。

    “咦!这头马妖隐藏的倒好,连我也没看出来!”

    苏真虽然洒洒不在意,但是却一直灌注着焦飞跟两名胡僧动手,他也是受了伤,修为大损,这才没看出来玉真公主胯下的黑马居然是一头成了精的马妖。

    那头马妖人立而起,喷出黑光截住了焦飞的剑丸,立刻化为一个身高九尺的昂藏大汉,回手把玉真公主抱了个满怀,朗声大笑道:“原来是天河剑派的弟子,本尊倒也不愿意招惹尔等,大家各留情面,散去了如何?”

    玉真公主被马妖伸手一抱,也不知那马妖动了什么手脚,她立刻就晕了过去,趴在马妖的怀中软软的不动。本来玉真公主也是长身玉立,身材高挑的绝色美人儿,但是在这头马妖变化的大汉怀中,却宛若小鸟依人。

    苏真冷冷喝道:“道门弟子降妖除魔乃是正道,你这头马妖居然秽乱人间,我绕你不得!”

    焦飞听得苏真不肯罢休,捏住的剑诀一抖,九枚天星剑丸所化金虹倒卷,把那两名胡僧一起腰斩,至于那些普通胡人骑兵,此刻早就杀绝了。两名胡僧抵御一道金虹已经万分为难,焦飞把另外的剑丸撤回来,他们无可抵御,自然是死的极是干脆。

    但是那头马妖看到焦飞御使了九道金虹合拢,只是放声大笑道:“这些法术我也会,天河剑派的符箓剑诀难的倒哪个?”

    马妖把手一张,又是七团黑气飞出和焦飞的九枚天星剑丸斗在一起。

    焦飞上一次跟白须鬼斗剑,恰逢对手使用飞针,飞针阴损,但是力量却弱,白须鬼又找不着他的藏身所在,因此仗着天星剑丸厉害,并未吃着什么亏。

    可这马妖使用的亦是天河九箓剑诀,所炼制的剑丸材质奇异,本身修为又远远高过了焦飞,才一交手,焦飞的九枚天星剑丸所化的金虹,就被马妖的剑丸压在下风。

    这头马妖的剑丸上力量绝大,在剑术上也胜过了焦飞一筹,焦飞在苏真面前,也不能使出隐身术,上元八景符这些不该用的路数,只能咬着牙苦撑,眼看剑光被压的越来越低,越来越暗淡,也不甘认输。

    苏真冷哼一声道:“一匹小小的马妖也这般嚣张,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天河九箓剑诀?”

    焦飞苦撑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堪堪快要抵挡不住,苏真这才张手放出了自己的剑丸。苏真的剑丸就只是一枚,脱手化成白森森的剑气,宛如一条白虹,化成一座长桥般的模样,把焦飞和马妖的剑气震飞了开来。

    马妖见苏真出手,朗声笑道:“我从哪里学来关你甚事?某家去也!”

    苏真虽然负伤,仍旧有炼气成罡的修为,那头马妖不欲跟苏真拼个死活。他和焦飞,苏真并无仇怨,那两个胡僧死了对他来说只是清风,玉真公主的那些手下死活,更是跟他没有半点干系。马妖所在意的就只有玉真公主一人而已。他把自家的八团黑气收回身边,化成了一道黑虹冲天就走,焦飞好容易得了喘息,忙把自家的天星剑丸收了回来,兀自心有余悸。

    心道:“这头马妖好厉害,比白须鬼和赤发鬼可厉害多了!不是仗了天星剑丸非同凡品,一个照面就能把我斩杀了。”

    他只跟人斗剑过两次,一次是白须鬼,占了地利,又占了飞剑的便宜,这次才真的体会到,剑术高手出手是怎般威势。如果苏真出手再晚一刻,他的九枚剑丸就要被震散了剑诀,拿捏不住剑法的变化了。

    苏真冷哼一声,也并未追赶,张手收了剑光,对焦飞说道:“这头马妖不知从哪里学了我们天河剑派的剑诀,等我回山养好了伤势,定当把他斩了首级。这头马妖已经有了炼气成罡的修为,我现在重伤未愈,倒也伤他不得,我们先走罢!”

    苏真不欲追赶,焦飞知道自己追上去也是白饶,何况他根本不懂得御遁飞行,只能让那马妖走了。他望着那头马妖飞遁的方向,怔忪出神片刻,这才追随了苏真,控马狂奔。

    两师兄弟把七匹好马更替,一路急行,数日之后就深入了西域草原。虽然这里危机处处,不但有西域诸胡部落,更有修成人形的妖精,但苏真经验丰富,焦飞亦心思敏锐,有几番为难也都被两人容容易易的化解了。

    西域诸胡和中原人士血脉不同。按照古书上所载,中原人乃是上古七凰之一的娲凰,集上古之民血脉,混合五色土,捏造出来的生灵。西域诸胡却是妖族和人类交合所生的后代,血脉中妖族的系统占据了大半,因此西域诸胡有体毛浓密,眼眸为碧蓝,紫金,赤红等色,等等与中原人士不同的特征。有些部族还能与月夜化为妖兽,保留了生食血肉的蛮荒习俗,距离中原之民更加远了。

    因此在中原之地,汉夷之分十分鲜明。道门九大派都立身正统,只收中原汉人为门徒。倒是佛宗有众生平等之念,但是佛门有许多规矩,四夷之民生性粗蛮,都不愿受这把束缚,只有那改了规矩,打了佛门旗号,实际上却是旁门的胡僧教才能在西域传播。

    焦飞跟苏真一路行来,见识到了许多奇异风俗,也见识到了西域的众多部族,虽然赶路辛苦了些,但也算是大开眼界。

    他一路上都不敢荒废了修行,又经常找苏真指点,修为倒是进境甚快。

    天河正法是道门的真传,讲究循序渐进,修成天河正法,法力浑厚天下无双,修炼起来自也是加倍艰难。本来入窍这一关,天河剑派的弟子多则十余年,少则三五年,才能把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打通,比别家弟子要多花一倍时间。

    但焦飞同时兼修黑水真法,在修炼天河正法之前,黑水真法已然突破了第一层境界。黑水真法是魔门三十六真传之一,从起手就走的是修炼肉躯的路子,因此焦飞在突破了真气胎动境界之后,凝练窍穴的远比普通天河剑派的弟子为易。

    待得两兄弟过了赤勒山,到了古纳河边的时候,焦飞已然打通了第三处窍穴——会阴,法力再强三分。

    赤勒山,古纳河都是西域大山大河,尤其是古纳河乃是西域七八条河流的源头,几乎大半西域水系都是它的旁支,虽然不住淮河,济水,黑水、澜沧江四大水系般长,但是水量充沛,亦是天下有数的大河。

    苏真站在古纳河岸边,一指前方说道:“再行不远,我们就见不到人烟了。那边已经是蛮荒之地,只有野兽,妖怪,便是西域诸胡也不敢往前去游牧,打猎。”

    焦飞早在路上,听苏真说过极西蛮荒之地的事情,那里山山有怪,洞洞藏妖,甚至有那万年妖王收聚了数万小妖,自开一国,气象和中原更不相同。这等妖族纵横的蛮荒,比西域诸胡混居的地域,危险了百倍不止。他极目远眺,古纳河极为宽阔,河上也无个舟楫,对岸郁郁葱葱已经不是大草原的地貌,有了绵延的山脉,茫茫森林。

    “师兄,我们该如何过河?”

    苏真微微一笑道:“若是平常人,这么一条大河已经是天堑,难以逾越,但是对我们修道之士来说,过河只是举手之易,师弟的天河正法已然修炼到了真气胎动的修为,御使水遁也不难。”

    焦飞答道:“我自是不但心你我,只是这些马儿不好弄过去,这才烦扰!”

章十二 马妖

    苏真笑道:“虽然师兄伤势未愈,但送几匹马过河还是容易,你买的这七匹马倒皆是神骏,可以带回门中。看你每日用九字大日光明咒调养它们,不是想把这七匹马都收做门下童子罢?”

    焦飞在淮河中做了一点时日的大总管,每日有人服侍,看守门户,倒是颇觉得习惯。在购买者七匹好马的时候,已经起了几分心思,每日用九字大日光明咒调养,助这七匹马培养妖气。九字大日光明咒只是西域胡僧常用的法咒,就算寻常人家也知,焦飞倒不怕苏真起疑虑。

    只是这九字大日光明咒威力有限,灵妙之处也不比他所修炼的黑水真法,天河正法,这七匹好马经他调教,也只略微开启了灵智,显得比凡马聪颖许多,乘坐了赶路时,如臂使指,倒也还没其他的灵异现出来。

    听到苏真打趣,焦飞就说道:“那日和马妖斗了一回,倒是觉得这七匹马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千里良驹,若是调教的好了,未必就没有那般成就。纵然我们修道之人所求不多,但是日常琐事收了几个童子去做,总会多出些时间来修炼。”

    苏真微微颔首,对焦飞的说法不置可否,却忽然一指河水道:“我们还是这就过河去吧。”

    苏真把剑丸一扣,化成了一道白森森的长虹,架在古纳河上,宛如一座拱桥相似。焦飞暗赞了一声,这位师兄法力高明,当先牵了马儿,跨步上桥。苏真是最后一个踏上了这座虹桥,在他的驱使下,这道虹桥星驰电掣,只略一擎动就到了对岸,二人七马,连手脚都未曾沾湿。

    苏真和焦飞,两师兄弟才过河,就有一个身高九尺的昂藏巨汉亦踏足古纳河岸,正是苏真那日出手惊走的马妖。他看着两师兄弟离开河对岸的背影,微微一笑道:“”鹫老,我说的如何?那两人一个修为甚低,一个肯定是受了伤,只要擒下他们两个,最少也有两件上等法器入手,说不定还能逼问出来天河剑派的修行法诀。

    一个身形高瘦,披了件黄袍,双眉长的都垂到了脸颊,头上牛山濯濯,双眼满是阴鸷之气的秃头老者,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马妖的身后,低声说道:“马武!你真个胆大,上次暗算了那人,还只是个天河剑派的弃徒,这两人定是真传弟子,也不怕天河剑派的人找上你么?”

    大汉马武嘿嘿一笑道:“若不强取豪夺,我们这些妖怪怎能修炼的过那些人族!上一次我杀了那人全家,逼问出来天河九箓剑诀,却没有问出来天河剑派的正宗心法,这一次要是能夺得天河剑派的真传心法,说不定你我也有凝结金丹的一日,甚或更上一层,直至炼就元神,长生不老。”

    鹫老阴阴一笑,有些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指望我跟你一起出手,可想好了有什么报酬么?别说分享这两人身上的东西,那是我老鹫该得的,不用你给。”

    马武嘿嘿一笑道:“我知你垂涎天河九箓剑诀已久,此番只要击杀了这两人,我把这口诀传你如何?”

    鹫老顿时两眼放光,露出了贪婪之色,低喝道:“你此言可真?”

    马武顿了一顿,道:“鹫老,你我相交百年,可见我有过说话不算的时候?你我妖怪出身,一切法诀全靠自悟,实在粗浅不堪。这符箓剑诀威力远胜你我所学,有了这道法诀我跟人斗法从未落过下风。不管此行成功与否,得了这道剑诀,鹫老你也不用怕百眼老妖了!”

    “我早就用一株魔灵草,跟人换了一块乌金,只要得了你的剑诀,最多三年就能练成剑丸,到时候定要让百眼老妖知道厉害,他欺辱我太甚,这口恶气怎么也忍不下。”

    马武苦笑道:“鹫老,你我百年至交,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惹这些闲气罢!有朝一日,我们炼就元神,注定长生,那才算是为我妖族中人大放异彩,扬眉吐气。这等事情不过数十年恩仇,转瞬即逝,何必念念不忘!”

    鹫老冷哼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心底去,两妖腾起一股妖风,也是瞬间就过了古纳河。

    苏真带了焦飞和马匹过河,走出不远,就嘿了一声,对焦飞说道:“为兄有些乏了,我们暂且休憩片刻。”

    焦飞微微一愣,苏真虽然身上有伤,但毕竟是千锤百炼过的道躯,区区赶路何谈困乏?他亦是心思剔透,见苏真做出分外疲倦的样子,也应和说道:“师兄既然倦了,就在此稍坐,小弟正好去打猎些野味,我们兄弟烧烤一回,填填肚子!”

    苏真微微一笑道:“不可去远!这里已经蛮荒地界,随处都有妖怪,你要小心不可招惹了人家。”苏真左手轻摆,做了个暗示,焦飞心里透亮,微微一笑,轻轻颔首,一长身就往南去了。

    一路追踪两人的马武和鹫老两个妖怪,见焦飞忽然离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马武有些算计,低声说道:“这个少年身上有九枚剑丸,乃是上等的法器,正好他离开了那个硬手,待我去把他杀了,多了那他的法器,鹫老便在此地等我,顺便看顾那个坐着的。”

    鹫老早听说焦飞本事不济,连忙说道:“我飞遁神速,一来一回只是顷刻,还是我去追踪那个走了的罢!”马武拗不过这位老友,就只得把追杀焦飞的好事儿,让给了鹫老。

    焦飞离开不远,就捏了隐身诀,并且施展了穿墙术,遁入了一块七八丈高的怪石当中。鹫老随后追来,已经找不见他的影踪。鹫老心甚奇怪,暗道:“那少年也不过炼气才入门的修为,连驾风都未必会,我的遁法乃是一绝,怎的匆忙赶来,却不见他往何处去了?他难道还有什么法术,快过了我的遁法不成?”

    鹫老不见焦飞的影子,自家就有些粗疏大意,露出了行藏。焦飞在怪石中看到这么一个阴森森的秃头老者,心中就是一惊。

    “还好师兄警觉,察觉了诱人跟随我们,不然被这秃头老儿暗算一记,岂不是大糟糕!”

    焦飞不知这头妖怪本事如何,虽然口中扣了天星剑丸和上元八景符,却没敢发动。鹫老和马妖马武,也是相交百余年的好友,只是他性子阴沉,法力也不及马武,就知道在洞府中一味苦修,倒也有了炼罡的修为。

    鹫老寻找了一遍,怎么也不信焦飞能比自己飞遁的法术更快,认定了焦飞藏在了何处,就把大袖一挥,飞出了无数黑色短箭,发出了咻咻之声,也不知有多少山石树木,林间野兽遭殃。

    幸亏焦飞遁入的怪石极其高大,又坚硬,鹫老打出的黑色短箭才没伤的着他。不过焦飞见到鹫老出手,反倒是放下了心事,得有真传和没得真传,不光是在求道长生上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在法术威力上上也有天壤之别。不然以焦飞的修为,就算凭了九枚天星剑丸厉害,也没法跟白须鬼那等旁门左道的能手斗那么久。

    鹫老虽然修为高深,但是法术比白须鬼还不如,白须鬼还得有前辈散仙的一部针诀,他一切法术只靠自悟。那些黑色短箭乃是他本身翎毛炼就,只是因为自家身上的毛发,这才能凭着气息相感,指挥如意。这仅是炼气到了第三层感应天地层次的手段。

    “幸亏这兔头老怪不似那马妖一般,也懂得道门祭炼法器的诀窍,他这些翎毛炼就的短箭,本质既差,又祭炼不得其法,还不是天星剑丸的对手。不过我还是把稳一些,等苏真师兄那边招呼才动手,这秃头老妖怪究竟为什么跟踪我们师兄弟二人?”

    焦飞还不知鹫老跟那头马妖是一伙,只当是本土的妖怪,见到自己师兄弟侵犯他的土地,便来找晦气。心中兀自有些犹豫,想要看苏真那边如何应对。焦飞不曾动手,鹫老自然也寻他不找,那边马妖马武却心下焦躁了起来。

    一过古纳河,就不是西域诸胡驰骋之地了,从这里一直到极西的天边,都是妖怪,野兽,乃是上古蛮荒之民的住所,越是往西,遇到的生灵就越厉害。他虽然修炼有成,也是炼气成罡的大妖怪,却也不敢在这边耀武扬威。

    “若是耽搁的久了,只怕惊动了哪一座山的妖王,反而不美。鹫老怎么还不回来,难道那个小子居然如此扎手?凭我一个对付这个受了伤的天河剑派弟子,也只有五六分把握,没有十足。贸然动手,万一失风了反而不美。”

    马妖马武正想要不要去接应鹫老一下,这边苏真却猛地睁开双眼,扣指一弹,一道细若游丝的白线,穿过了头上层层树枝,直奔隐藏在半里之外的马武耳后刺来。这道细若游丝的白线,在若有若无之间,马武又不敢逼的太近,怎么能够察觉?直到这道白线切近,这才耳后几根鬃毛一动,忽然心生警兆,偏头一瞧,骇的匆忙一躲,勉强逃过了杀身之祸,却被苏真的剑丝斩落了肩上的一个布袋。

    马武也来不去拾取自己掉落的东西,把大口一张,喷出了八团黑光,堪堪敌住了苏真的剑丝。苏真心中暗道一声:“这马妖倒是好气运,我居然偷袭不着,现下我功力未复,勉强能把剑光凝成飞丝,却不够持久,当要速战速决。”

    到了炼气成罡的修为,就能剑光虹化,在上一步凝聚金丹,体内真气凝练,方可修成剑气成丝的功夫。苏真本来已炼就金丹,但是被竹山教的大长老查双影一把五行阴煞地极真火,烧去了他大半修为,如今也只能勉力运用这门上乘剑术,无法跟完好如初时,任意变换剑光相比。

    苏真既然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一道细如游丝的白光,神出鬼没,把天河剑派的精妙剑术,尽情施展出来。

    焦飞虽然亦得蓝犁道人传授了天河剑派的剑术,但是他的修为不到,连十分之一的精微奥妙都施展不出来。他能把天星剑丸化为长虹,还是因为这九枚剑丸还是苏星河百年苦功锻炼,自生的神妙,和他的功力无关,更别说练剑成丝这等精妙的剑术了。

    马武能把焦飞数招内就压制的败象纷呈,但是遇上了苏真却颠倒了过来。苏真第一招斩落了马武肩上的布袋,第二招就击破了马武的一团黑气,第三招气势如虹,剑丝在空中游走,似近似退,似左似右,如虚如实,马武用尽了平生本事,却又怎能抵挡?眼看苏真这一招就能把这头马妖毙于剑下,马武突然把心一横,一扬手就飞出了一杆长幡,长幡上黑云滚滚,顿时笼罩了亩许方圆,苏真的剑光和这团黑云一触,竟然生出滞涩之感,无法刺的入去。

    苏真暗道:“这头马妖倒也有些本事,居然能够练就两种法器,不过这件法器邪气隐隐,不像是什么好来路!他凭这么一件邪道法器,就想从我手中逃脱,那是做梦了。上一次这头马妖见机的快,我才一出剑他就走了,我御不得剑光,只能让他侥幸保住了首级,这一次我看他怎么逃!”

    马武虽然多了一件法器在手,脸上却甚是惶急。长幡所化黑云虽然能够护住他全身,却也仅能抵御苏真的剑光,不得逃脱。

    苏真的剑光把这头马妖牢牢困住,每一擎动都削去一层黑气,马武也不知还能支持多久。

    “原来这人的剑术如此厉害,是我失算了,只怕算上鹫老,也未必能杀得了此人。我这杆长幡来历见不得光,若是跟这人相持的久了,被这一方的妖王看到,也是一场大大的祸事!”

    马武的这杆长幡,来路煞是凶险。那是他无意中见到两名邪道妖人,屠杀生灵,祭炼法器。当时马武新练成剑丸,见到这两名邪派妖人祭炼如此凶狠的法器,就生了贪念。他暗自追在两名邪派妖人的身后,一路闯入了蛮荒。

    那两名邪派妖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跑到蛮荒中竟然把浑天妖王的爱子杀了,祭炼成长幡中的主魂。

    浑天妖王的儿子小妖王屯海奋力反击,濒死之际,也把那两名妖道也击成了重伤,让马武容容易易的就捡了一个大便宜,夺了那两名妖道祭炼的法器,却再也不敢拿出来使用。

    马武见到这两名妖人,居然连浑天妖王的爱子都敢杀,后悔已是不及。

    这妖幡祭炼的时候,不知用了多少生灵,这也还罢了,但是主魂却是浑天妖王的爱子小妖王屯海。那浑天妖王乃是蛮荒十八路妖王之一,势力极大,所辖疆土比西域胡族的几家大可汗也不在以下,有上万的小妖受他统帅。

    蛮荒的十八路妖王,最少也是练就内丹的妖族强手,马武虽然有些本事,但也绝无可能是浑天妖王的对手。若是浑天妖王见到一头马妖,居然手使一杆妖幡,妖幡上是他儿子的魂魄,怎有心思跟人分辨是非?一定是先把人杀了,再说甚么对错。

    马武曾想过无数次,若是自己早一刻出手,这件法器的威力虽然因为缺少主魂要逊色多矣,但却可以拿来却敌,哪像现在这般,就如捡了一个烫手的热山芋,扔也不是,用也不是。

    苏真和马武动手虽然只在瞬息,但是已经惊动了鹫老,这头老妖忽然见到来路那边动起手来,心中悚然一惊道:“我们不是中了圈套罢!人族本就狡诈,这些人族的修士更是精明过人,马武虽然有些智计,却怎能跟这些狡诈的人族斗智?”

    鹫老扭头回望,心神一散,焦飞瞧出便宜,把手虚空一抓,藏在他掌心皮肉下的上元八景符一催化成了金、白、蓝三色光圈凭空出现在鹫老的身后。

    焦飞不惜花费苦功,把上元八景符祭炼了三重,将金曦境,雷神境和四海境操纵自如,威力比初得时已经大了十倍。这秃头老妖待要挣扎,却已然不及,上元八景符化成的三道光圈,凭空把鹫老收入了其中,困在了金曦境内。

    符器虽然不比法器,最高威力也只跟炼制之人的法力相等,不似法器经过无数苦功火候,能够助长修道人的法术威力,但也要看是谁人祭。

    上元八景符是漓江剑派的创派祖师象山真人祭炼,足足耗费了三十年功力注入了这道符箓当中。象山真人乃是炼就元神的旷世高人,他所祭炼的符器,在不懂法术的人手里,也能发挥出来逼近金丹大成期的修为。何况这上元八景符乃是道家十三道天府真符之一,最高威力可以跟最次等的法宝相近,焦飞虽然还不足以发挥这张天府真符的全部威力,暗算鹫老这等法术不强的妖怪,已经是足足有余。当初白须鬼就是吃了这张上元八景符的亏。

    焦飞收了鹫老之后,也来不及催动金曦境内的万剑幻阵,匆忙把这道天府真符一收,又复化成了三道光圈融入了他的手掌皮肉之下,这才略略安心少许。他这上元八景符虽然是得自白须鬼,但是却原有主人,被苏真看到,不要说来历解说不清,就是解说清了,只怕为了天河、漓江两派交好,也要让他还了回去。

    这件天府真符威力奇大,焦飞还要靠了它,应付种种不测的危机,自然要紧紧的隐藏起来。

    苏真剑光圈转,转瞬破去了马武的护身黑气六七成的威力,眼见自己无可抵御,马武这才一咬牙,低吼一声,咬破了舌尖,喷了一口鲜血上去。那杆妖幡原也是邪道中一件大大有名的绝世法器,叫做六阳封神幡,只是还未祭炼完整罢了。

    祭炼真正的六阳封神幡,除了数十万生灵魂魄之外,要采六个炼就元神的道门高手为主魂。

    当年旁门九大散仙之一的百骨道人,不想花费千年光阴,就为了炼制一件法宝,苦心竭虑创制了这个法门出来,想要走另走捷径。可六个炼就元神的道门高人,哪是容易禁制的?,这种法器根本没有可能祭炼到完整因此百骨道人后来也知,这个法门痴心妄想,又易触犯众怒,就不曾炼至,却把法门传了出来。

    马武一直都不敢发动这杆六阳封神幡的主魂威力,但是值此生死一发,哪里还有余暇顾及那许多,这一口舌尖鲜血喷出,这杆妖幡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个虎头人身的少年,仰天一声咆哮,双手一抓,竟然把苏真的飞剑夺在手中。

    这个少年全身都为浓黑如墨的黑气组成,双手竟然不畏道门飞剑,苏真的飞剑扭曲如灵蛇,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苏真的见识虽然亦算广博,却偏偏不曾听过这六阳封神幡的来历。飞剑被马武的妖幡主魂锁住,他心中大为惊讶,伸手一指,又是一道白森森的剑光飞了出去。

    苏真两次动手,都只动用了一道剑光,那是他觉得马武不陪他出尽全力。

    “你这头马妖倒也有些能耐,我祭炼的太白剑丸共有七枚,这次为你动用了两枚,已经算是破例,让你死的也瞑目些!”

    马武见到苏真第二道剑光威力犹似在第一道之上,把牙关一咬,竟然舍了手中的六阳封神幡,大喝一声道:“鹫老!此事不谐,我已经当先逃了,你千万不可回来,往另外的方向走罢!”

    马武也算是够义气,他却想不到焦飞虽然法力低微,却有上元八景符这等威力无穷的道门符器在手,竟然早生擒了他的百年至交。在他想来焦飞法力低微,自己提前喝破了苏真危险,鹫老的飞遁之法世所罕见,苏真一人难兼两顾,定可安然无虑,反倒是自己大大的危险。

    因此他在喷了一口舌尖的鲜血,让六阳封神幡抵挡住苏真,自己驾了妖风就逃。

    苏真两道剑光圈住了六阳封神幡,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居然让这头马妖两次都逃了。若不是我现在有伤在身,凭这头马妖的修为,连我一剑也抵挡不得。”

    苏真对自己伤势甚为看重,并不想冒险去追杀马武。只要他恢复了修为,斩杀这头不过才炼气成罡修为的马妖,不过是反掌之间,此刻却没必要去冒险了。刚才跟马武斗了这一场,苏真动用了剑气成丝的剑术,身体诸处关窍已经隐隐做疼。

    苏真先是把剑光一压,探手抓住了六阳封神幡,在随手一摄,把马武掉落的布袋也抓到了手中,恰在此刻焦飞收了鹫老赶了回来。

    “师弟,你遇到了什么敌人也未?”

    焦飞答道:“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秃头老者,被师兄神威所摄,不敢找我麻烦,先自走了。”

    苏真嘿嘿一笑道:“你苏师兄先自还有什么神威,只是个空架子罢了。前几日我让你把禾山道的法器送了人,刚好就从那头马妖身上夺了这么一杆妖幡,威力倒也不差。只是太过邪祟,你使用的谨慎些,非到紧要关头不可轻动,免得丢了我们天河剑派的脸面。若非是师弟你修为太弱,需要件厉害的法器护身,我就把这杆妖幡毁去了。”

    苏真看也不看,把六阳封神幡和马武掉落的布袋一起扔给了焦飞,焦飞欣喜万分,道谢了一声接过。他和苏真一样,不知道这六阳封神幡的厉害,虽然觉得定然比禾山道的法器高明,却也并不甚在意。焦飞毕竟读过几年书,知道礼义廉耻,是个忠厚之人,让他使用这些邪门法宝倒也并无所谓,但却不会再去伤天害理的再去炼制。

    修道之人都是平生只炼一两件最得意的法器,直至炼就元神,再花费更多苦功,把随身的法器祭炼成法宝。有一件法宝在手,胜过了千件法器。焦飞自从得了天河剑丸之后,就知道这法器的不凡,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天星剑丸当做毕生相随的法器来祭炼。新得了六阳封神幡,对焦飞来说固然是喜事一件,却也没甚在意。

    焦飞买的七匹良马,都是天性不凡的烈马,又被他用九字大日光明咒调教了些时候,竟然不怵苏真和马武的斗法,都在一旁静静等候,没有一匹惊到了。苏真原也是要杀了追踪的人,并非真想休息,既然已经逐走了马武,他和焦飞各自上了马,便继续赶路。

    马武弃了六阳封神幡遁走百里,就停下了妖风,等候了良久也不见鹫老赶来,暗骂一声道:“这老秃儿难道害怕太甚,居然一路躲回老巢去了不成?虽然是我认错了人,把他陷入这等险境,可也不至于此如此罢?”

    马武又等了一回,还是不见鹫老,自家也担心苏真追上来,一顿足脚下狂风大作,就想赶回山阴部去。他原本在西域草原任意驰骋,有一日见到了张家那女孩儿,忽然淫心大动,就变化成了一匹神骏的黑马,让张家那女孩儿的大哥捉了去。

    却没想到山阴部的玉真公主,也看到了他变化的黑马神骏,要跟张家勾换,本来这件事也属寻常。偏偏马武却发现了张家的长子居然使出了道门的法诀,驱走了玉真公主,这才改了主意,挑拨了山阴部和张家的关系,把张家十余口全数杀死,夺了天河九箓剑诀。只是因为一时疏忽,居然给张家那女孩儿逃了,马武倒也不甚在意,就躲在的山阴部暗自潜修。

    如果不是那日玉真公主骑了他,来追赶张家女孩儿,结果碰上了苏真和焦飞两师兄弟,马武现在还不曾出关呢。

    “还是我贪心太甚,得了一部道门剑诀还不知足,弄得连那杆妖幡也丢了,我那布袋中还装着玉真公主哩!这小娘皮性子高傲,比张家那女孩儿更美,我多日来苦修剑诀还未下手,想来也都便宜了那两个人。”

    一想到长身玉立,身子修长的玉真公主,可能被焦飞,苏真两师兄弟如何,马武就暗呸了一口,心下火热,却没处撩拨。

    他妖风才起,就感到一丝寒意,马武也不甚在意,心中暗道:“怎么忽然天气凉了?我自从凝煞炼罡以来,早就寒暑不侵,这天气却凉的古怪。”

    “兀那汉子,倒是好人才,我是浑天妖王手下冰蚕夫人,若是你答的我满意,我就自愿配给你做个半路夫妻可好?”

    马武的妖风也甚快,但是却不经意听得这么一段话,扭回头时见到一个面如涂朱,粉面绛唇的女子,正笑盈盈的跟他说话。

    “这女子何时欺到近身,我却不曾察觉?”

    马武吓的一跳,险些从妖风上跌了下去,那自称冰蚕夫人的女子,倒也好心,还伸手挽了他一把。马武只觉得这女子手足如玉,却冰凉非常,这才醒悟刚才的那股凉风,就是从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

    马武虽然相貌粗豪,却是个精细的人,扭头往那女子脚下一看,见到一团宛若透明的云气,立时知道自己跑不脱,索性光棍起来,拱手为礼道:“不知夫人有何事动问?”

    冰蚕夫人柳眉倒竖,带了三分杀意的说道:“我就是想知道,刚才跟你交手的那两人使用的可是六阳封神幡,那幡上的主魂可是我家浑天妖王的孩儿!”

    马武暗道一声不好,心头便有三分忐忑,不过听这女子似乎并未亲见刚才的一场凶险恶斗,总是多了三分指望,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到了苏真,焦飞两师兄弟身上,信口胡说道:“我乃是野马成精,平生最好风流,花了无数手段,才跟山阴部的玉真公主结下鸳盟,本想倒插门到她家,做一个驸马爷。没想到那两个道士十分不讲理,又凶狠,不知怎地就寻上门来,说我是个妖怪,不该淫乱人间,就夺了玉真公主,说要两兄弟一起享用,我不肯绝情,就一路追赶他们,想要把心爱女子抢回来。”

    说道这里马武深深的叹了一头,却把眼偷瞧冰蚕夫人,见到这个女子面若粉赤,显然是听信了他的八九分谎言,心思不知什么的动了。

章十三 浑天妖王

    冰蚕夫人没忘了插言一句夸赞:“这位大哥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马武心叫得计,便放心大胆的把所有事情都栽赃到了焦飞,苏真两师兄弟身上。“本来我自忖也有些本事,没想到那两个妖道居然练就了一杆妖幡,想必就是夫人所说的六阳封神幡了。至于浑天妖王的小老爷,我曾经在老大王圣诞时赴过宴,虽然还在下面的坐席,却也见过小老爷几面,果然跟那两个妖道所使的妖幡上幻出的魔神,有几分面善哩!”

    冰蚕夫人怒道:“看来果然是这些妖道捉了我家大王的孩儿,这方圆五千里之内,都是我家大王的领地,他们还想要走过去那是做梦。我这就召唤小的们下手,定要把这两个贼厮鸟活捉了,送上老大王的面前。到时候千刀万剐,也不会让他们好受半点。”

    马武吞咽了一口唾液,心中暗道:“这婆娘好生狠辣,幸亏胸脯大了,便没甚脑子。被我几句花言巧语就蒙蔽了过去,不然现在该千刀万剐的可是我哩!只是我也冤枉,当初杀了浑天妖王爱子的两个邪门妖道,还是我杀了给那小子报的仇!”

    马武虽然有了炼气成罡的修为,但是却只能驾起一团妖风,这还只是道门凝煞的境界之人才运用的手段。道门正宗的门徒只要修为到了,自然有师父传授该学的法术,马武自家摸索,能领悟驾风的本事,已经算得天份还好,那腾云的手段却怎么也学不会了。

    鹫老是天生的禽鸟,这才半靠瞎蒙、半凭天生,领悟了一些飞遁的法术,马武只是普通的妖怪,又是走兽,因此一见冰蚕夫人脚下的那团云,就知道自己绝逃不脱。腾云可比驾风速度快的多了,人家刚才能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就算放他跑出去几百里,还是能轻易追上。

    尽管马武也自忖有天河九箓剑诀的手段,真的斗起来未必就怕了冰蚕夫人这女妖怪,但是人家飞遁的手段比他高明一级,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赢了还罢,输了说走就走,他也拦不住。一旦被冰蚕夫人叫了其他帮手,他这条小命就算是完蛋了。

    亏得冰蚕夫人所居地方离这里有许远,等她观到苏真和马武动手的方向有邪气冲霄,隐约认得是六阳封神幡的威势,一路驾云赶来时,苏真已经逐走了马武,收了六阳封神幡。她见这邪门法器在素真的手中,自然就认定了此宝是他所炼。冰蚕夫人自忖抵挡不得这杆妖幡的威力,追上马武也不过是找个人证,好在浑天妖王面前帮自家说话。

    冰蚕夫人发了狠,似又觉得在马武面前如此粗俗不好,含羞带怯的问道:“奴家虽然手下有几百儿郎,却未必能敌得过那两个凶狠的妖道,待要去向我家大王禀报,又口说无凭,需要个人来作证,不知这位有情有意的好汉子,能否陪本夫人去浑天妖王座下,指认那两个妖道么?”

    马武待遇推脱,那冰蚕夫人怎肯放他走脱,两人拉拉扯扯,一路奔西方去了。

    焦飞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栽赃,随了苏真一路西行,这蛮荒不比西域,西域诸胡逐水草而居,到处是一望无边的大草原,可以尽情的放开马匹的脚力疾驰,蛮荒却是有山有水,有涧有泽,大半路都崎岖。加上此地亘古无人,只有狼虫虎豹,妖怪禽鸟,更无所谓的路径,走起来加倍的艰难。

    也亏了两人都有些本事,到了后来,焦飞只能把七匹马都收在剑囊当中,跟着苏真一路跋涉步行。好在焦飞身兼两家之长,虽然法还不成,神身轻体健,又学了一些武艺,赶路起来速度倒也不慢。

    这一次转过了一座险峻的山峰,两师兄弟便找了个干净的歇息,苏真略吃了些干粮,就闭目打坐调理元气,焦飞却抖开了六阳封神幡。

    这杆妖幡有许多妙用,焦飞研究许久,略有所得,路上有闲暇就试演一番。六阳封神幡抖开,那个虎头人身的少年就在幡面上浮了出来。当初马武也只能凭着一口精血驱动这妖幡,焦飞当然不肯用这种折损自己修为的手段。

    当初他得了姚开山,王道缘师徒的禾山道法器,毕竟禾山道是旁门中的小派,法术粗陋,有了黑水真法的底子,焦飞倒也归纳出来几十道符箓,并且摸清了大略功用。得了六阳封神幡之后,焦飞心道:“虽然禾山道的法术十分粗浅,但也是走的祭炼生魂的路数,也许用来催运这杆妖幡,能有几分用处。”就尝试着用禾山道的法术,来将之催动。

    也许是两家法术虽然有高低之别,但也有略微的共通之处,焦飞把六阳封神幡抖开,掐了几个法诀,顿时把幡上的那虎头少年逼的在幡上乱滚,由着他胡乱指挥,翻跟头,折把式,挥拳提脚的练武,无所不为。

    “这妖幡的威力也只是如此,多半是仗了这虎头少年原本就是个厉害妖怪,才有如今威力。”

    焦飞不知道六阳封神幡的底细,又使惯了禾山道的法器,试演了一回,也觉得不算新鲜,就照旧收入了剑囊之内。也学着苏真开始打坐炼气,良久两师兄弟才先后从入定中醒来。

    “天河正法修炼起来果然艰难,我还要再有些时日苦练,才能凝炼第四滴一元重水,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炼气入窍大成,把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都打通了。哎!也不去管他,是到了给那个公主喂食水的时候了。”

    马武掉落的布袋中装了玉真公主,焦飞发现了这个大大的麻烦,很是苦恼了一阵。苏真察觉了布袋中是这个活物,也颇后悔把这口布袋夺了过来,但事情已然如此,他干脆借口已经送了焦飞,绝不肯管,把这个大麻烦扔给自家小师弟去处理,自家袖手旁观。

    若是两厢对敌,焦飞把玉真公主杀了也心中无愧,但现在让他动手,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不可能回转来路送玉真公主归家,也势必不能把这个公主扔在蛮荒之地。在这种妖怪横行的地方,抛下这么一个弱质女流,纵然玉真公主也懂得几手刀弓武艺,在妖怪的眼里也不过是“练武之人加倍有嚼口罢了”。还不如提早动手杀了,也给这位公主一个痛快。

    焦飞无奈下,也只能带了玉真公主上路,平日都装在布袋中,塞在剑囊里,早晚两次,喂些食水,放出来出恭。

    玉真公主怎么也是山阴部大可汗的爱女,又得了大唐天子的册封,管理玉门关的墟市,平日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但是在焦飞手底,却如同被豢养的小猫小狗一般,心头气恼的不得了,几次大发脾气,焦飞只不去理会。

    焦飞一抖剑囊,把玉真公主放了出来,这位公主殿下脸色极端难看,拔脚就跑。焦飞知道此地已经深入蛮荒,玉真公主绝跑不脱,何况若是这位公主殿下能够自己回家,他还求之不得,怎会去阻拦?过了好一会,玉真公主才一脸羞恼的走了回来,见到焦飞就大叫道:“为何今日这么晚才放我出来?人家都快忍不住。”

    焦飞大惭,拱了拱手,算是道歉。

    苏真从来不管玉真公主的事儿,见玉真公主玉颜发烧,怒火上涌,又羞又恼的样子,干脆走的远了些。等焦飞给玉真公主准备好了食水,让这位山阴部的公主尽情饱餐一顿,这才说道:“再十余日,我们就能回到通天河,到时我托哪位师兄弟送你回去,现在我们急于赶路,却是没法回头了。”

    焦飞早就跟玉真公主解说过原委,这位玉真公主从小就听部族中的老人说过,大草原已经是近乎无边无际,但是极西却有莽莽山川,奔腾大河,住的都是妖魔鬼挂,就算族中勇士,也不敢往那方走。听到自己已经深入了这般危险之地,心中先自凉了,只能委屈跟着焦飞、苏真二人。

    她那日被焦飞斩杀了百余部下,两名胡僧,已经知道这两人本事惊人,那个没动手的比焦飞还要厉害。昨日出来放风的时候,忽然一条大蟒,比人身还粗,长有多少,因为蟒蛇有大半隐在树丛中,玉真公主根本未曾看清,只是觉得长极。但是这般骇人的大蟒,焦飞只是伸手一抓,就凭空飞起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把那孽畜砸了个脑浆迸裂,连真正的手段都未动用。这才死心塌地的做笼中之鸟。

    恰好前方一段路又是坦途,焦飞便没把这位公主收入囊中,分了一匹马给玉真公主。这位公主平素也好骑猎,骑术倒也精绝,比焦飞还胜过了一筹,三人行不多远,苏真就脸色大变。

    焦飞迟了一刻,也听得后面路上传来呼呼风声,心道有些不妙,一抖手先把马匹和玉真公主收了,和苏真站到了一起,打算并肩迎敌。

    “焦飞师弟,待会我可能应付不来,你先走一步吧!”

    苏真久经大敌,一看来人就知道非是容易可了,便想先把焦飞打发走。蛮荒地界有十八妖王,最差也是凝聚金丹妖法修为,苏真若是修为完好无损,倒也不惧任何一位妖王。现下苏真法力只剩下三四成,多了焦飞碍手碍脚,胜算更低,转不如他一个人应敌还能随机应变。

    “苏师兄多加小心。小弟这里有一套鱼鳞铠,虽然威力不怎么样,却能助长水系法力,是我在淮河厮混的时候得来,师兄勉为其难先穿上吧!”

    苏真也不客套,接过了焦飞递来的鱼鳞铠,心头苦笑一声,暗道:“我堂堂道门大派的弟子,现在却要做武将打扮,亏得不曾被师兄弟看到,不然岂不是笑话?”

    焦飞手上有上元八景符,单独对敌威力也不逊受伤后功力大损的苏真,只是不方便当着焦飞拿出来使用罢了。苏真怕在碍手碍脚,焦飞亦觉得在苏真面前不能尽情施展。焦飞不敢多耽搁,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黑云滚滚,疾如奔马,来人声势猛恶,他不敢久留,扭头就跑。

    焦飞一走,苏真也定下心来,暗忖道:“我一路上都避过了诸位妖王的洞府,怎还会惹来麻烦?天河剑派在通天河开宗,和蛮荒诸位妖王关系说不上厚,可是也还不坏,不知来者是哪位妖王,能否卖个情面。”

    “兀那两个妖道,把我儿子的命还来!”

    黑云之中怒吼震天,一个虎头人身的大汉猛的现身出来,竟然有十来丈高下,在半空中就是一探手,把一只手掌化为亩许方圆,迎头向苏真抓下。

    苏真不行不忙把剑光一展,抵住了这只抓下来的大手,高声喝道:“原来是浑天妖王,在下天河剑派苏真,妖王可是认错人了?我和令公子可素不相识!”

    浑天妖王听了冰蚕夫人的禀报,立刻驾起妖云一路追赶,只是苏真选的道路僻静,他花了好多功夫,这才撵了上来。浑天妖王此番出马心焦报仇,连部下也没带,身边只有冰蚕夫人和马武两人,听得苏真推拒,他勃然大怒,一指身边的冰蚕夫人和马武喝道:“我这两名手下,看到你使用六阳封神幡,幡上的主魂正是本大王的爱子。我浑天妖王一脉虎头人身,最是容易辨认,还能错怪了你不成?”

    “原来是那杆妖幡出了问题。怪道这头虎妖居然如此恼怒,也不知哪家不成器的弟子,居然来蛮荒惹事儿,还把浑天妖王的儿子炼了!”

    苏真虽然抵挡的有些吃力,但他毕竟是剑术精湛,纵然法力远逊浑天妖王,可还成支撑一刻,嗮笑道:“妖王说哪里话来?我们天河剑派也是千年传承,门中许多大道正法不学,却去炼什么妖幡?这话浑天大王可信?”

    浑天妖王虽然纵横蛮荒,却也知道天河剑派的郭祖师法力无边,生生占据了西方最大的水系通天河,其他十七家妖王都不敢去争夺。浑天妖王自家也知道,这个道门大派法术精奇,等闲也不想招惹,因此两下相安无事。

    但是儿子被人杀了,还炼成了什么六阳封神幡这等恶毒的法器,浑天妖王早气疯了,哪里会管苏真如何辩解?虎吼连连,把独门法术,大力金刚虎爪手的威力尽情发挥,非要摄拿了苏真的飞剑不可。

    这浑天妖王是七百年虎妖成精,性格暴躁,在修成人形后不久,就跟平生至交好友去峨眉智光长老处听十年一度的讲经,也是机运巧合,竟然就此领悟了一门法术,大力金刚虎爪手,从此纵横蛮荒,渐渐成了一方妖王。这门法术也真个精奇,在浑天妖王二百余年的苦修中,日趋完善,饶是苏真剑法奥妙,也扳不回半点上风。

    “这虎妖真个了得,就算我身子完好,也最多跟他斗的不分上下,现在我只能发挥三四成的功力,恐怕撑不了多久。还亏了焦飞师弟这件鱼鳞铠,能助长水系的法力,不然我说不定数招内就要被夺了飞剑。”

    苏真见到马武在浑天妖王个身边,就知道定是这头马妖弄的鬼,也不说那杆妖幡是从马武手中夺得。这种事情空口无凭,两人争执来,口舌本多,浑天妖王怎肯相信?干脆便说自己手中并无这等邪门法器,反正那杆妖幡在焦飞身边,而焦飞又预先走了。

    苏真跟焦飞一路同行,早知道这个师弟心思灵巧,就算没有自己在身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捉到。只看他能一个人从长安逃到淮河,还跟淮河的水路大总管争赢了水府,苏真就不担心焦飞不明事理,遇敌亮出这杆惹祸的妖幡来。

    他连续争辩几句,奈何浑天妖王早被怒火蒙蔽了心眼,根本也不理会苏真的话,大力金刚虎爪手从天空上,一抓,一抓的狠狠抓下来,非要置苏真于死命不可。

    马武在旁边看出便宜,大声说道:“浑天大王!这妖道还有个同伴,想是预先走了。我和冰蚕夫人去帮您追回这妖道罢,免得您报仇一半,不干脆爽利。”

    浑天妖王把手一摆喝道:“还不快去,若是走脱的另外一个仇家,我唯你是问!”

    马武心头暗骂:“这又干老子屁事儿?”但是嘴上却恭谨的一声喝道:“我定然不负大王所托!”然后拉着冰蚕夫人,一溜烟的走了。

    焦飞跟苏真一分手,就捏了隐身诀,他没了鱼鳞铠,不能催浪而行,就只能开了双腿跑路。何况催浪的手段虽然比靠双脚走路快,又怎能跟天上飞的相比,又容易暴露了形迹。焦飞见了这许多人在天空上飞来飞去,出入青冥,御遁腾云,驾驭了飞剑,种种手段,心中煞是羡慕。心中暗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有炼气凝煞的修为,便是驾风也成啊!”

    马武和冰蚕夫人,腾起一朵宛若透明的轻云,一路在后面疾追,他们比焦飞可要快的多了,晃眼就越过了焦飞的头顶,一路往前追下去了。焦飞的隐身法神妙,他们两个并不能识破,不过马武粗中有细,飞遁出了百余里后便想道:“那个小子功力低微,哪有本事走的这么远?上一次鹫老去捉他,也不曾得手,显是这小子有什么藏觅的手段,难道他竟然有隐身法不成?”

    想到这里,他忙一拦冰蚕夫人,说道:“我们追出这许远,说不定已经错过了那黄脸的小妖道,还是回头去细细寻他。”冰蚕夫人虽然法术比他高明,却是个没多少心眼的女妖精,见马武雄壮,心中早有几分风骚,对马武的话就言听计从,没有半点违拗。

    两人把云团兜了回来,冰蚕夫人把手一张,一团薄如冰纨的往下连兜,这是她练成的本命法宝,乃是冰蚕夫人自己吐丝炼就,最善拿人捉物。但是冰蚕夫人兜了几下,都只抓了些獐子,野鹿,野鸡,狼虫之属,并未有捉到可疑的事物。

    焦飞见到天上一团宛若透明的轻云飞过,就生出了警惕,待得见到那团透明的轻云又飞了回来,忙遁入了一块巨石当中。冰蚕夫人把兜来的野物抛下来时,恰好一头獐子砸在他藏身巨石上,顿时砸了一个鲜血奔流,倒是让焦飞看的心惊。

    “亏得我有这穿墙,隐身的法术,当初师父教我三种法术,果然有先见之明,几次都是靠了这几手法术逃了姓名。”

    马武和冰蚕夫人搜寻了一圈,见怎么也找不出来焦飞,这头马妖又换了想法,对冰蚕夫人说道:“刚才我怀疑那个黄脸小子是修炼了隐身术,现在逼他不出来,也许是我猜错,他应是变化了什么石头,大树,躲过了我们的搜寻。”

    冰蚕夫人人惊道:“这蛮荒别的还罢了,山石树木却多的难以计数,若是他真变化成这些东西,我们怎可能找到那个黄脸小子?”

    马武颇有把握的说道:“这黄脸小子法力低微,就算得了道门法术真传,变化的东西也定不能尽善尽美,肯定会有许多破绽。1那上面没有青苔,没有藤蔓,没有青草,看起来和周围并不相容的,就定是他变化的。”

    不提马武胡乱猜测,焦飞忽然见到头顶上那团轻云,又开始扔起石头,大树来,心头大惊道:“若是被他们把这块石头摄上去,就算认不出来我藏在其中,只要随便抛丢下来,我也定然是死了。还是先出去罢!”

    焦飞才捏了穿墙术的法诀,遁出了藏身巨石,这块石头就被冰蚕夫人用法术摄了上去,然后看不是法术变化,就原地砸了下来。焦飞还未来得及逃遁,被这块巨石迎空一兜,顿觉狂风扑面,忙打了个滚,躲开了从天而降的巨石。

    马武本来心焦,忽然见到地上长草低伏,形成了一道,顿时大喜道:“原来是藏在这里了。”便把自家的剑光放了出来,七道黑气往下一落,地面上腾起了九道金光,把他的剑丸格挡开来。

    焦飞虽然挡下了马武的剑光,心底却暗暗叫苦,心道:“这头马妖我已经不是对手,何况他居然还遭了个姘头,看他身边女子,一股风骚全然团在脸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路数。”

    冰蚕夫人笑孜孜的说道:“果然还是马哥哥了得,这就把这黄脸小贼逼出来也,看我如何拿他!”冰蚕夫人把纤纤五指一探,就是一团宛如冰纨丝罗罩下,迎风飘飘,就像是一朵奇花倒扣了下来。焦飞分出了一道金虹一顶,正中冰蚕夫人的花心,剑光如柱,力道奇大。这法宝是冰蚕夫人吐丝织就,虽然不畏普通的刀剑,却抵挡不得焦飞的天星剑丸,被焦飞一道剑光就冲破了那层薄薄的宝贝,把个冰蚕夫人心疼叫唤一声。

    “好小贼,居然胆敢如此狠手,坏了你家夫人辛苦祭炼的冰蚕宝网,看我另用法宝拿你!”

    冰蚕夫人这般一叫,居然有几许魅惑之意,把个马武叫的心猿意马,大声喝道:“夫人不必恼怒,他本是我手下败将,看我再胜他一次,活捉了这黄脸小子给夫人痛加折磨。”

    马武辛辛苦苦才炼了八枚剑丸,前几天又被苏真破去了一枚,但他仍旧不惧焦飞,把自家的七团黑光般剑丸招来,纠缠住了焦飞的剑光。马武是从张家长子嘴里逼问出来天河九箓剑诀,虽然口诀完整,但是修习剑术时无人指点,其实还比不上焦飞得有苏真亲炙,但是他法力浑厚过焦飞十倍,一力压人自然大占上风。焦飞把九道金虹化成牢笼,把自己护在其中,也只是勉力支撑。

    两人剑光再度交接,马武惊道:“怎的才几日不见,这小子的功力就强了这许多?”

    焦飞也暗暗叫苦道:“怎的又碰上了这头马妖?居然还找来了两个如此有力的帮手,一个缠住了苏真师兄,居然还伙同另外一个来对付我。就是他一个我已经吃不消。有了,那玉真公主可是个宝贝,他连追杀我跟苏师兄都带在身边,正是我脱身的依仗!”

    焦飞见机极快,一扬手就把夺自马武的布袋抛出,还把布袋口也敞开,玉真公主在里面憋闷非常,见到有缝隙就探出头来,见到漫天的剑光,立刻惊呼一声。马武听到玉真公主的惊呼,连忙把剑光一凝。焦飞觑得这个机会,双臂一振,九道金虹合拢,一招九弧破宸荡开了马武的剑光,把隐身诀一捏摇身就不知所踪。

    马武探空一抓,把装了玉真公主布袋夺了回来,冰蚕夫人在旁看到,笑孜孜的说道:“这小娘子倒也标致,怪不得马哥哥对她如此有情有意。”她伸手一摸,玉真公主就嘤咛一声,晕了过去。马武见状大惊道:“这却是怎么?”

    冰蚕夫人惊叫一声道:“糟糕了,我是千年冰蚕修炼成人,手上带有寒冰剧毒。刚才不小心摸了这小娘子一把,却不是把她弄死了吧?”

    马武暗暗叫苦,心道:“这个时候,却没的吃什么干醋,我和你又无半点干系!”但是却也不敢得罪这女子,忙把玉真公主收了起来,百忙中还输了一道妖气给玉真公主护住心脉。

    焦飞捏了隐身诀,一路狂奔,听得后面剑光乱炸,一道道寒流乱卷,也不敢稍有回头。隐身法虽然能够隐去身影,却不能隐去他行走的痕迹。偶然焦飞压了树枝,或者在软泥地上留了脚印,就会有法术落下来。马武和冰蚕夫人从云头往下望去,便是数百里内也一览无遗,焦飞百计规避,也不得脱。

    三人就这么两追一逃,一路西行。

    焦飞仗了心思聪明,又有上元八景符在手,虽然迭逢危险,却总能于千钧一发逃得性命。他也没本事去管苏真究竟如何了,只是一路亡命。上元八景符虽然厉害,但是他只有区区真气胎动的修为,偷袭受了伤,元气大损的白须鬼,毫无防备,法器又比白须鬼差上一筹的鹫老,倒也手到擒来。对付马武和冰蚕夫人这样有些手段的妖怪,就大大的不成了。

    焦飞也不知这是第几次从马武手中逃脱,早就弄的狼狈不堪,身上滚的泥猴也似,正感觉有些口渴,忽然听到哗哗水响,就捏着隐身法,往前走了几步,放眼望去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横亘在眼前。

    这条大河看起来比淮河还要宽阔,河面上并无舟楫,水流更是湍急。焦飞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暗道:“都说古纳河是西域第一大河,通天河却是西方第一大河,这条河如此壮阔定是通天河了。”

    焦飞心中正感慨,通天河果然名不虚传,天空上就又出现了那一朵宛若透明的轻云。焦飞暗自叫苦道:“苏真师兄也只说天河剑派就在通天河,但是这么大的一条河,我却去哪里找人?何况我就算找上门去,人家也不认得我。说不定还要问我一个偷拿门派至宝的罪名,索回九枚天星剑丸,再办个偷学门中法术的罪名,废去一身的修为……”

    没有苏真在旁,无人给他撑腰,焦飞可没把握让天河剑派的人承认自家是“苏星河”的弟子。但是后面追兵已经杀上来,他却去何处躲藏?焦飞一咬牙,决定冒险一试,把九枚天星剑丸放出,竟然主动向马武和冰蚕夫人做出了挑战。

    “这黄脸小贼却是失心疯了,一路以来都躲的滑溜,现在却自寻死路。”

    马武暗道了一声,也把自家炼就的剑丸放出,冰蚕夫人知道了焦飞的剑光厉害,就把一口寒气喷出在旁助威。饶是焦飞炼就两门水系真传,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但是手中的剑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黄脸小贼怎么一日强过一日?第一次斗他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赢了,第二次就强了许多,今日明显又比上次强了一倍有余,在这般追杀三五个月,只怕我已经拿他不下!”

    身后有两大索命妖怪追杀,皆是炼罡境界以上的厉害角色,这般庞大的压力,让焦飞在这十余日内舍生忘死的奋发苦修,只求多一分法力,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丹田内聚炼的一元重水已经足有十滴,打通了最关键的几个窍穴,法力比当日初逢马武时确乎高出了好多倍。除了天河正法,蓝犁道人传授黑水真法亦渐渐有了突破的迹象,甚至连葫芦剑诀炼就的五金精气有了凝聚成形,真气胎动的征兆。

    炼气的九大步骤,真气胎动便是一元初始,炼气入窍真气便能满盈。炼气入窍的功夫大成之后,纵然日后修为更加精深,真气总量上也不会有更多增长,盖因为人身窍穴总有极限,合计三百六十五处,再不能增加半个。

    感应天地只是让真气能够沟通外界,更加精纯凝练,反倒是到了凝煞、炼罡两大层次,本身一分真气,能吸收数分地脉煞气,一分煞气又能勾引数分乾天罡气,是能让法力大增的阶段。虽然本身炼出的真气并未增加,但是法力却有脱胎换骨之相,能一跃千里。

    但凝煞,炼罡两关最重心法,诸如白须鬼,马武这样的旁门散修,妖族的精怪,纵然修炼到了炼罡的境界,法力也不过提升三五倍罢了。在炼气成罡的层次,不同出身之人,因为修行的法门参差,修为最大可以差距百倍以上。

    这也是为何焦飞以炼气初步的功夫,还能跟马武斗上几招剑法的根本原因,马武虽然凝煞炼罡的境界,真气比焦飞强的有限。何况焦飞兼修黑水真法和天河正法,虽然因为两门心法分属魔门道家,并无融合可能,却能让他在道门法力耗尽之后,立刻转为魔门的功力,久斗的长力多了一倍。

    焦飞存心要引出天河剑派的人来,豁出了全力把天星剑丸催运的光芒灿烂,金虹如炬,虽然每一招硬拼马武的剑光,都让他丹田被震的剧痛无比,宛如被倾倒了十余碗滚烫的沸水般难受,却也生生忍了下来。

    “这黄脸小贼真个难缠!”

    冰蚕夫人虽然比马武多了腾云之法,但也只祭炼的一件冰蚕宝网,攻击手段也仅是把本身的天赋寒气喷吐出去,还及不上鹫老的翎毛飞箭杀伤力大。她见马武久久不能拿下焦飞,也有些心惊,抱怨了一声,转头对马武说道:“这里已经是通天河地界,天河剑派的老巢,素来不许蛮荒的妖怪来呱噪。虽然现在无人,难保没有那巡行的弟子,一旦碰上定然不好说话!”

    马武只道再斗数招,就能杀败焦飞,但是不管他把剑光如何强压,焦飞都能屹立不倒,他也担忧有什么意外,把牙一咬,一声高喝:“黄脸小贼,别怪你家马爷爷手辣,等你转世投胎,学着少惹闲事罢!”马武把舌尖一咬,喷出了一口精血,七团黑气剑光猛地合拢为一,化成一道人腰粗的黑虹迎空劈下,声势赫赫。马武已经出尽了全力,不惜耗损功力,也要数招内尽快结果了这个讨人厌的黄脸小子。

    焦飞见此生死关头,正要动用上元八景符保命,忽然通天河上游飞起三道金光,他认得出来那是道门飞剑的光华,顷刻间心思数转,暗道:“被识破上元八景符的来历,我想要投入天河剑派就千难万难,还是搏上一次罢!过得去,日后修行就是一路坦途,过不去是我命该如此。”

    焦飞把天星剑丸收归在胸前,九道金虹收缩成了九圈金环,猛地往上一迎。这已经不是比拼剑法,就是比拼谁的法器更坚固,法力更强横。马武自家炼就的剑丸,虽然品质奇异,但毕竟不能跟天河剑派长老苏星河百年苦功炼就的天星剑丸相媲美,两方这一记狠拼,马武的七道剑光合并的剑虹,竟然发出了微微喀嚓之声。焦飞更不好受,他豁出去全力,把丹田内的十滴一元重水尽数迸裂了,连黑水真法修炼出来的玄冥真水法力,一并使出来,九道金虹首尾相环,形成的九圈虹环,忽涨忽缩,发挥到了焦飞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力量。

    这一招拼过,焦飞只觉得两耳发出了隆隆之声,全身都像是被巨锤连续砸击了数百下,七窍都喷出血来,只拼着最后的力气大声喝道:“苏真师兄有难,快去救他!”然后便被双剑狠拼的反震之力,震荡的晕厥了过去,再也不知道后面如何。只是临失去知觉之前,听到了一个朗朗的声音叫道:“小小妖孽,也敢在通天河撒野……”

    无边的黑暗之中,有一条黑龙迎空飞舞,十团宛如月光的银色水球一一炸裂,化成了无数雨滴,漫天乱撒,被黑龙巨口张开,似有无穷吸力,把这些银色水球炸裂后,化成的水滴全数吞吸到了肚内。

    焦飞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在这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世界中醒来,他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一种感觉,那就膨胀!似乎有数十万斤的大水当头轰下,压的焦飞喘息不过来。待得他神志稍稍恢复,终于能分辨出那条黑龙其实只是一条宛如江河的黑色水流,湍急无边,每吞吸一点银色水滴,就会壮大一分。

    在焦飞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明悟,这两种异象乃是自己修炼黑水真法和天河正法所造成,那十团银色水球就是十滴一元重水所化,只是和马武一场剧斗之后,一元重水都炸裂了开来,那条奔腾无比,宛如黑龙的水流,正是玄冥真水。就在他琢磨如何收复这两股法力源泉,忽然有一股泼天大水冲下,和银色雨滴化合为一,似要把一元重水所化的真水精气收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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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般法术,无穷大道,我只问一句,可得长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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