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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九阙凤华txt下载     九阙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0章 月华台

    昏暗的灯光下,身着绯红里衣的美人肌肤胜雪,美丽可爱,在自己身边耳鬓厮磨,馨香迷人,宇文初全身的血液都疯狂地沸腾起来,偏装了不在意的模样,讥笑道:“就是这么一点手段么?本王轻轻一挣就断了。”

    明珠本来不信,但想到他之前力大无穷的样子,赶紧寻了一根腰带再缠了几遍,缠得正专心时,突然觉着胸前一凉,又痒又麻,低头一瞧,某人一边吃得欢,一边无辜地看着她,于是气得拉紧衣领,低声骂道:“你说话不算数!”

    宇文初惫懒一笑:“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这难道不是你给我的好处?我怕我若不理你,你又要怪我怠慢了你。”

    位置尴尬,她俯身下去绑他的手,自然免不了有所碰触……明珠悻悻地起身坐到一旁,气道:“我没让你动。”

    “好,我不动。”宇文初闭上眼睛,低声道:“快些。”

    “就快好了。”明珠仔细检查带子系得确实牢固之后,笑着再给他蒙上眼睛,跳下床去,愉快地哼着歌把衣服穿好,再将床帐放下来:“你等着啊,就快好了。”说完走出去,端严地对诸侍女道:“殿下累了,要歇一会儿,你们别扰了他。”您就愉快地等着吧!叫你一直得意!

    香篱带了一群人正准备布置饭桌,闻言惊讶地看向明珠,明珠冷冷地看向她:“怎么?”

    香篱低下头去,屈膝行礼:“回王妃的话,之前殿下曾吩咐备下晚膳,等着您一起用膳,您现在要用膳吗?”

    这是委婉地表示疑问,宇文初还没吃饭,而且一手安排了二人共进晚膳的事,怎么现在不吃饭反倒睡下了?明珠装作没听懂,自在桌前坐下来,随手指了几样不喜欢吃的菜,道:“把这几样隔水温着,兴许殿下稍后醒来饿了要吃。我随意用一点就好。”

    “是。”香篱虽然多有疑问,却有之前倒霉的萱草做了榜样,故而并不敢忤逆明珠,顺从地按着明珠的吩咐把那几样菜端下去,再伺候明珠用膳。

    明珠食欲自来极好,何况今日她体力消耗着实不小,根本不顾一旁伺膳嬷嬷“按宫中规矩,每样菜不能吃上三口”的提醒,专挑着自己爱吃的菜,无视众人或是惊讶,或是难看的脸色,随心所欲地一连吃了两碗饭、一碗汤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因见窗外雨停云散,月明星稀,便笑道:“吃得太多,必须要散散步消消食才好。”言罢看了素锦和素菊一眼,带着素兰和素梅一起出去了。

    素锦和素菊都是打小儿伺候她的,见状心知肚明,牢牢地将卧房看了起来。香篱低声安排丫头们撤去桌子饭菜,自己却不退下,而是走到内室门前站定了,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素梅和素锦暗暗撇了撇嘴,也不管她,三人۰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做声。僵持了一会儿,就听里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香篱忙道:“殿下是要起身了吗?”

    宇文初并不回答,过了一会儿直接走出来,淡淡地道:“把床单换了吧。”

    原来真是累了要歇,王妃可真是强悍,殿下都累得要歇息,她还吃了那么多饭,还可以去逛园子。几个丫头全都红了脸,垂下眼睛忙着应是。

    “摆饭。”宇文初将手里的丝绦随手放在桌上,听到香篱和他介绍哪几道菜是明珠特意给他留的,淡淡地扫了一眼,问道:“王妃晚膳进得可好?”

    伺膳嬷嬷总算是找到机会了,忙道:“王妃进得极好,每样菜都吃了一些,特别是爱吃清蒸鳜鱼,还进了两碗饭,一碗汤。”她这伺膳嬷嬷的职责就是要提醒贵人们不能坏了规矩的,新王妃不但不按规矩来,还完全无视她,那还留伺膳嬷嬷来做什么?

    素锦和素菊听得脸都黑了,这不是告黑状吗?说得自家姑娘多贪吃,多没见过世面似的。难道连饭也不让人吃饱吗?素锦自来口快,当下就要出声,素菊有些害怕宇文初,忙拉了她一把。

    就在这当口,便听宇文初淡淡地道:“重赏刘厨子,他做得很好。”

    既然赏厨子,那就是表示英王并未因王妃不守规矩而生气,反而很是因为她吃得好而满意。这是给王妃撑腰呢!素锦和素菊都笑了,却又听宇文初对伺膳嬷嬷道:“本王一直都觉得,不管食材多珍贵,这每样菜只能吃三口的规矩太过浪费了。王妃节约,很好。”

    伺膳嬷嬷惊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可是这规矩……”自从当年英王殿下被周贵妃下过毒后,这规矩便执行得极严,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英王殿下究竟爱吃什么,以免被对方抓到弱点。英王殿下节约,因此每份菜的量都极少,根本谈不上浪费,如今要为这位任性的新王妃改规矩也就不说了,理由还如此冠冕堂皇。

    “规矩是人定的。”宇文初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低头慢慢吃饭。傅明珠倒是精乖,知道折中给他留菜再趁空跑了,可惜她特意留给他的这些菜,大概都是她不爱吃的。

    一旁的素锦和素菊却是感动极了,英王殿下对自家姑娘真是没说的!相比较倒是自家姑娘太任性了!于是看宇文初那张严肃的脸就格外顺眼了几分。

    明珠出了居所便由着性子随意乱走,英王府虽然在京中各大王府里算是极不错的,但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平淡无奇,实在是让人逛不起兴趣来。正觉得无聊之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记得当年宇文初曾建了一座极高的楼,楼前有月华台,高数十丈,台面平整如镜,三面临水,每当月明星稀之际站在高台之上,远看便如人在月中一般,妙不可言。若是在上面乐舞,更如九天仙乐一样的飘渺动人。

    当时有好多人都对这个感兴趣,试探着让江珊珊在这里请客宴席歌舞什么的,江珊珊却都婉拒了。她虽然好奇,却是拉不下脸来一探究竟的,只能从宇文佑的口里听到这个月华台的描述。

    也不知道这座楼现在建好了没有?明珠随手指了一个打灯笼的丫鬟,假意问道:“这府里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第161章 不甘心

    新王妃威风太盛,大家都很害怕。那被点中的丫鬟吓得手一抖,白着脸道:“回王妃的话,要说好玩的地方,奴婢觉得湖边柳树下就挺好的,可以在那里歇凉做针线。”

    明珠无奈极了,只好诱导她道:“有没有建得比较高的楼啊什么的?”

    那丫鬟见她没有发作的迹象,这才定了定神,摇头道:“回王妃的话,府里最高的就是藏了,有整整三层楼高呢。王妃是要过去吗?”

    看来是还没有建成。明珠笑笑,摇了摇头。走走停停,在王府里逛了近半个时辰,算是把英王府的布局记在了心里:正中是英王府的银安殿,她住的迎晖堂在东边,西边是花园,英王府的姬妾们则都住在北边,南边是宇文初日常起居和处理政务的书房,英王府的幕僚也散居在南边的几个偏院子里,再往外围则是下人的居处,也就是说,南边不能随便去。

    素兰低声提醒道:“王妃,时辰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就是再任性也不能在这上头出乱子,这是大丫鬟的职责所在,必须要提醒王妃的。

    再不想回去也只有回去,不然就要出大事了。明珠温婉一笑:“不知殿下可醒了,我回去伺奉殿下用膳。”

    见她如此懂事温婉,素兰和素梅对视一眼,都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明珠行到居处,只见灯火辉煌,肃穆井然,心中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忙着走到门前,只听里头素菊说道:“殿下说得极是,教导王妃跳舞的先生正是杜大家。”

    宇文初不紧不慢地道:“听说王妃弹得一手好琵琶。”

    话音还未落,素锦便急着答道:“是,王妃那把琵琶还是先帝赏赐的,当初为了请到林先生教习王妃弹琵琶,相爷可是下足了功夫。”

    宇文初只问得一声:“哦?”

    素锦便已经卖弄一样地道:“相爷四处托人,花费千金购得前朝杨子苏的一幅真迹送去,才得了林先生的青眼。”

    明珠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顾不得去想宇文初是怎么挣脱束缚起来的,只暗恨他真是好样儿的,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她的丫头哄得晕头转向,恨不得什么都告诉他了。

    “给王妃请安。”香篱自里头出来,见着明珠,忙行礼下去。

    明珠微微颔首,走进去没事儿一样地笑道:“在编排我什么呢?”

    灯光下,宇文初穿着新换过的家常袍子,十分随意地坐在榻上,手边放着一卷书,一杯茶,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见明珠进去也不过是问了一句:“回来了?还逛得高兴么?”

    明珠见他打扮得光鲜,算算时辰,应该是她刚走不久他就脱困了,还把她之前哄骗香篱的话都尽数听了去,便也不隐瞒,走到他身旁坐下来笑道:“没什么好逛的,殿下不在身边,逛着也没意思。”

    素锦几个都是打小儿伺候明珠长大的,还不至于她是真笑还是假笑都看不出来。见她突然进去,素锦和素菊已经吓得变了脸色,有心要借故退下却又不敢,只能屏声静气地站在一旁白着脸不敢动弹。

    “早知道王妃会嫌闷躁,本王就不睡这一觉了。”宇文初看向素锦和素菊:“退下吧。”

    素锦和素菊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行礼退下。

    “慢着。”明珠接过素兰递来的茶,低头慢条斯理地刮了刮茶沫子,再慢吞吞地轻啜一口。

    素锦和素菊尚且不及露出喜色,脸上就已经重复灰败,认命地留了下来。

    素兰见宇文初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不由大急,赶紧给明珠使眼色。这是什么时候?哪怕就是要惩罚这两个把不住嘴的丫头也不能当着王爷的面啊,特别是王爷已经出声放人,还要和他对着来,不是打王爷的脸吗?

    明珠却丝毫不理素兰的眼色,放下茶杯道:“刚才听你们说起琵琶,我却是突然技痒了,你们去把我的琵琶取来,我给殿下弹奏一曲。”再回头看向宇文初,带着些讨巧地笑道:“不知殿下是否赏脸一听?”

    目光相接间,明珠清晰地在宇文初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意外。他是以为她会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狠狠收拾这两个丫头吧?然后他就好趁机把刚才受的戏弄发作出来?休想,她才不给他这个机会呢。她小时候做了坏事,从来都不会和父母亲对着干的,只要稍许讨个巧,服个软,他们就舍不得了,此刻也好试试这法子有用没用。

    “既然王妃抬爱,本王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宇文初眼睛也不眨地盯着明珠慢慢笑了起来,瘦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露出旁边一条嫩绿色的丝绦。

    明珠立时气短心虚起来,装作不曾瞧见的样子,巧笑嫣然:“是要多谢殿下给妾身这个机会。”

    宇文初笑笑,不言语了,将那根丝绦拿起来对着灯光左看右看,仿佛那上头有朵花似的。

    气氛有些诡异,明珠心跳如鼓,也端起手里的茶杯装模作样地对着灯光左看右看。

    “这杯子好看么?”宇文初突然探过身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明珠吓了一跳,警觉地往后一让,干笑道:“殿下府里的东西都很别致。”

    “这是你的陪嫁,并不是我府里的东西。”宇文初伸手捏住明珠的下颌,微皱了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这是要算账吗?明珠不自在地动了动,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笑得越发甜蜜:“殿下在看什么?”

    “当然是在看你。”宇文初一笑,收回手重又坐回去。

    素兰和素梅见这二人之间竟然似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不由得都捏了一把冷汗,见素锦两个取了琵琶过来,忙接了递过去道:“王妃,琵琶取来了。”

    明珠抿抿唇,接过去抱在怀里试了试音,笑道:“殿下想听什么?”

    “王妃想弹什么?”宇文初把玩着那根绿色的丝绦,懒洋洋地靠在靠枕上,清俊的脸藏在灯影里,晦暗难明。

第162章 琵琶行

    他是聪明人,就算是她百般抵赖不肯承认她是故意捉弄他,只是和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也未必会信。不过不信也没有关系,她是死也不会承认她就是故意的,被欺负那么久,难道还不许她还个手?明珠笑笑,道:“殿下若不嫌弃,我便给殿下奏一首阳春吧。”

    这样的曲子最是保险,讨喜,很是符合他们新婚燕尔的场景。

    宇文初淡淡地道:“十面埋伏。”

    这样杀气腾腾的曲子……明珠有些不敢相信地抬眼看向宇文初。宇文初勾起唇角,幽暗的眼里犹如有野火在燃烧:“你不会?”

    她当然是会的。是他自己问她想弹什么,临了却又另提要求。明珠有些恼火,仍粲然一笑:“这样的名曲大曲,妾身当然是会的。妾身是以为此情此景,殿下可能会比较喜欢阳春。”

    宇文初没有言语,只将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明珠抱定琵琶,吸一口气,专心致志地弹奏起来。她有些时日没有碰琵琶了,早就有些生疏,却不妨碍她把心中的不甘尽数倾泻出来,越到后面越顺手,颇有些酣畅淋漓的意味在里头。

    一曲终了,明珠收手抬头,看向宇文初道:“殿下听着可还勉强入耳?”

    宇文初淡淡地道:“还好。你这双手天生就不是奏琵琶的料,能奏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这是夸呢,还是损?算了,心里不舒服的人说话肯定不中听,她是不会和小气鬼一般见识的。明珠不在意地把琵琶递给素兰,让素兰擦拭干净收入袋中。

    却又听宇文初慢吞吞地补了一句:“杀气太重。”

    明珠不以为然:“不然怎么还叫十面埋伏?”

    “我是说你心中杀气太重。”宇文初示意素兰等人退下,起身走到明珠跟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听曲知音,你不甘心。”

    明珠抬起头来对上宇文初的眼睛,深黑的,幽暗的,里面无数她看不懂的情绪。这是个聪明的,敏锐的,强大的男人,还长得挺迷人的。她笑了起来:“我原本要弹的是阳春白雪,殿下您不让,非要听十面埋伏,是不是您也不甘心呢?”

    “我不甘心。”宇文初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一字一顿:“你玩笑开得过了。”

    “我的脾气向来不太好,人也不太懂事,没有什么轻重,这些殿下都是早就知道的。而且是殿下说了,你不怪我。”明珠觉得他放在她肩上的两只手有些沉重,热意透过衣料浸入到她的肌肤中,让她无端有些烦躁不安,她仰了仰头,“玩笑开得过了,我给殿下赔礼就是。”

    “本王奉行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宇文初将那根丝绦放在她面前,极低声地道:“猜猜看,我会把你怎么样?”

    明珠困难地盯着那根丝绦,好半天才咽了一口口水,咬着牙不让自己颤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绑了你多久?”

    宇文初看她一眼,将丝绦放在手中理了又理,并不答话。

    “殿下不要我赔礼,那就我绑了你多久,你便绑我多久,如何?”明珠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和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这个人这样的小气,她没事儿惹他做什么?这不是作茧自缚吗?真不想和他亲热,装病也是可以的。

    “你忘了我是要收利息的?”宇文初微凉的手捏住明珠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样一来,明珠的表情和眼神便全部暴露在灯光之下,她涩然而惊恐,嘴唇都发了白,却强作镇定。

    宇文初看得分明,忍不住皱了眉头,她怎会如此害怕他?或者说,她是害怕他会把她怎么样吧?这不像是初涉人事、对房中事茫然无知的年轻女子会有的反应,倒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可是谁敢吓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受宠,这样的傲慢骄娇,谁敢这样对她?所以,只剩下一个解释,她怕他,怕和他做那种夫妻间的事,她不愿意,她不喜欢他。所以才会有那些闪躲和之前的恶作剧。

    他就这样可怕,这样让人厌恶?还是,她还想着宇文佑?一曲十面埋伏奏得杀气腾腾,她虽答应了这桩婚事,心里却是十分不甘心的吧?宇文初瞳孔微缩,捏紧了明珠的下颌,慢慢贴近她的脸,死死盯住她的眼睛,片刻也不肯放松。

    铺天盖地的沉水香,慑人魂魄的眼神,明珠觉得自己逃无可逃,无所遁形,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十分苦难的事,她不敢动弹,生怕就此激怒了宇文初,被他当场就把利息给收了去,只好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眼神显得无辜,尽力放软语气低声道:“可不可以下不为例?”

    宇文初恍若未闻,就连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

    难不成他真的打算这样报复她吗?她不要!明珠眼里忍不住浮起几分恐惧来,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吧?他昨晚那样温柔地对待她,她便忘了他其实也是姓宇文的,宇文家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窗外风渐起,吹得不知是哪里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惊得沉思中的两个人都回了神。宇文初终于松开了明珠的下颌,起身走到一旁的灯影里站直了身子,看着房梁上垂下来的银镂空花鸟香薰球不说话。

    这样沉默着的宇文初仿佛离她很远,和昨夜那个温柔体贴的人比起来陌生得很,明珠有些不安,决意要把主动权夺回来,便稳了稳神,提议道:“已经晚了,妾身伺候殿下安歇吧。”

    宇文初微带了讽刺地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不怕我把你吃了吗?还是害怕我负气而去,夜不归宿,让你失了脸面?”

    他目光清澈,带着聪明人惯有的了然。明珠被勘破心事,忍不住有些脸热,垂了头低声道:“我已经和您赔过礼了。”

    宇文初淡淡地道:“是谁说你与我赔礼,我便一定要受的?”明知她不爱他,不想和他一起,他却始终抱着幻想,谁想这一耳光狠狠抽下来,他终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甘心。

第163章 踢门

    明珠吃了一惊,这是要和她吵,不肯罢休吗?

    宇文初却已经转过身往外走了,颀长的背影挺拔而坚韧,带了几分不肯轻易妥协的意气,另外又多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明珠知道自己应该留住他,不然这场大戏还怎么唱下去呢?她果断地出手了,冲上去拉住宇文初的袖子大声道:“我错了。你不要走!”

    宇文初背对着她站了片刻才缓缓回过身来,看着她勾起唇角,语气很是和蔼地道:“你认错倒是爽快。”

    明珠赶紧点头:“知错能改向来是我最大的优点。”见宇文初的神色缓和下来,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宇文初勾着唇角刚开了个头,就有人在外轻声道:“殿下,奴婢有急事回禀。”

    “我有事,等下再和你说。”宇文初皱了皱眉,将袖子从明珠手里轻轻抽出来,快步走了出去。

    既然笑了就是不生气了,有事就有事吧,总之你是要回来的。明珠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心安理得的靠到躺椅上去摇了摇。却见素兰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脸担忧地道:“王妃,这是怎么啦?都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去哪里?奴婢问了随侍的魏天德,他说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其实很可能就是不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又不是他妈,能管这么宽!”明珠一听,气得要死,不是说让她等着的?居然敢骗她!刚才白白拉他的袖子了!丢死人了。

    素兰见她怒发冲冠的样子,无奈地道:“请王妃慎言。咱们不能让人看笑话的。”这可不是在傅相府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在英王府,说不定外面值事的侍女中就有敏太妃的人,这样不敬的话传出去,会让人怎么想?

    明珠恨得咬牙:“我总不能追着他跑吧?那样我成什么啦?”

    素兰急得跺脚:“您不会找个漂亮的借口吗?兴许殿下就等着您去接他回来呢,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夜里凉,殿下衣装单薄,您给他送披风去,正是贤惠体贴之举。”

    “我不去!”明珠扭过身去背对着素兰,她就不信宇文初去了就不回来了。

    “姑娘,殿下往北边去了!奴婢从外头来,遇到朱长生,他让奴婢劝着您些,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和殿下伤了和气。”素梅闷着头冲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就连称谓都错了。但这也怪不得她,北边可住着那两个女官和一堆姬妾,宇文初不论是去找谁,她们这帮人的脸面都要丢干净了。

    明珠顿时大怒,好个宇文初,她不过和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就敢这样裸地打她的脸。他若是真去了北边找其他女人,这日子也不要过了。想到她因他成了抢人夫婿的恶毒女人,婚后第二天就又要受这种侮辱,实在不可忍受,于是再也坐不住,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别人随便一句话就敢回来乱说!今日若是没有出事就算了,若是出事,看我不要了你的命!”素兰急得瞪了素梅一眼,匆匆抱起一件宇文初的披风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明珠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冲到廊下刚好遇到香篱带了几个丫头走过来,躲避不及撞上了,她被撞得一个趔趄,香篱本来沉了脸要骂人,看见是她便惊得白了脸,跪下去请罪:“奴婢死罪,冲撞了王妃。”

    明珠什么都顾不上,憋着一口气冲出去,门外早没了宇文初的影子,只有李全新带着个人拎着盏灯笼站在道旁,倒像是专程等着她一样的,便冲过去问道:“他是不是往北边去了?”

    李全新看她气得胸脯起伏的样子,略想了一想,道:“是谁和王妃这样说的?”

    明珠已经等不及了,提高声音道:“是不是?”

    “是,但是……”李全新只来得说了个开头,手里的灯笼已经被明珠夺走,只好喊一声:“王妃,天黑路滑,您小心脚下!”

    明珠哪里耐烦去听,只管挑着灯笼,仗着好记性,沿路独自朝着北边院落快步赶去。道路两旁的树上还挂着新婚大喜的红灯笼,下人却是几乎看不见了,唯有两旁树影重重,天上一弯月亮冷冷清清。始终不见宇文初的身影。

    明珠越走越觉得气愤,她想他大概是已经走进其中一个院落了,不管是周女史也好,平女史也好,又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姬妾也好,都是抽在她脸上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简直不能容忍,她今日怎么都要出了这口恶气。

    明珠在一座院子外站住了脚,院子不大,上面写着“枕霞”两个字,这是周女史的居处,院门紧紧关着,里头透出些光亮来,静寂无声。

    宇文初会不会就在这里面?明珠看着那紧闭的院门,想到她们的特殊身份,抬起脚就踹上去。本以为还要再踹两脚的,院门已经“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十分惊讶地道:“你是谁啊。”

    明珠挑着下巴傲慢地斜睨了那人一眼,见是个梳着双螺髻的丫头,便问道:“宇文初在里面吗?”

    小丫头未及答复,身后一人走出来柔柔地道:“周氏复颜见过王妃。”接着穿着湖水蓝衣裙的女子已经屈膝拜了下去,一抹纤腰楚楚动人。

    “起来吧。”看这样子宇文初应该不在这里,不然这主仆俩哪会出来得这样快?明珠眯了眼看向周复颜,周复颜站直了身子,半垂着头,清秀的容颜看上去温纯无害,她的态度也很是恭敬:“殿下并不在这里。妾身不知王妃光临,多有怠慢,还请王妃恕罪。”

    原来是她啊,前世宇文初庶长子的亲生母亲。明珠看清楚周复颜的模样,就认出了人,想起前世时她沉默寡言地跟在江珊珊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很有些堵,更觉得有些丢脸难堪,便淡淡地道:“我并不是有意要来这里的,不过是晚饭吃得多了,睡不着,故而出来散散步消消食,不期竟然走迷了路,所以想要问问路。”

    周复颜半垂着脸,温顺地道:“是。王妃若是不嫌弃,妾便送王妃回去吧。”

    明珠才不要她送呢,便道:“不必了。”

第164章 手滑

    周复颜就又道:“不然,若是王妃走得累了,赏脸进来歇歇脚也好的。”

    宇文初既然不在里面,自己还进去做什么?明珠淡淡地道:“不劳你了,我再走走。”

    周复颜就安静地行礼下去:“恭送王妃。”倒是一句多话都没有。

    温柔安静还知道分寸,难怪当初会在江珊珊的手下还得了宇文初的青眼并生下庶长子,但她就是看她不顺眼!明珠利落地转身顺着另一条路往前去了。心里不是不后悔不该这么冲动,却又有一把火在心里熊熊燃烧,这条路她既然已经走上了,那便一定要走到尽头。宇文初没有打她的脸最好,若是打了她的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周复颜站直了身子,默默地看着明珠的背影,久久不语。

    丫头不解地道:“王妃怎会独自走到这里来?”突然一个可能,惊慌地道:“不好了,会不会是有人在王妃面前挑唆了啊?这可怎么好?殿下本来就不到这边来,之前还想着有了新王妃想必会好很多,谁知新王妃一来就这样,以后您可怎么办?”

    想起那个高高在上,不可攀附只能仰望,冷淡又无情的男人,周复颜酸楚地轻叹了一声,低声道:“莲生,王妃是天之骄女,怎会因为别人随便一句挑唆的话就跑来我这里?定然是有别的缘故。兴许,只是凑巧罢了。”

    “那我们还要不要去平女史那里?”丫头莲生听说没事,就放了一大半心,又忍不住道:“新王妃脾气不太好啊,居然敢直呼殿下的名讳,也不带人,满院子就敢乱跑踢门。她如此强势,日后只怕要没有我们的活路了。”

    “不要管这些闲事。殿下虽然不喜欢我,却也不是不讲道理滥杀无辜之人,只要咱们别惹事,总是能保平安的。”周复颜摇摇头:“多事之秋,咱们还是不要去平女史那里了吧。你这几天没事也别往外走。其他人再有事情过来找我的,一概不理,让她们去寻王妃。”说完进去把院门紧紧关了起来。

    明珠沿着小径走了没多会儿,就听见前头有人在低声说话。女的一个低声道:“殿下气色不错,想必是渴望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所以心情愉快吧?”

    原来他在这里。明珠很想冲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却又觉得没有意思,便站在那里听宇文初要怎样回答。

    “本王身体自来康健,气色好也属正常。”宇文初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云淡风轻的。

    “府里风景这么好,怎么不带着王妃一起出来游玩?您这样独自走到这里,也不怕王妃心中生疑伤心。说您新婚燕尔气色好,您却独自跑出来吹凉风,怎么看都是伤心了。”那女子笑了起来,听上去妖妖娆娆的。

    带不带她的,要这个狐狸精多嘴。明珠大恨,隐然握紧了拳头,却只听宇文初冷冷地道:“这是英王府,谁敢多嘴?”

    那女子轻笑起来:“那可说不定呢。殿下这英王府也是藏龙卧虎的。”月影将两条身影投射过来,俨然是个渐渐靠到一起的姿势。不要脸的狗男女!明珠勃然大怒,轮圆了手中的灯笼就砸了过去。

    砸没砸到的先不管,那女人倒是尖叫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可吓坏我了!”又叫:“别不是有刺客吧?快来人啊!有刺客!”

    接下来就该投怀送抱了吧?明珠板着脸走出去,冷冷地看着那二人,讽刺地勾起唇角道:“不好意思啊,一时手滑了……”本来是要捉奸的,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宇文初和那女人中间隔了一条安静的溪流,不过是月亮刚好从那个方位照过来,看着就像是两个人相偎相依似的。

    那女子穿一身淡青色的素净衣裙,身量颇高,容貌平平,偏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采气度来。她手里拿着明珠刚才扔过来的灯笼,玩味地旋转着灯笼,看着明珠笑道:“美人手滑,倒也别有意味。”

    “美人手滑,倒也别有意味。”只这一句,明珠就察觉这女子有些不对劲了,至少不该是这英王府中的姬妾,正在揣测这女子的身份时,那女子已然念道:“脸傅朝霞衣剪翠,重重占断秋江水。一曲采莲风细细,人未醉,鸳鸯不合惊飞起。欲摘嫩条嫌绿刺,闲敲画扇偷金蕊,半夜月明珠露坠。多少意,红腮点点相思泪。”顿了顿,赞道:“王妃真是风华绝代。不怪得殿下如此上心,和我说着正事也是心不在焉。”

    “牛头不对马嘴。”宇文初的脸色很是难看,声音也十分冷厉:“你可以退下了。”

    那女子一笑,原本平淡无奇的眉眼瞬间生动起来:“殿下利用完了妾身就要赶妾身走,过河拆桥,可不太仗义呢。”

    明珠就算是再笨,也看出这女子和宇文初之间断然不是那种男女关系,倒像是有些朋友互损的意味在里头。但这府里,又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存在呢?自己从前一直都没有听说过的。明珠从来都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当即把她和宇文初之间那点不愉快扔到一旁去,笑着给那女子行了一礼,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你刚才是在夸我吗?”

    “脸傅朝霞衣剪翠,半夜月明珠露坠。虽然知道王妃名讳中的明珠二字并不是这样的,但在下看到王妃的美貌,就觉得只有这两句词最合王妃了。刚才有人神思不属,差点一脚踩到水里去,幸好您来了,不然真是……”那女子笑着将灯笼朝明珠掷过来,明珠连忙去接,她是练过舞的人,身手利落,只一下便稳稳地将那灯笼重又拎在了手里。

    “很不错。”那女子无视宇文初阴沉的脸色,含着笑往溪流另一端的树影中走去,丢下一句:“我叫杜蘅。”

    杜蘅?明珠皱起眉头思索,这个名字很有些耳熟,所以她从前一定是听说过的,但要细想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是想不起来了。

第165章 你看如何

    “更深露重,王妃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明珠抬眼看向宇文初,只见他站在离她不到两尺远的地方,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好像刚才她根本没有干过飞灯笼的那种事似的。

    这人口不对心又矫情,这会儿装着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肯定在憋气。明珠忍不住讥讽道:“殿下有个好总管,吃着下人的饭却操着主人的心,他告诉我殿下将要临幸北苑的美人儿了,让我赶紧来和您赔小心。我一听,好吓人,好害怕,所以赶紧穿过半个王府来寻您,殿下听了这个真相,感觉如何?”

    “朱长生这么和你说?”宇文初皱起眉头来,随即低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

    明珠心里犹有火气:“你不信么?”什么破总管,居然敢给她上眼药。

    “王妃,殿下的披风。”素兰急匆匆从后头追上来,见势头不妙,赶紧把披风递给明珠,巴不得她能顺着这梯子和宇文初一起下了。

    偏明珠就是不想借着这梯子下来,轻轻拨开素兰的手,直直地看着宇文初道:“我不笨,我知道这府里很多人巴不得我闹点笑话出来,例如你那位十分好心体贴的朱总管!我也知道你很聪明,所以虚情假意、绕来饶去的事我就不做了,免得做了让你白白看笑话。另外,我刚才踢了你宠妾的门!反正迟早都会有人告诉你的,不如我先告诉你。”

    “朱长生的事我自会处理。”宇文初示意素兰下去,再往明珠面前走近一步,低声道:“王妃刚才说的,虚情假意,绕来绕去的事是指什么?”

    不管他为什么非要娶她,两个人这桩亲事既然成了就不太可能轻易散掉,为了双方着想,还是把该说的说清楚。明珠见素兰已经退下,身边再无他人,最后一点顾忌也没了,索性拉明了和他说:“我……”

    宇文初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唇瓣,飞快地道:“不要说了。是我不对,不该和你生气。你肯来找我,我其实很高兴。当然,你若不来寻我,我自己也会回去的。”顿了顿,眼睛看向别处,淡淡地道:“那是我的屋子,除非我自己想走,不然谁也别想独占了,你也别想。”

    他让步让得如此干脆利落,倒叫明珠措手不及,她狐疑地看着他,开始还不依不饶的,这么快就想通了?莫非吹冷风真有这么好的效果?宇文初却已经将她手里的灯笼接过去了,再低头轻轻一吹,灯笼里的烛火便灭了,只剩下满地清辉。

    溪水汩汩地流着,夜风从花木上吹过,枝叶沙沙作响,空气里饱含雨后的清新,面前的宇文初身姿挺拔,表情诚恳,眉眼带笑,仿佛之前那个冷脸相对的人并不是他。

    脸皮真厚,翻脸如翻书。明珠微眯了眼,淡淡一笑:“不好意思,你和我道歉我就要接受吗?”她之前和他道歉,他就是这么和她说的吧?

    宇文初笑了起来,轻轻摇头:“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没听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吗?我两者齐全,何况还有殿下这个好老师。”明珠嘴里说着挖苦的话,心情却没之前那么糟糕了,“睚眦必报,锱铢必究,另外还要讨点利息,殿下就是这么做的,之前就一直威胁我来着。”

    “算了,我是男人,不该和女人讲道理。”宇文初仿佛是在自己劝自己似的,伸手去牵她:“但你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你捉弄了我,赔礼都不诚恳的,我就算是生下气又怎么了?”他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道:“难不成你是希望,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你绑了我,那我也该绑了你才好?要不然,现在咱们就回去从头再来?总能分出胜负来。”

    什么叫从哪里开始的就要从哪里结束?什么叫重头再来?明珠往后连退三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成,你已经生过气了,不能再拿这事儿做文章。”

    “是啊,所以咱们就都不提了吧?”宇文初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灿烂,握住明珠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轻声道:“怎么样?”

    满天的月光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化成细碎的波光,明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神荡漾,不敢再看第二眼,暗骂一声臭不要脸的居然出卖色相勾引自己,干脆利落地道:“行。”

    “大吵伤心,小吵怡情,这一局咱俩打个平手,咱们就尽弃前嫌了吧。”宇文初牵了她的手沿着来路回去,不时指一指景色和建筑给她看,走到花园里那个大湖边时,突然停下来道:“听说你想要这府里建座高楼?”

    应该是之前自己和侍女说的话传到他耳朵里了,且这月华台又不是她想建就能建的,明珠不以为然:“不过随意说说而已。”

    宇文初却道:“既然喜欢,那便建一座吧,要与众不同的。”他状似随意地往湖心一指,“就建在那里,起一座高楼,四面临水,前头建个高台,咱们可以在上面纳凉观星,喝酒玩耍,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担心有人看了去。你看如何?”

    你看如何?明珠大吃一惊,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她知道英王府中会有一座高楼,高楼前面会建一座高台,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世,这高楼和高台只是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而建起来的。她咽了一口口水,强笑着道:“听上去很不错,但这高台叫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宇文初看她一眼,微笑着道:“就叫月华台如何?”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建起来的还是要建起来,明珠有些感叹:“甚好。”

    宇文初见她应和,兴致勃勃地指给她看:“咱们不修曲桥,只在这里建个码头,要过那边去都要划船才能去……如此,就没有人能打扰我们的清净了,你可以在这上面跳舞奏琵琶。”宇文初开玩笑似地道:“如同那天从夜里你在临空回廊跳舞一样,想怎么跳都可以,既不用担心灯笼会把楼板烧坏,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更不怕吵着别人。”

第166章 叫你端着

    这样说得头头是道的,就连细微处也说得这般认真精细,并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胸有成竹、早有成算,明珠忍不住问道:“殿下是什么时候想起要建这座高楼的?”

    宇文初笑了笑,道:“就是方才。”

    明珠不信,他为了她一句话就要建造月华台,那么前世他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而建造月华台的呢?心里颇不以为然,却作了笑意盈盈的样子道:“只是方才一瞬间的功夫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建,还挑不出半点毛眼来,可见殿下真是有才,妾与有荣焉。”

    宇文初看着她道:“只是与有荣焉吗?”

    那还要怎么样?嫌她马屁拍得不够响亮?明珠一笑,涎着脸福了福,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如此雄才大略当世罕见,妾身实在是太佩服了。”语气里的嘲意遮都遮不住。

    宇文初明明听出来了,却半点不介意,伸手将她扶起,笑道:“这话比之前说得更好听,走吧,夜深了,回去歇息。”

    看来他是不会把真话告诉她了,明珠也不在意,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回了住处。

    院子里一片肃然,香篱还在地上跪着,身后还跟着几个抖抖索索的小丫头,素锦几个一脸愁容,看见明珠和宇文初进来,先是欢喜,接着又愤怒地看向地上跪着的香篱等人。深恨香篱作妖,故意跪在这里给殿下看,败坏明珠的名声。

    宇文初却是不在意的,恍若不曾瞧见一样地从香篱等人面前走了过去,明珠也不在意,院门都踢了,还在乎这个?淡淡地道:“刚才不是你的错,起来吧,自己去领点药酒揉一揉。”

    “是。”香篱又默默行了一礼,领着人退了下去。

    进了屋门,明珠由来就是一阵紧张,生怕宇文初再和她算旧账,幸亏宇文初并不多话,直接就去盥洗了。她松了一口气,也叫人伺候她去盥洗,洗漱完毕,素菊端了香膏上来替她搽脸和手脚,轻声提醒道:“王妃要小心香篱,王妃并不曾说过要降罪她,她就一直跪在那里不动,这是委屈给谁看呢?”

    明珠不以为然:“知道害怕总比不把我当回事的好。她乐意跪就跪吧,膝盖又不是长在我身上,疼也不是我疼。”

    素菊不明白,素梅要忙着将功折罪,忙道:“她冲撞了王妃,就该跪下请罪,直到王妃说让她起来才能起来,这是她做奴婢的本分和规矩,就算是殿下问起来,她也占不着半点理。王妃赏她药酒,不追究,那是王妃大度不计较,她应该感激。如若她不当回事地我行我素,冲撞了王妃还不知错,那才叫不得了啦。”又狗腿地朝着明珠讨好地笑:“王妃,奴婢说的没有错吧?”

    明珠懒洋洋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素梅一个哆嗦,脸都白了,讪讪地道:“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因为刚好看到殿下往那边去,朱长生又那样说,所以……”

    “这件事不提了。”明珠点着素锦和素菊道:“你们俩,让你们看门户,你们倒好,一会儿的功夫就忘了你们是谁的人。是不是他再问两句,你们就要把我吃过些什么,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怎么想的做的,都尽数说给他听了?”

    素锦和素菊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颤着声音道:“殿下问起来,奴婢们以为无伤大雅,所以就说了。”实在是英王殿下太厉害了,三言两语的,她们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明珠对着镜子照了照,头也不回地道:“记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素锦和素菊不敢多话,以头触地应是。

    明珠又问:“我走后,有谁进过卧房?殿下是隔了多久才起身的?”

    素锦和素菊齐齐答道:“没有人进过卧房,殿下约莫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起来了,之间香篱听见里面的动静曾出声问过要不要伺候殿下起身,殿下没有出声。”

    那么是谁帮宇文初脱身的呢?要不是他自己本领非凡解了绳子,那就是在这暗处藏了所谓的死士、暗卫。明珠皱了皱眉,忍不住抬眼在房梁深处和帐幔深处看了又看,却又觉得,如果这些人真的藏在那里,宇文初刚才岂不是脸都丢干净了?所以他才特别生气?

    “王妃,殿下已经歇下了。”有侍女进来提醒,明珠只得起身进了卧房。床上的帐幔放下一半,卷起一半,宇文初靠在床头上就着羊角宫灯在看书,看到她过来就放下书朝她温柔一笑,完全是尽弃前嫌、握手言和的模样。

    明珠假装不经意地瞟了眼之前她绑他的那两处床柱,床柱光滑如新,并无半点破损,所以他用暴力将床柱拉断再逃脱的推论是行不通的。那就只剩下暗卫帮忙一途了,可是他这么爱面子的人,真的会让手底下的人瞧见他的窘样吗?如果真的有,人藏在哪里呢?

    “王妃是在找这个么?”宇文初笑眯眯地从枕头下摸出那根丝绦来,对着她晃了晃。

    明珠顿时脚下一滑,紧张地道:“咱们已经说过这事儿到此为止了,谁再提谁就是小狗。”

    “当然是到此为止了,不然你以为我想怎么样?”宇文初十分奇怪地示意她看向丝绦,说道:“我是看王妃有些心神不宁,担心你睡不着觉,所以特意告诉你,丝绦在这里。你若不放心,可以烧了它。”

    明珠接过丝绦,飞也似地看了一眼,不由一片茫然——丝绦完整无损,并没有割断或者烧断的痕迹。他究竟是怎么脱身的?这个男人,太让人难以捉摸了。她实在是很想问个究竟,却又不敢再提,只好委婉地道:“我听说咱们府里有好些很厉害的暗卫,来无影,去无踪的。是不是?”

    宇文初了然一笑,慢悠悠地道:“是,但没人敢私自进这屋子里来。”

    明珠见他一副“你想知道我怎么脱身就赶紧来问我”的表情,偏就不问,俯身吹灭了灯。叫你端着,憋死你。

第167章 梦

    帐子里一片黑暗,明珠紧张地把手交握着护住胸前,竖起耳朵倾听一旁宇文初的动静。床铺沉了一下,丝绸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宇文初轻轻翻了个身,虽然看不见,明珠却知道他现在是面对着她的,于是少不得有些紧张地组织拒绝的词语——这话既要说得好听占理,又要坚决……明珠默默念着,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慢慢地挪将过去。

    黑暗里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放在她的脸上,指尖温热,分外温柔,明珠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就抓紧了衣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婉转些:“好累啊,头晕眼花的……”

    “累就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想你了。”宇文初轻柔地抚了她的脸颊两下,叹口气,收回手翻过身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传出舒缓轻柔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那许多想好了的话就都堵在了明珠的喉咙里,他只是想她了!明珠睁大眼睛盯着宇文初的背影,想要努力看得更清楚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沉沉睡了过去。

    兵器敲击在铁甲上的声音冰冷而清脆,每一下都像是砸了心尖上,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和大火烧过皮肉的焦臭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几只乌鸦盘旋着飞下来,旁若无人地在碎得不成形状的尸块上啄食着。

    明珠看见自己奔过去,徒劳地赶着那可恶的乌鸦,乌鸦却并不怕她,往往是她刚把这只赶走,那只就又落了下来,继续啄食着地上的尸块。乌鸦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发出粗噶难听的“呱呱”声。

    心脏猛然一阵抽痛,就好像是谁抓住了它,狠劲地捏,她痛得跌倒在地,气若游丝,远处传来讽刺的嘲笑声:“那不是傅明珠吗?傅氏全族倾灭,她怎么还好意思活着?她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不是的,不是她贪生怕死,她只是大仇未报,尚有老母幼侄要护,所以她才活着,她并不是想要苟且偷生。她扑倒在地,十指抓进泥土里去,泥土吸饱了鲜血,成了黑红色,一用力,黑褐色、带着腥臭味儿的液体便顺着指缝流出来。

    那是傅氏族人的血!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不远处有半张脸,脸上有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饱含悲悯却又充满愤恨痛楚。那是三哥的脸,被巨型床弩射得粉碎的三哥的脸!

    她忍不住大哭起来,踉跄着爬过去想要把三哥抱在怀里,一只手却抢在她前面抓住三哥的头发把三哥提了上去。

    “看见没有,这就是傅氏逆贼的下场。”宇文佑冷笑着,用力将三哥的半边头颅往远处扔去,一条饿狗“哈儿”一声叫,叼起来就跑。

    她疯了似地从后面追赶,却总也追不上饿狗的速度,她只好去求宇文佑:“求你把三哥还给我,他已经成那样子了,他没对不起你,你就发发慈悲吧。”

    宇文佑笑得冷漠而残忍,他问她:“凭什么呢?就凭你是我仇人的女儿,就凭你任性妄为,毁了我的姻缘和一生?”

    是了,他是恨她的,他那样的恨她,那样的恨傅氏,当然不会大发善心。她扬起匕首,带着满腔的恨意用尽全身力量往宇文佑身上刺去,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他劈手推倒,匕首刚好刺进她的左胸里。冰寒刺骨,痛不欲生。

    她仰面向天,睁大眼睛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于是很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沉不住气,她倒是死得痛快了,母亲和侄儿怎么办?他们都还指望着她呢。

    一双绣满了夔龙纹的黑色锦靴停在她面前,饶是满腔血腥,她也闻到了悠长甘凉的沉水香味道。她吃力地朝那个人看过去,看到宇文初垂眸看着她,无喜无悲,眸色暗沉。她依稀记得他和敏太妃跟傅氏是没有仇怨的,她抱了一线希望朝他伸手,想要求他救救母亲和侄儿。

    他却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道:“你现在后悔了?来不及了。”

    江珊珊穿着亲王正妃的华服,踏着一地血腥,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精致的凤头鞋踩在她的手上,鄙夷而轻蔑地道:“叛臣逆贼之后,也敢狐媚?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傅明珠吗?你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镶珠绣金的凤头鞋碾过她的手,踏在她心口上的匕首上,用力往下踩。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不甘心地大叫了一声:“不!”她还不能死,她死了父母兄长和姑姑他们怎么办!她不甘心着,身体却渐渐地僵硬冷却下去,一只乌鸦朝她飞过来,冷硬的喙无情地朝她的眼珠子啄了下来。

    “醒来,醒来!你是在做梦,你被梦魇住了!傅明珠,快醒来!”有人用力拍打着她的脸颊,是的,她是在做梦,她明明不是这样死的,她明明已经重新活过来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明珠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抓住拍打她脸颊的那只手,用力撑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使劲把眼睛睁开。

    满室氤氲,羊角宫灯在床头散发着明亮温暖的光,大红的帐子上用金线绣满了百子图和莲藕,宇文初披散着中衣,敞着胸怀,皱紧眉头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只是一个梦而已。

    明珠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跌坐回去,下意识地蜷起双膝,紧紧抱住双膝,将下颌放在膝盖上。只是一个梦而已,她的心却擂鼓似地一直剧烈地跳动着,始终慢不下来,当初被毒簪刺入的那种冰冷寒凉和痛楚越来越明显,痛到不能忍受。

    “你还好吗?”宇文初有些害怕地捧住她的脸,尽量把声音放到最温柔:“你看着我,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

    明珠努力想要看清他,却觉得他越来越模糊,她用尽了全身力量也只能说出一句:“我,我心疼。”她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头倒在他的怀里,她听见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乱了节奏,又听到他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起来,声音嘶哑粗噶,很是难听,然后许多人涌了进来,帐幔被挂起,凡是能点亮的灯都被点亮了。

第168章 中毒

    “傅明珠,不许闭眼,醒着,你要醒着!我不许你睡过去!”宇文初的手抓得明珠的手生疼,她很想回答他,却觉得实在没有力气了,她模模糊糊地想,不知道他是否听见她在梦里都说了些什么?

    她尽力想把眼皮撑开,但是眼皮越来越沉重,脸上传来一阵剧痛,宇文初在掐她的脸,她气愤地骂他:“居然敢掐我,我一定要……”

    要什么呢?她想不出来,心口又是一阵抽痛,痛到什么都不知道了。

    宇文初张皇失措地抬起头来,仓惶地看向四周的人,颤抖着嘴唇想问一脸惊恐的素兰点什么,又飞快地转过头看着窗外大声吼道:“唐春来!唐春来!你即刻滚过来!不然我杀了你!”

    赤脚散衣的唐春来被人拖拽着扔进门来,顾不得别的就先爬过去给明珠号脉查诊,随即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方子:“两碗水熬一碗水,大火,越快越好。”然后回头看着宇文初低声道:“是紫洋黄中毒。幸亏不太严重,不然此刻已经没有人了。”

    宇文初闭了闭眼,咬着牙道:“传我的令,厨房里和这屋子里伺候的,全部一个不少地全部看管起来!”他满头大汗,背部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他不敢想象,新婚不过两日,他还在前夜那个旖旎的美梦中没有清醒过来,他还在昨夜她的无情捉弄中伤神,又为自己孩子气的赌气觉得丢人,她却差点就要离他远去了!一时间,那些捉弄和赌气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比不上。

    “中毒原因一时半会儿不能查出来,若王妃是清醒着的倒还好,可以问她吃过用过些什么,但王妃昏睡不醒,有些话也不好得问。”唐春来斟词酌句,说得含含糊糊的。

    宇文初明白他的意思,昨天明珠和他一起去宫中拜谒两宫太后和幼帝,接触过的很多东西都是不可控制的。更不要说,有一段时间明珠还曾经独自去面见了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完全没有理由要害明珠。她已经没有了儿子,明珠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她不至于因为不满意他就毒死自己的心肝宝贝。

    至于在母妃那里么,她吃过的东西他基本都吃了,还有那盏青凤髓,也是他亲手递给她的。宇文初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头,究竟是谁?谁这样的狠毒厉害?谁的手伸得这样长?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只要明珠出事,英王府和傅氏的联姻立刻就会好事变坏事。

    能从中得到好处的人很多,昭阳宫那对母子?江珊珊?不,昭阳宫虽然嫉恨,却不可能在刚发生了驼峰羹事件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出手,那无异于自取灭亡。江珊珊?他自问英王府还不至于堕落到这个地步,可以任由一个女人这样兴风作浪。

    一定有一个人,藏在这背后,不动声色地搅动这一切,做一个很大的局。宇文初冷静下来,将目光投向已经微微透亮的窗外,那边,在遥远的边境,那位手握重兵的皇叔中山王,就像一只巨大凶猛的怪兽,安静地躺在那里打盹,好像是睡着了,实际上每件重要的事情中都有他的影子。也只有他,才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才能在不动声色间操纵这许多事情。

    看似清心寡欲的人,看似与世无争,只想遵守先帝的嘱托,克己奉公地牢牢守住宇文氏的锦绣河山,扶植闵氏和傅氏打擂台、搞平衡,务必不让傅氏专权乱了朝纲。实际上呢,闵氏和傅氏斗得两败俱伤才是皇叔最希望看到的结局吧。而自己,正好是这个原本平衡的两后相争的局面中,突然跳出来的那个不安定的因素。

    宇文初想,如果换了是自己,会怎么做?当然不能任由别人把自己精心设计多年的局给打破了。那么现在局势未明,对于中山王来说,他如果一直保持中立,没有露出真面目,那么他就会一直安然无恙,隐藏实力的同时得到更多人拥护和声望。相反,一旦他暴露出真面目,他立刻就会遭到傅氏和闵氏的联手对抗。

    因此,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他们中间挑拨离间,让他们内斗内耗,如此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如果明珠死了,自己也好,傅氏也好,闵氏也好,都会为了洗清罪名或者是要抓出真凶而竭尽全力,难保不会揪出中山王。所以不如不轻不重地来那么一下,既不至于让他们竭尽全力去深挖,也会加深他们之间彼此的猜疑。

    真的要感谢上天,不是闵太后出手,也是在这样特定的情况下才能让中山王不敢肆无忌惮,不然明珠一定没有了。自己还不够强,不够强……宇文初烦躁起来,咬着牙叮嘱小太监魏天德:“你即刻入宫,去见太皇太后,就说王妃病了,请她老人家让慕姑姑过来看一下。”

    手底下的人全都有条不紊地去办事,素兰白着脸端了药汤进来,轻声道:“殿下,药好了。孟先生也来了,就在外面等着的。”

    宇文初接过药碗,冷冷地看着她沉声道:“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只留了你么?”

    素兰摇头。

    “那是因为王妃最喜欢你,最信任你。你不要让我失望。”宇文初给明珠喂药:“你替我好好守着她,我忘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你有外心,我会赏你一张渔网和一把利刀。你懂?”

    凌迟之刑谁不懂?素兰咬着牙关道:“奴婢懂。”

    宇文初喂好药,小心地替明珠盖好了被子,走到外间和孟先生商量应对之策。素兰跪在床前,紧紧握住明珠的手,小声问坐在一旁发呆的唐春来:“唐大夫,我们王妃很快就会醒来的吧?”

    唐春来愁眉苦脸地道:“谁知道呢?也许明早就醒过来了,也许要好几天才能醒过来,毕竟这种毒药,是十多年前才从海外传过来的。我能解已经很了不起了,王妃是运气好刚好遇到我会解。”

    能醒过来就好。素兰叹了口气,暗想道,如果王妃不是嫁进这英王府来,说不定还不会中这什么毒呢。

第169章 坦诚

    长信宫中,太皇太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急急地喊了一声:“阿觞!”

    “娘娘怎么醒了?”慕姑姑从殿外疾步而入,上前扶她坐起,又在她身后塞了个迎枕,倒了一杯温开水奉上。

    太皇太后沉默地喝了几口白开水,又靠在迎枕上养了会儿神才道:“我刚才梦见先帝了。”

    慕姑姑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不过是梦罢了。先帝已经去了好几年了。”

    太皇太后闭着眼睛轻声道:“先帝问我,周氏是怎么死的。又说,有朝一日总会有宇文氏的子孙会来替他出这口气。”

    慕姑姑问道:“那么娘娘是怎么回答先帝的呢?”

    太皇太后的唇边浮起一层冷笑:“我当然是告诉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周氏没有那个福气,他却偏要给她那么多的富贵,她受不住,所以只能去死。”

    慕姑姑宽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娘娘比谁都过得好,就不要再想这些了。”

    太皇太后有些悲哀地将手掩住眼睛:“不,我过得不好,我很累,我想我的通儿。他若是活着,哪里需要我这个老妇如此操劳?一群孤儿寡母……这大好河山,谁不想要?”

    慕姑姑看到太皇太后指缝间晶莹的泪光,幽幽叹了口气,劝道:“娘娘切莫如此想,多少人羡慕您还来不及呢……”

    忽然殿外传来宫人压抑的声音:“姑姑。”

    这时候来寻,必有要事。慕姑姑安抚地拍拍太皇太后的手,起身走到外面,片刻后快步回来,轻声道:“娘娘。”

    “出什么事了?”太皇太后警觉地坐起身来,经历过先帝薨逝,再经历过独子骤死,已经没有什么能吓得住她了。

    “是姑娘。”慕姑姑道:“英王派了身边的小太监拿了印信进来,说姑娘生了急病,想让奴婢去看看。”

    “什么急病?”太皇太后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遍:“那孩子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她能生什么病?”

    慕姑姑怕吓着她,便折中道:“说是心疾突发。”

    “宇文初是怎么照顾她的?!”太皇太后的唇角骤然耷拉下来,正要发怒,慕姑姑忙道:“娘娘千万忍住!”

    太皇太后忍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怪事越来越多了,也罢,你去替我看一看。不要让别人欺负了我的孩子。”

    慕姑姑火速收拾了东西,再命人悄悄去宣了最得信任的江太医,轻车简从朝着英王府而去。

    宇文初在迎晖堂外迎着了她,简要地把经过说了一遍。慕姑姑越听越心惊:“找不到中毒的原因?”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宇文初,轻声道:“王妃昨日在太皇太后那里不过是喝了一碗补气益血的甜汤,汤是我亲手呈上去的,也是我亲口尝过的。”

    宇文初点点头,坦诚地道:“她在我母妃宫里也吃了不少东西,回来后更是吃了不少,真论起来,我母妃和我府里也脱不掉干系。”

    慕姑姑见他处置得当,态度也很坦诚,心里踏实了许多:“我相信此事和太妃娘娘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也不可能是宇文初,他不可能千方百计地把明珠娶进门来就是为了毒死她,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事,今天这事换了个胆子小没担当或是心虚的,大概就会捂着藏着,耽误了病情不说,经过几拨人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时也会完全变了味道。多亏宇文初周到细致又胆大有担当,第一时间就把她请了来,大家当面说清楚。

    江太医给明珠看过,又和唐春来探讨过后,得出了和唐春来一样的结论:“紫洋黄毒性剧烈,若是从口而入,既快且烈,挨不过一刻钟就要发作。但听侍女讲,王妃昨夜睡前还很精神,可见这毒是缓慢发作的,并不像是入口之后急性发作的样子。因此下官以为,不见得就是从饮食里下的,不如从王妃平时用的器具和起居接触过的事物来探查,兴许更能找到蛛丝马迹。”

    慕姑姑皱眉道:“其他事情都可以暂时缓缓,我只关心,人可有大碍?什么时候能醒?”

    唐春来高兴地道:“我刚才和江太医探讨过了,一致认为救治及时,王妃没有大碍,约莫明早就能醒了。”

    救治及时,好像是恬不知耻地给他自己脸上贴金,其实是在为他的主子英王解释说明,表示英王本人是多么的看重新王妃,请太皇太后和傅氏放心。

    慕姑姑心里明白得很,先让人自己从宫中带来的珍贵药材交给英王府的人,再恭敬地请宇文初借一步说话:“这件事总不能就这样白白算了,该查的一定要查,谁敢动手,那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宇文初沉声道:“自是一定要查的,就算是不给太皇太后和傅相交代,我也要给明珠一个交代。只是我左思右想,这件事还是不要外传出去的好,不然恐怕会扯出许多不该扯的事来。”

    人心最可怕,特别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明珠中毒,在别有用心的人的解释下,可以有很多种版本,譬如是闵太后母子动的手;譬如是敏太妃不喜欢明珠动的手;还可以是太皇太后因为忌惮而一手演的好戏。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是他们想要看到和听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若无其事,让真正的凶手无所适从。

    慕姑姑十分赞赏:“殿下真是英明。就依您所言,我回去后会禀告娘娘,压下此事。”

    宇文初送慕姑姑归来,这才发现自己衣冠不整,不必说发髻未曾梳过,里衣更是皱巴巴的,随手拉了披上待客的外袍也是昨天穿过的。

    这可真是,他苦笑了一回,就连皇父和皇兄薨逝时他也没有这样狼狈过,只因那时他早就知道皇父迟早要走;皇兄虽和他手足友爱,却也是防着他的,他老早就知道了皇兄暴病而薨,却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宫中的宣召而不敢入宫,更不敢表现得自己已经知道消息。

    所以人前人后他都表现得完美无缺,唯有她,他拉起明珠的手握在掌中,唯有她让他乱了分寸,不惜早早就把自己暴露在对手面前。所以她今天中的这毒,纵然是因为她是傅氏女儿的身份,同时也是为他受的。这么娇滴滴的人儿,想必是痛坏了。

第170章 果脯

    阳光透过窗棂,调皮地洒落在帐幔上,照得整张床都金碧辉煌的,明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手盖在眼睛上想要伸个懒腰,刚一动却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疼,便哼哼道:“素兰。”

    “你醒了?”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扶起来靠在迎枕上,宇文初侧坐在床边看着她,双目布满血丝,衣饰却十分整洁喜庆,端稳如松。

    难为他能这样守在她身边,想必是害怕她就这样死了他没法儿交待吧。明珠打量了宇文初一会儿,突地笑了:“对不住了,害殿下也没睡好。”

    宇文初也随之一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珠按按左胸,俏皮地道:“殿下待我如此的好,它哪里还能不舒服,真是舒服极了!”

    宇文初的笑容浅淡了些,语气却要有力了许多:“我想也是。”

    素兰一脸喜色地端了药上来,先就道:“王妃,这药不苦的。”

    明珠皱了脸,咬牙:“不喝,我好好儿的,喝什么药!”她还只当是自己重生而来的后遗症,只当是心病,什么药都不能治。

    素兰为难极了,欲言又止地看向宇文初。宇文初接过药碗,道:“你去把唐春来叫过来,就和他说王妃醒了。”言罢把药碗放到明珠嘴边,严肃地道:“喝了吧。”

    明珠皱起眉头闭紧嘴,只管摇头,含糊不清地道:“我是好的,不用吃药。”

    “你自己喝还是我来灌?”宇文初指指桌上装满了果脯的银碟,不紧不慢地道:“自己喝呢,就有果脯,若是要灌呢,就什么都没有。”

    明珠瞪他,他丝毫不退步,淡淡地道:“我数到三,你若还不自己喝,我就要灌了。”

    “我会拼命反抗的,我会把药打翻的。”明珠威胁着要往床的深处躲,却被他劈手抓住足踝,刚想要用力蹬去,宇文初却低头含了一口药汁,俯身朝她贴过来。

    原来他说的灌是这样的!有这样的人吗?她还病着,刚醒过来他就想占她便宜,真是衣冠禽兽!明珠悲愤交加,大喊一声:“停住!我还病着!你怎么就做得出来?”

    宇文初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牢牢按住她的肩头,低头要吻下来。离得近了,沉水香的甘凉悠长和药的苦味儿交缠在一起,无端令得明珠有些心悸害怕。她再顾不得别的,用力托住宇文初的脸,说道:“我自己喝。”

    宇文初不理她,继续往下。明珠闭了眼睛疾声道:“我错了,你是为了我好,我居然错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那“驴肝肺”三字愤愤不平,活生生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话音未落,宇文初已经含住了她的唇瓣,霸道地挤开她的牙齿,将药汁哺了进去。苦得要命,明珠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只管将舌根堵住喉管,含着药汁不想下咽。宇文初耐心得很,游鱼一样地挑逗着她的舌尖,手再恶意地往她的腰肢和胸前捏上一捏。

    “你这个……”明珠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住开口要骂,那药汁便顺着喉管流了下去,顿时苦得皱成一团。

    宇文初一笑,不紧不慢地卷住她的舌尖,有滋有味地吮吸起来。明珠实在是怕了他,差不多是用哭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自己喝还不成吗?”

    “早知道我是衣冠禽兽,还非得不听话。你这样儿,很容易让人误会你其实就是想要我这样喂你吃药。”宇文初这才坐起身来,微笑着递了药碗过去,明珠红着眼睛,恶狠狠地仰头一口饮尽,苦得想要问候某人的祖母,嘴里却被塞了一颗甜甜的果脯。

    果脯制得极美味香甜,被苦味儿压得麻木了的味蕾猛然爆开,渐渐回甜过来。明珠几乎就要忍不住心满意足了,再看一眼旁边淡定的宇文初,就又忍不住的恨:“谁耐烦要你喂!就算是要吃肉,也要养肥了才能吃呢,哪有像你这样的,人家病得半死不活的,就敢上下其手……”

    “你说得很对,要先养肥了才好吃,不过病美人也别有滋味。让唐春来进来吧。”宇文初眼里露出几分笑意来,低声提醒明珠道:“要养肥之前,得先看好病。不然病歪歪的怎么好养肥?就算是想反抗也没有力气不是?”

    唐春来垂着头走进来,先告了罪才给明珠号脉,又细细看她的唇色和舌头。明珠颇不以为然,要说这心悸心疼,她刚重生那会儿夜里做了噩梦也会疼醒过来,从来就没有服过药它就自己好了,虽说没有哪一次疼得像这样厉害,但也不会是什么大碍。

    宇文初的神色却很凝重:“如何?”

    唐春来躬身道:“王妃的症状轻了许多,再服两副药就没有大碍了。”

    明珠暗里翻了个白眼,她明明已经好了。

    素兰给唐春来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家王妃吃药很怕苦,唐春来一笑,道:“之前药苦是因为里头有一味解毒的药必须要重用,如今王妃既然已经醒了,那就可以减量,再加几味调味的药进去,就不会这样苦啦。”

    “解毒?”明珠立即抓住了关键词,“这是什么意思?”

    唐春来有些诧异,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向宇文初,宇文初道:“药方写好就呈上来。”

    “是。”唐春来退了下去,素兰收拾了药碗也跟着退了下去。

    屋里重新又只剩下了夫妻二人,明珠看向宇文初,强笑道:“唐春来是什么意思?”

    宇文初垂眸看着她轻声道:“就是你听见的意思。”

    明珠愣了片刻才确认:“我中毒了?”见宇文初没有表示反对,就往他身边凑了凑,仰着头兴奋地道:“有人对我下毒?那是谁?”中毒这种事居然也落到她身上了?果然是因为她重生之后改变了很多事情,所以人家居然也瞧得上她,陷害她毒杀她了吗?看来她现在还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的,至少碍着人的眼了!

    宇文初皱了皱眉,她这模样看上去怎么像是有点兴奋呢?难道不该是惊吓得不得了,再扑到他怀里哭得山摇地动的吗?

    明珠见他不回答,继续追问道:“那你要怎么办?可不能轻饶了那个人!”

第171章 什么仇

    宇文初清晰地看到明珠眼里闪着的亮光,就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自以为很淡定很不在乎,其实满满都是“你必须把我看得高于一切,不然有你好看”的渴望。不及细想,他已经捧住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是我的妻,谁敢动你便是我的死敌。你放心,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因为我会找到那个人,再狠狠地虐死他。”

    如果确认那个人果然是中山王,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他要变强,变得很强,这样才能护得住她,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就那样离他而去,他却束手无策。那种感觉太可怕了,若是活人和他相争,他还可以和对方拼命,但死亡来临,他却连拼命都找不到方向。

    明珠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宇文初的话。这个男人呢,不管他内里是多么的黑,至少前世时她是亲眼看到他把他的亲人妻妾子女都保护得十分周全。于是她很是感动地道:“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宇文初收回思绪,笑道:“可我不放心……你做了什么梦?怎会要打要杀的?我好像听见你喊谁来着。”

    明珠立刻奸诈地道:“梦而已,已经忘了。”见宇文初似是还要追根问底,赶紧主动出击:“杜蘅是谁?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耳熟啊。”

    最有力的防守就是反击,她不想给他知道她的梦境,也不想给他机会去追究她都在梦里叫过些什么人的名字,那就只有去追究杜蘅这个人了。

    宇文初目光微闪,盯着明珠笑道:“你不是看见了吗?杜蘅就是她。”

    想含糊过去是吧?明珠一骨碌坐起,抓住他的衣服,目光炯炯地道:“我当然知道是她,我问的是她是什么人?你怎会跑到那里和她私会?”杜蘅这个名字她绝对是听到过的,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想知道——既然不是英王府中的姬妾,怎会在深夜出现在英王府北苑?出现也就出现好了,还需要让宇文初借着和她生气的机会悄悄跑去相见?他们要遮掩什么?这中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越接近,她就越觉得宇文初和她以为的那个人不一样。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碰巧遇上的,她喜欢胡说八道,你不要理她。”宇文初将明珠的手掰开,起身作势要走,明珠岂能轻易就放他走,往前一扑死死缠住他的胳膊,撒娇撒赖:“你丢下我半夜跑去私会她,还和我说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哄谁呢?我又不是傻子!你快说,是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这样生龙活虎的,看来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了,宇文初饶有兴致地看着紧紧抱住他胳膊的那两只粉嫩手臂,问道:“若是呢?你要如何?”

    明珠立刻恐吓道:“那她就要倒霉了!竟然胆敢在新婚期间来勾引你,简直就是打我的脸,那就别怪我给她打回去!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以后远远看到您就绕道走,不敢过来!”

    宇文初半点不见生气,也不挑剔责怪她善妒不守妇道,反而挑眉一笑:“所以你其实是在吃醋?”

    谁耐烦吃他的醋?明珠抱得更紧了,仰着头装娇撒赖:“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你是我的!”

    “说起来,你踹周氏院门这件事,果真是骄横得够可以。”宇文初笑笑,居然重又坐了下来:“我其实很想知道,若我当时真的在周氏那里,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明珠皱眉道:“你是这种人吗?那是和我一样的笨人才会做的吧?殿下是聪明人,又怎会在明知我性情顽劣的情况下还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这会儿倒聪明起来了,知道迂回婉转。”宇文初失笑不已:“按你的想法,是想要把这府里的女人都弄走才满意吧?”

    明珠赶紧跟进:“那你答不答应呢?”

    “我若是不答应呢?”有一处褶皱总也不能抚平,宇文初便两只手拽住了使劲一抻。

    明珠原本也没指望他会答应她,心里正揪着的,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便低声嘟囔道:“不答应就不答应呗,衣服跟你有什么仇。”

    “衣服当然跟我没仇,你跟我有仇。”宇文初道:“你既不肯伺寝,也不许别人沾光,哪有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

    明珠理直气壮的道:“就凭我也只有你一个!我能做得到的,你为什么不能做到?”今生是今生,原来的那些当然不能算,所以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

    宇文初严肃地想了她一会儿,突地绽开笑容:“王妃这个提议很不错,是不是本王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人,你便也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

    明珠冲口而出:“那当……”

    宇文初抬手止住她:“想好了再说。不要赌气,不要着急。夫妻有很多种,你想做哪种?”

    她当然明白的,有相濡以沫的,有互相怨恨的,有互不搭理的,也有做交易一样的。有可能他永远都只是他,她也永远都只是她,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享,大难临头就各自飞走。但重活一回还是过得那么惨,似乎总是有点不甘心。明珠轻声道:“好不容易做了夫妻,戚戚相关,我们还是尽力做一对好夫妻吧?”

    宇文初握住她的手,很是欣慰:“你能这样想很好。”

    明珠也十分诚恳地反握住他的手:“殿下,您现在是想好好和我过日子的吧?”

    宇文初道:“不然我花那么多心思娶你做什么?娶个仇人进门来天天生气么?”

    “那你不要去找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好么?就算是你觉得总对着我一个人会烦,也先请你忍过这几年,等我生了孩儿再随你高兴。我一定不会再去踢你小妾的门,当然你不能由着她们以下犯上,嫡庶规矩还是不能乱了的……”明珠觉得这是最折中最诚恳的建议了,她也必须要给他提个醒,她是坚决不能像江珊珊那么贤惠地容忍庶长子出现的。

第172章 故事

    敢情他的作用就只是生孩子?宇文初的脸色倏忽变了几变,呼地站起身来指着明珠,看到她那十分诚恳且又无辜的眼神,只好恨恨地道:“傅明珠,你不要仗着自己生病就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明珠才见他翻脸,立即将手举起颤巍巍地放在左胸上捂住,往床上一躺,可怜兮兮地喊素兰:“素兰,我心口疼,好疼啊,就快要疼死了……”不管为什么他要生气,反正先装病就是了。

    怎么才结婚这两天,就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这两人好起来蜜里调油,没事儿就不停地打嘴仗,每一句话都轻松不下来。素兰在外间正听得心惊肉跳的,闻言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小猫叫唤一般地低低应了一声,手扶着门框,不敢进来招人嫌。

    “哎呦,怎么这样疼?我不行了,真的要死了。”明珠装腔作势地哼唧了两声,悄悄瞅了一眼宇文初,见他紧绷着下颌,阴沉着脸瞪她,就又赶紧收回目光,将头埋在枕头间,打两个滚,低声哼哼:“哎呦,好疼,好疼,要疼死了,真正心如刀绞。”

    真是无赖又无耻,宇文初给她气得笑了,手指虚点了她几下,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素兰见他出来,赶紧松手让到一旁,低着头行礼,小声喊道:“殿下。”

    宇文初停下脚步看向素兰,恨恨地道:“给我看好她,不许她胡作非为,不然你们等着好看!”

    素兰赶紧飞奔进去,抓住明珠的袖子哀叹道:“王妃你又在闹什么?好不好的,你非得把人给气走。王爷守了您整整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你好歹也说声谢,哪有这样无事生非故意挑事的?您是嫌日子太好过了么。”

    明珠翻过身仰望着帐顶,懒洋洋地伸个懒腰,道:“他打扮得这样风︶骚,像是真正为我担心的吗?你见过谁,心里牵挂着一个人的生死,还顾得上收拾打扮的?说明他不是真心的!”突然想起重点来,立即翻身坐起:“你说什么,一天一夜,意思是今日乃是回门之日?”若是入宫为后为妃嫔,那当然没有这个规矩,但她是嫁给亲王做正妃,那就可以享受这习俗,她是真的想父母亲和兄长嫂子侄儿侄女了。

    素兰无奈地道:“是啊,但您这样,只怕不能成行了。”

    “我已经好了。”明珠立即就要翻身起床,临了又烦躁地抓抓头发,怪素兰道:“怎么不早点提醒我?”人都被她给气走了,还怎么回这个门?宇文初小气吧啦的,又要她去哄。

    “奴婢也不知道您会醒过来就抓着殿下掐架啊。”素兰恨铁不成钢,却也替她愁,劝道:“让人回去说一声吧,遇到这种事也怪不得。”

    “不,必须要去的。你去前头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做准备。”她若不回门,想必外头会有颇多猜测,更别说那个下毒的人会怎样的得意,说不定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矛盾和。宇文初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才会先收拾好了等她。

    素兰叫了素梅等人进来伺候,自去前头打听。

    素锦几个都被吓坏了,见明珠重又生龙活虎的都很高兴,便和明珠描述前天夜里的事:“殿下当时被吓坏了,唐春来几乎是被拎来的,鞋袜都没穿,只披了一件外衣……香篱等人和伺膳嬷嬷、还有厨房的人,以及烧水送水洗池子的全都被关起来了,现在也没个定论。”

    “我们这边的人呢?”明珠瞟素锦几个一眼,问道:“他怎会就知道是英王府里的人做的,就没问你们?”

    素锦等人齐齐吓了一跳,忙着跪下去喊冤:“王妃,肯定不是奴婢等人啊。先不必讲奴婢等人对您绝无二心,且当时殿下也把我们全都关起来了,只有素兰一个人因为要留下照顾您才没被关起来。今天早上放了我们出来,想必就是已经是查清和我们没关系了的。”

    “但愿能查出来吧,不要扯上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明珠叹了口气,真是吃大亏了,原以为嫁给宇文初怎么都比嫁给宇文佑好,结果各种塞心,就连中毒这种事都遇上了,看来很多人见不得她和宇文初好呢。

    素梅信心十足地道:“肯定能查出来的!殿下这样能干,一定能查出来!”

    明珠心里莫名就有些发酸,这才几天功夫呢,这几个死丫头就知道宇文初能干,就知道他和蔼客气,就有问必答了。跟着她这么多年吃香的喝辣的,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呢?心里不爽快,就瞪了眼:“那么,这都几天了,他查出来了吗?至少也该有眉目了吧?”

    素梅垂下头讪讪地道:“这话奴婢也是听李全新说的。就算是有眉目了,那殿下也不能随便告诉我们啊。”

    明珠坐在妆台前让人给她梳头,骂道:“李全新,也不过是英王府的人而已。他的话不能全信,我要你们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听,用自己的脑子去想,想好了再来说给我听。不要人云亦云,那我说你们都是蠢货,你们承认么?我就够冲动的了,你们比我还蠢,那怎么办才好?”

    几个丫头默默听了训,素锦求教道:“王妃怎会担心扯上不相干的人和事呢?要不要去和家里说,请相爷派人过来帮着查?”

    明珠道:“早年,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两户人家联姻,两家人有很多利益纠葛,彼此本来就不够信任,各有保留。婚后没多久,新娘就中了毒,查出来是新郎的姬妾联手下人做的,因此重重地处置了姬妾和下人。幸亏新娘中毒不深,很快就恢复并顺利掌控了后院和家务。故事到这里本来该结束了,但新娘风光没多久又给人给翻出来,这件事是她联手陪嫁演的苦肉计。于是,新郎为此厌恶透了新娘。刚好咱们这情形有点类似,所以家里还是不要惊动了,由着殿下去查吧。”

    几个丫头“唰”地白了脸,素锦直白地道:“不至于吧?王妃哪里会是这样心眼多的人?殿下不会这么想的。”

第173章 有没有失望?

    ?

    明珠恨恨地瞪素锦:“你什么意思?这是说我蠢?”

    素锦低下头去,小声道:“奴婢是说王妃性子直爽,才不会行这种魑魅魍魉的事呢。”

    “这还差不多。”明珠满意地继续道:“我当然不是这样的人,殿下也应该不会这么蠢。我就是担心下手的那个人手段太高明,让人不得不多想。”

    刚才那个故事是真的,不是她瞎编瞎想的。前世闵宝云入主中宫之后,就真的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不过涉及的是宇文白宠爱的另一个妃子和宫人。闵太后要求严厉处置相关人等,闵宝云很是风光了一阵,最终却被证实是闵氏自己演的苦肉计,宇文白不能把闵太后和闵氏怎么样,就只有让闵宝云独自承担恶果,自此从未进过闵宝云所居的朝阳宫。但后来她遇到过闵宝云一次,闵宝云大概也是没人可以倾诉了,眼泪汪汪地和她说自己真没有这么做。

    究竟是不是闵宝云自己做的先不管,现在的情景和当年何其类似,她不能不多想一二。

    素锦等人便都沉默下来,明珠也不着急,见镜子里的自己唇色淡了些,便拿起玫瑰口脂涂上,又抹了些桃花腮红才满意地道:“这样气色就好多了。给我梳个凤髻,拿那套瓜瓞绵绵的大红缂丝衣裙。”

    素菊忙道:“王妃这是要出门么?素兰还没回来呢,不知殿下怎么打算的。”

    明珠道:“先弄着吧。”不是不后悔,她刚醒来时见宇文初打扮得衣饰端严的,只当他是习惯使然,心里也没太把自己放在心上,才会打扮得那样光鲜亮丽,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今日正是回门之时,他应该是专为了等她醒来陪她归宁。她得罪了人,少不得要去赔礼。

    素兰走进来,委婉道:“朱总管说了,原本是已经准备好了车驾礼物的,说是殿下早有吩咐,若是王妃今早醒来并无大碍,那便一起回门;若是王妃不能成行,那就由他自己带着东西去。现在就等王爷发话。刚好相府因为迟迟不见音信,使人过来打听了,人就等在茶房里,王妃,怎么办?”

    看吧,宇文初那个小心眼儿的就是等着她去赔礼呢。明珠把一枝衔珠朝凤钗插上发髻,再稳了稳鬓边的珠花,笑道:“那有什么,我亲自去请示殿下呗。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须臾,装扮完毕,自觉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光彩照人,就算是想撒个娇勾搭勾搭什么的也不至于太丢人,这才乘了肩舆去寻宇文初。素兰早听素锦把之前明珠的那一席言论说了,少不得怪她:“既然王妃知道事情麻烦,为什么还要顺了那下黑手之人的意,故意招惹殿下不高兴?”

    其实就是说明珠可劲儿地作,不知道要趁机扮可怜柔弱讨好处,装病都不地道,偏要惹得宇文初发脾气走人。这不是刚好契合那人想要借机挑唆二人生隙,落实了她娇骄霸道狠辣的形象吗?

    明珠叹道:“我霸道踢人门吧,你们不高兴,说我不知遮掩,善妒跋扈,没心眼,发蠢;我礼让了,和他推心置腹说实话,都没说要把人弄走什么的了,只叫他先忍一忍,我尽力学习贤惠温柔,结果也还是不高兴。做人可真难啊。”

    素兰叹了口气,低着头前面引路:“王爷此刻是在南边刑房里,这边外男多,要走慢一点,好让前头的人开路,叫人回避。”好像这夫妻二人想的完全是两回事,但她也说不清什么才是对的。从私心里来说,她当然是希望二人琴瑟和鸣的,但王妃这样的性子,如果再不顾一切地喜欢上英王,而英王又……那可怎么办?还是不要替王妃急了吧,急也没用。好在王妃是个开朗的性子,心里藏不住事,也蠢不到底,天长日久的总能自己明白过来。

    走了一会儿,朱长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先笑得十分喜庆地行了个大礼给明珠道喜问安,听明珠叫起,才又委婉地道:“刑房污秽,怕污了王妃的眼睛,不如请王妃往前头望月轩喝杯热茶,小人这就去请殿下过来,如何?”

    明珠知道自己初来乍到,王府里的很多事情也不可能随意就让自己知道了,朱长生这是替宇文初防着自己呢,也不强求,一笑而已:“朱总管引路吧。”想到这货那天给她上眼药,便又多看了他两眼。

    朱长生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讨好地笑,谄媚道:“王妃好多了吧?听说您病了,可把小人急坏了。殿下更是急得一天一夜没合眼……殿下对王妃,可真是没得说。”可惜你转眼就把人给气走了,也真让人佩服的。

    明珠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我当然没那么容易就死掉。有没有失望啊?”人有投缘之说,她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朱长生这个人的,总觉得这个人心眼太多,笑得特别虚伪。他自以为面面俱到,其实她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不但不喜欢她,还有点瞧不起她挑剔她,觉得她是白痴,配不上宇文初。凭什么啊?不过是个王府总管而已,以后都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干嘛要给他好脸色看。

    朱长生有点笑不出来,干巴巴地道:“王妃真是爱说笑。”

    明珠笑道:“是呢,朱总管说得很对啊,我就是爱说笑,所以和你开个玩笑什么的,你可别在意。”

    “不会,不会,王妃和小人开玩笑,那可是小人的福气呢。望月轩到了,您请!”朱长生疾行两步,走到肩舆面前恭敬地要扶明珠下来。

    谁要你扶,别弄脏了我的手。明珠微一错身,将手搭到素兰手上,笑道:“望月轩是个好地方啊。”

    望月轩地势开阔,房后种了紫竹,房前则是一弯清浅的溪流蜿蜒而过,水中彩石多趣,红黑二色的肥胖锦鲤摇尾悠闲游过,溪边翠嫩的水草随波逐流,十分爱人。明珠且行且赏,笑道:“这条溪水就是从北苑穿过的那一条么?”

    做了那种骄横霸道之事也没怎么样,也不知殿下究竟是喜欢太过不愿追究呢,还是碍于傅氏强权所以要忍,又或者是因为她刚好中毒不好追究。但看她刚才这模样,自己在她面前是绝然讨不了好的,就不知什么时候才发作,朱长生忖度片刻,刻意讨好道:“王妃真是聪慧,正是那一条溪水。”

    明珠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原来在朱总管的眼里,这便算是聪慧了。”

    朱长生碰了个软钉子,暗道晦气,脸上却半点不显,笑得越发讨喜:“王妃这边请,这里景色最好。殿下日常累了也会在这里歇息呢。”

    明珠进了屋子,左右打量,见装饰古朴雅致,特别是窗前一张藤制摇椅看上去格外舒适,便过去舒舒服服地躺下晃了几下。见朱长生腆着脸要上来废话,干脆赶他走:“不是说要去请殿下的?还不快去?”

    朱长生忙陪着笑退了出去,素兰隔窗看着他肥厚的背影,不赞同地道:“王妃何故去招惹他?到底是外总管,是殿下身边最得力信任的人之一,就算是他不怎么样,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

    明珠冷哼:“他不待见我,我却要去讨好他?笑话!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们脸嫩,有些话也不好说,我和他理论,又丢了我的身份。这次回去,记得提醒我和夫人要个特别老成厉害的嬷嬷来,留着以后专门对付他。”

    她这样的身份,按理是一定会有老成的嬷嬷陪嫁的,但她吃够了乳母耿嬷嬷的大亏,不喜欢有个老嬷嬷压在头上指手画脚,所以虽然照例陪嫁了四位嬷嬷,却都是些性情温和持重并有一技之长的,平时只能做些管理调教丫头,熬制补药羹汤,里外传话之类的琐事。现在看这样子,还是必须要个有头脸、为人厉害又舍得豁出去的老嬷嬷来压着才行。

    朱长生出了望月轩,先狠狠地擦了一把汗,阴沉着脸示意随行的小厮鹊儿:“傅相府来了人,我先去把人一起带过来候着,免得王爷和王妃要寻人问话还要等。你去刑房通传给殿下知道,就说王妃在望月轩等着的。”

    鹊儿很是迟疑:“不然总管去见王爷吧,小的去请相府的人。”英王府有三个地方戒备森严,一是宇文初和明珠的住处迎晖堂,二是宇文初的书房听雪楼,三就是这刑房。刑房涉及的秘密和血腥太多,重重把守,英王府中众人分工明确,就算是朱长生也不敢随便往里头去,有事都要在外头使专人通传,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多大的脸面呢,只怕外围都进不去。这分工看着很周到,实际上问题很大嘛。万一两个主子为此撕扯起来,朱长生是老人又有太妃娘娘撑腰,倒霉的就是自己这只小虾。

    朱长生给鹊儿气得笑了,先用力拍了他的头一巴掌:“你小子翅膀硬了啊,敢教我怎么做事?”

第174章 浪淘沙

    鹊儿不服气地犟着脖子,朱长生看得生气,本想再不客气地给他一顿排头吃,但想到这人好歹是敬松推荐来的,做得太过招惹了敬松也不太好,便只一味哄骗:“你哪里知道,那是傅相府有头脸的管事,我不亲自去难免怠慢,本就该回门,现在还没动静,怕他回去乱说,误了殿下的大事。”

    他今天还就是晾定傅明珠了!也不多晾,就晾个几盏茶的功夫,且看傅明珠有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了,最好闹起来直接冲到刑房去才好。想必殿下就是再喜欢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失了面子也高兴不到哪里去。朱长生作势道:“我是想,敬松典军今日是跟在殿下身边伺候的,别人去不行,你去却一定行的。”

    鹊儿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应下,往刑房去了。

    朱长生眼看着他去了,笑得眉眼眯成了一条细缝。大的动作他不敢有,小打小闹的他还是有点办法的。再好的情分,也禁不住一点一点的磨不是?因着仆从捣鬼使劲害得两口子夫妻生怨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大浪淘沙几多金……”朱长生哼着唱着,慢慢地往前方去了。

    望月轩中设得有书架,散放着几本诗词闲书,明珠随手抓了几本堆在怀里翻。眼看着日头高起,升到天空正中,宇文初还不见来,素兰几个有些急了:“会不会是殿下生气,不肯来?要不,王妃亲自过去走一趟吧。”

    “不急。不是说那个地方不好去的?我去了不让我进,岂不是自己打脸找没趣?且我病着,就该他来看我。”就算是要扯皮,也要找合适的机会啊,明珠问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素梅看看日影,答道:“快半个时辰了。”不管回门不回门的,把人晾这么久,若说不是生气那真没人信。

    “一定不是殿下的缘故。”素兰最是聪慧,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便低声咒骂朱长生:“朱长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王妃不敬,耍这些花样!王妃,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明珠挑挑眉,气定神闲的道:“急什么?自作孽不可活,自会有他受的一日。他既然敢晾我,便是作了十二分的周全准备,更有若干正当的理由,轻易就能开脱出去。殿下说过会处理,我们安静等着殿下过来吧。”这事儿和宇文初去北苑不同,所以她要一直等到宇文初想起她来为止。宇文初的性子是绝不能容忍朱长生在他面前这样再三耍花样的。

    素梅看一眼茶水:“茶水都淡了,奴婢去给王妃换新茶来。”

    “不,我就乐意喝这样的。”明珠没猜错,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和通传声:“殿下来了。”

    明珠将书随意往躺椅上一扔,快步上前去接宇文初,礼行得十分端正到位,语气也很是收敛:“给殿下请安。”

    宇文初板着脸拉她起来:“既然病着,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还到处乱跑!”转眼看见藤椅上胡乱丢着的一堆书,脸皮就抽搐了几下,忍了又忍,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什么时候如此好学了?我这几本书,还是先帝赐的呢,我向来十分爱惜,舍不得看。就算是要看也一定要净手才敢看。”

    明珠见状就知道他嫌她不爱惜书而不高兴了,连忙笑眯眯地走过去推开打算收拾书本的素锦,亲自将书收起来再仔细抚平书页书皮,端端正正、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架上,巧笑嫣然地道:“真是委屈这几本书啦,都怪我,看到殿下进来就高兴得忘了。先帝爷莫怪,我给您赔礼了。”说着双手合十,对着那几本书作了两下揖。

    这个虚伪的女人!宇文初眼角抽了抽,往藤椅上一坐,也不问明珠在这里等了多久,也不问她要干嘛,就和她耗着。

    明珠也不急,持了茶壶亲自给他倒茶,十分贤惠地道:“水温刚好,殿下解解渴。”

    宇文初忙了半日也渴了,默默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寡淡的茶水才一入口,眉毛便皱了起来,一脸的嫌弃:“英王府没有茶么?要你这么省。”

    “这茶怎么啦?”明珠毫不脸红地端起他喝过的茶轻啜一口,随即恍然大悟:“不是茶不好,而是泡得久了,淡味了。”又大言不惭地道:“看书看得入迷了,居然没发现茶不好喝了。”

    宇文初瞅了她一眼,道:“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朱长生这个狗奴活腻了想找死么?你还委婉上了。”

    “殿下真是太英明了!我是想找您告状来着,却又怕您还生我的气,只好借着茶水委婉一下。”明珠示意素兰等人退下去,揪住宇文初的袖子小声赔笑道:“我错了。”

    宇文初板着脸不理她,她便再往下抓住他的胳膊蹭了蹭,满意地察觉到手中的胳膊僵硬了几分,笑容越发明媚讨喜,拖长声音道:“我错了。真的错了~”

    这女人还真是功利,真是做得出来,可他偏就动心了。宇文初暗暗鄙视了自己一回,板着脸无情地推开明珠的手往外走。明珠摸摸鼻子,本着成功的人都是有恒心有毅力、心胸格外宽广、不和小人计较的信念,不达目的不罢休,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不时又扯扯他的袖子,小声念叨:“我不知道你守了我那么久,好辛苦的。”

    “你累不累啊?”

    “殿下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不,不是衣服好看,而是殿下好看。太妃娘娘真了不起啊,把殿下生得这样整齐美貌,聪明英武,器宇不凡,让人见之倾心,再难相忘。”

    胡言乱语!宇文初忍笑忍得辛苦:“我以为你都不懂得体贴人的,既然知道我辛苦,我累,那你以后还要无事生非么?”

    哪里是她无事生非?她是真心的啊!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明珠长叹一口气,耷拉着脸摇头:“我保证你辛苦和累的时候再不和你置气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我心里难受心疼不舒服,我也一定会忍着,绝不喊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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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阙凤华介绍:
她本是权臣之女,太后亲侄,万千宠爱在一身;却错爱了令她万劫不复的人,只好挟他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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