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节 办法
看起来，土元素的“家园”还不仅仅是那个地下世界，那里明显仍属于岩石圈范畴，从地质学来看，整个地球的变化幅度，应以之为最。
岩石圈中包含了地壳，再向核心去，就是地幔和地核。
地幔上层，与地壳相接的部分，仍是固态的，这一部分被视为岩石圈，其下则是近似于液态的熔融物质，在压力作用下不断运动，被称为软流圈。
软流圈属于上地幔的一部分，再向下是重新以塑性状态存在的固态物质，被称为下地幔。
再向核心去，才是地核，在此前的各种震波探测中，地质学家推断地核也被分为液态的外核与固态的内核，同时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内核是气态。
按照庇利伊莱斯的描述，如果地球岩石圈以内的环境，没有因世界融合而发生结构性变化的话，那么地幔中的软流圈或者地核中的外核区域，就是他们的“新家”所在地了。
二者无论哪一个，对于常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存活的，而庇利伊莱斯口中的“孩子们”仅仅是无法自如移动，生存显然不成问题。
如此看来，土元素的生命存在形式，比起人类，确实强悍许多，庇利伊莱斯本身，似乎不怎么厉害，连昭示时间都不会，施法能力必然不怎么样。
曾理并没有做“科普”的意思，大致表明了解了庇利伊莱斯的意思，就不插话了。
但是黄馨并不打算让他沉默：“亲爱的，你有办法吗？”
“什么？”曾理没明白。
“帮他们出来。”黄馨解释。
“这……或许可以试试。”曾理考虑了一下，不论是以预言奥术找到土元素的所在位置，还是让庇利伊莱斯携带定位装置引路，都可以施展异界之门，从而帮助那些能力更差的土元素来到地表。
施法者的办法总是很多，特别是传奇以上的奥术施法者。
黄晓筱也不例外。
在黄子赟和崔萌萌离开丰盛号，享受“二人世界”之后，黄晓筱和黄晓安兄妹俩迅速成熟起来，责任、追求、爱与幸福，从抽象而难以理解的词汇，蜕变为切切实实的人和事。
黄晓筱手上虽然有曾理收集整理的，专门为传人准备的系统性知识库，但里面偏偏没有太多关于人类本身的、较深入的知识。
世界融合前的地球医学界、人类学界，虽然已经开始触及脱氧核糖核酸这个人类自身信息的代际承递领域，但说到底，这也只是分子级别的物质而已。
更进一步，组成脱氧核糖核酸的各种原子，组成这些原子的中子、质子、电子，组成它们的夸克、自旋子等微粒子……
都还各自掩盖在重重面纱之下，未知比起已知，便如地球表面的海洋，与宇宙星海做比较。
黄晓筱想要更进一步了解人类本身的奥秘，就需要在前人的基础上，继续埋头用功，寻找切入点、大胆猜测、设计实验、谨慎操作、不断总结、深入分析……
这是一套需要不断循环的流程，从各种各样的错误中，找寻正确。
但是有关于人类学的实验，所需要的实验素材，就很特殊了，曾经会有许多人志愿捐献遗体，用作科研。
他们很多并不是自然死亡，因为各种疾病而去世的人，他们的遗体就是各种不同的实验素材，种类十分丰富，而且都很典型。
丰盛号上，并非没有去世的，但他们的特征非常统一，就是衰老而亡，对于科研来说，这是不幸的。
幸好黄晓筱作为奥术施法者，办法有的是。
她拾起了曾理最少触及的奥术学派——死灵学派。
很少会有女性做出这样的选择，死灵学派的绝大部分奥术都要与极端的负能量打交道，长时间沉浸在负能量环境中，对于生物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死灵学派最重要的战斗力组成，那些亡灵兵器，外观可谓丑陋至极，而且往往气味难闻。
好在黄晓筱和绝大多数选择了死灵学派的地球人一样，大家都是出于科研的需要！
缺少实验素材，八级的克隆术，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多年以来，列宁格勒的季耶维奇率领自己的科研队伍，就是以死灵学派为工具，试图进一步揭开人类本身的秘密。
不过死灵学派作为工具并不是非常顺手，主要在于，流布最广的死灵学派奥术，都是那些用于战斗的，就连将生物转化为巫妖的相关奥术和仪式，都隐藏得相当隐秘。
季耶维奇他们首要的工作，就是研究死灵学派本身，将诸如“疲劳之触”、“保存器官”、“虚假生命”、“遗体防腐”等等涉及人类身体变化的奥术，都从着眼于战斗，改造成以变化“素材”状态为目的。
其中克隆术就属于重中之重。
原本的克隆术，是死灵学派施法者的重要保命技术，与法术序列的意义不相上下，当施法者本体死亡，他就可以在事先准备好的，以克隆术制造的克隆体身上复活。
只要没有被敌人直接找到事先藏匿的克隆体，精通死灵学派的三阶施法者，就极难杀死，有的时候法术序列会被敌人想办法解除，比如各种裂解术，但克隆术，可不会因为本体受到的法术效果而失效。
不过季耶维奇需要的不是一具备用的身体，而是可以用于实验的各种器官，皮肤、内脏、肌肉……
可惜的是，直到季耶维奇本人寿命垂尽，转化巫妖失败而死亡，这个自公开发表了改造成果、应当为人类学的进展做出巨大贡献的奥术，也没能发挥应有的光芒。
原因就在于，伦理依旧困扰着学界的大部分人。
越是沉迷于科研的人，对于大自然的认识越清醒，当人类彻底抛弃了社会性，纯粹以生物的本能行事，一切道德、伦理都被理所当然地视作阻碍的时候，才是最为恐怖的时候！
学界的大部分人都是清醒的，哪怕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在整个人类社会中淡出了绝大部分人的视线，也依旧影响着科研的整体走向。
克隆出来的人，到底算不算人？
由人体细胞克隆出的人算人的话，魔力直接转化成的各种能量、物质，最终组成的人，算不算人？
第三百一十一节 改进
由克隆的一个细胞，进而分裂发育的人，通常会被认为是一个新生的独立个体，哪怕知情者心中不自然，总有别扭，也不会否认那样一个人是同类。
但若不使他发育为完整的人呢？
仅仅生长成一块皮肤、一条手臂、一颗心脏……
是杀人吗？
那个细胞原本是可以成为一个人的，只是被人为阻碍了，它所发育而成的器官或许被移植到某人身上，救了一条性命；也或许成为了实验素材，为人类学的进步做出了贡献。
但是无可否认，对于催生了那个细胞、又限制了它的发育的人来说，负罪感是极强的。
季耶维奇的失误，就在于把克隆术改进的过于完美了，在它的法术效果下，魔力转化为了人类的受精卵，随后一路发育成熟，成为一个个体，这样的个体，也只有季耶维奇曾经拿来作为实验素材使用过。
曾理不赞同，但也没有激烈反对，他总是习惯于旁观的，直到季耶维奇死亡，除他本人之外，也没有哪个研究者、施法者，公开表示自己使用了新的克隆术。
事实上，原本的克隆术，并没有这么大的争议，法术制造的克隆体没有发育过程，就像是用魔力转化的能量和物质，搭建了一个人类的身体而已，若无施法者转移灵魂，那么这个克隆体除了维持自身的新陈代谢，处于“活”的状态，并没有所谓“思想”、“人格”。
人们对于这样的克隆术，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所谓魔力制造的人算不算人的标准，归根结底要看那个造物的过程以及引发的后果。
但在季耶维奇看来，旧式克隆术缺陷极大，不论是艾梵瑞尔的施法者还是地球的科研人，都对人类、生命本身，存在着认识盲区，以人类当下的科学进度，去直接指导魔力塑造人类躯体，显然会有极大误差，以之作为实验素材，是没有意义的。
但仅仅塑造一个细胞则不同，季耶维奇有条件，也有能力深入观察一个样本，然后从微粒子层面上，以魔力转化、复原一个与样本一模一样的细胞。
在这个基础上，有偏差，但相比之下就能够接受了。
无论如何，总比去抓捕同族做素材要强得多。
事实上，作为史诗施法者，季耶维奇搜捕普通人，作为实验素材，要比他改进这样一个奥术，简单得多，而且还不会存在素材本身的误差问题。
好在他还是有底线的，为人类留下了更多的研究资料和宝贵财富，并没有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若是季耶维奇当年彻底放飞自我，成为类似阿加雷斯那样的存在，恐怕黄馨早就拉着曾理，要把他掐灭在萌芽中了。
有关新旧克隆术、季耶维奇和新式死灵学派，曾理留给黄晓筱的知识中，有着详尽的记载，所不足的，主要在于曾理自己没有深入研究，所以也就不存在相应的笔记、注释，比起他的主攻方向预言学派，简陋了太多。
黄晓筱没有了可以请教的人，丰盛号上，类似米文昱的几位传奇施法者，跟曾理的知识传承比起来，无论广度还是深度，都差了太多。
她想继续深入，而不仅仅满足于走到与前人相同的高度的话，就全都要靠自己了。
好在因为崔萌萌和黄子赟的志愿探索，他们的住处被作为纪念，留给了兄妹两个，黄晓筱因此而有了基本的研究场地，她毕竟年纪小，同时也不曾晋升传奇，丰盛号的几位传奇施法者并不晓得她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科研事业，所以专业的实验室区域中，还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哥，帮我把卷轴领回来，谢谢！”黄晓筱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不过使唤黄晓安的时候晓得道谢了，就足够让做哥哥的心甘情愿去跑腿了。
黄晓筱还需要一个造物术卷轴，就能把需要的六十倍物镜造出来了，先前她控制魔力不纯熟，再加上动手时太冒失，有两个计算数据出了错，结果临时来不及改正，一次施法，就剩个高倍的物镜没造出来。
现在她趴着的桌子角落，就放着一台组装完成了的光学显微镜，就连玻片之类的耗材，都分门别类装在收纳盒里，低倍的物镜有好几个，但效果不敷使用。
不得已，只能再浪费一个造物术卷轴，申报下来，就是第二天了。
这就是迷锁的不方便了，要是在地球上，别说黄晓筱，只要把图纸、数据计算好，交给黄晓安都能把东西造出来，大不了多用几个法术位的事情。
但是为了保证整艘堡垒级的安全，对内禁止施法，就是必须的事情了。
要不是黄晓筱作为后备传奇施法者，想要申请造物术卷轴，可没那么容易！
类似神莓术、驱除疾病之类的纯粹生活性奥术，无论谁需要都可以给，但造物术是有可能用于违法犯罪的，遇到专业人士，造出点火药武器轻松得很！
所以那些开门做生意的人，需要什么都是直接申报实物，而不会直接给他们造物术卷轴。
不大一会儿，黄晓安就回来了，如今丰盛号完全是公共交通，根本不存在私人车辆，一路上不管到哪都畅通无阻，“堵车”的记忆，只能到老人的故事里感受一二了。
新生代们从历史课本中难以了解交通的变迁，他们顶多是死记硬背着教材编写者所总结的“意义”、“影响”等等，一切都像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假话。
然而这只是因为他们不曾亲身体验而已。
世界融合前，物资交流是整个人类社会都不可避免的行为，各种交通就像人体内的血管，而其中往复运行着的车辆就是血液。
堵塞就像人体病变的血栓，想要避免，但总也避免不了。
原因也是非常多样的，就像黄晓筱她们的历史课本上所写的那样：“旧历科学技术发展所经的阶段，人工智能处于极初级的时期，无人驾驶距离满足整个人类社会的运输需求还有极大距离，所以不能抛弃人工驾驶。同时，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在人工驾驶处于主流的社会发展阶段，不能忽视人的主观能动性，公共交通不应完全取代私营交通，二者互为补充的混合的交通模式作为社会运营的一部分，必然会在这一阶段长期存在。”
“新历以来，以奥术与学科应用相结合的新技术，使自动驾驶技术趋于成熟，同时社会层面的物资交流需求也极大降低，另外交通方式的多元化也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公共交通彻底取代混合交通，是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需求、实现秩序主义社会初级阶段的重要先决条件。”
第三百一十二节 出生地
不知不觉，新历十年了，换成旧历便是近乎二十五年时间。
人类已然再次熟悉了世界，并且向着更远方继续进发。
戚远却停在了那里，整座诡异的城市都似是静止的，那么久过去，而且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竟然不见一个活物！
腿抖，根本控制不住。
戚远上半身是僵的，想弯腰，用手按住不断抖动的大腿，却感觉整条大脊都在“吱呀”作响！
好在身体还是听从指挥的，刚刚从体内一泄而尽的，不知名的东西，看起来没有给戚远带来什么影响。
如今难以自制的，是有些迟到的恐惧！
如果不是那位最后出现的紫衣神祗，自己一定已经死了！
戚远很确定，那样的死法，是超出了自己认知的，说不定死后自己的躯体就会留在这里，直到被下一个误入此地的生灵发现。
遗憾的是，经历了这么恐怖又难得的事情，戚远却一点点都弄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各种现象的因为所以！
如果是强迫症患者，说不定没有死于“旁观”，也会死于搞不懂的“旁观”！
直到许久之后，戚远才终于恢复了完全的身体控制权，他望向近在咫尺的突破号，还是尽早修复它吧，脚下的城市再是具有研究价值，也及不上赶快返回地球的迫切！
好在突破号框架仍在，只要把该修补的地方修补了，就能重新出发，被戚远抛弃掉的下半部分也不用补了，反正三个元素池足够赶路。
至多不过是位移航行时，下大上小的外形没有双锥那么合适，可是戚远早就把突破号的位移系统抛弃掉了，来去都是传送，倒也没有必要那么讲究。
突破号携带着全套的制造资料，从各种材料的造物术应用模型，到所有设备的装配方法……
戚远为了赶进度，先是给自己制造了三十台炼金傀儡，这些家伙的控制系统都可以从突破号复制出来，导入就可以了，非常方便。
如今的炼金傀儡，已经完全从奥术造物，偏向于科技设备，毕竟艾梵瑞尔那种需要生物灵魂作为原材料的制造方法，还是太过残酷，生长于和平年代的人们，大多不会喜欢那样的东西。
就在戚远独自努力的同时，埃盖马尼也并没有停下来。
紫衣的博卡布确实值得地精大法师追捧，只不过欧斯彭大约是没办法了解博卡布到底有多么值得追捧的！
埃盖马尼借助印记城的力量，进入了融涉世界，进而才能与先一步赶到的战争之神贾苟斯平分秋色。
事实上，上古憎恶如果不曾封神，是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进入融涉世界的，那是神祗权柄出生的地方，是比现象世界更为接近本质的地方。
但现象世界、融涉世界和原世界事实上是同一世界，它们并没有空间、时间上的不同，并非艾梵瑞尔的位面概念。
这是两个世界融合后，便自然而然存在的，至于世界融合前有没有，就不是博卡布祂们这些神祗所能晓得的了。
神祗们是极少脱离融涉世界而存在于现象世界的，因为祂们要进一步钻研权柄，强大自身，融涉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现象世界的一应变化极难影响到融涉世界，而融涉世界本身遵循已有的规律运动，一旦有分毫异常，对于现象世界来说，都是难以言表的剧烈风暴。
诸神在融涉世界的所作所为，只要不曾动用权柄，就根本不能影响到它一丝一毫。
祂们的权柄，出生于融涉世界，是它的一部分，神祗根据授权可以借用，却并不能够将之纳于己手。
神祗本身，处于融涉世界与现象世界之间，祂们绝大部分保持着现象世界的特征，小部分则具备融涉世界的性质。
一般神祗使自己尽量沉浸于融涉世界，同时失去现象世界的形体，只能以另外一副面目示人，比如贾苟斯成了一面方形军旗，倒是与祂的神职更为贴近。
如博卡布一般，能够保持人身的存在，是足以使诸神羡慕的。
曾经，地球上的人们希望用人造卫星寻找到欧拜●亥和梦蛹，但根本不曾成功，原因就在于人类自身的状态与能够观察到的，仅仅止于现象世界的范畴而已！
而埃盖马尼不是梦蛹，祂还没能真正封神，在没有接触真正的权柄之前，即便埃盖马尼在现象世界拥有什么样的庞大能力，即便祂一言不合可以毁灭星系，都没有办法主动进入融涉世界！
一定意义上来讲，艾梵瑞尔与地球世界融合后，诸神面对上古憎恶是获得了绝对的优势的，祂们可以身在融涉世界，干涉现象世界，上古憎恶只能挨打没法儿反击，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位神祗的权柄都适合于争斗，祂们动用权柄，也未必能拿上古憎恶如何，只有了了几位，如博卡布，能够取得绝对优势。
上古憎恶中，梦蛹是个例外，但也被自然之神舍身封印在了融涉世界，等闲都难以重新兴风作浪。
而其它上古憎恶，唯有借助地球宇宙广大无边的距离，进行一场捉迷藏比赛，如果祂们能够在被诸神找到之前，获得神职，拥有某一样权柄的使用权，那么祂们还能如梦蛹一样，在诸神的剿杀下稍稍抗衡。
这也是埃盖马尼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神尸，哪怕遭到神尸处于融涉世界那一小部分的自发反击，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损失，都要将其吞噬的原因。
祂只要通过神尸，窃取了战斗之神的权柄，埃盖马尼就能获得近似于梦蛹的威能。
但是一直追踪着祂的战争之神怎么可能允许祂轻易得逞，双方展开争斗，埃盖马尼不得已之下召唤印记城，借助印记城的特殊力量与存在状态，进入融涉世界，抵抗贾苟斯的同时，孤注一掷地侵夺神尸所关联的权柄。
这才是戚远在离开传送异空间时，幸运地脱离死亡的真正原因。
并不是埃盖马尼忘记了他，而仅仅是他对于上古憎恶来说不值一提！
埃盖马尼在劣势中借取印记城的力量，从而使戚远随着印记城短暂进入了融涉世界，当时单单埃盖马尼和贾苟斯的存在，就已经将戚远冲击得难以存活！
第三百一十三节 清醒的选择
那是一种相当本质的冲击，既不是某种力量，也不是某种物质。
如果强行找一个比喻的话，便如肉食动物以各种气味划定势力范围，以彰显自己的存在，警告同类或类似动物一样。
不过动物这样做是有意识的，同时也是有需求的，而融涉世界内的存在，但凡具备自我意识，便会无意识地将自身彰显，这种彰显本身就是冲击，若是双方的存在层次相类，则互相间的无意识冲击利大于害，可以通过这种低烈度的碰撞，互相了解。
但若一方是神祗，另一方只是凡物，那么凡物能如戚远一般生还，都是奇迹。
事实上，戚远进入融涉世界是因为印记城，这是一个奇迹，他能活着离开融涉世界是因为魔法之主博卡布，又是一个奇迹。
若论运气，确实是极好的了。
然而运气就是运气，戚远哪怕再经历几次奇迹，也不会在现阶段明白他所经历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像博卡布将世界层次一分为三，并不是说他仅仅起了三个名字就算完成了，而是每个名字都有十分详尽的定义在后面支撑，要理解名字中的含义，就必须首先领会那些定义。
那些定义同样不是博卡布创造的，那是随着自然的存在而存在，仅仅是被博卡布总结出来，加以利用。
理论上，任何宇宙中的生物，都有将之总结出来的机会，至于这些定义到底应当有一个什么名字，便是无关紧要的了。
对于此时的戚远而言，他的积累，前人们的积累，并不足以支撑他在经历了之后，便分析总结出一些关于融涉世界的定义、规律，经历了也是糊糊涂涂的，收获十分有限。
至少在融涉世界各自拥有独立存在形式的四方：埃盖马尼、神尸、方旗和紫衣神祗。
戚远就只能通过实际发生的，去做最表面的强弱对比。
神尸最弱，一直处于埃盖马尼的压制之下；方旗次之，被埃盖马尼以一敌二，但祂与埃盖马尼已经十分接近，至少有能力给埃盖马尼造成巨大损伤；埃盖马尼则比紫衣神祗弱小许多，看起来没有分毫抵抗之力。
事实上呢？这极有可能是错误的，特别是戚远连那四方之间各自的手段是什么，意味着什么，交手之中到底各自运用了什么都看不明白，也想象不到。
这才是凡物与神祗间的真正差距，远远不是凡物可以造出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而神祗可不可以造出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那么简单！
为什么曾理他们，还有那么多施法者，地球上最优秀的人们，全部都支持迁徙离开？
原因很简单，越是深入认识世界，便越明白被称为凡物的自己与大自然的差距。
大自然中，人类还没有认识到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最简单的例子，自然之神和梦蛹在月球对峙了多少年，可是地球上的人类用尽技术手段，也无法发现祂们的蛛丝马迹，就算想帮一下自然之神，都找不到梦蛹在哪里。
空有所谓的核武器技术，却无用武之地。
头脑清醒的人，是绝不会认为神祗那一层次的存在，会以人类的手段对付人类的，各种各样的武器，对于应用了科技前沿的戚远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更不要说诸神了。
当祂们拿出主要精力对付人类、地球的时候，想必所有人都不会发现自己是怎么死的。
所以戚远此时此刻脑子清醒了，阻止埃盖马尼，他是没资格去做那样的事的，早一点回到地球去，催促所有人赶快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过去了多久，印记城中毫无变化，完全看不出时间的作用，这里没有活物，建筑也不改变，或许再向内城探索，可以发现一些不同，但戚远不准备那么做了，就算他连这座城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无所谓。
突破号被修复，至少支持星际探索丙型是没问题的了，这一回它总算像是一座法师塔了，四棱锥。
戚远准备先用异界之门试探一下，随便造个探测器，通过异界之门投放外界，才好以之推算奥术坐标。
毕竟这座城市如此诡异，贸然使用星际探索丙型，万一穿行到来时的坐标点需要经过个一二百年，那戚远真的要被活活憋死在传送异空间里了，他可没有埃盖马尼强行打开空间门户的本领。
好在这里的魔力随用随生，十分方便，戚远的异界之门很轻松地便成功了，事先由传奇造物术制造的探测器被法师之手推到对面。
随着探测器启动微粒子穿刺传送术，那里的情况变作一幕幕画面传回。
突破号的操控系统没有损坏，画面信息有它处理就可以了，戚远还要维持异界之门的稳定，以保证信号的联通。
要知道，戚远此时所在的这座城市，是找不到任何参照物的，根本无法测算自身奥术坐标，一旦异界之门关闭，对面探测器的微粒子穿刺传送术就会丢失目的地。
不过这个窘况并不持久，根据微粒子传送术在两地的往返规律，就可以测算出异界之门对面与当前城市的相对坐标，只要距离不过分，戚远就可以驾驶突破号，通过星际探索丙型到达那里。
大约一万公里，一个很近的距离，不论突破号上的哪个传送法术，都可以轻松完成，甚至于整个传送过程都不会被人类察觉到，因为那所经历的时间太短暂了。
对面是一片星系间空域，人类的光学视觉可分辨范围内，看不到任何一颗自身发光的天体，较近的距离上，偶尔有一些极小的天体路过。
戚远深吸一口不存在的空气，就算什么也没吸到，似乎也帮助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此处再有诱惑，也及不上回家的迫切！
宇宙格斗传送术！
顷刻间，戚远离开了。
然而宇宙中并没有出现他的身影，通过异界之门传送到宇宙中的探测器瞬间盲动起来，失去了指令的它很快便飘忽着远去不见……
第三百一十四节 意外
传送到底是怎么回事？
咒法学派从二级的闪烁术开始，诸如易位术、相位门、传送术、随机传送术、集体传送术、异界传送、异界之门等等。
涉及传送概念的奥术数不胜数，那些没有收录进人物卡的法术列表的，没有被半身人、精灵和矮人记载的，更是不知还有多少。
施法者们不断利用类似的法术，也不止一次想要弄明白其中蕴含的道理。
但是接触本质显然困难重重，虽然传送类法术在无数岁月、无数施法者的努力下，有了许多发展和变形，能够满足更多的需求，甚至于还找到了类似次元锚的种种限制方法。
然而提到本质的时候，依旧没人能够说清楚，传送期间，受术者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了地球实证科学的加入，施法者们觉得自己发现了更为本质的东西，不涉及位面的，异界传送和异界之门以外的传送法术，被归为一类，它们与物质和能量密切相关，从微观世界的角度可以解释它们。
而异界之门、点阵传送术、星际探索……
以这些为代表的传送法术们，则依旧处于通过现象去利用的阶段，就像人类最初认识了火焰的可控，可以做熟食、可以照明，那样的利用并不会因为人类没有认识到什么是可燃物、什么是助燃物、什么是燃点而受到阻碍。
但是那样的利用，在遇到意外情况时，就会获得不可预知的结果了。
异界之门作为人物卡的法术列表给出的奥术，其稳定性毋庸置疑，所有的模型结构，都有其用意，戚远以之传送一个探测器，便是正常的，因为它原本就具备进出印记城的功能。
而星际探索丙型，仅仅是施法者们比葫芦画瓢，追求部分功能最大化的作品，想要进出印记城，就差得太远了。
可惜异界之门可以通过的物质是有限的，突破号过于巨大，而戚远也没有想过一个传奇级别的奥术，会不如一个九级奥术，特别是星际探索丙型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际应用，每次实验都验证了它的可靠。
很多时候，即便明白惯性思维并不是好习惯，人们也未必能够时时保持警惕，戚远同样不例外。
印记城作为一个同时存在于现象世界、融涉世界和原世界的特殊地点，进出方式同样特殊，若非机缘巧合，戚远就算是在宇宙旅行中经过了印记城，也别想发现、进入。
戚远很快就意识到传送出了问题，他没有看到熟悉的宇宙星空，按道理来讲，他是不应当滞留在传送异空间中的，实在是传送距离很近，眨眨眼的功夫，就足够他传送几百个一万公里出去了。
可是戚远接连眨了三四次，突破号舷窗外依旧什么都没有！
这一惊非同小可，戚远连忙沉下心神，通过感知领域，走到舱壁旁，尝试观察外界。
与传送异空间很相似，虚无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有，但又分明令戚远感到有着什么莫名的存在，与传送异空间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莫名存在互相间的碰撞明显迟缓，好似慢速播放一般。
戚远疑惑起来，他早先就没有将主要精力放在这方面，虽然传送异空间的状况对他的吸引力非常大。
但戚远不是故事里的黑熊，他要去掰玉米棒子的话，也只会把自己看中的挑出来拿走，而不是掰新的扔旧的。
按照重要且紧急的程度，研究异空间必然要往后排。
仅从直观感受而言，传送异空间也有不同？
这发现太过惊人了，幸好星际探索丙型所采用的奥术保护能量的模型，也是出自法术列表的，目前看来可靠性相当强大，否则说不定哪一次传送，人和物消失了就再也不会出现。
戚远不敢在这样的地方随便再用奥术，天知道他会被困多久，魔力能省则省。
与此同时，远方的地球上，黄馨、曾理他们还没来得及帮助土元素来到地面，早已恢复平静的月球，忽然起了变化。
“怎么回事？”曾理被骤然暴动的魔力海扯碎了模型，反噬的魔力顷刻间触动了法袍上恒定的防护法术。
黄馨抬头望向天空，但是如今的月球再也不会像曾经那样，白昼驱散云层，出现于世人眼前了。
自然之神已经不在，梦蛹也消失无踪。
可黄馨分明感受到了那里的不同寻常，有不知名的存在，从莫名之处，触动了她的神性！
等到曾理抚平了魔力暴动，解除防护，黄馨才开口道：“去月球看看，我在这儿感受不清。”
话一出口，不仅曾理变了脸色，连闪灵和圆石都满是惊骇。
“月，球？”庇利伊莱斯的石头脸庞看不出表情来，语气满是疑惑，他对地球人类的各种用语，还不是很熟悉。
“就是晚上的月亮！”闪灵解释一句，反正不能再以黑夜女士的神国来看待夜晚那颗最亮的星了。
正说着，欧斯彭已经通过秘法印记找到曾理了。
“快回来，信号接收站！”
曾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顾哪边，看看黄馨又看向欧斯彭的留言。
“辉钻？”黄馨问道。
“是。”
“你回去。”黄馨语气果决。
曾理却依旧迟疑：“那你呢？”
“真打架，你可未必是我对手，你担心我什么？”黄馨嫣然一笑：“快去吧，说不定是小远的好消息。”
黄馨说的是大实话，就算曾理奥术施法水平高，想对抗战斗技艺纯熟的神性生物也很困难，类似黄馨这样的存在，可不是憎恶畸变体那样的伪劣神性生物可以比拟的。
可问题在于月球上的是什么敌人啊？
就算黄馨一个可以打两个曾理，也不可能是梦蛹的对手！
即便是那位在伊尼亚大师口中还不如梦蛹的埃盖马尼，那也是真正可以与神祗对抗的存在，而黄馨既不曾点燃神火，也不曾拥有权柄，与真神的差距仍然不可计数！
突然出现的异常，黄馨可以察觉来源，曾理、欧斯彭只能发现魔力海的异动，而侏儒、土元素长老甚至未能察觉！
第三百一十五节 脱离集合
就人物卡的分级而言，五个人全是史诗、传奇，所不同的，也就是各自掌握的技巧种类和知识而已。
黄馨所仅有的，比其他人更特殊的地方，也就是她身为神性生物，与神祗相关。
所以一有风吹草动，曾理立刻便便联想到了神祗、憎恶身上，特别是黄馨所指的方向还是天空！
然而月球的异动并没有给地上的人们留下什么纠缠的时间，除了黄馨以外，所有人、所有物，完全陷入停滞，就像进入了印记城的戚远。
地月系这个小小的天体系统，似乎瞬间脱离了太阳引力，也无视了其它任何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天体引力。
太阳系内的其它天体因为地月的异常，引力场顷刻间产生波动，包括太阳在内，连同其它所有的行星、卫星全部偏离既有轨道，外围的冥王、海王等行星、小行星猛地向外，而金星、水星更加靠近太阳。
地月系与戚远一般，在短短时间内脱离原本的坐标集合，如果不加改变，整个太阳系都将迅速离开，而地球和月球，或许会在某一天找到新的轨道，加入另一个恒星系；也有可能就在流浪中与某些小天体不断碰撞，最终解体。
但是不论哪种结果，远离了恒星的光和热，地球上的生命们难逃灭绝的下场，或许唯有类似土元素这样的特殊生命形式与传奇以上的施法者们，才能幸存。
这是远比艾梵瑞尔的融合更加险恶的局面，大自然的规律不容人类违逆，没有事先做出一丝一毫的准备，地球上现有的几艘堡垒级根本装不下选择留守的那么多人，更何况还都不在一起。
而地月系一旦远离了原本轨道，地球的大气层还会不会保持原状，月球会不会直接撞进来，都是未知数。
以黄馨原本的知识结构，是不会在一瞬间想到这么多的，但最近一年来的迁徙，给她补了不少课。
哪怕此时此刻她身在地球，并不晓得整个太阳系的变化，也从另外一个视角，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神性，远远不止是一种具备具体形象的力量，唯有真正触摸了封神道路的存在，才懂得如何运用祂们。
获得了神性，无论在身体上体现出了什么异能，包括类法术能力、属性点增加、凭空获得技能专长，所有这些都不过是附带的好处而已。
不同的生物，获得神性后，所体现出的附加变化，各有不同，大多数是获利的，也有小部分遭到了削弱。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仅仅是副产品，好似人类蓄养禽类，最开始的本意是收获肉食，但生产过程中有了蛋类副产品，反正与最终增加食物的目的不冲突，好处一并收着便是了。
可若仅仅被禽蛋迷惑了双眼，那么真正营养价值高、收获更大的禽类本身，便要一直养到老，最后肉质又柴又腥，彻底没了价值。
神性也是一样的，祂是使凡物直观接触另一个世界的钥匙，黄馨或许不知道那个世界叫什么，对自身所处的世界有什么影响，但当她通过神性，那种“心想事成”、“改变现实”一般的异能中，触摸到融涉世界的边缘时，她便明白了神祗为什么必须点燃神火。
那明悟难以对人言说，若不苛求准确，大致可以如此描述。
“神性生物通过神性，了解到融涉世界的存在，而信仰作为极特殊的存在，由神性送入融涉世界，信仰由此被同化为融涉世界的一部分，与此同时，作为那些信仰的来源的神性生物，便有一部分一道同化至了融涉世界，这便是点燃神火。”
“此后，点燃神火的半神具备了一点点而且极关键的，主动出入融涉世界的能力，祂们由此在融涉世界中获得权柄，获得的过程就是在打造神格，此后便晋位真神。”
但这只能说是黄馨的个人理解，她比地球上的任何凡物都更接近真实，更为准确，但依旧受到了人类的语言、思维的局限，首先融涉世界就不是人类的语言可以准确描述，规定概念的。
原因很简单，人类随着发展和对世界认识的加深，语言文字一直在进化，但人类还远远不曾认识到有关“融涉世界”的地步，于是语言文字也就远远不能满足相应的需求。
而之所以“融涉世界”这样的虽不准确但已能够大略描述的词语，可以出现，也是因为人类哲学在自然科学的支撑下，开始涉及到一些更为本质的猜想，相关概念才能模模糊糊诞生出来。
不过此时此刻，不论黄馨还是戚远，他们都还完全不晓得什么“现象世界”、“融涉世界”、“原世界”。
这些是魔法之主博卡布的定义中，能够被人类语言所翻译的部分，在戚远被博卡布救下之前，都是没有任何人类知晓的。
戚远再次见到博卡布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和突破号的周围凭空出现了异空间门户，与埃盖马尼所打开的不一样，这个门户与环境在外观上毫无二致，若非戚远一直沉浸在感知领域，思考着脱困的办法，一样不可能发现那一闪而逝的门户。
门户是一个正圆截面，感受不到厚度，似乎是那种极具争议性的，从方向概念上延伸出的“二维”定义中的存在，只有横轴和纵轴。
门的这边是毫无魔力的异空间，而那边就是魔力涌动着的宇宙空间。
若非戚远的感知领域无论几个轴的“维度”都能感受，前后左右、高低薄厚都没问题，这样的奇异景象便错过去了。
戚远不知道门户外面都有什么，自己又将遭遇什么，他已懒得去想了，反正他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不是吗？
还不如好好感受一番这空间与空间的奇妙，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了！
把握时机，这四个字组合的，真是妙不可言！
戚远心中叹息，时机到来，永远都那么短暂，不把握便消失，犹如刚刚的门户。
第三百一十六节 真实
出现在面前的，是无穷的星光海洋，那早已看腻的宇宙景观，久别之后该当感到亲切，但戚远不得不请它们稍后。
因为突破号的中控室内，戚远的正对面，出现了一位紫袍白发的“人类”。
戚远见过祂，在那个难以名状的世界中……
天哪，好像最近戚远经历的，能够冠以奇迹这个形容词的次数太多了点！
“我是博卡布。”
戚远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汉语，他很确定那不是通晓语言的翻译。
可是博卡布看起来是个高鼻深目的白人，除了他的双瞳是黑色，其它五官与亚洲人种毫无关系。
黑色瞳孔或许是罗马后裔？
但他为什么会说汉语？还是现代汉语，普通话！
就算是“之乎者也”都好一点啊！
戚远难以置信，莫非碰到了老乡？混血儿？那传说中的博卡布封神不是都已经过去几千年了吗！
白发的魔法之主看着戚远眼睛越睁越圆，或许猜到了他的心声：“不必疑惑，你在融涉世界神魂散发，我的语言便是跟你学的。”
戚远更加难以接受了，不是老乡，但这位地精大法师的崇拜目标，该不会已经彻底了解了自己的一切吧！
“凡物涉足融涉世界，还能活着回到现象世界，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博卡布没有再动嘴了，就在戚远心中直接响起了说话声。
“那是印记城吧？你怎么进去的？”博卡布的两个问题，戚远根本无法回答，他自己稀里糊涂逃了进去，连那地方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在博卡布这里听到。
不过戚远从这两个问题里，感到不是那么难堪了，如果博卡布真的完全知道了自己的一切过往的话，祂就不必问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戚远摇头，他开始渐渐从惊骇中镇定下来，与此同时，兴奋感悄悄来访。
这是一位真神啊！
奥术主宰、魔法之主、魔力之息、魔法之神……
地精大法师嘴里有着各种变幻花样的圣名、神号，似乎不如此就无法表达他的崇敬之情。
但不知他有没有机会当面与这位神祗交流一二呢？
恐怕很难！
就在戚远思维发散的同时，博卡布一分为五，又五分无数，其中一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高背木椅，坐在戚远对面，似乎准备促膝长谈。
其他博卡布则顷刻间散开了，在突破号里到处参观，毫不见外。
“那里就是印记城，埃盖马尼借助祂的力量，进入了融涉世界，把你也一同带了进去。”博卡布解释道。
戚远完全僵住了：“难道祂们之间的战斗，只有那么一点时间？”
早先，戚远可是在感知领域里旁观了片刻的！
“你的感知成全了你，但它还不足以让你看到真正的世界，纯粹倚仗它，走错路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博卡布似乎完全没兴趣关注戚远所关心的事情。
无论埃盖马尼和贾苟斯之间争斗了多久，对于博卡布而言，都没意义，只要确认了埃盖马尼的消亡，就足够了。
可惜，戚远此时连那面方形旗帜代表着谁，都还不知道。
“印记城，印记城……”博卡布不再发问，反而陷入沉思之中，戚远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急着回地球的，可是突然出现的魔法之主怎么办？
有什么吩咐，也请明示啊！
就这么往面前一坐，自己低头想自己的算怎么回事啊！
戚远特别想开口，但又不敢，他是真的直观感受过自己和神祗间的差距了，能够轻松驱离埃盖马尼的博卡布，震慑力太强了。
可惜，戚远还不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找不到地球了，不仅仅他自己离开了来时的路，地球也离开了将要走的路。
黄馨想到了地月系脱离太阳的部分后果，她必须立刻到事情的起点去，到那里，才有可能改变事态，使地球重回太阳引力场。
但是曾理他们都成了“泥塑”，好似世界融合时，所有人、物，全都陷入了诡异的停滞状态一样。
如果转身离开，曾理会不会有危险？
黄馨有把握将自己周围这几个人从停滞中解放出来，她的神性已经自发地将她的身体，调整到了适应于此时笼罩地球的自然规则的状态，从融涉世界的层面，做出顺应变化的调整，对于神性来说就是本能。
也正因此，神性才具备了初步的“改变现实”的异能。
只要接触曾理，接触其他人，与黄馨有了直接接触的存在，就会受到神性的影响，被调整存在形式，进而获得在当前环境中自由行动的能力。
但同样的，一旦世界规则再度变化，又没有神性自发调整存在形式的人，将再次陷入窘境，那个时候或许便不是“停滞”这么简单了！
黄馨来不及多想，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曾理！
一把抓起曾理的胳膊，便见他眼珠稍稍动了，之后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各色法术灵光纷纷爆发又凋灭。
变化来临的瞬间，奥术被触发，却又同时被压制，而当下的环境规则改变，曾经的奥术不被允许存在，于是它们活过来，便死去……
黄馨看看闪灵、圆石和庇利伊莱斯，最终紧紧抓着曾理，凭空飞起，向着天空、云后的月亮。
随着地月系和太阳的距离越来越远，地面的光线开始渐渐暗淡。
黄馨明白，此行的危险，或许丝毫不下于留在地球表面，但是没有神性，没有她的帮助，此时她解放多少人，多少人就会在环境再次变化时面临死亡考验！
她能够保证自己必会活着回来吗？
黄馨知道自己什么也保证不了，放不下曾理的安危，那就两个人一同面对好了，其他人便不必了！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救世主，人类的希望，永远都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飞行，没有空气的托扶，也没有磁力的排斥，更没有反作用力的推动，或许这并不能称为飞行，这是从更深、更本质层面，作用于人类所熟知的世界的另一种规律。
停止运动的各种气体分子成了真正的墙，所在之处，便将光线挡下，而不能动的光也越来越多。
可是太阳并不懂得地球这里禁止行动，它的光芒依旧普照四方，前赴后继涌来的光线，停留在地月系规则变化的边缘之处，渐渐的，整个地月系似乎成了另一个太阳！
光，挤得满满当当！
黄馨飞得越高，曾理便越看不清楚，停在头顶的光不动，远处的世界便是世界本身，黑的就是黑的、红的就是红的、黄的就是黄的！
什么透明、什么不可见，全部都是可见的！但这样的世界何等骇人，又或许真实原本就是骇人的？
第三百一十七节 奇观
一切变化，不过片刻间而已。
世界已经换了容貌。
黄馨没兴趣探究有关变化的内在原理，那现象又揭示了什么本质，于她而言，只需要关心引发变化的源头，尽快拨乱反正即可。
在她的持续影响下，曾理彻底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奥术在模型层面上失效，一来曾经的模型不再产生效果，二来魔力的活性陷入空前的低谷，短时间内剥离的魔力甚至不够构建奥术模型的。
曾理空有一身本领，却似回到了世界融合之初，什么神奇的能力都用不出。
地球人类布设在堡垒级的迷锁是一种禁止施法的思路，那是强行压制魔力与施法者间的正常反馈，以提高施法门槛的方法。
而当下这种彻底改换规则，无论是物理的、化学的，便是另一种思路了，外在的效果上与迷锁极其类似，但涉及的层面则远远超出。
曾理的光学视觉不能及远，静止的空气和光，给了他难以认知的世界景观，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静止，而不是那种同向同速的相对静止！
除了思索怎样重新获得奥术施法的能力，曾理什么也做不了。
思考中，曾理发现自己和黄馨一路上所经过的空气分子、光粒子，全被排挤开来，像是水中航行的船只，可以计算一下“排水量”！
这些分子、粒子碰到皮肤上，依旧是风的触感，不过更像冬天刮骨的风，很粗糙，一点都不温柔。
曾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分子不动了，大气层会不会留在原地，当地球飞出去之后，也就没有大气了？
他低头想要观察一下地面，但什么也看不到，地球有没有动，曾理已然察觉不到，他们夫妻两个真正地包裹在云朵里，经历着无与伦比的二人世界。
若是时间倒退，世界融合之前，如此浪漫，足以羡煞旁人。
不过很快的，曾理就没心情胡思乱想了，离他们不远，稍稍偏下方一点，似乎正有一团远比空气分子密集的东西，正在高速接近。
光学视觉此时此刻是无法及远的，曾理只能从近处分子的动静上，分析周围的变化。
原本只有他们夫妻这一个“排水”源头，翻涌的分子在任意一个方向上，运动矢量都是统一且均匀的，原因是黄馨的飞行速度是均匀的。
但随着他们斜下方的分子的运动不规律起来，明显可以推断，那里正有什么东西，高速接近过来。
曾理习惯性开口，他要告诉黄馨有情况：“注意下面！”
嘴一张，喉结动了几动也没声音传出，反倒是有些分子、光子顺着嗓子就滑进了肚子里。
这下子犯难，声音震动都失效了，可是奥术同样失效，难道两个人再也没机会说上一句话了？
曾理惆怅起来，一时间也懒得顾虑下方来的是什么了，反正最有可能的就是同黄馨类似的存在。
不久，黄馨也发现了，但她同样没办法用眼睛看到什么，回头稍稍一望，便不再关注，而是继续自己的飞行。
只是速度更加快了，曾理觉得空气分子撞得自己稍稍有些疼，倒是不曾想，其实是他在撞人家分子们……
一上一下，两群能够自由活动的存在，以几乎相同的速度，冲出了大气层。
来到这里，空气分子就少太多了，放眼望去，再没有之前层层叠叠的墙了。
但是太空中同样没了五颜六色，光不能动，也就没有什么反射折射，眼睛只能看到近前的东西，而且是要能发光的，之所以曾理、黄馨他们还能用眼睛观察身周的情况，也是因为光停在了原地，夹杂在各种分子之间。
太空中不仅仅分子少，光粒子同样少，它们没有遭到其它分子的反射、折射，也没有打入拦路的分子体内。
于是光成粒子的模样，一层一层，有序地排布着。
如果曾理拥有戚远的感知领域，他就能够获得直观、翔实的感受，光的不连续、光的跃迁、光的波状散布……
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除了能看到自己眼前的，稍远的地方就是明和暗的世界，他没有全景式的视野，也觉察不到这蔚为奇观，任何地球上已被人类奉为自然奇景的，也不及这微观世界可视化的一瞬间。
太空中的航行便久了，久到曾理来得及思考，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做呼吸的动作，但似乎没有呼吸的意义，大气层中的时候，因为气体分子触手可及，还没有想到这里。
但太空中航行许久，也难得路过一颗空气分子啊，路过了还未必是氧分子，可能是氢、是氦、是氮……
这是不需要呼吸了吧！
上一个实实在在不需要呼吸的是戚远，曾理心中赞叹，那个或许已经死在了埃盖马尼手里的家伙，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从记忆里跳出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曾理感觉到黄馨停了下来，因为自己不再和什么东西相撞了。
“你不能再过去了。”黄馨的声音，从心底响起，曾理看向她，却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使劲浑身解数，试图发出声音，可惜那都是徒劳的。
“亲爱的，你在这里等我，后面是辉钻、欧公和可嘉。”
原来黄馨不仅仅能够发出声音，还能观察远方！
这就是凡物与神性生物的真正差距吗？
不是的，神性生物中的强弱同样多，多到凡物们无法区分！
就像真神中有微弱神力，也有伟大神力一样，神性生物、半神、伪神，想必个体间的差距也极其巨大。
黄馨必然是神性生物中极强的那一部分，若是现如今让她与腐虫之母面对面，或许也能取胜？
虽然她还没有点燃神火，成为半神，可半神就一定有她这样的本领吗？
但曾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再强的神性生物，也只能和半神中的弱者比一比，而黄馨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梦蛹吗？
曾理发不出声音，看不到人，只能咬着牙，在心中祈祷，他用力按住黄馨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希望她能在自己祈祷结束后再离开。
第三百一十八节 失误的威能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印记城？”戚远很不解，博卡布只对印记城感兴趣，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因为祂认为自己进入了印记城。
“埃盖马尼本是没有资格压制贾苟斯的。”魔法之主一边说话，一边把玩着一枚神徽。
战争之神贾苟斯，守序中立，中等神力。
戚远通过博卡布的告知，才知道了那面方形旗的身份，至于那位战争之神为什么会以那么一副面貌示人，博卡布没说，戚远也想不明白。
“您是说，因为印记城？”戚远震惊了，要知道，博卡布告诉戚远的是，贾苟斯已经殒落了！
殒落在原本没有资格压制祂的埃盖马尼手中！
那才多么一点点时间，戚远清楚记得贾苟斯的旗杆将埃盖马尼一劈两半，简直就是削金断玉的绝世宝刃，竟然就因为印记城，殒落了！
“印记城不属于艾梵瑞尔，也不属于颛墟，它本就出自上古憎恶所居的轮序之域。”博卡布似乎知道戚远会听不懂祂的话，声音传到戚远耳中，便有相应的，更多的注释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艾梵瑞尔是博卡布等诸神初生的世界，是作为世界之主的艾欧所命名，这个世界可不是博卡布为了区分层次，而勉强套用延伸含义的“世界”。
颛墟则是地球所在宇宙的世界名称，由其它生活在宇宙中的生物所命名，博卡布根据从戚远那里得来的汉语，做了意译。
轮序之域是上古憎恶的家乡，已经彻底还归本来面目，不复为一方世界，可以称得上是死去了。
这里面，戚远最感兴趣的是给地球宇宙命名的那些生物，博卡布的注释中隐隐约约提到了他们，凡物中最接近融涉世界的存在！
融涉世界，是博卡布定义的，神祗权柄出生的世界，凡物中最接近那里的，是否意味着凡物确实也有机会掌握权柄呢？
掌握权柄的凡物还是凡物吗？
那些自称“星海之民”的存在，是通过什么途径，接近了融涉世界的呢？
戚远恨不得立刻就去拜访他们，反正经过博卡布的确认，埃盖马尼已经殒落了。
魔法之主似乎觉察到了戚远放光的双眼，稍稍摇头，看向手中的神徽：“轮序之域同样有一位类似艾欧陛下的存在，我们称祂为秩序之主。”
戚远一下子反应过来，麾下全是上古憎恶这种混乱邪恶的存在，结果是“秩序之主”？
“秩序、混乱和中立，远非你所理解的样子。”博卡布话语间毫无感情，就是在陈述事实的样子。
不过戚远倒也服气，任何人都有认识上的缺陷，更何况自己是在一位“强大神力”面前……
“轮序之域的死亡，证明了秩序之主的错误，祂携带自己的神国——印记城，以及其中最为强大的九名从神，逃入了艾梵瑞尔。”
很显然，那九名从神就是上古憎恶了，或许祂们在轮序之域都是强大不下于博卡布、欧拜●亥的存在，但换了世界，也就失去了权柄，这才落入下风。
但是秩序之主作为“丧家之犬”，是怎么逼得艾欧那样据有主场优势的强大存在，被迫融合世界的呢？
戚远没问出来，博卡布接下来的话就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秩序之主是能够因为自身错误，或者说失误，便造成世界毁灭的存在，你不要因为轮序之域死去了，就小看祂的威能。”
确实，就算现在戚远本事大了，哪怕是做了周密计划，把自己搞死的可能性挺大，连把恒星搞灭的可能性都很小，更别说失误了！
“艾欧陛下为了抵抗秩序之主，没有余力帮助诸神和凡物，可惜类似格乌什的蠢材却很多，梦蛹做大，我们也就失去了在艾梵瑞尔消灭祂们的机会。”
戚远终于获得机会插话了：“格乌什再怎样也是真神吧？为什么会……”
博卡布将神徽收起来，答非所问道：“颛墟的主宰陛下，就是因此而隐没不见的吗？”
戚远愣住了，他根本不明所以。
只见博卡布轻叹着，双眼瞬间成为纯黑，从中似乎射出一张光幕，出现在半空中。
那里是黄馨！
黄馨、曾理、欧靖中、地精大法师和李可嘉。
除了黄馨明显处于融涉世界，一手倒提长枪，一手握在无源无本的权柄之上，另外四个人全都笼罩在欧斯彭捧在胸口的神徽光芒中，他们互相之间似乎都看不到对方，也无法交谈，只能手拉着手，通过在他人手掌上写字的方法，完成沟通。
神徽！
戚远想起了刚刚博卡布的动作。
月球上空，黄馨已经找到了自然之神封印梦蛹的地方，那不在世人所能查知的世界，而在唯有神祗才能抵达的融涉世界。
黄馨不知道这里叫什么，但她无数次主动放弃掉的权柄就在这里。
封魔阵，自然之神所用的，与武僧传承中的并无本质区别，或许武僧们用于封印邪物的封魔阵，本就是神祗所授？
不过黄馨没兴趣探究这些问题了，在她眼前，闪动着金色光芒的封魔阵好似有了搏起的心脏，一呼一吸之间，不停改变着周围的规则，融涉世界的规则！
黄馨一看到这景象就猜到了地球所发生的诡异变化的根源所在了，这个产生神祗权柄的地方，有着更深层次的，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的权威！
梦蛹是在尝试突破封印，就像曾经的死魔眼一样，当时的景象，欧斯彭跟她描述过！
但是死魔眼是因为世界融合消耗了封魔阵太多的力量，才给了祂可趁之机，自然之神的封魔阵汇聚了祂自身的所有威能，甚至造成了祂的殒落，又不曾经历什么变故，凭什么梦蛹有了反抗之力？
黄馨想不通，然而有些事不需要想，封印必须守住，无论什么代价。
原本已经很久不用了的长枪，出现在了黄馨手上，真正成为了神祗，这样的凡兵也就没用了，但随着她的习惯，右手一握，自然而然的，它便诞生了！
可是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黄馨没有把握拦住梦蛹，她还不是真神，甚至不是半神，她认为自己的道路不是神祗，于是主动扑灭了无数次的初生火苗，也拒绝了无数次的权柄。
神祗，依靠信仰，黄馨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各色人等的信仰，但那信仰是纷乱的，既有真正志同道合者的敬佩、感念，也有投机取巧者的尝试、试探，更多的则是一知半解者的误解、误读。
这绝不是黄馨的道路，绝不能以如此信仰点燃神火！
神祗，为信仰所左右，信仰同样改变提供者——凡物。
黄馨是不愿同胞们因为她的封神而选择错误的，信仰驳杂，宁可身处凡俗。
第三百一十九节 封神
此时此刻，别无选择。
黄馨看似站立未动，浑身上下却凭空燃起火焰，金色的神性浮于体表，焰光起处，血肉虚化。
她开始与融涉世界合为一体，焰心的金色越来越多，似乎成了流淌的水，顺着黄馨的形体，流淌蔓延。
所到之处，由她而祂。
黄馨左掌按在权柄之上，毫无用力之色，但那原本自行其是的权柄，开始随着金色火焰的到来，巍巍颤动起来。
好似群山峻岭，一动百应！
戚远隔着博卡布的威能，犹如置身于融涉世界一般，虽然他已隐约明白，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已发生的，但仍然止不住地颤抖。
黄馨辫尾稍动，似乎瞥了曾理等人一下，随即便垂下了眼睑。
“此权，当以自强为实，生于人心，不必在此。”
言出法随，那权柄中一缕彩光，疏忽飞去。
“有柄，抚以自主为要，长于人际，不当在此。”
蓝光飞去，权柄又瘦一圈。
“崇威，足以自由为据，成于体魄，不合在此。”
黑色漫散，望向权柄，更见通透。
“尚能，典以自信为首，熟于魂灵，不应在此。”
黄光飞去，再削一圈。
“通神，集以平等为鉴，练于血髓，不唯在此。”
绿光飞去，短掉一截。
“敬职，奉以公正为绳，达于脉骸，不仅在此。”
白色聚积，那剩下的球柄已经可以单掌满握。
“见神，知以爱己为圭，老于人际，不欲在此。”
紫光飞去，缩入掌心。
“明格，行以爱人为臬，朽于人心……”
声音稍息，戚远没来由地喘不过气，要知道他早已不需要喘气了！
黄馨轻轻回头，也不知她是否看到了地球，中间是无穷数的各种分子、粒子，但她笑得从容淡定，想必她绝对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去吧，去吧……”
掌心仅余的，全数化为红光，顷刻间普照寰宇。
戚远死死睁着眼睛，他是不需要担心遭受什么影响的，因为给他看这一切的是魔法之主！
但红色光芒无比刺目，哪怕戚远拼尽全力，也难以看清光芒中心发生了什么，只有边缘冲进去的曾理和刚刚出现的博卡布，还没有被红光彻底吞没不见。
戚远伸手就要去拉曾理，却一下趔趄扑空。
黄馨明显是在做“神祗”才能做的事情，曾理一介凡物，又能如何呢？
可惜戚远虽然觉得自己头脑清醒，却忘了自己根本没有与曾理等人在一起。
等到戚远喘息稍定，画面中，便只有博卡布手指舞动，随即地月系追赶太阳，直至回归正轨，先前陷入停滞的万物方才复苏……
红色光芒，既不像太阳一样暖和，也不像鲜血一样悲壮，这只是黄馨而已。
冲进了红光中的曾理，同样来到了融涉世界，他唯一比戚远幸运的地方就在于，黄馨是在乎他的，并不愿意他消融于自己的封神之举中。
虽然曾理借由黄馨封神的一瞬间，现象世界与融涉世界间的桥梁出现，再加上黄馨的眷顾，让他极其幸运地闯进了凡物无法涉足的地方，但这又何尝不是灾难？
黄馨封神并不是为了封神，祂要消灭梦蛹，完成自然之神未竟的事业。
当祂全力施展的时候，还有机会保护曾理吗？
不过曾理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的下场，他从透彻身心的红光中，明白了黄馨的心意。
“我不允许！”曾理的唇角都要撕裂了，他张开嘴巴，疯狂鼓动喉咙，挤压肺泡，但声音是不存在的。
好在黄馨作为神祗，在融涉世界中，感知万事万物，所运用的感官都与人类完全不同了，在祂纯净红光般的神力笼罩范围内，一切信息，都会被祂本能般的察觉，特别是那些未曾与物质、能量相结合的信息，或者说结合状态不稳定的，比如说信仰。
黄馨此时回应曾理，已经不必如身为凡物时那般了，祂所想要曾理知道的，自然而然，便会浮现在曾理心底。
“亲爱的，你要好好照顾爸爸和大姐，地球会没事的，埃盖马尼已经殒落了。”
曾理的父亲和姐姐尚在人世，都已经被他安排在早先离开的名单中，目前应该在太阳系边缘了。
可是曾理想要的并不是黄馨的“遗言”，他很清楚，红光传达给他的，就是黄馨将要联合自然之神所留神力，彻底驱逐梦蛹。
而这样做的后果，黄馨直觉中已经知道，自己将会与梦蛹一同离开，彻底消失在宇宙当中。
这样的预感，黄馨知道了，便随着祂神力的扩散，使得神力笼罩范围内的所有存在都知道，这是黄馨刚刚封神，对于神祗威能运用不熟练所造成的。
“我不允许你走，你把梦蛹封印！”曾理的眼球迅速充血，好似颅压飙升的脑梗患者，血液顷刻间填满整个头颅。
但是这恐怖的一幕没能发展下去，红光似乎在曾理体内来回穿梭，他的身体瞬间恢复原状，犹如电影回放。
“封印，也不过是自然之神所面对的结局了。”黄馨的回答从容淡定：“祂留下了回归的希望，但我不觉得祂能成功。”
“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觉得自己如何不可或缺，但既然被我遇到了，我又能够解决，那么我就没有不去做的理由。”
“这世上没有什么令我放心不下的了，你刚刚看到了吗？”
“自强、自主、自由、自信、平等、公正、爱己和爱人，那是大家赠与我的权柄，但我并不需要。”
“一开始，我或许就不应当收下那点神性，我的理想并不需要谁去代表，包括我自己，人们需要它的时候，它自然会出现，但人们不需要它的时候，它也没有必要出现。”
“那些权柄，是任何人都有的权柄，它们不应由某个存在掌管，而只应由每个人保存好自己的那一份。”
“当他们需要的时候，这些，就是使理想出现的种子。”
“我亲眼看到了这汇聚在一起的，庞大的种子，又亲手送祂们回到祂们应当存在的地方。”
“而今我留下的，就是我的，是一颗生发的种子、成长的幼苗、成熟的躯干、朽去的肥料。”
“你看，仅此而已，便足够强大了，并不需要那么多人的！当需要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是此时的我。”
“正因如此，我相信，无论遇到什么危难，我们人类总会安然无恙的。”
“所以那点神性，我收下了，倒也不算后悔，没有祂，我也没有机会见证我所最期待的这一幕。”
曾理眼睁睁看着黄馨将手按在了翠绿的封印上，不断搏动的梦蛹瞬间安静下来。
整个融涉世界只有曾理那歇斯底里的反对意见，不断翻腾。
“回去吧，亲爱的，不必执着于复活了，生、死，我们的亲人都在这宇宙之中，不曾远离。”
曾理感到了红光的排斥之意，但他越发不肯走了，黄馨口口声声亲人都在宇宙中，不错，他何尝不知道人类是由原子、分子组成的，死了也就是还原反应和氧化反应而已。
可是黄馨要驱逐梦蛹，就会连同祂自己一起，离开宇宙，那时便不是凡物与神祗的区别与隔阂了，而是真真切切的不在同一宇宙中了！
这让他如何肯走！
明天开始新的一卷，也是最后一卷
故事到这里，基本已经完成了最初的主要结构，后面就是一点点收尾，交代主要角色的归宿。
至于整个世界的设定，因为主角所在层次有限，没办法直接写到最深处，不过还是会交代出一切的“起点”，作为今后我的作品的统一发源地。
很感谢一路陪伴的读者们，一路写下来，大家给予的各种形式的支持，带给了我非常重要的鼓舞，我个人是非常愿意和大家交朋友的，很欢迎各位的书评区留言，就是你们不爱理我Ծ‸Ծ
第三百二十节 驱逐
“我哪里也不去！”曾理愈发疯狂了，他怕黄馨根本不容分说地将他逐走。
曾理心里很清楚，黄馨此前之所以一直与自己等人处于同一层次，完全是因为祂不满意有关神祗的情况，正如祂主动散去权柄一样。
当黄馨下定决心，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就是身为凡物的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的时候！
要和她站在一起，便只能以性命相搏。
黄馨似是不忍，终究没有将曾理强行驱赶，离开融涉世界。
这时博卡布的神徽开始在融涉世界中绽放光华，但黄馨没有等待的意思，随着祂闭上双眼，身体便散化开来，红光似乎有了变化，又似乎没有变化。
从普照世界到凝成一点，变化来得毫无预兆，带着曾理、带着封印、带着梦蛹，彻底消失。
正如埃盖马尼与贾苟斯的争斗一般，神祗间的胜负似乎都是在一瞬间决定的，祂们或许会对峙很长时间，但绝少在最终的交手时迁延日久。
博卡布从神徽中出现时，已然风平浪静，整个融涉世界空空荡荡，没了任何可被凡物理解的存在，除了祂自己。
这个时候，因为梦蛹与欧拜●亥所留封印的对抗，而陷入了停滞状态的地月系，开始缓缓复苏，先是边缘积攒的巨量光粒子，它们开始重新获得速度，沿着停滞前的既定方向，继续运动。
但是它们并没有在一瞬间恢复光速，光的加速度过程，第一次直观地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但可惜的是地球上的，以及停留在月球近轨的欧斯彭、李可嘉、欧靖中等人，全部没能反应过来，及时观测这亘古未见的奇迹景观。
原因很简单，与光粒子相同，所有的微粒子都开始获得速度，它们没能在一开始就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加速度的过程，就是肉眼可见的物质崩溃的过程！
速度不够，也就意味着所携能量不够，力的状态不足以使粒子与粒子相互吸引，形成稳定状态！
除了有着魔法之主博卡布的神徽所眷顾的欧斯彭等人，地球、月球，所有陷入了停滞的存在，都开始进入难以逆转的崩解之中。
须发尽白的博卡布注意到了现象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情，祂状似随意，在融涉世界中拨弹几下，最后用力一挥手臂。
凡物们无法察觉的变化就发生了，现象世界中地月系范围内的所有存在，同一时间内，恢复了停滞前的状态。
崩解在开始时，结束了。
随后便是地月系在自转之中，追赶太阳，重新进入原本所在的公转轨道，而近月轨道上的一人、一地精、一亡灵，也瞬间回到地球表面。
李可嘉、欧靖中和地精大法师三人晕晕乎乎间，在地面清醒过来。
欧斯彭掌中的神徽这时才渐渐黯淡，直至彻底不再发光。
“我们……刚刚……”地精大法师想说什么，却根本组织不了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紫色衣服的神祗，是魔法之主吗？”欧靖中面颊干枯，空洞洞、牙龈干瘪的嘴巴，一开一合，他作为巫妖，说话是不必动嘴的。
“是博卡布陛下，陛下在上！”欧斯彭猛地将神徽按在胸口，抬头张望天空，似乎想要找到博卡布的踪迹。
李可嘉却缓缓蹲了下去。
“小曾、小黄，他们……”欧靖中的头颅扭动间便会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想把那两个人找到：“魔法之主陛下没有救下他们吗？”
“馨姐，是馨姐……”李可嘉哽咽着，他与那对夫妻更熟悉，黄馨那段话，给了他极其不祥的预感：“博卡布陛下来晚了……”
不知哪个博卡布才是真身，在戚远这里的博卡布，也直言不讳：“我到晚了。”
“那位女士放弃了强大神力。”
戚远目瞪口呆，神祗不需要升级的吗？
据欧斯彭所说，从微弱神力到伟大神力，中间还有弱等神力、中等神力和强大神力。
黄馨一经封神，就可以成为强大神力？
博卡布没有理会戚远那些无关紧要的疑惑：“祂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你们，做不到？”戚远没明白，他只知道梦蛹又作怪了，原因、结果，统统模模糊糊不清楚。
“贾苟斯殒落，埃盖马尼为梦蛹提供了新的力量。”博卡布自顾自地说，依旧不理会问题：“我追寻印记城，才能适时来到此处，若是埃盖马尼成功封神，我便和欧拜●亥一样，最多将之封印。”
“而刚刚那位女士。”博卡布盯住戚远的眼睛：“你与祂相识，祂为什么能将梦蛹逐出原世界？”
戚远已经傻了，什么现象世界、融涉世界、原世界，博卡布是说黄馨把梦蛹驱逐了？并不是加固封印？
“是了，你确实不应该知道。”
博卡布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戚远则神思不属，自然之神封印梦蛹付出了什么代价，即便黄馨一朝封神，神力等级便与欧拜●亥比肩，但祂不是封印啊，是驱逐！
还有曾理，他在最后时刻闯进了红光之中，那是至为纯粹的红，将一切色彩排斥而去，他是怎么闯进去的？他现在又如何了？
最后的画面中，是博卡布挥手，万物复苏，地月系重回正轨，视野由小而大，能将地球、月球全景包容的，是绝然不会将一个人类那么渺小的物体突显出来的。
戚远不敢深想，生恐使那最为不幸的结局变成现实。
他太高估了自己，改变现实的威能，岂是此时此刻的他所能拥有，更何况，想要改变黄馨祂们的存在状态，即便是博卡布，都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戚远呆立得没了知觉，博卡布忽然抬头，一个曾在埃盖马尼与贾苟斯争斗时出现的复杂几何图形，从祂双眼间出现，顷刻印入戚远额头。
一瞬间，戚远便似重回印记城，回到了融涉世界之中。
这一次，展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什么争斗，什么神祗、憎恶，而是融涉世界中不断运动的存在，它们各自结合，又各自分离，始终不息。
它们的运动赋予了一切粒子、一切波、一切连续与一切离散……
第三百二十一节 融涉世界
博卡布口中，有三个世界，戚远通过语言，所能理解的只是点点皮毛，一人一神之间，若要就此沟通，必然说的驴头不对马嘴。
可是无论哪种语言，都没有发展到可以描述清楚三个世界的地步，或许现象世界是现阶段最为容易清晰描述的，但也同样存在不全面的必然性。
于是戚远以看的形式，亲身体会了一遍魔法之主的“学术论文”。
戚远看到了一个极其类似自己的三轴记忆直角坐标系的具象，这同样是一个坐标系，只是它的轴不知数量。
这个坐标系的原点，就是原世界，由它诞生了无穷射线，每条线都是一根轴。
轴与轴之间，除了在原点处相交，再无相连之处。
无论两条轴贴得有多近，看起来有多么像是挨在一起，那都仅仅是离它们还远，只要近了，它们之间便有空隙，空隙里便有第三、第四、第五、第无穷的轴！
就像一与二之间，因为算得不够细，所以一连着二，如将小数点算到了，便有一点一、一点二……
戚远联想到了数学中永无定论的争辩，数字，到底是连续的，还是离散的？
以前人的智慧、今人的智慧、戚远的智慧，无从定论。
这些轴，就是融涉世界。
举凡坐标系，内部的点必定会有自己的坐标，这坐标依从轴的位置，才有自己的位置。
戚远看到的也不例外，那些数不清的象限中的点，每一个都拥有着无穷数的坐标，因为它们受到无穷数的轴的影响。
这些点，就是现象世界。
原来博卡布口中的三个世界是这样一种关系！
戚远明悟。
可是原点不是点吗？射线作为轴，轴不是点吗？
若从原点而出的射线无穷无尽，布满诸有，那么各个象限内的坐标点，与坐标轴何异？
为什么轴是融涉世界，而点就是现象世界？
为什么凡物看到现象世界却看不到融涉世界？
看到点却看不到线？
一个接一个问题，戚远不断问自己，他知道博卡布在认识世界的道路上，比自己走得更远，所见更多，能够获得传授，是极难得的事情。
但科学是方法，是工具，这工具最重实证，要实证，便从质疑中来，不敢质疑、恐惧质疑、禁止质疑者，便不是科学。
或许点是点，线是线？
戚远不由得开始为眼前的“教材”寻找注释。
点和线叠在一起，却不能理所当然地认为它们便是同一存在。
便如大街上的人，在同一位置经过，未必来处一样、去处相同，更不能认为这些人是同一个人，甚至于有些是猫、是狗、是蟋蟀、是麻雀……
如此理解倒是说得通。
可是点与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戚远不由得将“教材”继续放大，他必须要观察到更细微的地方，一定是他遗漏了什么！
每个点都被放大，放大到跟在点后的“坐标”铺满视野……
是了！
点由无数个轴来定义，它的每个坐标都在轴上，受到无数轴的影响。
可是轴并不由点来规定，虽然通过点可以逆推到轴，但点不存在了不影响轴的存在，点移动了是因为轴移动了。
若要决定轴的存在与否、定义如何，只与原点有关，其它一切点，都是因轴而在，轴在点在，轴动点动，反过来则不行。
凡物就是一个又一个点，被凡物观察到的万事万物是一个又一个点，凡物们偶尔通过点的坐标逆推出了一部分轴，但若要据此观察轴的全貌，则又不可能。
故而现象世界难以察觉融涉世界，点不可干涉轴。
神祗就是由点，迈向了轴吗？
戚远顷刻间猜到了一些，为什么说点燃神火的存在，根本不是凡物所能撼动，原来不在于凡物的力量够不够强大，而点燃神火的存在又有多么弱小。
在规定了点的轴的面前，点强大与否，有什么干系呢？
如此看来，生发了无数轴的原点，就更加难以测度，作为凡物，作为一个点，至少要首先成为了轴，才有资格更进一步！
为什么诸神会有教义，为什么神祗也要探寻自己的道路？
答案很简单，祂们作为坐标系中的某一根轴，必须保持自己所依附的那条轴的纯净，进而逆推原点，回返初生之地，寻求成为更加本源的伟大存在。
那条轴，就是权柄！是神职、是领域、是威能！
无论叫什么，以什么面目出现，其本质如此，不必迷惑。
但神祗并非纯净到了仅仅依附于一条轴上，无论是不依靠信仰的古神，还是诞生于信仰中的新神。
祂们的存在，本就驳杂，祂们同样具有点的特征。
古神本就由现象世界的点组成，祂们通过亘古的规则，依附于轴上，有别于纯粹的凡物，但祂们并未彻底脱弃点的躯壳，而且往往盘踞于多条轴上。
新神本不存在于现象世界，祂们的初生不染点的芜杂，但信仰来自于凡物，来自于点，信仰本身便脱不开点的性质，它们虽然因为存在的特殊，沟通了点与轴，给了新神诞生的土壤，但也同样造成了新神不得超脱于凡物的信仰。
提供信仰的凡物越多，信仰便越污浊，点的性质便越凸显，新神同样不免沉沦于点轴之间，不得纯净。
于是古神本身拥有了一轴或数轴的权柄，但祂们陨落于点的躯壳。
新神获得了一轴或数轴的控制权，但祂们陨落于信仰的变迁。
或许，与凡物最大的区别，就是祂们具备了观察轴所组成的融涉世界的能力。
凡物呢？
戚远想到了自己，想要更进一步认识世界，自己也需要能够观察融涉世界！
无法观察，也就谈不上认识！
那么显微镜下的微观世界是轴的世界吗？
不是的，分子是现象、原子是现象、粒子是现象。
力是现象、热是现象、运动是现象。
氧化是现象、还原是现象、置换是现象。
轴到底是什么？
戚远想到了一个算式，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二，都是现象，等于呢？
第三百二十二节 抽象与具象
等于，是一个词汇，也是一个符号，还是一条逻辑，非常重要的逻辑，无论数学逻辑还是哲学逻辑，古今中外、各个流派，没了这个等于，便难以叙述了。
研究理论数学的人，绝对不会忽视逻辑，当他们前进至他人无法理解的地步时，数学的逻辑与哲学的逻辑便合在一起了，因为旁人只能通过哲学去理解，而难以再由数学去认识。
所以戚远跟随蒯教授学习，逻辑问题、哲学理念，都是绕不过的，对于他而言，当前的思考很熟悉。
要知道，对于任何具体的自然学科而言，数学都是工具，工具用来解决已知的问题，如果问题与工具不相符，人们可以选择改进工具，以解决问题。
可是专注于制造工具的人，除了从工具本身寻找问题，是很难有精力通过其它领域发现新的问题需求，进而依据问题改进工具的。
因为人的时间有限，再加上天分制约，做不到跨学科深入尖端的他们必须要等，等待其它学科的同仁发现新的问题，提出新的工具需求。
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无所事事，在新的需求被提出之前，他们就只能从工具本身入手，而这个工具本身是什么呢？
理论数学，就是如此，要么在没有目标的自身着手，要么等待新的目标。
所以，那些智力超群的天才们，跨了学科，学习了更多的东西，却看似比起仅仅专研一门的人还轻松。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天才们有条件从更多角度发现问题，寻找思路，这本身就是极大优势。
戚远在极端抽象的“教材”中迅速找到了可以类比的对象，这就使他有了更多的，可以用来切入的突破口。
有关等号的思索，给他带来了更加直观的印证。
在一加一等于二的算式中，每个字符都可以找到实物的类比。
比如“一”就是一个苹果，相加就是把“一个苹果”和“一个苹果”放在一起，“二”就是两个放在一起的苹果。
但等号呢，或许可以把上述的所有东西，以一定顺序排列，就能算是将等号以实物形式描述了出来。
可那并不是实物，很明显它与其它几个字符都不同，戚远更愿意将之单独分类。
如果要更详细地说明“等号”到底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它作为“定义”、“概念”，更纯粹，只能依托于极抽象的人类对事物的认知而存在。
相对来说，无论是“一”、“二”、“加”，虽然同样具备“概念”的特征，但它们的存在形式更加多样，脱离了本来面目，依旧可以被轻松表述。
或许“加”这个字符，同样可以这样看待，但事实仍有不同。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苹果加一个苹果等于两个苹果，可是一个苹果加一个梨，等号后面还能简单写个二吗？
显然等号不能写了，要写等号会陷入更为复杂的逻辑证明。
而加号可以写，随便写，不需要证明什么，只需要思考要不要“加”而已。
这与点和轴之间的关系多么相似，点与点之间可以看作是“加”的关系，而点与轴之间，便是“等于”的关系。
它们有着共同点，有着相交的部分，同时又各有特质，互不相容。
戚远稍稍松了一口气，无从下手的“教材”似乎被他找到了切入点，这就足够感到欣慰了，毕竟以凡物的存在，获得了窥探神祗的知识的出入证，已然极为难得了。
但是还有一个“原点”，那被称为原世界的点，到底怎样认识？按照博卡布给出的“模型”，它是创造一切的起始，似乎就是地球现代神学流行已久的“神创论”、“一元论”的翻版。
博卡布作为神祗，如此认识世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祂在遇到戚远，通过戚远的一部分记忆，知道地球之前，就与地球的神学有过接触吗？
戚远知道地精大法师一直持有着博卡布的神徽，而且在尝试呼唤祂，但从未成功过，按理说，博卡布距离地球那么远，是不当接触到那些甚至没能诞生“神祗”的神学的。
可是戚远又不太自信，博卡布跨越数十光年，顷刻间出现在地月系，在黄馨消失后，扶正地月系绕日轨道的威能，让他意识到，距离似乎并没有地球学界此前所估计的那么大影响。
然而埃盖马尼追赶戚远的时候，又明确体现了祂在速度上的能力，虽然远比地球人类目前所掌握的最快前进方式，还要快得多，但也根本不曾超越光速，更加不能无视距离的阻碍。
那么博卡布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位魔法之主不仅仅一次晚到一步，战争之神贾苟斯殒落的时候，祂也是神徽出现，却没能及时阻止埃盖马尼和印记城。
祂仅仅在事后消灭掉埃盖马尼，顺手救了戚远？
这么一想，戚远忽然发觉，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存疑！
自己跟着印记城出现在融涉世界，又跟着印记城离开融涉世界，这是毋庸置疑的，进入的时候按照博卡布的说法，是因为埃盖马尼的召唤，那么离开呢？
会是博卡布的驱逐？
可是博卡布分明在寻找印记城，祂若有本领驱逐印记城，寻找它则不应当那么为难。
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博卡布的驱逐，那么埃盖马尼没有理由放弃印记城这个巨大助力，结果直到祂死在博卡布的手里，都没有再次召唤印记城……
戚远发觉若是没有博卡布从头到尾的讲解，单凭自己，是绝不可能理顺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他只能暂时放弃思考这件事情，因为比起认识世界、学习眼前的“教材”，区区一点过去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
不过“前因后果”这个词的出现，令戚远再次找到了一个小口子，哲学上的“因果论”，许多人都很熟悉，所谓有因必有果，同时还必须警惕“倒果为因”的逻辑陷阱。
如今看来，因与果之间，同样存在“等号”，若是具体到某些事物，等号不必有，但大而化之，因果之间则必有一个“等号”！
第三百二十三节 欣赏
“不必纠结于你所看到的。”博卡布的声音响起，戚远瞬间便从“教材”面前脱离出来。
突破号看起来毫无变化，周围的宇宙里也没有运动着的某个星系，想要估算时间过去了多久，就需要施展奥术或者长时间地寻找天体进而计算了。
“你看到，只是你所能够懂得的，我找不到适合于向你传授那些知识的语言，同样也找不到让你看到实质发生的事情的办法。”博卡布的语气里没有嘲讽，这一点戚远很肯定，这位中立阵营的神祗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身为凡物，没有观测那个“融涉世界”的能力和手段，自己所能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摸到的，全部都处于现象世界。
想要通过既有的，已经习惯的方式，去认识融涉世界，确实需要寻找“方法”！
但那方法可一点都不好找，经过了艾梵瑞尔众多生灵，在无数岁月中的尝试，以凡物的起点，最终成功具备了观测融涉世界能力的，也唯有博卡布一位而已！
也就是说，凡物封神，便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条观测融涉世界的道路。
黄馨应当就是地球宇宙最为接近成功的凡物了。
像什么轴啊、点啊，加啊、等啊，因啊、果啊，什么时候听到黄馨说起过呢？
真的见到了本质，还要那么多似是而非的比喻干什么！
也就只有戚远这种，看到门户，却连门槛有多高都不晓得的，才会采取这种盲人摸象的方法，去为自己描述所见、所得。
“若要真的了解这些，你还是先寻求封神为好。”博卡布见戚远点头，似是有些意外，自己那名地精信徒的朋友们，好像对于神祗都抱持着不卑不亢的心态，这是很少见的。
无论艾梵瑞尔，还是颛墟，祂都见过不少生灵，弱小的凡物极尽谄媚之能，而强大的凡物则又盲目自信，两者在神祗面前都会走向极端，并不为博卡布所喜。
不过魔法之主并不止于因为这么一点点类似于“欣赏”的感情，而对戚远另眼相待，给他一个学习的机会，当然有着自己的目的：“印记城是轮序之域的原世界的一部分，秩序之主是接触到了原世界，甚至于将自己的一部分融入了原世界的伟大存在。”
“当祂携带印记城到达艾梵瑞尔之时，艾梵瑞尔的原世界、融涉世界和现象世界之间，就出现了第二个交点。”
“虽然我很好奇，拥有两个原世界的情况下，艾梵瑞尔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印记城还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原点。”
“它与三个世界都相交，但三个世界不能通过它互相接触。”
如果戚远没有刚刚那段学习过程，博卡布这几句已经穷尽思路，寻找到的较为容易令人理解的话，也绝对会使戚远感到晕头转向。
戚远像是回到了世界融合前的实验室，师长、兄姐们一起讨论、分析实验方案和数据结果时，就是现在的气氛。
他习惯性发表自己的看法，以加快讨论进程：“艾梵瑞尔与我们融合，当前就有三个类似原世界的点吗？”
“依旧只有一个。”博卡布的眉毛明显抖动了两下，祂开始正视戚远。
“哦！”戚远点头，他并没有注意到博卡布的动作：“艾梵瑞尔的原世界和我们的原世界合而为一，但印记城并没有那个资格，是因为秩序之主的神国并非彻底的原世界，仅仅有一部分融入了原世界，从而使它获得了部分原世界的性质？”
戚远的推导形成语言，一点都不严密，那是因为他习惯性省略一些自己已知的，以及他认为的旁人也应当已知的条件。
“甚至于，在轮序之域死亡的时候，印记城融入了轮序之域原世界的部分也已经毁灭了，到达艾梵瑞尔的印记城本身就不完整。”
博卡布点头认可，却否定了戚远的推论：“原世界到底如何了，我不知道，包括轮序之域、艾梵瑞尔以及颛墟。”
“印记城是否完整，我同样不清楚。我要寻找印记城，既是为了阻止其祂上古憎恶召唤它，也是为了通过它，尝试接触原世界。”
博卡布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不过面对戚远这样的凡物，祂也确实不需要忌讳什么，无论戚远怎么做，都不可能对祂产生什么不利影响。
“尝试接触原世界？”戚远瞬间明白了“教材”中，为什么对原点的描述那么简单，甚至可称之为模糊了。
不是因为原世界简单到了一目了然，不需多讲，而是因为就连身为神祗的博卡布，都知之不详，甚至于祂都很可能是在猜测。
那有关于三个世界的整部“教材”，都是建立在某种“猜想”上的！
戚远对于这种行为明确表示反对，将某个“猜想”作为基石，从而扩散思维，无论打造了多么宏伟庞大的理论体系，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对原世界缺少认识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将它作为确实存在的，加入到理论体系中。”戚远直言不讳，完全忘记了凡物和神祗的身份问题。
博卡布离开椅背，腰脊直挺挺地向前，俯视戚远道：“为什么？”
戚远被博卡布的影子罩住了，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不过看看博卡布面上没有不悦，只是显露出些许质疑之色，便不再顾忌，道：“对于世界的认识，毋庸置疑，我与您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不过我们所惯用的研究方法，我个人认为还是很有意义的，在帮助我们认识世界的过程中，这种方法是我们所找到的，最高效、最准确的方法，您可以听听参考一下。”
“请讲。”博卡布变得肃穆起来，欧斯彭说祂是诸神中的奥术大师，这个评价确实没有错。
“我们的方法，是一种建立在可重复检验的基础上，通过对现象的总结、归纳、演绎，去进一步认识现象的方法。”
“可重复检验，是其中极重要的，凡是不能被重复检验的，都存在偶然性，而我们认识世界，是通过必然性的。”
“猜想之所以被称为猜想，就是因为它的不可重复检验，就如您对原世界所下的定义，若是您都未能实际的、有效的，观测到它的话，很显然它的偶然性就极大，它未必是正确的，正如您自己刚刚也明确表示了‘不知道’。”
“所以猜想本身并没有问题，猜想往往也是建立在已知现象上的，但是不能将猜想作为真实，它只是可能真实，可能是真实的一部分。”
“而且我们也不提倡以猜想为基础，投入过多的精力去阐发，因为猜想本身的不确定，后续投入的一切精力，都有极大风险被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