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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江府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6 钮祜禄氏进府

    正月里,废太子府上果然又出事了。

    据说和巫蛊之物有关。

    历代宫闱之中,只要沾上了这两个字,从来都是伤筋动骨一大片。

    不过,对于废太子来说,这也不能叫“出事”。

    毕竟经过了东宫之位被废去之后,曾经的太子早已经心灰意懒,彻底看淡了一切。

    万岁下了旨意,将太子迁移至畅春园旁边的一座园林,软禁的程度比从前更胜一筹,几乎是日夜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幸亏园林之中,有山有水,废太子也没闲着,将自己的所有妻妾拢在身边,刚刚才到了康熙四十六年的夏天,就已经有四个格格都怀上了身孕。

    太医进进出出得倒是十分热闹。

    合着这是生孩子解闷来了。

    ……

    圆明园里,顾幺幺这半年来过得格外的修身养性——几乎就没有出过园子。

    也不光是她,福晋也是如此,四阿哥特地让人守着圆明园,就是怕里面的人乱跑,外面的人又撞了进去。

    毕竟如此外面风雨飘摇,万岁虽然没有拿出抄家拿人的架势,但是也差不多了。

    巫蛊的事情牵涉到直郡王,各种闲言碎语之下,直郡王很是惶惶不可终日了一阵子。

    他虽然后悔,但是跨出了这一步,想再收回去也来不及了。

    直郡王生怕这把刀迟早什么时候落到自己头上来,但是,皇阿玛看着也只是淡淡的。

    “淡淡地”将直郡王手中的权力一项一项给架空。

    “淡淡地”将直郡王的差事交到了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手上。

    ……

    康熙四十六年,过得如此平静,却又如此暗涌汹涌,仿佛是承上启下的一个过渡,直到颁金节之后,圆明园里进了个钮祜禄氏。

    其他几个得了万岁肯定的皇子府上也都进了格格。

    除了八阿哥府没有。

    顾幺幺听见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福晋正院里和众人一起请安,福晋正在说着颁金节份例的事情,听见这消息就没心思再想什么颁金节了。

    毕竟府里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新人了。

    这个钮祜禄氏虽然位份不高,只是个格格,但毕竟是万岁给塞进来的。

    那就不一样。

    福晋想了想,先让人去给钮祜禄格格准备伺候的人手,然后亲自给婢女们起了名字。

    她正在安排着呢,目光往旁边一扫,就看顾氏整个人低垂着眼,坐在椅子上发呆,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福晋乌拉那拉氏觉得顾氏这是酸了。

    虽然钮祜禄氏只是个格格,但毕竟也是个新人——喜新厌旧都是人的天性。

    而且格格的位份又不是不会变。

    对于如今几乎顾氏专宠的局面来说,她自然不希望再发生任何的变化,只想让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的一直过下去才好呢。

    福晋不知道的是:顾幺幺发呆,并不是因为担心新人得宠。

    因为在座的这一大群人,也只有顾幺幺知道——历史上的钮祜禄氏,那是乾隆的生母啊……

    ……

    也就过了两天功夫,钮祜禄氏被一乘小轿给送进了圆明园。

    因为身份只是格格,所以走的也是侧门。

    等轿子落了地,一众等候着的嬷嬷婢女们上前去扶着钮祜禄氏下轿。

    轿子里钻出来的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女,似乎身量都还没长好,看着生嫩得很,几乎是个半大孩子。

    她脸色也有些微微发黄,被胭脂水粉盖着,站在树荫下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阳光一照在她脸上,就仿佛带了一张面具似的——一张戴在孩子脸上的大人的面具。

    众人瞧着新格格是这么个模样,都不免有些意外。

    但是钮祜禄氏的目光却十分沉着稳定,半点没有露怯的样子,举手投足端庄有礼,等到被引到福晋堂屋里,她对着福晋就拜了下去,口称请安。

    乌拉那拉氏还有点没习惯。

    她刚才坐在屋子里看账本,心不在焉地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钮祜禄氏露了半张脸——只是半张稚嫩的脸。

    乌拉那拉氏还以为是跟着新格格进府来的婢女,谁知道这就是新格格。

    她早就已经存了心——无论新人资质如何,都是要抢先先把人给拉过来,拉在自己身边再说。

    乌拉那拉氏笑容可掬地把钮祜禄氏给扶了起来。

    瘦!真瘦!

    扶着这小丫头的时候,她正好捧着钮祜禄氏的胳膊肘,感觉就跟被两根骨头戳着似的。

    福晋忍不住想——就小姑娘这模样,看着也是要在府里先养上几年的样子。

    几年的时间,足够拢来用了。

    估计四爷现在对着这小姑娘,应该也没什么兴趣。

    养上几年好——看着钮祜禄氏就是个听话的,而且别看年纪小,站在那儿眼神却定的很,一点不乱飘。

    这样子瞧着就是个聪明又有出息的——要真的将来是个厉害的,保不准能让主子爷看上一眼。

    顾氏已经有了三个孩子,难免居功,到时候一着急,没准就会步了李氏的后尘。

    乌拉那拉氏想来想去,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日后顾幺幺失宠的模样。

    ……

    顿了顿,乌拉那拉氏就让人去拿了八匹各色花样的布料,一口气都赏给了钮祜禄氏,又给了另外的现成冬装——用的是小花苞的图案,团团圆圆,花色很是艳丽。

    反正钮祜禄氏瘦——穿这样艳丽的颜色也不显夸张,反而衬得脸上有了些血色,嘴唇也红润了些。

    福晋和颜悦色地摸了一番情况之后,就让钮祜禄氏先过去侧福晋那边请安了。

    她还有意让海蓝送着钮祜禄氏过去花步小筑。

    一路上,海蓝热情地说了不少府里的情况,瞧着都像是关心的,但是话里话外的就把意思给透出来了——侧福晋很得宠,非常得宠。

    而且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其中弘昀阿哥虽然年纪最小,也还没有像其他两个哥哥一样进宫去念上书房,但是主子爷却是成天地将弘昀带在身边。

    亲自传授。

    另外,府里的女孩子们都是侧福晋生的。

    二格格、三格格两个。

    而且,二格格也特别讨主子爷喜欢,府里的人都知道,用“掌上明珠”四个字来形容主子爷对二格格的看重,那是半点也不夸张。

    钮祜禄氏一边听着,一边脸上挂着礼貌又淡然的微笑。

    这么渲染了一番之后,海蓝也将人给送到了顾幺幺的花步小筑。

287 一枝独秀

    钮祜禄氏过来的时机很不巧,又很巧。

    四阿哥刚刚回了府,知道新格格已经过来了,正在福晋那儿敬茶。

    他也没放在心上,和往常一样,先过来花步小筑这里看顾氏,结果福晋的人把钮祜禄氏给领过来了。

    顾幺幺都没想到会这时候碰上钮祜禄氏过来磕头。

    四阿哥正在教她下棋,皱了皱眉头,停下了手中的棋子,让二格格把旁边正在玩玩具的三格格给带进屋子里去。

    然后,他才握着顾幺幺的手出来。

    顾幺幺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跨出屋子的时候,将四阿哥的手握的特别紧!

    四阿哥心有所感,微微觉得好笑,转头看了她一眼,反手就把她的手给全部包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这一下,当着一屋子人的面,顾幺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这一番动作,钮祜禄氏虽然低着头,她也不是瞎子,眼角的余光全都看见了。

    果然,福晋身边的大婢女刚才这一路上说的都没错——侧福晋的确是十分得宠。

    钮祜禄氏跪下来给四阿哥请安,磕头,听着四阿哥嗯了一声,赶紧过去敬茶。

    双手捧着茶盏递上去,手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到了四阿哥的手,钮祜禄氏睫毛轻颤。

    她转过身,稍稍换了个方向,又给旁边的侧福晋请安。

    鼻中传来一阵不冷不淡的幽香,十分好闻。

    等到她给顾幺幺把头磕完,就听侧福晋在上面道:“钮祜禄妹妹请起。”

    声音很是好听。

    钮祜禄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人说话这么好听呢!

    她刚才没敢抬头完全看侧福晋,只是看见了侧福晋和主子爷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钮祜禄氏这时候抬起眼,往侧福晋脸上看过去——只一眼,她就怔住了。

    侧福晋真好看啊!眉眼如画——当真是跟画上的人一样,多一分则太过艳丽,少一分则有失娇美。

    真是个大美人。

    为什么刚才一路上都没人说?

    可见在府里人的心中,大家都默认侧福晋得了这么多年的宠,早就已经靠得不是容貌了。

    ……

    钮祜禄氏正要谢恩,就看见旁边有婢女捧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的两只小碗莹润可爱,里面盛着的大概是甜羹一类的食物,飘着热气。

    婢女看见钮祜禄氏跪在地上,猝然停顿了一下,赶紧收住了脚步,转身站在后面,轻手轻脚的将东西给放下在桌上。

    钮祜禄氏心里明白:对于她来说,今天是她作为新人,恭恭敬敬地过来给侧福晋磕头请安的第一次。

    但是对于得宠的顾侧福晋来说,这只不过是她无数甜蜜美满的日子里的一个片段。

    一个再随意不过的生活片段。

    ……

    扶着婢女的手站了起来,钮祜禄氏垂手在身前,就听四阿哥问道:“福晋那里都替你安排好了么?”

    这就是表示关心了。

    钮祜禄氏赶紧毕恭毕敬的回答他:“回四爷的话,福晋已经让伺候的人手都过去了,也安排了住处。”

    说是福晋“安排”,其实也只是四阿哥之前定的——定的是圆明园里一处幽远的居处,和花步小筑隔了十万八千里。

    大概也是怕顾氏看见了新人,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虽说这是康熙硬塞给皇子们的,不是四阿哥自己要的,但是毕竟人终归是进来了。

    ……

    四阿哥没有想多和她说几句的兴致,直接就结束了:“想必府里的规矩——福晋也都给你讲过了。好,回去歇着吧。”

    钮祜禄氏柔顺地应了,向着四阿哥跪安,又给侧福晋跪安,这才倒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钮祜禄氏就听见侧福晋轻轻咳嗽了几声。

    四阿哥在旁边,声音很温柔:“天干物燥,喝几口润一润嗓子。”

    然后就是侧福晋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柔又娇。

    钮祜禄氏实在没忍住,抬头看了过去,就看侧福晋正在喝着甜羹。

    四阿哥坐在旁边,握住了侧福晋的另一只手,看似无意,实则十分仔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他是真的……很将侧福晋放在心上呢。

    ……

    在圆明园里弯弯绕绕走了好半天之后,终于眼前现出了一座幽静的院落。

    钮祜禄氏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居处了,又看着院子门口有两个格格、侍妾模样打扮的女子正在一边赏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钮祜禄氏不知道这是耿格格和陈氏,还是看着她们放松的神态。悠然自得的举动,也能猜到这是府里的老人了。

    她正打算等到走近了请安,谁知道海蓝领着她往旁边一拐就走上了另外一条小道。

    曲径通幽,绕过东北面的假山,后面又是一片天地。

    钮祜禄氏渐渐的觉得不对劲了,但是也不好问——她是新人入府第一天,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关注,更何况旁边的海蓝又是福晋身边的大婢女。

    终于,到了钮祜禄氏的居处。

    尽管钮祜禄氏算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但是看见面前的这院落,回头望了望和福晋正院那里的距离,也禁不住心凉了半截。

    海蓝笑眯眯的给她屈了屈膝,唤出院子里伺候的奴才们出来给新格格请安,然后就说要回福晋那里去了,请格格自便。

    钮祜禄氏坐在冷冷落落的屋子里,环视了周围好几眼,看着房梁上垂下的蜘蛛网——蜘蛛网飘飘荡荡在空中,上面一只大蜘蛛仿佛是感受到了屋子里有了新主人的来临,慌慌张张地伸着长腿逃跑,想重新换一个角落来指望。

    “格格,这几样放在哪儿呀?”

    更着她伺候的婢女捧着刚才福晋赏赐的那些好东西问她。

    那些漂亮华美的锦缎盒子在日光中的微尘下熠熠生光。

    钮祜禄氏明白了福晋的用意——池水越浑浊,抛下的鱼饵才对鱼儿显得越诱人。

    她苦笑了一下,伸手在桌面上抹了抹,然后坐了下来:“不急这些,先打些水来好好擦一擦。”

    婢女也是这么想着的,将布匹给随便先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挽起袖子,拿着抹布和水盆干活去了。

    钮祜禄氏在这一刻忽然很有些羡慕到了别的皇子府里的格格们——皇子府里的女人并不怕多,只怕专宠。

    尤其是像四阿哥对顾侧福晋这种。

    一枝独秀,他人再沾不到半点春色。

288 本性暴露

    钮祜禄氏只消沉了不到一个月,就迅速地振作了起来。

    虽然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也压根儿没有得到主子爷的一次青睐,但是福晋赏赐不断。

    眼看着已经到了年尾,钮祜禄氏拿着手上的东西就往其他几个格格那里过去了。

    也多亏福晋,否则她手上未必还有这么多能拿得出手做人情的好东西呢。

    先往耿格格居处去。

    钮祜禄氏没敢贸然去看武格格——听府里的人说,武格格和顾侧福晋交好,而且武格格是最早一批进府的人。

    主子爷虽然不怎么往武格格那儿去,但也是留着三分面子的。

    福晋也一样。

    一个安安分分的老人儿,更要对待她优渥一些——福晋也是想拿武格格给周围人立个例子。

    耿格格住在圆明园里的西南角上,这一处名字叫做映水兰香,东南为钓鱼矶,北为印月池、知耕织,名字听着都很幽静。

    可惜就是幽静过头了——四阿哥基本上一年都没往这里来过。

    另外的侍妾陈氏和那氏、春氏都在旁边的小院子,离得不远,对着耿格格的映水兰香形成众星拱月之势。

    这么些年下来,耿格格争宠的心思虽然还有,但早已经不是前些年跃跃欲试的模样了,再加上府里的局势渐渐固化,四阿哥并不往这里来,于是耿格格从前的谨慎也收了起来。

    或许现在露出的才是她内心真正的面目。

    耿格格如今最喜欢的就是叫上陈氏她们掷骰抹牌,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在抹牌。

    足足能玩上一天,也算是个精神寄托了。

    耿格格不得宠,格格身份也不够高——屋子里烧地暖盆用的炭便不如顾幺幺那里的好,上的时间久了,烟熏火燎的,房间里缭绕着一股湿闷的热气。

    乌烟瘴气的。

    屋子里磕了一地的瓜子皮,丫鬟老妈子也不急着收拾,等到格格和几个侍妾分完了零钱,留下些零碎打赏给老妈子们。

    听说钮祜禄格格过来了,耿格格打牌正打在兴头上,对着这不速之客满心的不欢迎:“就说我不舒服,睡下了午觉还没起来,让她回去吧!”

    陈氏在旁边,眼珠子转了转,细声细气的就劝说耿格格:“听说这新格格——福晋最近赏赐的不断呢。”

    意思是福晋捧着的人,好歹也要给些面子,不好太由着性子了。

    那氏和春氏也是这么想的,靠着桌子直点头。

    里面打牌这么大的动静,外面不可能听不见,奴才们出去说格格睡下了,钮祜禄氏会相信吗?

    鬼才相信呢。

    而且这钮祜禄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子,若是个心气高的,知道里面打牌的人有春氏、那氏等人,说不准就觉得是几个侍妾捣鬼,生生地撺掇着耿格格立威,让自己下不了台。

    没准就从今天给记恨上了。

    那又何必呢?

    耿格格刚才吃了一碗酒,这时候伸手微微松了松衣领,不耐烦地对着陈氏道:“这都进府一个月了,主子爷那儿也没有半分的动静——便是福晋看好,又怎么样呢?”

    陈氏笑着道:“人都到了,好歹让她进来吧,听说年纪还小着,是个半大孩子,怪招人疼的呢——只当以后又多了一个陪你抹牌的妹妹不好吗?”

    听到最后一句,耿格格就挑了挑眉。

    陈氏看着耿格格脸上神色有些松动,于是一转头,招呼了奴才过来,撤掉了牌桌骰子等等,又将屋子里开了窗。

    屋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将桌子旁边打牌的记账本纸页翻动的簌簌作响。

    耿格格大模大样地坐直了身子,那氏和春氏站起身过去围绕在她身后,几双眼睛一起盯着门口。

    钮祜禄氏被带进来了。

    她虽然也是格格,但毕竟是新人,人生地不熟的,年纪又稚嫩,难免被压了几分。

    站在离耿格格六七步远的地方,钮祜禄氏停了下来,恭敬又不失谨慎的给耿格格行礼。

    耿格格居然也没有回平礼,就这么硬生生的受了。

    陈氏在旁边,有点尴尬的轻轻咳嗽了一声,用帕子掩了一下嘴唇,笑着道:“妹妹快坐!”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招呼人将绣墩给搬过来了。

    那氏和春氏是侍妾,等到钮祜禄氏对着耿格格行完礼了,两个人只好过去给钮祜禄氏行礼。

    位份这东西么,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也重要。

    和实实在在的宠爱相比,位份是没有办法压住人的。

    可它毕竟是一个下限,是一份体面的保障——要不然,两个老人怎么给一个新人行礼呢?

    ……

    寒暄了一会儿,耿格格觉得更不把钮祜禄氏给放在眼里了。

    也不知道福晋看中了这小姑娘什么?

    容貌是平平无奇,说起话来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无论说什么话题,钮祜禄氏儿都只能附和,完全没有能开启新话题的能力,更不要说引领话题的方向了。

    就……干巴巴的。

    别看这只是聊天——其实能把天聊好也是一项本事。

    四爷过去新人那里,也不可能一过来就留宿,总是要说上几句话。

    同样的机会,有人三言两语便能让主子爷记住自己,又或者逗得主子爷会心一笑,心情愉悦。

    也有人就只能白白的错失了这个机会。

    ……

    在心里对钮祜禄氏下了定论之后,耿格格言语态度直接越发的不客气起来:“你这衣裳是府里的吧?”

    钮祜禄氏才刚刚进府没多久,按道理说是赶不上针线房给后院各位主儿秋冬制新衣的。

    所以她这衣裳也只能是福晋赏赐的。

    耿格格道:“衣裳是挺娇艳的。”

    言下之意就是人不够漂亮,撑不起福晋给的这一套衣裳。

    钮祜禄氏笑了笑。

    耿格格本来以为这小姑娘听了这话,肯定会或多或少的自谦几句,没准还要再拍自己几句马屁。

    但是没想到钮祜禄氏也就是笑了笑。

    耿格格在心里骂:就说是个木头吧!

    一点儿都没错。

    临走的时候,钮祜禄氏站起身来,转头示意婢女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给捧了上来。

    锦缎盒子被沉沉地放在桌上。

    毕竟是在府里待了十年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耿格格清楚这见面礼的分量,更惊诧于这小姑娘倒是出手如此大方。

    她愕然了一下,第一次正眼将钮祜禄氏给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个遍。

289 量一量

    等到钮祜禄氏走了,陈氏按照侍妾的礼仪,将人给送到了门口,这才回来对着耿格格:“如何?”

    耿格格重新让人上了牌桌,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吵嚷起来,她眉眼似笑非笑,抬脸看着陈氏:“什么如何?”

    陈氏推了推她:“不许卖关子!”

    她们两个人已经是十年的老相识了,所以陈氏说话也不客气。

    天冷,屋子里虽然烧着暖盆,耿格格依然穿的像个粽子似的,偏偏动作灵巧的很,耳垂的珊瑚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那还是刚刚进府的时候,第一次侍寝之后,福晋那边让人送过来的东西。

    一戴就戴了好些年。

    不是念旧情,是没得选。

    耿格格虽然把陈氏当做自己人,但是不愿意在春氏和那氏面前露底,把牌给扔出去,摔在桌子上,对着陈氏飞了个眼波:“孩子挺懂事的。”

    听耿格格称呼钮祜禄氏为孩子,陈氏噗嗤一笑,乐了。

    笑完之后又有些怅惘。

    是啊,其实耿格格说的也没错——这都已经多少青春虚度了过去?

    钮祜禄氏和她们中间,足足差着十年了。

    “懂事好。”陈氏接着耿格格的话往下说。

    但是她听得明白耿格格的言下之意:懂事,未必好。

    府里的格局都已经维持不变了这么些年,恰如一潭死水。

    正是需要一个不那么“懂事”的人来打破这一局棋了。

    ……

    “毕竟是钮祜禄氏呢。”

    陈氏顺势拉了一张椅子,在耿格格身后坐下来,一边亲手剥起了果子,送了一半到她嘴里,一边接着道:“沾了个好姓的光。”

    钮祜禄氏现在是不大行了,但是从前还曾经是很荣耀过的。

    估计也就是因着这一层原因——钮祜禄氏才会一进府就被单独安排的那一处居处。、

    否则的话,是该和映水兰香这里一起住着的。

    耿格格打牌打的高兴,又让人换了一盏茶上来解酒,她一边拿着热帕子擦手擦脸,一边听陈氏啰啰嗦嗦的半天还是在绕着钮祜禄氏的话题,不由地就不耐烦了:“好了,这人没什么好说的,赶紧坐过来,就缺你了!”

    麻烦。

    ……

    一直到过完了年,眼见着到了康熙四十七年的春天,钮祜禄氏都没有再被四阿哥提起。

    府里众人都看出来了——主子爷这是不想给侧福晋添一点点膈应的小别扭。

    也正是因为如此,福晋更觉得灰心了。

    嬷嬷一天到晚的在她耳边鼓吹:“福晋何必灰心?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乌拉那拉氏明白嬷嬷的意思——嬷嬷是说:她乌拉那拉氏又不是年纪很大。

    其实还能生!

    主子爷不往钮祜禄格格那里去,没有人能说什么,但是主子爷总是要往自己嫡福晋院子里来的吧?

    说真的,要是说侍寝的机会,其实乌拉那拉氏自己比其他人多多了。

    而且还名正言顺。

    与其支持着这个,栽培着那个——倒不如自己生。

    ……

    乌拉那拉氏不是没想到,但是去年过年这时候,七福晋哈达那拉氏就是活生生生孩子给生死了。

    虽说年纪不大,但是也不小了。

    胎儿太大,几个产婆都爬到床上去了,太医更是来了一批又一批。

    听说七福晋一直到死的时候,眼睛都没给闭上,手里紧紧拽着的布条都给拽断了。

    产妇难产,一尸两命已经是让人很痛心的一件事,但更可怜的是嫡福晋哈达那拉氏只留下了一个小儿子弘倬,趴在母亲尸身前哀哀痛哭。

    七阿哥那边府上和四阿哥这里的情况很相似——都是侧福晋特别得宠。

    要是乌拉那拉氏没记错的话,这位侧福晋已经生了四个小阿哥了!

    当真是令人不得不服。

    想都可以想到弘倬在府里的局面,必定是步步为艰。

    乌拉那拉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女人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

    假若同样的命运落在了自己宝贝儿子身上,那真是……

    ……

    花步小筑里,顾幺幺正在和二格格、三格格、弘昀一起量衣裳尺寸。

    三格格向来性子是最任性的,有时动不动就喜欢发火,耍小脾气,现在也乖乖的举着小手,让针线房的绣娘给自己量着尺寸。

    据说清明阿玛会带着他们去踏青!所以每人都要赶紧再做几套骑装。

    四阿哥过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在他身后,将他影子在地上拉成了长长的一条。

    他一路步伐轻快的踏进花步小筑,正好针线嬷嬷带着绣娘从房里出来,见迎面撞上了主子爷,赶紧跪下来,刚要磕头请安。

    四阿哥抬了抬手,直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摆了摆手,让人自己出去。

    他大步流星地上了台阶,进了堂屋里,没见到顾幺幺,估计她是和孩子们在里屋。

    帘子一掀,四阿哥就进来了。

    他一抬眸,就看她果然正站在窗子之前,黛兰和尔曼两个贴身的大婢女,一个手里拿着准绳正在量,另一个帮助在标记。

    主仆几个都太投入了,压根儿没注意到四爷走到院子里来了。

    倒是弘昀直接就张开小手扑过来了:“阿玛!”

    顾幺幺听见儿子动静,一回身,这才看见胤禛。

    四阿哥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让他拉着二格格、三格格去旁边屋子里玩,这才过去笑吟吟地握住了顾幺幺的手,温柔地问她:“针线房的人都走都走了,你还在这儿量什么?”

    顾幺幺倒是尴尬了一瞬,但是也就说了。

    就是她……过了个年,长胖了一些。

    刚才还有些不死心呢,所以才想让尔曼黛兰重新拿个测量工具过来测一测。

    四阿哥听了,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顾幺幺的脸颊:“我帮你测。”

    顾幺幺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头,刚想过去把准绳拿给他,忽然就觉得腰上一紧,是胤禛一用力,直接就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他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笑着看她脸红了,然后这才侧头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地吻了吻。

    他一脸正经地道:“好像是长胖了一些……”

    “瞧瞧!”

    他直接捏了捏顾幺幺的小肚肚,乐不可支:“哈哈哈!”

    顾幺幺脑子空白了一下,伸手就把他给推开了。

    ……烦!

290 穿鞋

    四阿哥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强忍着笑意看她,伸手在顾幺幺后腰揉了揉,故意逗她:“不要紧,爷不嫌你胖。”

    他的手不紧不慢的在她的腰上揉着,带了几分力气,有点暧昧,又有点调侃。

    顾幺幺抽了抽鼻子,直接转过头不理他了。看把她逗得有点急了,胤禛拉着她的手在床边沿坐下:“真生气了?”

    顾幺幺委委屈屈道:“嗯!”

    四阿哥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硬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爷不说了。”

    顿了顿,他道:“本来也就是逗逗你的。”

    顾幺幺抬手揉了揉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什么都不能说胖!”

    四阿哥还是在忍笑,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视线下垂才看见她没穿鞋子,仅仅着了一双白袜子踏在地上。

    幸亏这时候已经是春天了,屋子里又烧着暖盆,虽然是北地,但是也不觉得很冷。

    四阿哥伸手将顾幺幺给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床上:“怎么不穿鞋呢?”

    顾幺幺道:“刚才还在试鞋子呢。”

    四阿哥怜爱地把旁边的鞋子给拿了过来,托着顾幺幺的一只脚,给她穿上。

    顾幺幺小声道:“我自己来吧。”

    她刚要伸手,四阿哥就摇了摇头:“你坐好。”

    顾氏的脚柔弱无骨,虽然纤细却并不显得枯瘦。

    他就这么屈着身子,亲手给她穿好了两只鞋子,眼中全是宠溺,最后轻轻把她的脚放在地上:“以后不许这样,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阿哥重新一撩袍角,坐在床沿边,盯着身边的人儿看了一眼,见顾幺幺额头上有几根碎发。

    他伸手过去,给她撩到一边,忽然顾幺幺就抬手搂住了四阿哥的肩膀,轻轻的凑了过去,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是少有的主动。

    她亲完了,有点害羞地缩了回来。

    但四阿哥微微眯了眯眼,直接就把人给拽了过来,按在自己的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粗暴的亲吻——表达的爱意也是酣畅淋漓的。

    ……

    刚刚将帐子解下,门口就传来了奴才的叩门声。

    四阿哥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脸色都变得难看极了——这奴才简直是太没眼力见。

    “放肆!”

    他直接把人给骂了出去,但是接着就听见了苏培盛的声音。

    苏培盛显然也很明白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更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打扰四爷会让他有多不爽,所以声音都是带着颤的。

    他硬着头皮跪下来禀报说是福晋生病了。

    是急病。

    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也就刚才突然发作的。

    毕竟还是傍晚时分,窗外的夕阳都没有完全落山,四阿哥听苏培盛跪在门口说完了,回身只好抱了抱顾幺幺,自己一边起身,一边将外袍重新披上,离开了顾氏香香软软的床帐。

    ……

    出了屋子来,四阿哥才看见苏培盛和外面的奴才们都跪了一地。

    尤其是苏培盛,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了。

    四阿哥目光一扫,就看见跪着的奴才之中有福晋正院里的嬷嬷。

    “你来说。”

    他伸手指了指。

    嬷嬷磕了个头,往左右看了一下,稍微有一些犹豫。

    四阿哥挥手让太监们都退下去了。

    嬷嬷口舌伶俐地就把事情给说了一遍——原来,是福晋下午的时候贪凉,多喝了几盏果子盅。

    其实这个天气不该有这种冰冻果子盅的,但是福晋最近心烦意燥,非凉茶果子盅不解渴。

    于是膳房还特地搞了个夏天才有的冰桶,今天给福晋做了送来。

    但是不巧的是,福晋今儿正好碰上麻烦事来了。

    女子这期间,是不能碰冰饮的——福晋乌拉那拉氏用完了整整两盅果子盅才发现。

    然后就……痛成了这样。

    四阿哥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心说乌拉那拉氏这可不是自己作的么?

    如今还是春天里,时不时的会有倒春寒,顾氏这花步小筑里还烧着暖盆——这种天气喝冰冻的果子盅,当真是不爱惜身子了。

    他摆了摆手止住了嬷嬷继续往下说,大踏步地先往外走去了。

    福晋正院是圆明园里景观最开阔的一处,不比花步小筑的小桥流水,花木扶苏,而是颇有端庄宏伟气象。

    但是此时,门微微半敞着,乌拉那拉氏瘫坐在堂屋椅子上,整张脸上没一点血色。

    婢女们都围着主子团团转,要说把福晋给扶到床上去躺着,乌拉那拉氏直摇头:“不行……别动……”

    这种事儿,疼的厉害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能移动的。

    弘晖也吓着了,嘟着一张小胖脸围着额娘的椅子直打转:“额娘怎么了?额娘怎么了!”

    府医一边开药方,一边还得拨开弘昀小阿哥。

    大嬷嬷在边上急的唉声叹气。

    这种事儿吧——要说是个病也不是病,但是疼起来偏偏就要人命。

    其实刚才,大嬷嬷是不主张福晋让人去通知四爷的。

    因为这种病——若是给主子爷留下了印象,总觉得好像福晋子息艰难一般。

    但是架不住福晋非要让人去花步小筑通知四阿哥。

    尤其是知道四阿哥从一回来,就直接去了侧福晋那儿之后,福晋就更坚持着要人去通知。

    好像就是赌这一口气——看看四爷心里还有没有她。

    大嬷嬷在心里直叹气:主子爷心里有没有您,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何必自欺欺人!

    ……

    四阿哥一进来,弘晖就害怕地扑了过去,抱住了阿玛的腿:“阿玛!快看看额娘!”

    他小胖脸上挂着泪珠,长长的睫毛上也有泪珠,看着可怜极了。

    四阿哥走过去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呼吸更急促了。

    她就这么满头冷汗的趴在旁边的小茶几上,咬紧了袖子急促呼吸。

    正巧,钮祜禄氏今天是过来给福晋请安的,碰上了这一趟事,这时候正半跪在地上给福晋端着热水盏。

    四阿哥坐下来,先问了府医,等到听说确实只是女子的月水不利而腹痛,于是安慰弘晖道:“阿玛在这儿,别怕。”

    他看着乌拉那拉氏就这么歪着,于是过去把人给扶了起来:“还能走么?”

    四阿哥的本意是想让福晋到屋子里床上去躺下歇着。

    毕竟这么坐在椅子上也不是个事儿。

    乌拉那拉氏虚弱无力的摇了摇头,身子摇摇欲坠地往四阿哥肩头靠去,然后就看四阿哥微微侧身以避让、

    他一招手,几个身材健壮的仆妇过来,把福晋半抬半抱进屋子里去了。

291 不想添乱

    乌拉那拉氏躺在屋子里床上直哼哼,钮祜禄氏不好再跟进来伺候,在外面对着四阿哥盈盈下拜:“婢妾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四阿哥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他这话一出,钮祜禄氏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点碍事了,但是无论如何,她终于和四爷说上话了。

    钮祜禄氏温吞水一样地道:“回四爷的话,

    婢妾过来给福晋请安,碰上了福晋身子不爽利,婢妾伺候福晋。”

    少女的声音很青涩。

    四阿哥淡淡道:“你也进去吧。”

    他刚才一进来就看见钮祜禄氏跪在乌拉那拉氏身前,手里端着水盏,服侍得要多殷勤有多引擎,再加上福晋总是在他面前提起这钮祜禄氏。

    四阿哥也明白福晋的意思。

    和钮祜禄氏一起进了屋子里,乌拉那拉氏躺在床上,

    看见四阿哥进来,

    勉强想支起身子。

    四阿哥过去,坐在她床边,伸手把她给压了下去:“别动。”

    乌拉那拉氏伸手拉住四阿哥的手:“都怪妾身自己贪了这一口,刚才那一会儿子疼的实在是厉害,幸好有爷在,妾身心里才不至于太慌!”

    弘晖也跟着跑进来了屋子,趴在福晋的床前:“额娘,额娘,不要吓儿子!”

    四阿哥摇头道:“你如今既然这年纪,自己是要知道保重些身子的,别人就不说了,你忍心让弘晖担心成这样么?”

    弘晖趴在床边上,呜呜地还在哭。

    乌拉那拉氏心里无端端就冒起了一股火——果然四爷无意中还是吐露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什么叫“这年纪”?

    他是嫌弃她老了吧?

    可是顾氏呢,顾氏不也是这个年龄吗!

    她乌拉那拉氏和顾氏本来就是同龄人哪……

    ……

    等到煎好的药送了进来,

    钮祜禄氏跪在地上就伺候了福晋喝药。

    福晋喝完了,又有婢女匆匆地捧了加了药包的汤婆子进来,

    给福晋被窝里捂上了,

    钮祜禄氏站到了床尾去,

    帮忙掖着被子角。

    四阿哥看着福晋渐渐稳定下来,于是起身道:“前面还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弘晖不放心你——这孩子有孝心,是你的福气,就让他在这里陪着。”

    乌拉那拉氏直起身子,在床上给四阿哥行礼,又赶紧对钮祜禄氏道:“替我送爷回去,去!”

    看着乌拉那拉氏病歪歪的样子,四阿哥不想直接拂了她的面子,于是嘱咐了几句旁边的奴才照顾好福晋,转身往外面出去了。

    钮祜禄氏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出了院子,钮祜禄氏还跟着。

    毕竟福晋刚才说的是“送爷回去”

    这话就有很多种解释了——将主子爷一直送到了前面书房去也算。

    四阿哥不说话,钮祜禄氏亦步亦趋地在旁边跟着。

    男人高挑英挺,少女柔顺内敛。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苏培盛等人是奴才,不好跟的太紧。

    这一幕被圆明园中不少奴才给看见了。

    众人还以为是主子爷要带着钮祜禄格格回前面院子去,不免远远的站住了脚,人人缩着脑袋跪了下去。

    等到四阿哥一行人走过,奴才们偷偷地交头接耳,

    互相议论。

    也有之前不把钮祜禄格格放在眼里的老奴,这时候见了这一幕,难免就后悔起来。

    ……

    绕了几处弯,眼前景色渐渐明媚起来,又闻到有花香阵阵,钮祜禄氏一路都在小心留意着,这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前面住处上那一块匾额——花步小筑。

    这是侧福晋的住处。

    钮祜禄氏刚刚一愣,就看见侧福晋已经迎接了出来。

    她怎么就和四爷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呢?

    从钮祜禄氏的角度看过去,仅仅只能看见侧福晋的半张脸——她上次见到的是侧福晋的正脸,现在看着她侧脸的线条。

    也是极美的。

    侧福晋穿了一身淡色的旗装——旗装厚重,不算风流婀娜的式样,但是这一套用的全是昂贵的软纱,一层一层交叠在一起,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冰雪流泻,让人见之难忘。

    领口也是同色的雪纱,衬托得侧福晋脖颈和下巴的肌肤也仿佛自带了一层莹白的光芒。

    主子爷握住了侧福晋的手,随意说笑了几句,侧福晋的眸子看了过来,目光正好落在了钮祜禄氏身上。

    钮祜禄氏虽然镇定,这时候也不免深深地生出了自惭形秽之心。

    她只觉得这么被侧福晋看着,似乎连腿脚都不知道怎么动了,好不容易才上前去屈膝:“婢妾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顾幺幺有些诧异地瞧了瞧四阿哥。

    钮祜禄氏低着头,目之所及只有四阿哥的衣袍边角。

    四阿哥直接握住了侧福晋的手,带着侧福晋进去了,经过苏培盛面前时吩咐了一句。

    苏培盛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过来,冲着钮祜禄氏道:“格格,奴才送您回去?”

    钮祜禄氏连声道谢,但是自然是不敢的。

    她不过一个刚进府的小格格,谁敢让苏公公送啊?

    婢女们站在台阶上,看见主子爷挽着侧福晋的手,两个人恩恩爱爱的边说话边走了进来,于是将门帘给放了下来。

    一重门帘,隔去了屋子里的热闹,只剩下院子里的寂寞。

    一只小黑猫“喵喵”地叫着,从旁边的花树上窜了下来,晃了晃脑袋,抖去了满脑袋的草叶子和花瓣。

    钮祜禄氏站在原地只觉得十分尴尬。

    福晋让她“送”主子爷回去,本意是想多增加一些她和主子爷接触的机会——若是主子爷真的回到了前院子里,那也便罢了。

    但是主子爷这么着直接过来找了侧福晋,摆明了就是让她在旁边看着,好回去传递给福晋一个信息:这府里的女人,他想怎么宠,爱怎么宠。

    想捧着谁,想见谁——那都是他的事。

    他才是一家之主。

    由不得福晋来置喙。

    刚才在正院里,没有一口回绝钮祜禄氏,是给福晋的面子。

    但是,面子也就这么大了。

    ……

    进了屋子里,顾幺幺问四阿哥:“爷,福晋如何?”

    四阿哥道:“已经没有大碍了,放心。”

    顾幺幺小声道:“我刚才也想跟着爷过去看看,但是又怕添乱——我明天去给福晋请安。”

    四阿哥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搂过来亲了亲额头:“真乖。”

292 十年宠爱

    进了屋子里,他搂着她,往怀里只是这么微微一带,顾幺幺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倒在了他肩膀上。

    四阿哥低头去吻她的眉眼。

    顾幺幺微微抬起了脸。

    毕竟人非草木,被宠爱着捧在手心久了,纵然再强硬的女人,也会变得绵软。

    更何况本来就不是个强硬的人。

    一吻终了,

    四阿哥的指腹摩挲上了顾幺幺的脸,顺着她下巴优美的曲线微微往下落了落,刚刚捏到她下巴,窗格子里吹进了一阵凉风。

    顾幺幺身子微微一颤,伸手捂住嘴就打了个喷嚏:“阿嚏!”

    她吸了吸鼻子。

    四阿哥一边喊了人进来把窗户都给关严实了,一边顺手用自己的帕子给顾幺幺揪了揪鼻尖,

    半点没嫌弃。

    然后又收回了身上。

    顾幺幺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惊了。

    这就……!

    ……

    晚膳用的倒是简单,

    两碗凉面配上一些小菜,再加一盅老鸭煲。

    顾幺幺是想减肥,所以凉面里连香油都没让放,直接全都是绿油油的黄瓜丝、白花花的鸡丝什么的。

    这样拌起来自然有些干涩。

    四阿哥那一碗就很香了,又是红油又是芝麻碎、香菜什么的。

    顾幺幺一边闻着一边就咽了一口口水。

    四阿哥看了一眼她碗里,笑话她:“这样还吃什么凉面?倒不如直接下一碗素面算了。”

    顾幺幺偷偷地伸手在桌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呸!

    ……

    用完了晚膳,四阿哥倒是难得的没有让人去前院拿公文和书什么的。

    等到奴才送了热水之后,两个人直接歇下了。

    帐子里在一番动静之后,却渐渐的变成了嘻嘻哈哈尖叫的声音。

    顾幺幺很悲愤地捂住过年吃胖的小肚肚:“爷不要再捏了!”

    再拿这个取笑就真的生气了!

    结果顾幺幺一边躲闪着,一边就不小心,差点从床边掉了下去。

    四阿哥快笑死了,伸手把张牙舞爪的顾幺幺给重新捞回来,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笨,都要掉下去了!”

    捏了捏怀里顾氏的脸,看她伸手搂着自己胳膊,

    抬脸看着自己,

    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四阿哥觉得心都快融化了。

    毕竟这是他疼了将近十年的女人。

    她应该被疼成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

    这才对。

    他伸手握住了顾幺幺的手,

    送到了自己的唇边就轻轻地亲了亲:“手怎么凉成这样?”

    顾幺幺自己不觉得,讶然道:“冷吗?”

    四阿哥轻轻地把她的手给捂在了自己胸口上。

    感受到手掌下炙热的肌肤,顾幺幺忍不住“呀”了一声。

    房间里面其实不算冷,但是顾幺幺穿越的原主体弱,而且自从生了三个孩子以后,气血多多少少有些亏损。

    所以手脚就容易冰凉。

    她在被子里蹬了蹬脚,把脚夹在四阿哥腿里,埋在他怀里没说话。

    四阿哥身上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温暖,总是散发着一股热气,比汤婆子还舒服——毕竟汤婆子也只能管被窝里的一角,但四阿哥是整个人。

    抱住了他,从手到脚都暖和了。

    顾幺幺往他颈窝里凑了凑,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摇晃撒娇,拖长了声音:“爷……”

    四阿哥含笑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又温存了一会儿。

    ……

    结果就是黛兰和尔曼在门口一等再等,也没等到主子爷第二次叫热水。

    黛兰特别困,眼皮沉重的就像灌了铅一样,还是在门口守着,尔曼见她如此,劝着她就过去旁边椅子上歪了歪:“一个人守着就够了,你先歇着,

    一会儿换我。”

    估计主子爷和侧福晋直接歇下了。

    ……

    尔曼猜得没错,一直到第二天主子爷走的时候,还嘱咐不要吵醒了侧福晋。

    天光还没有大亮,四阿哥怕吵醒了顾幺幺,直接就说回前面院子书房里去用早膳。

    苏培盛用冷水拍了脸,一路伺候着主子爷跟着回去,一边要提前让小太监跑回去告诉膳房。

    用早膳的时候,四阿哥顺口就问了一句福晋的情况。

    不一会儿,过去的奴才也回来了,跪下就禀报说福晋昨儿晚上后来就睡下了。

    照看的嬷嬷说福晋睡得挺好,一直到现在都没起。

    四阿哥听了点点头,顺手接上了旁边奴才递过来的热手巾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往外面去了。

    要去畅春园——路程不比从前,出发的还要更提前。

    弘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到父亲过来,恭恭敬敬的就把马给牵过来了。

    他如今已经十二岁了,加上个子长得快,已经完完全全是少年模样,和父亲虽然还有身高的差距,但是差距已经不大了,站在原地,一表人才。

    若是不走动的话,瞧着倒也是风姿清贵,鲜衣怒马少年郎。

    就连胤禛过去的时候都忍不住把这个孩子给上下看了几眼,心道弘昐这眉眼也太会长了——比他以为的还要好。

    这孩子若不是皇孙,是朝中重臣的儿孙——就凭这人才,尚公主也是可以的。

    可惜拖着那条瘸腿,一走路就打破了这形象。

    翻身上了马,瞧着儿子清俊的脸,胤禛说话也越发和颜悦色:“你腿脚不方便,就坐马车吧。”

    弘昐抬手道:“昐儿伺候阿玛,理所应当。”

    他一转身,侍卫已经默默的将马给牵来了,弘昐微微踉跄了一下,翻身上马,跟着父亲往前去了。

    ……

    花步小筑里,顾幺幺腰酸的很,有点起不来。

    她喊了尔曼和黛兰进来,直接就把早饭给端到床上来了。

    一边吃早饭一边适应着,等到差不多腰上的肌肉好一些了,才翻身下床穿鞋。

    然后就是挑衣服梳妆打扮。

    昨天福晋生病,她作为府里的侧福晋,说什么也应该赶紧过去看一下。

    要不然就说不过去了。

    她挑了一身淡绿色的旗装——衣摆和袖口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花纹,瞧着就素雅内敛。

    一对耳坠子也是搭配的,一对碧玉坠子,衬托在莹白的肤色上,越发显得碧色通透。

    顾幺幺打扮好了,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对自己这一身小清新装扮还挺满意。

    小清新什么的,看着讨喜不惹眼,简单平实,最适合她即将要去的场合。

293 扭葫芦!

    正要出门,武格格过来了。

    她是过来想和顾幺幺一起出门请安的——圆明园里地方虽然大,但是重要的居处就那么几处。

    福晋不舒服的事儿,后院里一早上也听说了。

    “正好,我正要过去,一起走吧。”

    顾幺幺说着,拉住武格格的手就往外走了。

    一路上阳光明媚,绕过西南角的假山,又走了一段抄手游廊,在一个岔路口,谁知道远远的就碰上了对面两人。

    就两个人——钮祜禄氏,和一个婢女。

    武格格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毕竟钮祜禄氏是新人,看着面生。

    更何况还隔了这么一段距离。

    钮祜禄氏倒是很恭敬,立即就避让在道路旁边了,等到顾幺幺走过去的时候,她屈下来请安:“婢妾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顾幺幺道:“钮祜禄格格请起。”

    她言语客客气气的——毕竟作为穿越者,她已经提前看过剧本了,知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扭葫芦!

    谁知道她会不会扭着扭着,哪一天就把乾隆给扭出来了?

    若是这个时空只有顾幺幺一个人的话,她倒是不怕的。

    但是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

    有了孩子,母亲便有了软肋和牵制。

    万一这钮祜禄氏将来的走势真的同历史上一模一样,甚至连乾隆都被生出来了……

    想到乾隆,顾幺幺就觉得背上有点麻麻的。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钮祜禄。

    钮祜禄氏谢过恩之后,站起身,又对着武格格行了平礼。

    一边行礼,一边钮祜禄氏心里忍不住有些不安。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顾侧福晋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有意味深长?

    那种眼神不是嫌弃、不是厌恶、不是抬举、不是拉拢,也不是轻视。

    没有敌意,也没有友好。

    就好像她钮祜禄氏是个谜一样。

    而顾侧福晋正想努力参透这个谜底。

    ……

    武格格听说钮祜禄氏也是过去给福晋请安的,于是看了一眼顾幺幺,转头道:“那就一起吧。”

    毕竟人都在路上给碰上了。

    几个人在圆明园里的路径上走着,顾幺幺在最前面,武格格稍稍落后她半步,倒是钮祜禄氏落在最后面比跟班还像跟班。

    亦步亦趋。

    ……

    福晋院子里,门前台阶上站着的婢女打起帘子来,让顾侧福晋和武格格、还有新格格钮祜禄氏进去。

    屋子里,福晋正在喝药,抬头就看见顾氏进来,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她先是请安,然后就解释了一下,说昨天因为怕过来添乱,所以才到了今天来请安。

    福晋把药碗递给手边的婢女海蓝:“侧福晋坐。”

    她只说了侧福晋,武格格和钮祜禄氏屈在地上,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乌拉那拉氏稍微顿了顿,然后让这两个也起来了。

    顾幺幺坐下来,先让人把东西给拿了过来——她身份虽然比福晋低,但是因为受宠,有四阿哥撑腰做靠山。所以她那里有许多好东西,甚至是福晋连见都没见到的。

    但是顾幺幺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给拿出来。

    她也就是带了一些常规滋养的补品,又有自己亲手改良的两只香薰手炉,献给福晋之后,乌拉那拉氏瞧着倒是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这做的很精巧。”

    武格格道:“福晋可好些了?”

    乌拉那拉氏往椅背上靠了靠,正想说话,忽然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的姿势,掩饰过去了。

    她最近的月水是越来越紊乱了。

    真要命!

    ……

    福晋心中隐隐的忧虑变成了现实:接下去的半年,她的月水都有了问题。

    每一次都多。

    婢女们一趟一趟的洗着,海蓝和芝迷两个大婢女看着脸盆里淡红的水,手都有些哆嗦。

    嬷嬷虽然是经过大风浪的,心里也不由得着急——宫里的娘娘们有这种病症的也挺多。

    但是那些娘娘们都是什么年纪?

    四五十了!

    福晋如今连三十都还没满呢。

    别的不说,就说任何一个大活人,也经不住这样一个月一个月的失血啊……

    ……

    太医往圆明园里跑了五六趟,只说是气虚血热,需要补气摄血固冲。

    又用了举元煎、安冲汤。

    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福晋的病情没有什么好转,脸上的气色倒是一天天看着枯黄了下去。

    毕竟是嫡福晋,四阿哥倒是比从前往她那里去的频繁多了,又是将不少珍品补品都赏赐了过来——虽然福晋没法伺候,但是看见四阿哥难得的流露出的关心,心里也觉得得到了一丝安慰。

    但是,等到中秋的时候,福晋的精力已经不能够支撑圆明园里的诸多事情了。

    四阿哥很自然地便让顾幺幺顶了上来。

    毕竟,嫡福晋身子不好,顾氏是府里的侧福晋,于情于理,都是可以顶上的。

    过惯了富贵闲人日子的顾幺幺一开始都快崩溃了。

    这么多的事儿,瞬间就涌到了眼前,乱七八糟的全部都揉成了一团,全部都向她扑来。

    大到德妃娘娘过生辰要送什么礼,会不会有什么类型的礼物犯了什么忌讳;小到圆明园前后园交界处的一处抄手游廊修葺,用的是哪家的漆……

    全部都得侧福晋最后来拍板。

    顾幺幺难免手忙脚乱。

    幸亏四阿哥让自己前院的大嬷嬷过去从旁协助,才好了不少。

    等到半个月之后,顾幺幺终于开始渐渐的上手了。

    四阿哥很贴心地没有安排福晋正院里的嬷嬷过去协助顾幺幺——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大嬷嬷自恃是福晋身边的老人,对着顾氏的时候,保不准会不会多个心眼。

    甚至奴大欺主什么的。

    四阿哥只是想将顾氏抬举上去,不是要锻炼她翻越万水千山的难阻。

    事情再忙活,总是能理清的。

    但是搅和了“人”进去——人和事凑在一起。

    再简单的事儿也不简单了。

    ……

    然后,也就是康熙四十七年的九月——仅仅才过了一个月,畅春园里就传来了消息:万岁又要塞外巡幸了。

    这一次塞外巡幸,万岁仍然要带上废太子。

    按理说——废太子早就已经被软禁了起来,身边的党羽也都鸟兽散,皇上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是胤禛明白:以皇阿玛如此多疑警醒的性子,自然是要将废太子放在眼皮下盯着才算放心。

294 掌权

    圆明园里,四福晋心里着急得很。

    一来是因为身子总不好;二来是因为儿子弘晖读书越发糟糕,不但跟不上上书房的节奏,就连四阿哥最近也频频叹息了几次;三来……

    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顾氏掌权——还有四爷支持。

    有了主子爷的鼎力支持,府里的风向看着渐渐的也不大对劲了。

    甚至有些没眼力见的奴才在背后嚼着舌根,意思是如今顾侧福晋当家,

    又有了三个孩子,福晋是这么个病歪歪的模样,还不知道以后这府里到底是谁做主呢。

    弘晖阿哥身边的两个水妈聚在一起唧唧歪歪,说的忘乎所以,结果被海蓝给听见了。

    海蓝气得浑身哆嗦,过去一顿疾言厉色的训斥,

    然后揪着为首的水妈就进了堂屋。

    她跪下来在福晋面前一顿告状,乌拉那拉氏脸色也变了,直接让人把水妈们打了一顿板子,然后说赶出圆明园去。

    连庄子上都不许安置,直接连着铺盖一起扔出去。

    弘晖下午放学晚,等到和弘昐一起回来,两个人先被叫到了前面阿玛那里去,抽查了一番学问之后,弘晖好不容易回到了额娘这里,就听着鸡飞狗跳。

    他一踏进屋子里,就看见自己的水妈跪在地上,不住地给额娘磕头哀求,旁边还有负责打板子的小太监刚刚收了板子。

    水妈看见弘晖回来,就像看见了救星,知道小主子一向是好说话的,赶紧呜咽着过去抱住了弘晖阿哥,

    跪下来就求着小阿哥开开口,在福晋面前说几句,

    求求情。

    千万别把她们赶出去。

    乌拉那拉氏看见水妈们的手一抱在儿子身上,就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呵斥道:“放手!二阿哥也是你们能碰的?”

    她直接让人把两个水妈给拖出去。

    小太监放下板子,

    过来如狼似虎的拉扯着两个水妈的胳膊,水妈们哭着连忙哀求弘晖:“二阿哥!二阿哥!”

    弘晖看着她们可怜,更何况水妈们也是从小服侍他的,这么几年下来,纵然不如乳母贴身,然而一场辛苦,多少也有了些情分。

    他跪下来对着乌拉那拉氏:“额娘息怒!要不还是饶了她们吧?”

    乌拉那拉氏看儿子居然也要替人求情,不由得更是火上心头,她又不好把水妈们嚼舌根的内容对着弘晖说,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心口出不来。

    乌拉那拉氏盯着弘晖,道:“回你的屋子去,读书去。”

    弘晖最怕的就是谈论到学习的问题。

    一说这个他就心虚。

    顿了顿脚,弘晖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水妈,灰溜溜的走了。

    ……

    等到水妈们被拖出去以后,芝迷和嬷嬷陪在乌拉那拉氏身边,一个拍着背,一个给她抚着胸口,劝慰了好一会儿,才看福晋的火气渐渐平息了下来。

    嬷嬷苦口婆心道:“福晋,福晋!这是何苦来哉?底下人不懂事,

    却连累了您发这么大的火,值得么?哪怕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也万万不能再这么动气了!”

    乌拉那拉氏知道嬷嬷说得对——其实太医也不是没有再三叮嘱过,切勿不能再急躁动气了。

    本来就是血热之症,迫血妄行,若是病人的情志再不加以克制,那这身子可真是越来越难好了。

    但是她想到顾氏掌权,怎么能不躁火?

    尤其是四阿哥马上又要跟着万岁塞外巡幸去了——这一走还不知道几个月才能回来。

    若是去个半年一年的光景,顾氏身边又有大嬷嬷协助着,威严日盛……

    虽说这些年,顾氏对着她总还算恭敬,但是人的想法总是会随着位置而改变的。

    纵然是清心寡欲之人,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和甜头,也有可能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更何况顾氏还是三个孩子的额娘!

    ……

    乌拉那拉氏瘫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出了一会儿神。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落下了暴雨。

    初秋时节,雨势还是很猛的,天幕上罩着一层阴云,风一阵阵吹过窗户——将窗棂摇得吱呀作响。

    时光过得真快,去年这时候,她还想着,若是能凭借嫡福晋的天然优势——趁着四阿哥过来歇息的时候,再努力怀上个孩子就好了。

    但是如今,月水既然成了这情况……肯定是没得指望了。

    孩子……孩子……

    乌拉那拉氏忽然坐直了身子:“来人!”

    ……

    派去传召钮祜禄氏的奴才出发了没多久之后,钮祜禄氏就被领着过来了。

    外面的雨一点也没有减小的势头,反而越下越大,整个天幕都是黑的。

    也就是这种天,圆明园的小道上连个鬼影都看不见——钮祜禄氏又是单独居住,来来去去自然更没有人注意到了。

    钮祜禄氏进来的时候,微微喘息,淋湿的头发紧紧的贴在面颊边,平添了一丝秀媚。

    她一双绣鞋居然还从边沿里往外挤出了水——踩在地上都是嘎吱嘎吱的声音。

    没办法,雨实在是太大了。

    钮祜禄氏踩湿了福晋屋子里的毯子,正有些尴尬,福晋温声道:“不要紧。”

    福晋招了招手,让钮祜禄氏靠近过来,看见她下巴淌着水珠,耳畔小小的一对银坠子上有泥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路上被屋檐滴水给溅到了。

    福晋瞧了瞧,伸手给她把坠子取下来了。

    就在这一刻,窗外的天幕中再次爆发出闪电雷鸣——天幕仿佛被撕开了一个锐利的口子,雨水像一盆一盆倒下来似的泼在窗纸上。

    钮祜禄氏被雷声所慑,下意识的就往福晋身边一贴,正好被乌拉那拉氏伸手搂住了。

    乌拉那拉氏安抚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别怕。”

    都是满族的老姓——不比汉军旗的李氏、顾氏……

    对着钮祜禄氏,乌拉那拉氏就觉得天然的亲近。

    她又让芝迷进去新捧了一对玛瑙珠子耳坠出来,让钮祜禄氏戴上。

    钮祜禄氏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样的大风大雨天,福晋忽然急匆匆的让人把自己叫过来,肯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果然,乌拉那拉氏把四爷即将随万岁塞外巡幸的事情一说,钮祜禄氏就抬起了头。

    刚刚抬头,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赶紧把脸给低了下去。

295 承情

    “四爷这一趟塞外巡幸,没有个半年一年的回不来,身边虽说有奴才伺候,但也不好没有女人照顾。侧福晋暂时替我帮手,必然是抽不出身的……”

    乌拉那拉氏慢悠悠的说到这儿,就看钮祜禄氏虽然还极力掩饰着,但是脸都变红了。

    乌拉那拉氏一笑,

    直接就把后面的话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倒了出来:“你那武姐姐稳重,耿姐姐细心,主子爷私下也对我说过,若是侧福晋不能去,这两个也都是好人选。”

    钮祜禄氏的脸色又苍白了下去。

    乌拉那拉氏唇角微微勾了勾——小姑娘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都流露在脸上。

    这才铺垫了几句,就沉不住气了。

    其实四阿哥眼里如今除了顾氏,哪里还看得见其他女人呢?

    所谓的武氏稳重,

    耿氏细心——也不过是福晋随意胡诌出来,为后面的话做铺垫了。

    不这样对比一下,怎么能让钮祜禄氏更承她的情呢?

    “……只是我劝着爷,钮祜禄妹妹进府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到现在都没热闹热闹,也不能总这么冷落着,不如趁着这一次塞外巡幸,把妹妹给带上,都是府里自家人,我作为福晋,总不能让你一直委屈着。”

    钮祜禄氏很感激:“婢妾惶恐,只是婢妾……”

    她内心自然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的。

    只是福晋这么说了,她却不能够立刻就接下,

    总得再往回推辞一次。

    否则就是不知好歹了。

    乌拉那拉氏没有立刻叫起,略略顿了顿,

    才微笑着道:“你别打岔,

    听我说完。说到底,

    这事儿还是得看爷的意思——不过我有法子促成此事,

    最少也有七八分把握,你就放心吧。”

    钮祜禄氏起身就跪下了:“婢妾承蒙福晋抬举,定然铭记于心……”

    她还要往下说,正好海蓝过来将给福晋补血的药汤给送了来。

    福晋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又让人给钮祜禄氏去熬一碗红糖姜汤,这才道:“你如今年轻,自然便不觉得年少青春的好处,但是我却盼着呢!这一趟出门,但愿咱们明年府里能有好消息!”

    她说完了,视线往钮祜禄氏肚子上扫了一圈。

    钮祜禄氏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了之后,顿时就面红耳赤。

    ……

    没过几天,正好是德妃娘娘的生辰,。

    福晋硬撑着身子,带着钮祜禄氏就进宫了——去给德妃请安磕头。

    趁着弘晖和二格格一起出去在永和宫的院子里玩,顾幺幺不放心孩子们,出去看的时候,福晋乌拉那拉氏抓紧机会就把这意思直接给德妃说了一遍。

    也是想请德妃娘娘帮帮忙。

    德妃对上了乌拉那拉氏枯槁的面容,

    眸光微微沉了沉,

    转头端起茶盏,沉吟不语。

    这么些年,老四的侧福晋顾氏从得宠,盛宠,乃至现在几乎专宠,德妃一路都是看着的。

    侧福晋太过得宠而压过了嫡福晋的风头,这可不是好事——至少对弘晖、弘昀来说,不是好事

    虽然目前还没有闹到宠妾灭妻那个地步,但是真的到了那种程度,再出手就迟了。

    也怪不得老四福晋要带着帮手过来亲自恳求了。

    唯有平衡,才能长久——宫中府中,俱是如此。

    ……

    德妃的目光从钮祜禄氏脸上扫过——很安静内敛的一个孩子。

    从进来一直到现在,除了刚才恭敬有礼的回答了几句之后,便是柔顺的低着头。

    瞧着便是个懂事的。

    永和宫中秋阳和煦,漫长的寂静之中,只有西洋钟滴滴嗒嗒走动的声音。

    乌拉那拉氏低头耐心地等着。

    她明白:德妃一直到现在都还沉吟着没有回绝,那这事儿就有了很大的希望。

    ……

    九月中,德妃生辰,康熙亲临永和宫。

    等到出巡前的几日,下朝之后,几位皇子包括四阿哥便被万岁点名给留了下来。

    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对于四阿哥来说,皇阿玛常常会在下朝之后,另外拿一些朝堂上议论的政事来继续让他们各抒己见。

    在朝堂上是君臣,这时候便是父子了。

    四阿哥一通洋洋洒洒地说完了之后,忽然便听皇阿玛一边说着巡幸之事,一边就提到了上次给皇子们府上的几个格格。

    提到四阿哥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说到了钮祜禄氏。

    毕竟,几个格格都是他看过了人才品貌,才给皇子们塞过去的。

    “那孩子是有些福气的。”

    康熙对钮祜禄氏还有有点残存的印象——记得那女孩子额头格外开阔饱满,瞧着就是一脸智慧文雅,能生养的样子。

    面相特别顺眼。

    几个皇子们都吃了一惊。

    八阿哥心思转得快,已经明白过来皇阿玛这是让胤禛此次巡幸把钮祜禄氏给带上的意思。

    他都明白过来了,四阿哥自然也能听得懂。

    十四阿哥在旁边,忽然的就轻轻笑了——好在声音特别小,康熙既没瞧见,也没听见。

    四阿哥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

    圆明园里,花步小筑旁边,四阿哥特地让人给顾幺幺和孩子们开垦了一些小菜地。

    这时候,顾幺幺正带着孩子们在这儿挖野菜……

    哦,这也就不能算野菜了。

    都是自家种的。

    其实圆明园里特地还有好几处地方是专门开辟出来种菜的——毕竟要配合四阿哥如今的小清新路线,但是顾幺幺这里的菜田是迷你型的。

    不但迷你,而且旁边都是花田,有菜有花,一大片的绿色摇曳在一起。。

    弘昀一手拿着小铲子,一手提着小菜篮,玩的兴致勃勃;三格格也没怎么落后,一边挖菜一边就抬起手,用小手擦了脸上的汗。

    结果没注意手上沾着了泥巴,把脸上擦得黑一道白一道的。

    小黑猫围绕着弘昀,喵喵喵的叫着绕来绕去,弘昀采摘了一把小青菜过去,递到小黑猫的鼻子下。

    小黑猫只闻了两下就把脸给转过去了。

    “它不吃小青菜的。”

    顾幺幺也在带着孩子们玩,一边对弘昀说,一边就让人把他手里的菜篮给接到一边去了,又给他换了一个空的篮子:“咱们晚上吃菜馄饨好不好?”

    三格格道:“好!”

    弘昀也表示赞同,姐弟两个人难得的一片和谐,正在玩闹着,四阿哥回来了。

296 四爷说的话

    弘昀玩得忘乎所以,倒是三格格一扭头看见阿玛了。

    “额娘。”

    三格格没有急着跑过去阿玛那边,倒是先对顾幺幺说了一声。

    顾幺幺一回头,正好四阿哥也在弯腰看她们手里的菜篮子,结果她一下就撞进四阿哥怀里去了。

    四阿哥伸手把人给扶起来,看着弘昀全身上下都是泥巴。

    弘昀今年已经五岁了,眼看着就是即将进入上书房念书的年纪——也正是因为如此,

    越是到了这时候,越是满圆明园的跑都快玩疯了。

    再不抓紧玩,以后也就没有这样大片大片可以痛快的时光了。

    四阿哥把孩子们都拉起来,又握住了顾幺幺的手,带着她往屋子里去。

    他其实过来,就是想说一声这次出行的事儿。

    还有钮祜禄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打了个转,咽下去了。

    看着顾氏懵然不知情的样子,

    再想到她一会儿知道了这消息的表情,四阿哥没由来地觉得心疼。

    于是他先把话题给岔开去了。

    这一次出行,万岁的意思是让几个皇子们都带上府里的儿子,跟着出去历练历练。

    毕竟当初大清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如今在这锦绣富贵乡久了,是该带着孩子们到塞外去见识见识。

    至于带多大的孩子?虽然也从来没有明文规定。

    但是一般来说,只要是差不多能读书的年纪也就可以了。

    再小的话,还是扶在手里的小娃娃,且不说一路上舟车劳顿,就是带出去了,意义也不大。

    孩子太小,有些经历便不会记在心里,也不会记得深刻。

    ……

    等到晚膳上来了,四阿哥就说这一次准备把弘昐、弘昀两个孩子都给带上。

    倒是弘晖没准备带——因为他功课实在是太差了,

    四阿哥觉得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趁着上书房里走了一批小皇孙,先生自然会将教学的速度放慢。

    这样一来,若是弘晖一番努力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能迎头赶上。

    他一开始没给顾幺幺解释这一点,于是顾幺幺听着还有些吃惊,

    心说四爷好不容易跟万岁出去一趟,结果嫡子不带。

    这件事落在福晋的心中,又不知道福晋该怎么想了。

    弘昀被乳母给带了进来,听阿玛说这一次塞外巡幸会带上他在身边,弘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也能跟阿玛和哥哥去?”

    他眼珠子都瞪得溜圆溜圆。

    四阿哥笑着搂着儿子晃了晃:“这几天让你额娘赶紧给你收拾收拾,时间不多了。”

    弘昀拉着他问:“额娘也去吗?”

    顾幺幺在旁边微微眨了眨眼,知道自己肯定是去不了了。

    不说府里后院的事情如今都掌权在她手上,光是二格格、三格格两个女儿需要她照顾——这一点就走不开。

    果然,胤禛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弘昀的小脑袋:“等下一次——下一次额娘跟咱们一起出去!”

    这就算是变相的拒绝了。

    弘昀有点失望,也有点泄气,回头看了一眼顾幺幺,就看额娘对他点了点头。

    额娘的意思也是想让他跟着去呢。

    ……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四阿哥才把要带上钮祜禄氏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顺便就提了一下朝堂上,康熙的那句话。

    顾幺幺本来还脸上带着微笑在听他讲话,听到他会带钮祜禄氏去,她僵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虽然穿越到了这个时空,

    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但是……

    还是心里不好受。

    很不好受。

    四阿哥担心的就是顾幺幺会伤心,如今看着她沉默地低下了头,眼神瞧着是不愿意,但是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他之所以把皇阿玛说的话抬了出来,其实是给顾氏解释:人并不是他要带的。

    他从来都没有把钮祜禄氏放在眼里,更不要提放在心上了。

    只不过是万岁已经开了这样的口,再不把人带上,就难免太扫了皇阿玛的面子。

    当然,皇阿玛日理万机,心中装着的事情繁杂众多,更何况天子巡幸本来就是盛事,皇阿玛估计也根本想不到钮祜禄氏这么一个小小的格格。

    但是提过就是提过。

    万一突然问了一句呢?

    事实上,如今他对着顾氏的确是已经专宠,就连看着他长大的大嬷嬷,私下也曾经隐晦的提过几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心里的欲望都是被一点一点喂大的。

    大嬷嬷的意思是想劝他要雨露均沾,不要觉太宠爱顾氏,否则的话,顾氏迟早有一天会觉得四阿哥的专宠是理所应当的。

    专宠一个女人,时间久了,那个女人不会觉得是自己占有了本该他人也能分享到的宠爱;反而会觉得有新人靠近主子爷,就是抢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然有人抢夺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要捍卫的。

    至于捍卫的手段,那可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后宫里便是如此——由此也生出了许多祸端。

    ……

    四阿哥倒不是没把大嬷嬷的话听进去,只是觉得纵然如此又如何?

    别说顾氏是个好的。

    就算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独饮——他既然心思完完全全都在她身上,这些“宠爱”自然便是她的。

    本来就该是她的。

    ……

    四阿哥抬手想摸摸顾幺幺的脸,顾幺幺却往旁边缩了缩,并没有让他碰到。

    他收回手,故意刚刚起身,装着要离开的样子,顾幺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四阿哥低头就看见她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怀里,搂住了自己的腰。

    他的心瞬间抽动了一下,坐了下来,伸手将人给搂进了自己怀里,侧过去在顾幺幺耳边说了几句话,声音极低。

    顾幺幺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四阿哥,表情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开心:“爷……”

    胤禛伸手给她拢了拢微微敞开的衣领子,又喊了人进来,关上窗格,隔去了屋子外的一院凉风,这才让人去准备了热水。

    顾幺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眨了眨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表情还是跟刚才差不多——又尴尬又开心。

    估计还在想着刚才四爷说的话。

    四阿哥伸手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在她的脸颊上啾了一口。

297 葬兔

    圆明园里,正院侧房,福晋正在抄佛经。

    她身子不好,嬷嬷心疼的很,三番四次的进来劝说福晋歇一歇,都被福晋摇头拒绝了。

    不是她非要抄经,而是若不如此,

    她就没有办法彻底地静心下来。

    四阿哥这一次塞外巡幸,不带着嫡子弘晖,反而带的是弘昐和弘昀——这个消息对于福晋来说,几乎是一个晴天霹雳了。

    若是胤禛一个孩子也不带,那也就罢了,横竖大家都一样。

    但是他居然……居然连弘昀那个五岁的小娃娃都带上了,这样都不带弘晖!

    福晋心焦气躁,虽然听四阿哥解释了一番,说这样安排是为了让弘晖能尽快赶上宫里上书房的学习进度。

    但是福晋不信。

    毕竟顾氏如今受宠的程度摆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四阿哥还要把顾氏的儿子给带上。

    这换了谁能不多想?能不慌张?

    ……

    福晋觉得自己是疏忽了——时光荏苒而过,若是当初她能胆子大一些,或许也就没有今日的危机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毕竟这不是一般的罪名。

    顾氏怀着龙凤胎的时候已经十分得宠,四阿哥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若是动了真格,不查透彻不罢休——福晋无论有什么举动,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贸然下手。

    这种事儿和宫里的事情还不好相提并论——别看宫里斗的凶,那是因为收益实在太过巨大。

    在巨大的收益之前,任何风险都不值一提。

    但是贝勒府里呢?

    不过世子之位。

    ……

    福晋时而叹气,时而出神——这么磨蹭了一上午,佛经没能抄下几页,倒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然后就是袖子上也蹭上墨汁了。

    快到了中午时候,

    她只好放下了笔,

    先去洗浴了一番,

    让人伺候着,

    换了新衣裳。

    外面堂屋里,

    芝迷已经安排着小丫头们把饭菜都给准备好了。

    琳琅满目一大桌,飘散着香气。

    福晋也没什么胃口吃,往桌子上瞧了瞧,点了几道就让人给送过去钮祜禄氏那里了。

    圆明园里规矩松,不比从前在皇子府里的时候——格格们只要想吃什么,用上的银子送到膳房的大师傅那里,基本上什么米面蔬菜鸡鸭鱼肉都能给做上。

    但是钮祜禄氏初来乍到,手头上又能有多少积攒呢?

    福晋在桌子旁边坐下,瞧来瞧去只对一道松鼠桂鱼还算有兴致。

    动了几筷子之后觉得味道还不错,福晋于是又让人去膳房,吩咐大师傅再做一份。

    弘晖也是喜欢松鼠桂鱼的。

    正好差不多上书房那儿也结束了,弘晖带着伴读回来了。

    他人小,腿脚也灵活,跑得飞快——微微弓着小身子从额娘面前一闪而过,一连声地直嚷嚷说是衣裳脏了不恭敬,先去换身衣裳,再来给额娘请安。

    乌拉那拉氏放下筷子皱了皱眉头,

    就觉得不对劲。

    她问身边海蓝:“二阿哥刚才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海蓝其实是瞧见的,但是怕福晋又动怒,

    于是吞吞吐吐的不敢说。

    福晋“啪”地一下将筷子给拍在桌面上,

    转头就让人去看。

    不多时候,去看的小太监回来了,到福晋面前跪下,小声地就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弘晖阿哥带了一只小兔子回来,是在回府路上买的,好像是小兔子的后腿受伤了,卖兔子的小贩甩着后腿拎起来要贱卖,弘晖阿哥从马车窗里看见了觉得可怜,硬生生的让马车给停了下来。

    然后催着奴才去买了。

    乌拉那拉氏听着就觉得眼前一阵一阵金星直冒——四阿哥都已经嫌弃到不愿意带弘晖出门了,弘昀别看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也已经知道整天一口一个甜甜的“阿玛”,把四阿哥给哄得眉开眼笑的。

    只有弘晖这小子,居然还顾着玩什么兔子!

    她扶着桌子角站起身,直奔弘晖的屋子去了。

    刚才禀告的小太监还跪在堂屋里,就看见海蓝和芝迷两个大婢女急匆匆地追着福晋而去,片刻之后,二阿哥的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尖叫。

    然后就是二阿哥放声大哭的声音。

    小太监不由地一颤。

    ……

    屋子里,几个老妈子收了手,放下了挽起的袖口,重新站到了福晋身后。

    看着儿子哭着上气不接下气,乌拉那拉氏虽然生气,难免也心疼了。

    她色厉内荏地道:“好了,别哭了!玩物丧志——额娘这是为你好,你以后长大便自然会明白!”

    ……

    下午时候,花步小筑里,二格格刚刚午睡起来,奴才就过来给她禀告,说是二阿哥过来找她了。

    说有急事。

    二格格匆匆的换了一件衣裳——睡午觉的时候,她的长发拆了下来,只编了一个简单的辫子,松松的垂在肩头,映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精致可爱。

    刚出来,二格格就吃了一惊——她和弘晖一起长大,虽然也知道弘晖性子娇气了些,但是从来没看见他眼睛哭得红肿成这样。

    “晖哥哥,出什么事了?”

    二格格赶紧拉着弘晖到了一边,摸着他的后脑勺不住地安慰他:“不哭,不哭,慢慢说。”

    弘晖把手里捧着的小兔子给二格格看

    二格格眼睛亮了亮,伸手去摸了摸小兔子雪白的绒毛,刚想说好可爱,忽然手指尖就停住了——兔子已经死了。

    二格格惊骇地盯着小兔子嘴巴,才看见小兔子的嘴角有血——显然是有内伤。

    “呜呜!额娘让人活活摔死了!”,弘晖哭声骤然放大,委屈的不得了:“呜呜呜呜!”

    二格格瞪大了眼,随即就明白过来:“是因为怕影响你读书吗?”

    ……

    顾幺幺坐在屋子里,透着雕花窗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的看见弘晖指着小胖手,正在抹眼泪。

    二格格在旁边一直在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他。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顾幺幺想了想,心里觉得有点不踏实,于是喊了尔曼过来,让她出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尔曼一边答应着一边往门口走,刚刚走到门口,就看二格格已经拉着弘晖的手,一边不住地安慰着他,一边带着他往院子外走去,又吩咐院子里正在修剪花枝的海妈妈拿上小花铲和小提桶。

298 离别前

    到了花步小筑旁边的一处花田之下,二格格瞧了瞧左右,回头对奴才们道:“就在这儿吧。”

    她打算带着弘晖一起把小兔子给埋了。

    其实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假如说弘晖从前因为年纪太小,懵懂无知,那么这时候他的感触却又生出了更多的变化——额娘的意思也不只是怕他玩物丧志。

    她更怕弘晖生出了慈悲心性,将来一世为情所累,不够杀伐决断。

    慈悲只是强者的特权。

    没有攀上高峰的人——没有资格去慈悲。

    ……

    弘晖垂着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兔子尸体,默默地蹲了下来,把小兔子给放进了奴才们挖出来的小土坑之中。

    二格格在旁边用兜兜包了一些干净的花瓣,这时候也给撒进去了,覆盖住了小兔子的尸体。

    她又让奴才们到旁边菜田里去拔了一些小青菜过来,陪葬在小兔子的身旁。

    看着一铲一铲的花泥落在小兔子洁白的绒毛之上,弘晖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他明白——那些曾经绵软甜蜜,如蜜糖般美好的童年,已经渐渐远离了。

    二格格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努力哄他:“晖哥哥,你以后要是还有想养的小动物,不然就送到我这里来吧,我帮你养着。”

    顿了顿,二格格道:“别难过,晖哥哥,你还有我呢!”

    弘晖看起来更难过了,小小的脸蛋上透出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哀伤:“二妹妹,可是你迟早也是要长大嫁人的,等你以后走了,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

    二格格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就算嫁了人,我们也还是一家人呀!”

    弘晖没忍住,眨巴眨巴眼睛,一滴大大的泪珠落了下来——比女孩子还娇滴滴。

    二格格过去抱住他,弘晖推开二格格,然后站起身来,也没怎么看二格格。

    他深深的埋着小脑袋,冲着二妹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往福晋正院的方向回去了。

    一大群奴才连忙跟上。

    二格格站在原地目送着弘晖走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旁边奴才们捧着盛满了花瓣的小花篮又问二格格该怎么办,二格格瞥了一眼篮子里,想了想就道:“拿回去给额娘吧。”

    正好也能制香。

    离别前一天,四阿哥没往福晋那里去,直接留在了花步小筑了。

    半夜时分,奴才们准备送热水进来,四阿哥拢上了床帐子,哑声把人给呵斥出去。

    大概是因为这是离别前的最后一天,一切都变得格外缠绵而炙热。

    ……

    康熙四十七年秋天,自上一次废太子事件之后,康熙隔了整整三年,又一次进行了塞外巡幸。

    钮祜禄氏随行四阿哥。

    ……

    天光初亮,护军和侍卫们已经占满了圆明园门口的整条道——道路早就已经封禁了,一眼望过去,只有护军们身上的兵甲光芒。

    看不见一个闲杂人等。

    四阿哥翻身上了马,又嘱咐了几句福晋——务必要看着弘晖好好读书,千万不可荒废时光。

    福晋又是尴尬又是欣慰。

    不管怎么样,毕竟四爷还是把弘晖读书的事情放在心里头一条记着——要不然也不会临行之前还再三嘱咐了。

    或许真的如四爷所说——这一次不带上弘晖,是因为想让他趁着这时间差,好好的赶上进度。

    福晋精神挺振奋,但是又不好流露太过,她忍着高兴,按住弘晖的肩膀,带着儿子又一次给四爷行礼:“妾身必定谨记爷的吩咐,督促弘晖好好读书。”

    四阿哥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天幕。

    天色比刚才又亮了一些。

    时间在流逝。

    秋风呼啸,马鞍上飘了落叶,弘昐一只手按在腰上的配刀,另一只手勒着马缰绳——他胯下的马儿正在不住地打着响鼻,不耐烦的在原地踏来踏去。

    天上的流云微微飘动,弘昐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伤残的腿因为过久的支撑而隐隐泛着酸痛。

    弘昐沉默地忍耐着,背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等着父亲嘱咐弘晖弟弟。

    ……

    四阿哥看着弘晖回去了,又深深地往顾幺幺那儿看了一眼。

    顾幺幺正趴在马车窗户外面,对着弘昀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

    弘昀也是第一次单独离开额娘这么远,虽然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不安,但是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激动。

    他很勇敢的在马车里坐直了身子,甚至用小手手拉着额娘的手,安慰顾幺幺:“阿玛若是写书信,儿子便画画给额娘看,额娘看了儿子的画画,就像儿子陪在额娘身边。”

    他年纪还小,加上有没有进上书房,虽然有四阿哥给他开蒙了一段时间,但毕竟所认识的字也有限。

    顾幺幺本来其实也还算镇定,结果被弘昀这一句话直接给说破防了,鼻子一酸,眼眶发热,百感交集。

    种种滋味都涌上了心头。

    毕竟这时候不比现代——既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更不要说能视频通话了。

    弘昀这一走,就是小半年见不到人。

    虽说这番历练对于儿子的成长大有裨益,但是道理归道理,情感归情感。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终究不可能做到心若磐石。

    ……

    马车里,尔曼见弘昀阿哥肩膀上的小披风有些往下滑了,于是过来又给他紧了紧扣子。

    除了平日里照顾弘昀的乳母、嬷嬷、水妈们,这一次,尔曼也被顾幺幺派出去跟着小阿哥了。

    还有小黛子。

    尔曼稳重,心思也细,柔中带刚,是一个关键时刻可以不顾一切维护小主子利益的人。

    至于小黛子——他头脑最是灵活。

    有这么两个人跟在弘昀身边,顾幺幺也觉得放心一些。

    ……

    四阿哥在远处站定了一会儿,等到看着顾幺幺埋着脸,眼圈有点红地退回福晋身边去了,就知道她舍不得孩子。

    二格格在旁边拉着她的手,抬头小声说着什么。

    显然是在安慰额娘。

    四阿哥垂下的目光定格在顾幺幺的脸上,手指微微地扣在马缰绳上,想着昨夜将顾氏用力拥在怀里的时候,他一遍遍的抚着她的背,轻轻拍、轻轻哄……说过的那些话。

    夜半无人私语时。

    四阿哥再抬起眼的时候,顾氏的眼神已经往这里看过来了。

    两个人目光交织在一起,未说出的话都在眼神里。

299 傍晚赶路

    钮祜禄氏坐在后面的马车里等了许久,直到马车轻轻的摇晃起来,听见车轴发出的吱呀声,她才松了一口气,揪着膝盖衣料的手指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上路了。

    启程了。

    天子巡幸,大队既发——她随行四阿哥的这件事,再不会有变数了。

    钮祜禄氏在马车的摇曳声里抿紧了嘴唇,

    过了片刻,才让婢女又将带着的小铜镜送了上来。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整理仪容,同时用力的咬了咬嘴唇,让嘴唇上泛出血色来。

    她知道自己并非国色天香,这张脸也不足以对四阿哥构成诱惑和吸引力。

    所以她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应该走另一条路线。

    另一条更适合她的路线。

    ……

    这一次,福晋也算是全然抬举了钮祜禄氏,

    不然这一会儿她未必能坐在这辆温暖舒适的马车里,而很可能是坐在后面的骡车。

    那可就遭罪了——且不说路上如何颠簸,光是和行李们挤在一起,这滋味就不好受。

    钮祜禄氏轻轻掀开了马车的窗纱,看见外面都是层林浸染的秋色,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和护军都在来回巡逻。

    这方向还不是离开京城,而是往畅春园去。

    先去恭迎帝驾。

    随着周围的喧哗声越来越高,似乎马车外跑来跑去巡逻的护军也越来越多了。

    钮祜禄氏这时候就不敢从侧面的窗子亲自去看了,生怕万一被四阿哥看见,对她落下了一个轻浮的印象。

    那就彻底没戏了。

    她于是让婢女悄悄地将门帘子勾开了一条缝,从驾车的小太监背后看过去。

    果然,和她估计的差不多——外面已经到了畅春园的位置。

    其实,以钮祜禄氏的身份,她也并不能准确认出畅春园,但毕竟帝驾出巡,百官恭送道路两侧,阵仗格外大,

    所以到了这种场景,傻子也都能猜出来。

    正想着,骡车猛地就停了下来,钮祜禄氏猝不及防,

    身子往前一冲,幸亏被婢女给伸手紧紧拉住了。

    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地喊人下车——万岁的仪仗过后,接着还有随行的宫里妃嫔们的仪仗。

    所以所有人都得下车来,跪在地上。

    钮祜禄氏被奴才们扶着下车,往前瞧了瞧,正好就看见了四阿哥也翻身下马,过去前面一辆马车里,伸手给弘昀阿哥,扶着他的小胳膊,看着他踩着小凳子跳下了马车。

    弘昀踩在了地上,撒娇地抱住了阿玛的腰,小脑袋埋在他身上蹭了蹭。

    四阿哥拍了拍他后脑勺,搂着他的小肩膀带着他一起往前面走去,从钮祜禄氏面前经过的时候,钮祜禄氏赶紧跪下,心里微微叹息:顾侧福晋是真的不一般。

    四阿哥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弘昀呢?

    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是他心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

    ……

    一路走来,

    四阿哥看都没看钮祜禄氏一眼,直接就往前又去弘昐那里了。

    弘昐早就已经下马等着了,

    看见弟弟,脸上便露出温暖亲切的笑容,又让人把早就备好的牛乳糕饼拿过来,说是怕弟弟年纪小,一会儿在这里等仪仗,难免饿着。

    不如趁着现在还是乱哄哄的,大家各自都没跪下,人多也不扎眼,赶紧垫上几口才好。

    弘昀想起来额娘的叮嘱,小手手摸了摸肚子,先是露了个笑脸,很开心地谢谢了哥哥,然后就说额娘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特地早饭让自己吃了许多。

    这会儿还撑着呢!

    弘昐神情自若,刚想让人把东西给收起来,忽然又听弘昀弟弟奶声奶气的喊了尔曼过来,将糕饼给拿了几块包了起来,说这是哥哥的一片心意,他留着一会儿上了马车,肚子空出来了再吃。

    ……

    等到重新能再上马车的时候,钮祜禄氏嗓子都快渴的冒烟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等皇上的仪仗就足足等了三个时辰!

    这下可好,明明是一大早出门的,结果一直到现在,连京城都没离开呢。

    估计圆明园里的人肯定以为她跟着四爷,这会儿已经驰骋在大路上了。

    谁能想到……

    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钮祜禄氏就依靠在马车壁上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了。

    婢女看钮祜禄格格醒了,赶紧端过来热腾腾的奶茶,让她就着奶茶吃点心——钮祜禄氏哪里有这个心思?

    她抬手掀起了马车窗帘子往外看,凛冽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战。

    远处地平线上,漠漠的黑暗里透出一两点灯火——大队人马在夜色中已经成了剪影一样,蹄蹄踏踏的马蹄声融入在风里,无端添上萧瑟。

    居然还在赶路!

    “我睡了多久?”

    钮祜禄氏问婢女。

    婢女赶紧道:“回格格的话,不久,不久,也就是两个时辰。”

    钮祜禄氏刚想说话,马车停了下来。

    天黑不会继续赶路,这一晚上要歇息的行宫到了。

    刚刚停下了马车,雨便落下来了。

    ……

    灯火下,四阿哥提笔写书信——倒不是他离情依依,而是因为这一次出来身边带了弘昀。

    想都不用想,他都能猜到顾氏一路上肯定牵挂的很。

    所以,这一封书信,虽然说是给福晋的,但也算是让顾氏知道个平安。

    到了后面,就是靠驿站,几天一封常规的书信输送就行了。

    正在写着,苏培盛一脸神情复杂地过来了。

    四阿哥只抬头瞟了他一眼就道:“说。”

    苏培盛将手里的碗给放下,四阿哥才闻到了一股辣辣的姜汤味儿。

    苏培盛悄声就说是钮祜禄格格送姜汤过来了,说是刚才那一会儿往行宫里来的时候正下着雨,她看见主子爷遭了雨。

    这是她的孝敬。

    行宫里到处都是安排了小膳房的,钮祜禄氏身份虽然不算重要,但毕竟也是跟着皇子出行的格格,不看僧面看佛面。

    再说了,她要的也只是一份最简单的姜汤,压根费不了什么功夫。

    只要多使点银子,膳房里有的是人愿意给她做。

    四阿哥愣了一瞬,苏培盛在旁边低眉垂眼,也没多说,直接上前来,先把四阿哥面前茶盏中的热茶给续上了,然后就静静地退到一边了。

    一直等到主子爷熄了灯睡下,苏培盛也没看见他碰那碗姜汤。

300 爱伺候

    京城附近的行宫实在太近,没什么值得流连之处,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就上路了。

    钮祜禄那里没有等到任何动静和反馈,她也并不泄气。

    区区一碗姜汤算什么?不过是个试探罢了。

    四阿哥看不上不出奇,要是看得上了才是怪了呢。

    再说了,照着四阿哥对顾侧福晋这一份心来瞧,就知道四阿哥是个有长性的。

    想要能在四阿哥这种男人心里留下一席之地,那就得小火慢慢熬——不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至少,急功近利是肯定行不通的。

    而且,这一次出巡,除了伺候的婢女以外,四阿哥身边带着的女人也就只有她钮祜禄氏一个,再加上福晋的看重……

    苏培盛也不是傻的,他或许不买钮祜禄氏的账,却不敢不买福晋的账。

    ……

    康熙这一次出巡的路线和上一次差不多,经过三家店、密云县、出古北口,然后进入滦平县。

    随后翻过狼山,过山岔口、刘家营,一路沿着兴州河进入丰宁境内。

    这时候就到了千佛寺了。

    按照康熙以往的习惯,在此地肯定会停留上一阵子,之后才是往东北方向转弯——东渡滦河之后,会到西道营,沿着伊马图河背上。

    等到那时候,也就靠木兰围场十分近了。

    说实话——这一次塞外巡幸,康熙出发的时间实在是有些迟了,再加上路上耗费的天数,等到了塞外,风光也不如前一阵子好了。

    其实早在去年的时候,康熙也不是没想过来塞外。

    只不过是怕触动了伤怀罢了。

    废太子一路沉默地坐在马车中,他虽然被废,但毕竟身份特殊,周围拱卫的侍卫护军还是不少——当然,这些人的作用到底是保护太子,还是监视太子,那就两说了。

    十月底,大队人马终于到了托赖营。

    过了这里,行进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下来,十四阿哥几乎成了八阿哥的小尾巴,整天满嘴八哥八哥的喊着。

    他和九阿哥就黏在八阿哥身后,有宴席上的好几次,十四阿哥明明是从四阿哥面前经过,也仿佛熟视无睹一般。

    四阿哥当时没说话,倒是八阿哥见状,把十四阿哥叫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十四阿哥这才过去给四阿哥打了个招呼。

    不过,看着神色也是不情不愿的。

    八阿哥站在对面,遥遥地对着四阿哥一笑,客气地举起了酒杯——算是代十四阿哥。

    九阿哥在旁边,瞧着这一幕,依旧坐在原地,连倨傲的姿势都没有变换。

    他笑容里飘着的都是讽刺。

    看见九阿哥脸上讽刺的笑意,四阿哥放下酒杯,眼神里阴鸷之意一闪而过,随即归于平静。

    ……

    这一天晚上扎营的时候,四阿哥特地把十三阿哥给喊了过去——营帐里又暖又闷,就地一张矮几,上面已经摆满了菜。

    苏培盛这几天很是不巧,到了这一带多少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

    这样的话,带着一身味道伺候主子,不方便也不恭敬。

    倒酒的小太监们在旁边伺候,烤肉香混合着酒香,在营帐里生成了撩人的味道。

    一坐下来,四阿哥就把碗给递过来了:“慢点。”

    十三阿哥接过酒碗,看都没看,一仰脖子就给喝了下去——塞外的酒,和宫里平时喝惯了不一样,格外的凛冽辛辣。

    十三阿哥酒刚入喉,就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四阿哥过去给他用力拍背,笑着骂他:“让你慢点!”

    十三阿哥也笑,一边笑,一边伸展了腿脚,抵着地上铺着的毛皮:“四哥还不知道我么?”

    反正是四哥给的。

    四哥不会害他。

    四哥是最护着他的人——纵然别人欺他、辱他,瞧不起他,四哥也不会。

    他早在九岁那一年就彻底确定了这一点。

    眼前,别说这只是一碗美酒,就算是一碗毒药,就算四哥要他的命,死在四哥的手上也没什么可说的。

    看着小羊排也送上来了——羊肉熬得焦香滴油。

    十三阿哥直接就用手抓着啃。

    一边啃,一边四阿哥就问他:“过几天到了恩格木葛山,皇阿玛的意思是大家暂且驻扎下,他要带二阿哥和直郡王出去巡行,你想不想去?”

    十三阿哥一听,嘴里的羊排顿时就不香了。

    其实他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二阿哥”是谁,隔了一瞬间,才想起来如今不能称呼那位为太子了。

    废太子和直郡王两个人每每见面,空气里都弥漫着火药味——皇阿玛趁着这时候将他们两个带出去,情形有多微妙,谁都能想得到。

    皇阿玛肯定是想要另外的皇子作陪的——而作陪的皇子,不能和直郡王或废太子关系太僵;也不能和关系走得太近。

    还得够稳重,能办事。

    而四哥既然开了这个口,估计还是想去在父皇面前表现的。

    十三阿哥没有犹豫,微微俯身向前,看着四哥:“四哥在哪儿,十三就在哪儿。”

    ……

    傍晚时候又下了雨,雨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夹杂了碎雪,打在人脖子上,虽然势头很小,但是时间长了,浸湿了衣领子,还是又湿又冷。

    钮祜禄氏本来是等在主子爷营帐门口的,这一点雨夹雪渐渐地淋湿了她的头发。

    婢女在旁边,拿帕子给她擦着,心疼地劝她:“格格,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么等着算什么呢?

    毕竟主子爷也没有召唤格格啊……

    钮祜禄氏转过头,向天际处看去,望着昏沉沉的暮色。

    四阿哥拍着十三阿哥的肩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是钮祜禄氏。

    他怔了怔,先看着十三阿哥微微有些摇晃地被侍卫们给扶回去了,然后才回头看了一眼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跟着就进来了,跪下来就说听闻苏公公这几天身水土不服,没办法伺候四爷,她又担心其他奴才服侍四爷不够体贴。

    毕竟福晋当初让她出来,就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伺候好主子爷的。

    四阿哥脸上没什么波动,心里却是挺反感——他从来都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这会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女人,对方才是男人。

    但是钮祜禄氏刚才在外头淋了雨,这时候进来被帐子里的热气一激,浑身都在哆嗦,更何况苏培盛确实没办法伺候了。

    四阿哥淡漠地看了钮祜禄氏一眼,心想爱伺候就伺候吧。

    他也没理她,直接仰面躺了下来,拿了一本书看。

    钮祜禄氏大胆地走了过去,跪下来就给四阿哥脱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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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介绍:
顾幺幺穿越了。
一心想成为调香师的她,穿成了康熙年间四皇子后院的一个美貌小侍妾。
只可惜原主运气有点背,才进府就受伤摔坏了脑袋……
为了活命,顾幺幺随机应变,接过傻子人设,装傻卖萌地抱紧了四爷大腿。
傻子会调香,傻子欢乐多。(*^▽^*)
这傻子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笑容又软又萌,爱吃爱喝好养活。
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个小娇包!
冷如冰山,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四阿哥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小娇包给融化了。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