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全文阅读

作者:平江府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6 生存

    顾幺幺吃力地站了起来。

    黛兰在旁边,赶紧上前去就心疼地捧住姑娘的手,仔细一看:姑娘的食指、中指尖都烫肿了,看着有些晶莹剔透的。

    估计一会儿得起水泡了。

    李侧福晋漫不经心的一笑,终于收回了对顾幺幺的打量。

    是傻,手都被烫成这样了,还一脸木呆呆的,也不知道疼。

    不是傻子是什么?

    大阿哥年纪还很小,这时候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忽然伸手就对着顾幺幺来了一拳:“呀!”

    他个子小伸出,伸出拳头也只能打在顾幺幺的膝盖上,一激动,鼻孔里喷出了鼻涕泡泡,两只乌黑的眸子瞪得溜圆溜圆的望着顾幺幺。

    乳母连忙把大阿哥给扶住了:“大阿哥,仔细小手!”

    李侧福晋挥了挥手道:“弘昐,到额娘这里来。”

    大阿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了。

    大阿哥才刚刚黏在母亲膝盖上,只听得内堂一阵响动——福晋乌拉那拉氏出来了。

    李侧福晋起身请安,顾幺幺也跪了下去。

    福晋一眼扫到了顾幺幺,微微诧异了一下就明白了:“顾氏是过来谢恩的吧?”

    顾幺幺磕了个头,懵懵地抬起脸:“婢妾谢福晋。”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说的很用力,也很诚挚。

    乌拉那拉氏瞥着李氏,笑着道:“顾氏也是的,昨儿才刚刚伺候了爷,今儿就过来谢恩。”

    听到福晋提到顾氏承宠,李侧福晋笑容不变:“福晋说的是,妾身方才便说,顾氏虽然……摔受伤了,但还是个懂规矩的,说起来还是福晋教导有方。”

    乌拉那拉氏笑眯眯地啐道:“你少拍马屁。”

    李侧福晋莞尔一笑。

    福晋转头又对顾幺幺道:“顾氏,你伺候的时间虽短,爷已经赏赐了你两次,虽说是规矩,但也和你伺候得好不无关系——说到底,这是喜事。”

    李氏的笑容淡了下来。

    乌拉那拉氏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心里都快笑开花了。

    她望了李氏一眼,转而又对顾幺幺一本正经地道:“话又说回来,侧福晋如今养着大阿哥,到底是要操心辛苦的,比不得你小姑娘正年轻,能让爷欢喜。爷欢喜了,我这个做福晋的也替爷高兴。”

    李侧福晋面无表情地低下了眸子。

    乳母在后面眼珠子转了转,伸手轻轻地把大阿哥往李侧福晋的方向推了推。

    大阿哥立即就伸手抓着母亲缠人了。

    李氏伸手拉过了大阿哥在身前,站起身淡淡道:“福晋,大阿哥闹腾得紧,妾身就先带着大阿哥回去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抬手,还不忘追着往李侧福晋心上扎刀子:“正是,你不比小姑娘,自然是要稳重些,只要照顾好大阿哥,这才是第一紧要事——爷和我就都放心了。”

    李侧福晋伸手按着大阿哥的脑袋,让他对嫡母行了告退礼。

    眼看着李侧福晋走了,乌拉那拉氏的眼光落在了顾幺幺手上。

    顾幺幺刚才一直摊着两只手。

    顿了顿,福晋问黛兰:“怎么回事?”

    黛兰立即把刚才李侧福晋要顾姑娘端着烫茶水伺候,有意磋磨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她平日里其实不算伶牙俐齿,但是这时候心疼顾幺幺,噼里啪啦的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

    福晋听了一截,抬手止道:“好了。”

    她微微抬了抬眉尖,转脸对海蓝道:“去。”

    海蓝一转身立即就进了内堂了。

    不一会儿,她手中捧着两个檀香木的长盒子就走了回来。

    乌拉那拉氏伸手从海蓝手中接过,自己打开盒子。

    盒子里都是柔软的丝绸,包裹着两只精致的小药瓶,隐隐的透着药材的苦香气。

    乌拉那拉氏瞧了瞧,将药瓶放回到盒子里,微微仰了仰下巴。

    海蓝捧着盒子就过去递给了黛兰。

    黛兰受宠若惊的跪下来谢恩:“奴才替顾姑娘谢福晋恩典!”

    顾幺幺也跟着跪下来了,磕头道:“谢……福晋。”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顾氏,你身份低,就更要懂事些。不过你也别太抖索,若实在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爷和我会替你做主。”

    顾幺幺笨拙地又磕了一个头,结结巴巴地道:“我……婢妾记住了。”

    福晋笑而不语,长长久久的盯着面前的漂亮小侍妾看。

    苏培盛说的没错:爷一定只是把她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罢了。

    像这样的傻子,连几句话都说不分明,又谈何玲珑讨人喜呢?

    ……

    回到了沁秋斋,顾幺幺立即就把手给泡进冷水里了。

    “疼死我了!”

    黛兰在旁边急急忙忙地就要打开那药瓶子给她涂,顾幺幺闻了一下,一张精致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呕!好臭!”

    黛兰闻了闻,并没有什么臭味,只有药材的苦香味。

    她以为姑娘是傻的不懂事,苦口婆心的劝说:“好姑娘,正院里的药都是好的,奴才听说这是从南边送过来的,在海上漂洋过海就走了一年多了,宫里娘娘们用的也不过如此。”

    顾幺幺脑袋摇的跟陀螺一样,拖长了声音:“臭!不用!”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黛兰没了辙,想了想,转头对雅诗吩咐道:“去边格格那里,向格格讨点药吧。”

    ……

    边格格正坐在屋子里看家书,一听说顾幺幺的手被烫伤了,立即就站起来了。

    她翻箱倒柜的找了一瓶烫伤膏,过来一进门就道:“幺幺烫着哪儿了?”

    顾幺幺伸了手指尖给她看:“疼!”

    灯火之下,她指尖上的红肿显得分外夸张,边格格一下子就皱眉了。

    正在这边涂药,边格格的婢女村秀忽然就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格格,格格……唉!”

    原来是村秀趁着今儿天气好,在屋子前晒了郭格格的被褥,结果刚才被郭格格的奴才们泼湿了。

    边格格出去看了一眼,就看被褥整个都湿透了,水珠滴滴嗒嗒地往下流,已经在地上汇聚了一滩水。

    这就肯定不是无心之失了,而是有意而为。

    提着水桶的小太监被村秀拉住了不让走。

    他倒也就不走了,一脸满不在乎,甚至还笑嘻嘻的。

017 大家都别好过

    直到看见边格格出来了,小太监才算收敛了一点,啪啪打了袖子行礼,一脸堆笑地赔罪。

    反正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边格格嘛……

    老好人一个。

    边格格盯着被淋湿的被褥看了一眼,愁容满面地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被水淋湿成这种程度,今天是不可能晒干的了。

    幸好倒也不至于没办法——再不得宠的格格、侍妾,总不至于连睡觉的被褥都没得换。

    边格格轻声对着村秀道:“再换一床吧。”

    村秀伸手指着小太监,,气得声音都颤抖了:“格格!他就是故意的!”

    小太监眼睛一瞪,梗着脖子就叫起屈来了:“边格格明鉴,奴才冤枉啊!”

    边格格咬了咬嘴唇,默默转身了。

    进了屋子来,边格格看见顾幺幺正伸长了脖子,于是对着她勉强笑了笑:“没事。”

    顾幺幺盯着她的眼睛看:“郭格格的人又欺负你了?”

    边格格没有注意到顾幺幺说话变得利落了,只是按住她的手:“奴才不小心,把水泼上了被褥。罢了,还只是个孩子。”

    村秀也跟着进来了,苦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

    边格格轻声道:“被子湿了,晒一晒也就干了,又不是冬天,没关系的。”

    顾幺幺的唇角勾了勾,刚想站起身,边格格像是早有预料,急急忙忙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幺幺,你如今才刚刚有些好势头,后院多少人盯着,不要为了我……”

    顾幺幺觉得头疼,可是也不忍心看边格格着急。

    她垂下了眼,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我听你的。”

    ……

    一转眼到了福晋的生辰,府里后院的女子都精心的准备了起来参加宴席的衣裳。

    毕竟这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四阿哥肯定会出现。

    谁都想着打扮的漂亮点,好吸引四阿哥的注意。

    边格格也准备了衣裳——不过不是为了争奇斗艳,而是为了符合礼仪。

    毕竟,好歹也是格格,若是出席福晋的设宴,穿的太过黯淡简朴,舍不得也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失礼,对福晋不敬。

    顾幺幺的身份是侍妾,这种场合没有席位,所以索性倒落了个省心。

    侍妾嘛……半侍半妾,可不也就比奴才只高那么一截子嘛。

    顾幺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参加宴会前,出了意外。

    说起来,还是由于衣服引起的。

    原来,就在参加宴席的早上,边格格原本准备的衣服上,有一处针脚散了。

    村秀火急火燎地捧着衣服去了针线房。

    幸好使了银钱,绣房那边的人手上又没有太多活——立即就把边格格这件这件衣服给修补好了。

    倘若没有意外的话,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村秀一路小跑着抱着衣服回来。

    谁知道正好被郭格格的大婢女兰芝给撞上了。

    边格格平日里衣着朴素,像像这样的衣服甚少穿着,兰芝一一眼就看出来是一会儿参加宴席要穿的衣裳。

    她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一桶刚刚擦地的脏水全部都泼了上去。

    村秀本来就因为上次的事情怀着一股委屈在心,这一下哪里还忍得住,和兰芝在屋子边就吵了起来。

    顾幺幺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村秀气愤地道:“我们格格一会儿也是要参加福晋的生辰宴的!这是大事,你故意将格格的衣裳泼湿成了这样,便是对福晋的大不敬!你担得起么?”

    兰芝笑了笑:“边格格天生丽质,哪里就缺这一件好衣裳了?”

    这话说的就很是讽刺了——意思是:边格格不得四阿哥宠爱,就算打扮的再漂亮,衣服穿的再精心,又有什么用呢?

    村秀一张脸涨得通红,只是冷笑,一瞥眼看见顾姑娘出来了,她二话不说,将衣服向顾幺幺怀里一抛,拿出了拼命的架势,一头就冲着兰芝的怀里撞过去。

    顾幺幺看了一眼,也没劝架,抱着衣裳就回了屋子里,冷着一张脸就把桌上的茶壶给提起来了。

    黛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顾幺幺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沁秋斋地方虽然大,郭格格住的地方倒是离顾幺幺和边格格这里不远。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总是欺负她们了。

    台阶上一个小婢女看见顾姑娘走过来,脸色很是吓人。

    小婢女刚想阻挡,顾幺幺一伸手推开她,已经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郭格格正在精心的对镜打扮,桌上铺了一桌的胭脂水粉,突然就在镜子里看见了背后的顾幺幺。

    这傻子和平日里不大相同,眼神里少了呆呆懵懵,却多了一股不怕死的狠劲。

    郭格格心头一跳,让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后脑勺传来一阵坠痛。

    是顾氏伸手用力扯住了她的头发,将一壶冷茶水劈头盖脸的从她脸上浇了下来。

    旁边的婢女吓呆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尖叫着伸手去拉扯顾幺幺:“顾姑娘!快松手!松手!”

    郭格格整个人都尖叫了起来,一边伸手拼命抗拒着茶水壶,一边歇斯底里地道:“顾氏!你疯了?!你疯了!小贱人!”

    顾幺幺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力气,狠狠地按着郭格格,直到将一壶凉茶水浇透。

    郭格格整个人脸上看上去都不像样了——又是花了的胭脂水粉,又是茶叶渣子。

    红的红,白的白,绿的绿,简直一片惨不忍睹。

    婢女见拉不住顾姑娘,赶紧把脚就出了屋子,去喊边格格了。

    眼看着屋子里只剩下彼此,顾幺幺一伸手就将郭格格推到了墙边。

    她狠狠地盯着郭格格:“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成天尽折腾这些破事儿,你欺负我也就罢了,还总是欺负边姐姐!也罢——大家都别好过!”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冷厉,加上一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劲,郭格格居然就被这么震住了,气势全无地嗫嚅分辩道:“……我没有……没有哪……”

    顾幺幺勾了勾唇角,冷笑了一下,高高举起茶壶。

    然后手一松。

    茶壶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郭格格的辩解,吓得郭格格猛地颤抖了一下。

    顾幺幺微微眯着眼,俯身捡起了一块瓷片,用锐利的尖角凑近了郭格格的脸颊:“你再说一遍?”

    郭格格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点头,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和懊恼:“我……我再不敢了!”

    这顾氏岂止是傻子?

    这他娘的压根儿就是个不要命的!

018 又蠢又坏

    眼见着郭格格终于老实了,顾幺幺终于松开了手,慢吞吞地丢掉了瓷片,又伸手拍了拍郭格格的脸颊。

    郭格格捂着脸,想往旁边躲开去,却又不敢。

    她缩着肩头,眼神躲闪地望着顾幺幺,见顾幺幺也在盯着她看,郭格格苦着脸又收回了目光。

    顾幺幺唇边挂着一丝冷笑:这蠢女人——典型的欺软怕硬!

    本来这沁秋斋里的女人就都不得宠,日子就不算好过。

    你说你争宠——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是你倒是往四爷身上去使劲啊。

    整天欺负一个不得宠的老实边格格,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边格格这时候也赶过来了。

    她是真的吓到了——刚才被小丫头慌慌张张地叫醒,又听说顾姑娘去了郭格格的屋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幺幺!”

    听见边格格的声音,顾幺幺瞬间就把手收了回来,转身看着边格格。

    她瞬间又恢复成了小可爱,一脸无辜地仰起小脸,软软地喊了一声:“姐姐!”

    一边喊着,一边还委屈地皱着眉头,浓密的眼睫毛眨了眨,那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能被吓哭出来。

    边格格唯恐自己这个傻妹妹吃亏,她顾不得说什么,就像护仔的老母鸡一样,一把把顾幺幺拉到了一边,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她转身对着过郭格格道:“郭格格……”

    剩下的话消失在边格格口中,她瞠目结舌。

    因为面前,郭格格的鬓发之间,正在往下滴答着茶水,水印已经湿到了衣裳上。

    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郭格格根本没等边格格说完,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还吩咐婢女过去捧自己新制的衣裳出来。

    算是赔给边格格——谁让她的奴才把边格格要出席宴席穿的衣裳给弄脏了呢?

    这一番操作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边格格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了顾幺幺身上。

    顾幺幺伸手从袖子下握住了边格格的手,轻轻地晃了晃,笑嘻嘻地道:“姐姐,瞧郭姐姐多好,衣裳赔给你呢,你就收着吧!”

    ……

    回了屋子里,边格格握住了顾幺幺的手,一脸都是不可置信:“幺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到刚才踏进屋子里,落了一地的茶壶碎片……

    顾幺幺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姐姐,你还要去赴宴。”

    边格格摇了摇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放心?”

    顾幺幺微微眯了眯眼睛,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郭姐姐请我喝茶。我笨,手没拿住呢,摔着了。”

    边格格再老实,也不可能相信这种话。

    她盯着顾幺幺的眼睛看,一边看一边摇头,最后也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多说了。

    得过去福晋那边了。

    ……

    沁秋斋里,两位格格——郭格格和边格格一去赴宴,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侍妾耿氏和陈氏私下里关系还不错,两个人经常都有来往,这时候也为了凑个热闹,都聚到了一处。

    只剩下顾幺幺了。

    顾幺幺也无所谓,正好趁着清静,回到自己屋子里,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空间。

    她最近一直用的这一瓶水生调香水——味道好闻是好闻。

    可那毕竟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顾幺幺想尝试着自己再调一瓶作品出来。

    调香是一个极度专业,并且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过程,首先要确定调配的香精特征,再确定好所需要的香韵以及各部分比例。

    最后才是添加原料。

    顾幺幺穿上了空间里的白大褂,全神贯注的盯着调香台,不知过了多久,颈椎开始酸痛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脖子,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作品。

    从空间里退了出来,顾幺幺悠悠地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她就对上了黛兰笑眯眯的脸。

    “妈呀!”

    顾幺幺吓得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人吓人,吓死人啊!

    黛兰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掩不住满面的喜悦之色:“奴才刚才听见姑娘翻身的动静,想着姑娘或许是睡醒了,正愁着喊不喊姑娘呢?谁知道姑娘自个儿就醒了。”

    被子滑了下来,黛兰的目光落在顾幺幺身上的白大褂,呆了呆:“姑娘这是哪里来的?”

    顾幺幺一低头,才发现调香空间里的白大褂居然就被自己这么穿着给带出来了。

    “这……”顾幺幺一时语塞,胡乱道:“我在角落柜子里翻出来的。”

    黛兰点了点头。

    侍妾们地位低,住的屋子本来就是东挪西移。

    打个比方:说不准张三今儿住的屋子,就是李四之前曾经住过的。

    前主人挪出去了,丢下一两件衣裳也是正常。

    黛兰没心思想这些,喜滋滋地把桌上一只小食盒捧过来:“姑娘,这是四爷吩咐人往后院赏的糕饼!”

    后院——此时剩下的人就只有侍妾们了。

    福晋、侧福晋、格格们都在宴上呢。

    凑近了一些,黛兰声音压的更低了:“陈姑娘和耿姑娘那儿虽然都有,可前院的人是头一个往咱们这儿送的!四爷还记得姑娘您呢!”

    顾幺幺伸手从食盒的第一层拿了一块糕饼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四阿哥对她肯定还是有印象的呀。

    毕竟这才刚刚“伺候”过没多久。

    要是她连这点印象都没有办法在四阿哥脑海里留下来。

    那她在这后院里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顾幺幺看着食盒下面两层里的两碟子糕点,没再伸手了。

    “这些留给边姐姐。”

    黛兰答应着,就把糕点盘子给收到一边了。

    ……

    正院里的席面上,正是一派热闹。

    大格格和大阿哥两个孩子都是顽皮的年纪,折腾个没停。

    大格格倒还好一些,毕竟有宋格格在边上哄着,多少能收敛一些。

    大阿哥那边就鸡飞狗跳了——一会儿嫌乳母端水的时候,碰住了他的脸;一会儿嫌弃小太监给他拿来的小灯笼不好玩。

    他个子虽然小,然而被乳母抱在手上,张牙舞爪,拳打脚踢,旁边几个奴才陪笑着连哄带抱,也近不了身。

    李侧福晋呢,只是含笑看着大阿哥熊,半点没有劝阻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自然更不可能劝阻。

    虽说是自己孩子,四阿哥坐了一会儿也略有不耐烦。

    他放下筷子,微微一垂眸,眼神略散了一下,就落到了身上系着的那只香囊。

019 又见四爷

    这香囊味道甚合他心意,只有一个缺点:香味消散的实在是太快了。

    若是寻常香囊或是熏香手帕——香味总是至少能保持一阵子,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

    但是这只,味道都快没了。

    正想着,李侧福晋过来给四阿哥敬茶,眼光柔媚地往他脸上飘了好几眼。

    四阿哥被这宴席上的吵闹扰得头疼,此刻只想回到前院书房里。

    他一眼都没看李侧福晋。

    ……

    第二天一早,顾幺幺正在沁秋斋里用早膳。

    早膳是昨天送过来的糕饼果子,在小茶炉上热一热,味道也差不多。

    昨天府里有家宴,膳房忙了个人仰马翻,顾幺幺也很知趣,没让黛兰过去膳房凑热闹。

    正吃着呢,小腊子过来了。

    上次的大荷包毕竟有效——小腊子见了顾幺幺,笑的就像见了亲人一样:“给顾姑娘请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啪啪的打袖子,就请安下去了。

    小腊子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把来意说了一下。

    原来是四阿哥的意思——让顾姑娘再重新做几只香囊送到前院去。

    前一阵子那香囊味道已经消散了。

    “四爷还说了,若是姑娘能手脚麻利一些,就早些送过去。”

    小腊子笑眯眯地转述,说完了,看顾幺幺脸上露出了一些为难的神情。

    他以为顾幺幺是担心不能尽快完成任务,于是又安慰道:“姑娘也别着急,尽管放宽心。这是好事儿!依奴才看:爷这么说,还不都是因为喜欢姑娘的手艺?再说了,姑娘又不是府里针线房的人,手脚慢些,爷也不会怎么怪罪姑娘……”

    说到这儿,小腊子目光落下去,才发现顾幺幺好几根手指都包裹着白纱布,隐隐的还能看见深色的药膏从里面透出来。

    “哟!”

    小腊子夸张地叫了一声:“姑娘这是怎么了!在哪里伤着了?”

    顾幺幺一脸垂头丧气。

    小腊子往黛兰瞥了一眼。

    黛兰欲言又止。

    小腊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已经明白了——顾姑娘之前得了两次赏,估计是扎到有些人的眼了。

    “姑娘这手受伤不轻,奴才瞧着——一时半会儿的是做不了香囊了,得!奴才这就回去禀了四爷。姑娘好好养着。”

    ……

    中午四爷回府的时候,小腊子先过去把事情跟苏培盛说了一遍。

    苏培盛听着就是一皱眉:“伤得厉害么?”

    小腊子斟酌了一下,又比划着给苏培盛看:“包了好几只手指,跟萝卜似的。”

    苏培盛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一挥手:“过来吧。”

    进了屋子,苏培盛并没有立即进内屋——四阿哥正在跟先生在里面说话。

    等了许久之后,将人送出去了,四阿哥才道:“什么事?”

    苏培盛看了一眼小腊子,小腊子上前去跪下来,很微妙的拿捏了分寸,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四阿哥只是道:“下去吧。”

    苏培盛退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四阿哥又让去沁秋斋接人了。

    ……

    沁秋斋里,边格格正在灯火下亲手给顾幺幺换药。

    顾幺幺手指尖上已经薄薄的结了一层硬皮,只要再耐心等些日子,硬皮剥落了,伤处也就好了。

    幸亏受伤的是手指肚尖端的地方,这里皮肤终究厚一些。

    倘若烫伤的是手背,那就不容易好了。

    “眼下这样子,倒是不用再裹着纱布了,否则没法透气,闷坏了伤处,反倒是不妥当了。”

    边格格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把沾了药膏的纱布扔在了旁边的铜盆底。

    顾幺幺的视线顺着飘落的纱布静静地落在了盆底,刚想说话,外面已经响起了小腊子含笑的声音——是对着雅诗打招呼的:“让顾姑娘赶紧准备着吧。”

    整个沁秋斋都隐隐有些震动。

    屋子里,黛兰高兴极了:姑娘接二连三的被接过去,这可真是要得脸一阵子的架势了!

    边格格也很高兴,扶着顾幺幺就起身,又催促着黛兰赶紧帮她重新梳头。

    顾幺幺倒是不着急,先让黛兰去准备了荷包。

    要给小腊子的。

    虽然不知道小腊子之前回去怎么对四爷禀告的,但是顾幺幺很清楚:小腊子一定是卖了力的。

    说话就是一门艺术——同样一件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用不同的方式叙述,听者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接与不接,也就是四阿哥的一念之间。

    拿了荷包出来,黛兰往小腊子手里一塞,小腊子反而不接了,两只手直往外面推:“顾姑娘这么客气,反而就显着咱们见外了!”

    黛兰回来把这话一说,倒是边格格在旁边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收就罢,省着点也好!以后过日子,要用钱打通的地方还多着呢。”

    ……

    到了前院,跟着小腊子上了台阶,看见苏培盛,还没等苏培盛开口,顾幺幺已经乖巧地抬头,抢先喊了出口:“苏公公。”

    苏培盛笑着道:“姑娘可别这么叫奴才,奴才担不起,来,奴才引您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视线就悄悄落在了顾幺幺手上。

    干干净净,小小巧巧的一双手,白嫩的肌肤在袖子起落之间若隐若现。

    哪有什么纱布包裹着指尖?

    估计是好了吧。

    苏培盛笑得面色如春花:“顾姑娘看着脚下,当心门槛,哎,慢些!”

    言下之意还是把她当成个傻子。

    顾幺幺抬脚进去了。

    进了屋子,四阿哥正坐在桌前,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地道:“来了?”

    这自然是问苏培盛的。

    苏培盛示意顾幺幺上前去。

    顾幺幺蹲下身,乖乖地请安:“给四爷请安。”

    四阿哥抬起眼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又落回面前的公文上:“研墨吧。”

    顾幺幺怔了一下,想了想,一脸茫然地走了过去,轻轻挽起了袖子。

    她这一挽袖子,四阿哥的眼神不自觉地就落在她的手腕上——小侍妾肌肤莹白如雪,袖子往上一挽,露出一截里衣。

    里衣能看出来原先是雪青色,但是现在洗的泛出了灰黄。

    也不知洗了多少次了。

    四阿哥心里微微动了动,忽然才想起来之前小腊子说的“顾姑娘指尖受了伤,做香囊的事儿只怕是要延误一些了”

    他一双狭长的冷眸注视着顾幺幺:“手伸出来。”

020 亲昵

    顾幺幺一脸茫然的把手伸出来了。

    手掌莹白,配合着指尖上的红肿,就显得分外扎眼。

    不过,指尖上已经结了硬皮,看起来是要脱了茧子的样子——纵然是烫伤,也快好了。

    他盯着顾幺幺的手看,就看这小姑娘呆呆的也随着他的视线往自己手上看。

    看着看着,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手指尖烫的也有些太可怜了,眸子里闪出了隐隐的泪光,很委屈地嘀咕了一声:“疼……”

    说完了这一句,她就把手给重新缩回袖子里去了,偷偷地又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四阿哥。

    四阿哥没说话。

    小姑娘摔坏了脑袋,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不大灵光;虽说如今是暂时得了一些脸面,但毕竟是个傻子,后院里人人都看不起。

    小姑娘背后还不知道受到什么样的磋磨。

    简直就跟地上的一根杂草似的——谁都可以过来踩两脚。

    四阿哥心头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来。

    有怜悯。

    但也就仅仅止于此了。

    天下可怜人何其多,他可怜的过来么?

    四阿哥收回了视线,声音听起来毫无情感:“既然有伤,不必研墨了。”

    顿了顿,他直截了当地道:“歇下吧。”

    ……

    虽说是个傻子,但颇为乖巧,倒是也不惹人厌烦。

    四阿哥还挺有兴致,更兼着这小侍妾身上隐隐的散发着幽香,和之前那只香囊的香气如出一辙。

    温存过后,四阿哥抱着她,简直就像抱着一个人形香囊。

    袅袅的香气环绕在鼻尖。

    软玉温香,也不过如此。

    等着婢女们送水进来要伺候洗浴,小姑娘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四阿哥勾了勾唇角,看着有趣,伸手像提兔子一样捏住了她的后脖,然后毫不客气地手一松。

    小姑娘突然就趴在了他肩膀上。

    四阿哥只觉得肩上微微一沉。

    他低下头,就看顾氏脸颊贴着自己的肩头,眉头还微微的皱着。

    她素白的里衣被水汽熏湿,浓密的睫毛垂在精致的脸庞上,一下一下浅浅的呼吸着,一脸天真又稚气。

    仿佛是依赖,又像是寻求安全感,小姑娘伸手忽然就抱住了他的腰,身子拱了拱,纤细的手指扯着他的衣裳,然后触碰到了伤处,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往他怀里钻的更紧了。

    ……

    苏培盛在外面等了许久,一直到负责送热水的奴才们出来,过来苏培盛这里低声说了几句话。

    顾姑娘今儿不必送回去了。

    是四爷的原话。

    “不送回去”意思就是留下来休息一夜,明儿再走。

    这一般都是十分得宠的女子才能有的待遇。

    而顾氏……只不过是个傻子。

    苏培盛很有些吃惊,但是脸上没表露出来。

    他眯着一双小眼睛,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一夜好梦。

    四阿哥起的依旧很早。

    天光还没有亮的时候,奴才们已经伺候他穿戴收拾整齐了。

    四阿哥的目光落在床上——轻软的锦帐里,小姑娘虽然还迷迷糊糊的,倒也知道“爷”既然已经起床,她是万万不能再这么呼呼大睡下去了。

    得起来伺候。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一个婢女过去轻手轻脚地伺候她。

    想到昨晚的情形,四阿哥眸光在顾幺幺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

    说起来也有意思——有这小侍妾在身边,这屋子里便好似点燃了安神助眠的熏香。

    昨日后半夜,他睡得格外沉静,倒是从未有过的体会。

    这也正是他没让人把顾氏给送回去的原因。

    当然了,若是外面人看着:十有八九是觉得这小姑娘得宠了。

    四阿哥睡得好,休息的精力充沛,自然也觉得心情愉悦。

    就连围绕在他身边伺候的奴才们都看出来了——主子爷今儿心情不错。

    这头刚刚收拾好,苏培盛笑眯眯地过来问摆膳了。

    想到这小姑娘喜欢吃前院的糕点,四阿哥挥了挥手,就示意把膳桌给抬进屋子里来了。

    早膳嘛,一般糕点饽饽什么的都偏多。

    在皇子们之中,四阿哥不算奢侈,日常用度也不过是平常。

    但再怎么“平常”,毕竟身份摆在这里——闭着眼睛吃,道道都好吃。

    果然,顾氏一看见满桌子精致的糕点,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侍膳太监伺候完了四爷,过来也给顾姑娘盛了一碗粥。

    顾幺幺接过了筷子,很小心地瞥了四阿哥一眼,看四阿哥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自己,她又有点胆怯了。

    四阿哥微微勾了勾唇角。

    挺好玩。

    “吃吧。”

    他悠然道。

    小姑娘伸手拿了一块糕点,飞快的塞进了嘴里。

    大概是觉得天气热了,她吃着吃着,额头上就渗出了汗。

    毕竟是夏天里,四阿哥也觉得有些热,转头就吩咐人给膳桌旁添了两只冰鼎

    添完了,他就看小姑娘一脸感激地望着自己。

    她大概以为自己是怕她热着了,这才吩咐人进来添冰鼎。

    四阿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跟在四阿哥身后出了屋子,苏培盛走了几步,看主子爷没有吩咐,于是微微弓着腰,小声提醒四阿哥:“顾姑娘……?”

    四阿哥正在想着朝堂上应对的事儿,一双锋锐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随口道:“送回去吧。”

    苏培盛答应了。

    ……

    顾姑娘一晚上没回来,可把黛兰给担心坏了。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奴才——侍妾地位低,她是伺候侍妾的婢女,身份就更卑微了。

    再说了,前后院之间是有门逾的,黛兰也不好过去。

    同样担心的还有边格格。

    幺幺……能单独应付过这一次吗?

    直到早上的时候,顾幺幺被小腊子和另外一个前院的婢女给送回来,边格格一颗心才算落回了肚子里。

    顾幺幺也不是两手空空回来的——还带了一堆糕点,什么鹤年饼、松寿饼、百花酥、松仁酥、芸豆糕、豌豆黄、茯苓夹饼……

    刚刚打开食盒,糕饼的香气就飘满了整间屋子。

    都还是刚刚出炉的呢,酥脆香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其中有一道奶糕——雪白雪白的糕饼,上面点缀着鲜艳欲滴的红果,还撒了一层碎雪一般的糖霜。

021 打一巴掌给个枣

    虽然糕点不值钱,但若真赏了贵重物件,反而不如这糕点显得心意熨帖了。

    小姑娘摔坏了脑袋,呆呆笨笨的,可不也好这一点馋嘴了吗?

    顾幺幺是侍妾,住的屋子要比边格格的小上不少,门窗也不够通风敞亮。

    通常情况下,姐妹两人若是要说话,常常都会移到边格格那里去。

    这一下也没例外,边格格让婢女们提着食盒,刚刚到了自己屋子里,门外就有了响动。

    居然是郭格格带着奴才过来了。

    虽说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但边格格看清楚了来人是郭氏之后,她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胆怯的神情。

    顾幺幺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边格格极力想掩饰。

    然而一点都没有掩饰住。

    毕竟郭氏过去霸道,经常在这院子里作威作福,其他的侍妾们都瑟缩在一旁。

    边格格是个老实人,自然更受了她不少气。

    “郭格格,你……”边格格轻声地刚刚开了口,就看见郭格格满脸笑容地转了身,对着顾幺幺打:“顾妹妹也在这儿。”

    顾幺幺低头正在吃点心,压根儿就不想理睬她。

    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抬起头冲着顾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能给她一个假笑——顾幺幺觉得自己已经很给面子了。

    郭格格看顾幺幺没出声答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讪讪地将眼光落在了桌上的糕点盘子上。

    糕点精致,装着糕点的盘子就更精致了,洋洋洒洒铺满了一桌子——边格格这屋子里的小膳桌都快摆不下了。

    郭格格也不是傻的——这么多精致的糕点,像沁秋斋里的女子们,平日里便是使了银子给膳房也未必能享受到。

    她也就是在李侧福晋那边屋子里经常看到这种场面。

    但是一位侧福晋和一个侍妾,这中间差了多少等级?

    顾氏不过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侍妾,如今居然也能这般排场了。

    不用说,自然是在前院十分讨了爷的欢心。

    想当年,她郭氏刚刚倒了四阿哥身边的时候,曾经也是这样风光过一阵子的……

    只可惜后来,被她自己给作没了。

    郭氏心里又酸又嫉妒,拼命忍着没把心里的情绪从脸上表露出来,只是又对着边格格打了招呼。

    原来她是带着婢女过来收回衣服的。

    之前,边格格出席宴席要穿的衣裳被郭格格的奴才故意泼水弄脏了之后,顾幺幺怒从胆边生,提着茶壶就去找她了。

    一段操作猛如虎之后,郭格格吓得将自己的另一套衣服给拿了出来,“借”给了边格格。

    边格格听郭格格说完了来意之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转头就小声地对婢女道:“快把衣裳捧出来。”

    她说完了,对着郭格格又道:“多谢,那衣裳论理是早该还回来的,只不过浆洗废了时间,还请不要见怪。”

    顾幺幺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边格格真是个斯文老实人。

    说话的时候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语气。

    而且一边说,还一边不安地抬眼看了好几次郭格格,仿佛深怕自己一句话说错,惹得对方翻脸生气。

    总之就是一副很自卑的样子。

    顾幺幺心里只摇头:一个老实人,如果想不受欺负的话,那只有在遇到那一个老实人的情况下才可以。

    但是郭格格显然不是。

    大概是看着边格格还是过去那副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郭格格说着说着话,渐渐又有些习惯性的趾高气扬起来了。

    对着边格格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意思。

    呵呵。

    顾幺幺慢条斯理地咬完了手上最后一口小点心,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抬起眸子,对着郭格格半笑不笑地看了过来。

    郭格格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气势也萎靡了下去:“顾姑娘……”

    黛兰站在顾幺幺身后——毕竟如今姑娘有些得宠的势头了,黛兰跟着心里也有了些底气,这时候扶着顾幺幺的胳膊就过来了。

    顾幺幺站到了边格格身边,瞧了瞧边格格,又看了看郭格格。

    她忽然抬手指着郭格格就问边格格:“边姐姐,郭格格是不是耳朵不大好了?”

    边格格不明所以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顾幺幺冲着郭格格勾了勾嘴角,抱起手臂悠然道:“从前我在娘家时,家里干最粗活的老妈子年纪大了,耳朵聋了,说话也是这般粗门大嗓——唉,扰人得很!”

    郭格格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瞧着像是有些委屈火气要发作的样子。

    但终究没敢。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了嘴了。

    居然还忍气吞声地给边格格道了歉,赔了几句软话。

    边格格惶恐得两只手都慌张地摇了起来:“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姐妹……”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顾幺幺一伸手攥住了袖子,拉到一边去了。

    见郭格格识相,顾幺幺转了转眼珠,忽然就转身,亲手拿了食盒。

    她拿着桌上多余的糕饼就往食盒里慢吞吞的装起来。

    黛兰明白过来,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上前来帮忙。

    装好了半只食盒,顾幺幺转身对着郭格格,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多谢你,之前借给边姐姐衣裳。”

    说完,她甜甜地一笑,伸手将食盒给递了出去:“大家一起尝尝。”

    郭格格哪里能想得到这小姑娘突然又有了这样的举动。

    她猝不及防,脸上的神色倒难得的茫然了起来,迟疑了好一会儿,也没让旁边的奴才帮忙,自己亲手接了过来。

    等郭格格走了,顾幺幺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重新又坐下在桌边,伸手拈了一块奶糕。

    打一巴掌给个枣。

    上次她出手狠狠教训顾氏——是告诉郭氏,不要踩别人的底线。

    每个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

    而这一次,则是告诉顾氏——只要在她够老实,她顾幺幺自己有肉吃,也会带她分些汤喝。

    虽说这次分享的只是糕点,但这样的态度却是明白无误的展示给了郭氏。

    对付郭格格这种人,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最好的办法。

022 躲不过去

    转眼间,六七天过去了。

    这阵子四阿哥忙,再没有心思顾及到后院——自然地,顾幺幺也就再没有被前面的人接过去。

    黛兰又有些着急了,却看顾姑娘一脸无所谓,每天都足足有一两个时辰,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去。

    虽然姑娘说是困了,要睡觉——但是黛兰知道:姑娘并没有歇下。

    每次等到姑娘喊人进来伺候的时候,黛兰都能闻到比平日里姑娘身上更浓郁的香气。

    ……姑娘她,是在做什么呢?

    顾幺幺自己在屋子里倒腾那些瓶瓶罐罐,自然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虽然她如今穿越到了这个时空,但是一颗热爱调香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一腔热情也从来没有熄灭过。

    更何况,四阿哥之前甚至都让奴才过来要她制作的香囊。

    可见他对这雅致香气的认可。

    这一天,大概是关在屋子里琢磨这些调香,时间实在久了,顾幺幺只觉得腰酸背痛。

    她喊上了黛兰就去了花园里转转了。

    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盛夏时节,如今转眼间过了些时日,太阳虽然还是一样的毒辣,但早晚之间已经隐然有些秋意了。

    顾幺幺走了一会儿,没离开沁秋斋太远,在一片小池塘旁边停下了脚步。

    黛兰拿了手帕给姑娘铺上大石头,扶着姑娘坐了下来。

    顾幺幺刚刚才坐稳,就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不重,只是个小东西轻轻的跌落在她的头顶。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地上滚落了一串玲珑漂亮的果子。

    顾幺幺抬起头望去。

    池塘边花木葳蕤,她靠着的是一株漂亮的观赏性果树,枝丫微微低垂,有结了青色的小果子,若隐若现在绿叶之间。

    顾幺幺不大认得这是什么植物,但是这香气让她很是惊艳——有点类似雨后青草的草腥味,夹杂着茉莉花的芬芳,青苹果的清新……

    还有树莓的甜美。

    香气无声无息,更没有形状——很难用理性的语言去记录和表达。

    但是对于一个调香师来说,哪怕仅仅只是面对树莓香料,也可以准确的辨别出香料提取的比例。

    顾幺幺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随后又轻轻的笑了笑。

    她有了新的灵感了。

    “把这些果子带一些回去。不用摘树上的,就捡这些。”

    足够了。

    顾幺幺指了指地上落着的青果串,对黛兰吩咐。

    黛兰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只觉得姑娘如今虽说傻是傻了一些,但是行事之间都是不吃亏的。

    她听话地蹲下就开始捡果子了。

    刚刚才捡了一串,黛兰的手腕忽然就被顾幺幺给攥住了:“我们走。”

    姑娘说的很急促,黛兰怔了一下,刚刚站起身往远处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池塘那边的假山后面,渐渐有了声响,还能看见不少婢女绕了出来。

    不是福晋的人。

    在府里能有这样的排场的人,毫无疑问只有李侧福晋了。

    这里已经算是花园里比较偏僻的小池塘,谁能想到侧福晋居然也绕到这儿来逛风景?

    真是见了鬼了!

    想到上一次李侧福晋让姑娘端着滚热的茶水,结果把姑娘指尖都给烫伤了的事,黛兰不安地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

    顾幺幺也想到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趁着李侧福晋人还没瞧见这儿,赶紧先走才是上策。

    但是可惜,李侧福晋的大婢女娇韵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顾幺幺这儿。

    “侧福晋,您瞧!”

    娇韵回身就对李侧福晋道。

    顾幺幺抬眼望过去,看娇韵正看着自己这儿,还转头对着李侧福晋说着什么。

    躲不过去了。

    顾幺幺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对着黛兰道:“你先回去。”

    黛兰自然是不放心的,连连摇头,着急的一跺脚,扯着顾幺幺的袖子:“姑娘!”

    顾幺幺想了想,也就没有继续赶她了。

    让黛兰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搬救兵?

    边格格能护住她么?

    “你跟着我,大概要吃些苦头了。”顾幺幺对着黛兰苦笑了一下,迎着李侧福晋那里走了过去。

    既然已经被李侧福晋看见,这时候转头再走,反而就更糟糕了。

    大大方方地过去请安才是上策。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

    “婢妾给侧福晋请安。”

    等到了那边,顾幺幺蹲下身就对李侧福晋道。

    她故意放缓了速度,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呆呆笨笨的。

    但是态度是很恭顺的。

    李侧福晋被一群奴才们簇拥着,打量着面前的顾氏。

    只不过短短八九天没见着,小姑娘瞧着似乎又出落得水灵了一些——虽然是呆呆傻傻,但是架不住皮囊好看精致。

    就算笨,也是惹人怜的那种笨。

    想到顾氏已经被四爷叫到前院了好几次,李侧福晋眸光垂了垂,淡淡一笑道:“顾氏起来。”

    顾幺幺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被黛兰扶着才站了起来。

    但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垂着头。

    两个人讲话的地儿旁边就是一座小亭子,李侧福晋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坐下说话。”

    顾幺幺只要不是真的傻子,自然不可能坐下的。

    “顾氏,你在院子里做什么?”

    李氏坐稳了之后,接过了婢女递上来的茶盏,盯着顾幺幺,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慢悠悠地道。

    顾幺幺想了想,转头看了黛兰一眼。

    黛兰点了点头,上前来将帕子呈上来了,紧张不安地道:“回侧福晋的话,奴才刚才陪着顾姑娘捡果子。”

    李侧福晋微微挑了挑眉头,没说话。

    黛兰越发紧张了,赶紧跟着又添了一句解释:“都是树上落下来的果子!掉在地上的。咱们姑娘守规矩,不让奴才碰树上的果子……”

    李氏倏地抬起了眸子,看了黛兰一眼。

    大婢女娇韵在旁边顿时就变了脸色,陡然大声呵斥:“侧福晋没问这么多,你这不懂规矩的奴才,谁又让你多嘴了?”

    黛兰本来是蹲着的,这时候被娇韵突然的高声呵斥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跪了下来:“奴才……不是……”

023 奴才心态

    她吓得结结巴巴,一时间话都说的颠三倒四。

    顾幺幺低着头,微微抿了抿嘴唇,正准备上前来解围,却见李氏面色温和地抬了抬手:“娇韵,你何苦吓这孩子?”

    娇韵立即就不吭声了。

    李侧福晋身边另一侧,婢女诗儿瞪着眼睛对黛兰:“还不快谢过侧福晋仁心?”

    黛兰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敢抬头,又磕了一个头:“谢侧福晋……谢侧福晋!”

    李侧福晋淡淡笑了笑,对着跪在地上的黛兰就道:“起来吧,被人瞧见了,倒好似我在为难你们姑娘似的。”

    黛兰慌张道:“不,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幺幺伸手轻轻扶起来了。

    李侧福晋的视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幺幺,慢悠悠地道:“顾氏,还没问你呢——要捡了这些果子做什么?”

    她微微眯了眼:“你最近很是得脸,前院也赏赐了不少,想必总不至于落魄到连这些……还当做宝吧?”

    说着这话的同时,李侧福晋脸上的温和敛去了,显出一种刻薄来。

    顾幺幺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终于,这位李氏还是没沉住气。

    话里话外给带出酸味来了。

    听听这醋劲大的哟!

    随着李侧福晋的话出口,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婢女——娇韵和诗儿,立即就捧场地笑了起来。

    顾幺幺低着头,声音也是弱弱的,语气结结巴巴:“回侧福晋的话,婢妾,是想捡回去,熏……熏屋子。”

    她没有说谎,也犯不着说谎——反正瞧着这势头,今儿总要被李氏抓住把柄,磋磨一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侧福晋微微挑了挑眉,视线落在那一堆青果上:“这能熏香?”

    娇韵见状,上前去就把黛兰手里的帕子给抢过来了,又捧着帕子快步走到了李侧福晋的面前,躬身双手捧上:“侧福晋。”

    李侧福晋看果子有的已经微微烂了,不由地伸手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拿走。”

    诗儿在旁边,凑趣地就低下头过来闻了一下。

    末了,她眼神亮了一下,对着李侧福晋道:“侧福晋,奴才闻着……还是真的挺香呢!”

    李侧福晋听她这么说,这才将捂着鼻子的手放了下来,凑了青果近处,微微用手扇了扇。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头来,盯着顾幺幺似笑非笑:“顾氏,倒有点意思。”

    娇韵站在旁边,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白白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她俯下身,声音不高不低地对着李侧福晋道:“侧福晋若是喜欢这香气,要不要也收集些青果回去熏屋子?”

    李侧福晋笑了。悠然地望了面前低眉顺眼的顾幺幺一眼:“顾氏手巧,顺带着也替我收集些,不用多,两篮子就好——收好了送去我那里。”

    她话语声虽然温柔,仍然这话听着完全是下命令。

    根本就没有问顾幺幺愿不愿意的意思。

    顾幺幺规规矩矩的在原地低着头:“婢妾领命。”

    看她十分老实,李氏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想了想,转头对娇韵慢吞吞道:“你也帮忙,可别让顾姑娘太累着呢。”

    娇韵精神抖擞地领命了。

    等到李侧福晋一行人走远了,黛兰扶着顾幺幺直起身,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娇韵早就已经从洒扫花园的老妈子那里,劈手夺了两个大篮子来,这时候过来往顾幺幺和黛兰手中分别一塞,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游手好闲:“顾姑娘,请吧?”

    顾幺幺什么话都没说,接过了篮子,跪在地上就开始沉默地捡果子。

    她的动作很慢,但是始终是弯着腰的。

    维持着一个顺从而低微的姿态。

    捡得了多少果子——李侧福晋压根儿就不在意。

    李氏要的只是这份把她顾幺幺按在地上摩擦,踩在脚底磋磨,把她当奴才用的快感。

    她是侧福晋,顾幺幺是侍妾。

    纵然都是四爷的女人,也是天壤之别。

    ……

    顾幺幺捡了很久,直到娇韵都有些站不住了,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看着两个篮子里七七八八地都差不多满了。

    她冲着不远处就叫了一个洒扫的老妈子过来,伸手指着篮子道:“跟我走一趟。”

    花园里做粗活的老妈子算是奴才里面地位最低的一层,这时候居然能跟着李侧福晋身边的大婢女——娇韵姑娘一起回去,自觉十分得脸,顿时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她上前来提了顾幺幺手里的篮子,看都没看顾幺幺一眼,一口一个“韵姑娘”。

    直接当顾幺幺是空气了。

    等到娇韵走远了,黛兰这才揉着膝盖道,心酸又庆幸地露了一个笑脸:“虽说姑娘今儿是累着了,但幸好总不像上次……”

    上次可是连手指尖都烫掉一层皮!

    和上次相比,今天只是劳动了一番,尚好,尚好。

    顾幺幺淡淡笑了笑。

    只是因为今天李氏对她下手没有上次那么狠,就欢呼庆幸?

    这岂不是奴才心态?

    她如今忍着李氏,也不过是眼前的权宜之计。

    她顾幺幺绝不可能一直这么被人踩在脚下。

    绝不可能。

    顾幺幺蹲下在地上,重新用手帕包了一些青果,站起身对着黛兰道:“走吧!”

    回到了屋子里,顾幺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把黛兰和雅诗打发出去之后,自己就在屋子里捣腾起来了。

    ……

    夜色渐渐降临,前院书房里,四阿哥正在低头看着公文,听着屋外的夏虫声阵阵,便有些说不出的烦郁起来。

    香囊的味道已经淡得几乎没有了,屋子里重新摆上了宫里惯用的熏香,四阿哥将笔搁置在笔山上,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了窗前。

    他冷冷地从窗口望出去。

    一般新月已经从云层间露出了痕迹,清风徐来,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清淡芬芳,不知为什么,让他又一次想到了抱着顾氏的一晚安眠。

    怀中少女的气息,那一晚都萦绕在他的鼻尖

    小姑娘虽然是个傻子,可是呆呆笨笨的,不闹事儿,就是拿来当个人形香囊熏熏屋子,暖暖床帐……总是可以的。

    想到这儿,四阿哥转过了身,笑了笑,对着苏培盛就吩咐了:“去沁秋斋。”

024 陪伴

    苏培盛怔了一下,差点领会错了意思——他以为四爷是要亲自过去沁秋斋看顾姑娘了。

    滞了一下,苏培盛立即笑着道:“奴才这就去安排。”

    也是,得宠哪儿就那么容易?

    ……

    沁秋斋里,顾幺幺歪七扭八的斜趴在床上,黛兰依靠在床边,伸手给她揉捏着腰部:“姑娘今儿可累坏了,现在不松一松,明儿只怕是直不起腰来。”

    顾幺幺闭着眼睛没说话,下巴磕在手背上,发出了含含糊糊的声音:“你不也一样?回去歇着吧,让雅诗伺候就行。”

    黛兰没多说——她的腰也快断了。

    站起身来给姑娘行了礼,往旁边让开了地方,雅诗坐过来了。

    反正姑娘这会儿闭着眼,也看不见,雅诗一脸的不情愿——脸拉的比驴都长。

    她下手就给顾幺幺揉起来了。

    一边揉着,雅诗一边忍不住就摇头道:“姑娘也是的,如今就连前院的人见了咱们都堆着笑脸呢,她让姑娘捡,姑娘就捡?”

    顾幺幺闭着眼睛,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仿佛已经昏昏欲睡。

    伸长脖子探头看了顾幺幺一眼,雅诗朝天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又添了一句:“也不知道你对付郭格格时候的威风去哪儿了!真是的……”

    等到这边按摩完了,黛兰进来送茶水,顾幺幺坐起来便道:“雅诗,出去在门口跪上半个时辰。”

    雅诗一下子就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黛兰在旁边,听着也是一怔,手上端着茶盏都忘了放下:“姑娘,雅诗她……”

    但是看着顾幺幺的表情,黛兰把将要求情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顾幺幺的视线淡漠地扫了过来,只盯着雅诗看了一眼:“这一跪,是让你从此记得‘谨言’,我这屋里虽小,也有这里的规矩——由不得你肆意。”

    顿了顿,顾幺幺道:“半个时辰不算多,我留着情分。”

    黛兰心头动了动,抬头望着姑娘。

    姑娘如今说话的样子——可实在不像个傻子。

    顾幺幺说完了,抬手对黛兰道:“把门关上,让她跪在门里面,她是我的人——别让外人看她笑话。”

    这么一说,雅诗垂着脑袋,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了。

    顾幺幺又道:“站住。”

    黛兰在旁边小声就提醒:“给姑娘谢恩!”

    雅诗苦着脸谢恩了。

    她刚出去,正好迎面就撞上了前院过来的奴才。

    这一次不是小腊子,而是另外一位小太监,笑吟吟地就说四爷让人过来接顾姑娘过去前院。

    顾幺幺很客气的也给了荷包。

    但是远远没有给小腊子的丰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把所有人得罪了,就谁也不得罪了。

    同样的道理——顾幺幺觉得:有些时候,交好了所有人,也就等于谁都没交好。

    ……

    到了前院,她还是一贯地被从小门接进来。

    小腊子本来在院子里来回走着的,一抬头看见顾幺幺过来了,连忙上前来就亲自迎接,趁着旁边人没注意,又小声解释了几句:刚才四爷这儿吩咐他事情了,所以没法去接顾姑娘。

    要不然,肯定是他亲自过去迎接姑娘。

    一路引着顾幺幺到了四爷书房前,小腊子又低声叮嘱了顾幺幺:四爷今儿晚上看公文看得头疼得很,一会儿进去,静悄悄的就好。

    千万别做什么画蛇添足的蠢事,惹得爷不耐烦了,大伙都没好果子吃。

    顾幺幺深深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书房之中,灯火明亮,映着琉璃屏风的倒影,瞧着倒似有万盏宫灯照耀着屋子。

    四阿哥负手站在窗边。

    背影瞧着也是冷戾的。

    顾幺幺走过去,在他背后蹲下,慢悠悠地道:“婢妾给爷请安。”

    四阿哥还没转身,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雅致香气——还是顾氏衣袖之间那股熟悉的香气,冷香之中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风骨。

    “起来吧。”

    四阿哥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小姑娘行动之间慢悠悠的——虽然慢,但却透着一股从容,四阿哥只觉得心境也随着清澄了不少。

    “过来。”

    他转身向桌案走去。

    顾幺幺这才看见他手中还拿着公文——修长的手指遮盖在封皮上,没看得清写得是什么字。

    “坐。”

    四阿哥自己坐下来之后,头也没抬地又道。

    顾幺幺在原地愣了两秒——这旁边哪有其他能坐的地方?

    她微微耸了耸肩膀,耍了个赖皮,索性就在地上坐了下来。

    反正她是傻子嘛。

    四阿哥猝不及防,倒是一怔,抬头之间,目光中似有笑意:“来人。”

    外面守着的奴才顿时就进来了。

    四阿哥道:“赐坐。”

    奴才们很快就搬来了小绣墩——绣墩个头小,就跟小板凳差不多高,顾幺幺坐在上面,正好抬头可以仰视四阿哥。

    四阿哥正好也随意一眼扫了过来。

    两个人视线正好就对上了。

    小姑娘用手托着下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是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很多话,根本就不需要用嘴说。

    眼神足以倾诉。

    四阿哥视线滞了一瞬,提着笔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道:“坐近些。”

    顾幺幺其实已经明白过来了——四阿哥这是在把她当人形熏香。

    不过无所谓,毕竟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又穿成了身份如此低微的侍妾。

    四阿哥不光是这里的大佬,更是衣食父母。

    抱大腿,那是必须的。

    她点点头,又萌又乖地道:“好。”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奶味儿,又甜又软地拖着尾音,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小爪子,在人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才发现落在纸上的一笔墨印居然重了。

    ……

    不知过了多久,四阿哥总算在淡雅的香气中看完了公文,正打算吩咐顾氏伺候歇下,低头就看小姑娘……居然就这么用手托着脑袋,坐在小绣墩上,闭眼打瞌睡了。

    一个人如果只用手撑着脑袋,自然是睡不安稳的。

    没有着力点。

    小姑娘现在就是歪歪斜斜,身子也晃来晃去,脑袋更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看着又可怜又可爱。

025 体温

    苏培盛进来送茶水,一低头就看见了已经在小绣墩打瞌睡的顾姑娘。

    是的,没错……小姑娘睡着了……

    苏培盛吓了一跳,刚想把顾幺幺叫醒,四阿哥眼睛未抬道:“不必。”

    苏培盛反应过来,立即就上前动作极快地把茶盏换了,然后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四阿哥一双幽深狭长的眸子盯着顾幺幺看了一瞬,开口道:“顾氏。”

    小姑娘没反应。

    四阿哥拍了拍她的脸颊。

    顾氏终于有了动静。

    什么动静呢?

    小姑娘只是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也没抬头,往前一栽,整个人就趴在了四阿哥的膝盖上。

    四阿哥僵在原地了一瞬,唇角勾起一丝淡漠而玩味的笑意。

    他伸手慢慢地抚着小姑娘的后脖颈,顺着淡色的衣领往下,指尖触到了她凸起的骨节。

    不知为什么,四阿哥鬼使神差地联想到了跟随康熙打猎时候,侍卫提过来的兔子。

    在人手掌下挣扎的小兔子,也是这么被提着后脖颈——就和现在眼前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御园游猎,有的小猎物伤势轻微,随猎的皇子们见着好玩,常常有把小动物提回去给府中宠妾、孩子们养着的。

    当个玩意儿。

    “起来!”

    四阿哥微微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他看见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小姑娘终于抬起了脸,用一双怔忪的眸子望着自己。

    清醒过来之后,她有些害怕的咬了咬嘴唇。

    看样子,这小傻子是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也想起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望着她无辜又怯生生的眼神,四阿哥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一些:“睡着了?”

    顾幺幺在衣袖里微微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也不知道是四阿哥这里的环境太过静谧,还是因为依靠着大佬,心底倍觉安全和放松,或者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实在太过心力交瘁——她刚才,居然有那么一刻,是真的睡了过去。

    还在梦里梦见了穿越回了现代。

    简直了!

    顾幺幺恨不得往自己腿上捶几下。

    这里毕竟不是玛丽苏的世界——不会有男一、男二,男三,全部都围着她转。

    更不会她无论做什么事,四阿哥都会一脸宠溺的觉得她好可爱。

    说到底,所有的好感都得靠她自己刷。

    好日子也是要争取来的。

    看着四阿哥脸上微微变幻的神情,顾幺幺很识相地扑通就跪了下去:“爷恕罪。”

    四阿哥没说话,伸手轻轻的捏着她小巧玲珑的下巴,抬了起来,左右瞧了瞧。

    就这么微微捏了捏,顾幺幺的脸蛋上就留下了淡淡的指印。

    四阿哥轻笑一声,松开了手,语气听起来居然很有闲情逸致:“顾氏,你怎么睡得着?”

    他这么一笑,气氛就松动了不少。

    顾幺幺看出来他心情不错,心里一颗石头才落了地,顿时顺杆就往上爬:“……我……婢妾也不知道,和爷在一起,婢妾好安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可怜兮兮地重新坐了下去,将自己在小绣墩上缩成了一个小团团,伸出两只手给四阿哥比了一个爱心ღ(´・ᴗ・`)

    也不管这古人能不能看懂,顾幺幺又认真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安心。”

    四阿哥微微眯起眼,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越发有趣。

    他站起身,冷冽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慵懒:“洗漱,歇下吧。”

    ……

    被婢女扶着出来之后,顾幺幺就见四阿哥已经安安静静地倚靠在了床头,手里还拿着书。

    素淡的单衣显得他越发俊逸出尘。

    眼神也是风轻云淡。

    顾幺幺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收回了眼神,脑海里飞快的琢磨了起来:看样子,今晚大概是不用伺候了。

    很可能是要她当一晚宁神安眠的人形香囊。

    见顾氏站在床前,四阿哥打量了她好几眼——小姑娘身着素白色的里衣,一头墨发全部都披散了下来,越发显得肌肤灿烂如莹雪,虽然人傻了,但是一双如星星般的眸子灵光流闪,看他时候的神情乖乖巧巧。

    是个精致漂亮又合格的小宠物。

    袅袅暗香透了过来。

    四阿哥眼神中不易察觉地透露出一丝愉快。

    他伸手拍了拍身边。

    小姑娘乖乖地过来了——真的像小宠物一样依偎在他身旁。

    四阿哥眼睛不抬,声音淡淡地道:“爷还要看一会儿,你先睡。”

    小姑娘点了点头,往下缩了缩脑袋,一点一点的滑进了被子。

    接着就没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阿哥翻到了最后一页公文,忽然就觉得左手胳膊微微一紧。

    接着便是一片温软——身边人的体温渐渐地从被子透了过来。

    是小侍妾睡得翻了身,伸手就把他的胳膊给抱住了。

    四阿哥低头看了一眼顾氏。

    小姑娘在睡梦里,仿佛还像受了委屈一样,微微的撅着嘴。

    四阿哥一双冷眸深处,有一丝极淡极飘渺的情绪晃了晃。

    ……

    第二天,顾幺幺回去的时候,是小腊子和昨儿晚上过来接她的小太监,两个人一起护送回去的。

    另外还有不少赏赐。

    黛兰守在沁秋斋门口,一见姑娘回来就赶紧上去把人给扶着了。

    姑娘毕竟年纪小,身份又卑微,少不得要吃些苦——之前每一次从前院回来,黛兰都会提前准备好药材熬煮的汤水。

    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是姑娘却没用。

    毕竟这种事儿——黛兰也不好问的太直接,但是看着姑娘胃口好的很的样子:坐在窗下,一边眯着眼看院子里老妈子吵架,一边慢悠悠的拈着小糕点送进嘴里。

    黛兰就知道姑娘身子肯定没有什么太多的不适。

    她放了心,转头就去提膳了。

    膳房那边——消息传的也是最快的,听闻顾姑娘又得了赏赐。

    而且这已经不是头几次了。

    头几次嘛,还可以说是按照后院的规矩赏赐,给个脸面。

    但是如今,就是摆明了四爷挺满意顾姑娘。

    看她顺眼。

    于是,都不用黛兰使银钱了,提回来的膳食虽说赶不上宋格格,但却比郭格格、边格格要强上一大截。

026 小宠物的小宠物

    等到膳食一上桌,顾幺幺就看见最显眼的一道蒸奶酥——雪白的奶皮微微颤动,上面撒着淡金色的桂花碎。

    还有米酒的浓香。

    她送了一勺进了嘴里,蒸奶酥立即就在舌尖上融化了——香醇甜嫩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顾幺幺惬意地闭了闭眼睛,等到奶酥从喉咙流下去之后,她才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有大佬光环笼罩的日子毕竟还是好过啊……

    这一顿膳用得十分享受,还有一些美味的菜品——顾幺幺自己一个人实在吃不下去的,都没动筷子,都赏给了黛兰和雅诗。

    晚上时候,小腊子又往沁秋斋这里跑了一趟,提了一只银丝笼,上面还罩着金丝绒布——是四爷给顾姑娘的赏赐。

    这倒是顾幺幺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

    她出来谢恩过之后,还以为笼子里是金丝雀一类的小动物,谁知道把绒布掀起来,才看见里面是只小兔子!

    小兔子通身雪白,一丝杂毛都没有,整个就像是冰雪做的,但是摸上去的手感又是软绵绵的。

    大概是名贵品种的小兔子——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人工饲养,小兔子在顾幺幺的手下轻轻地颤动着,一点都不怕人。

    可爱极了。

    穿越之前,顾幺幺小的时候就养过小兔子,自然是十分喜欢的。

    她喜滋滋地把小兔子给抱在怀里不愿意撒手了,一遍一遍抚摸着小兔子背上柔软的绒毛。

    手感真是太好了,简直就像个雪白的绒球。

    等到小腊子走了,顾幺幺若有所思的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笑了下。

    她大概猜到了四爷的想法。

    四阿哥如今把她当个小宠物看着,又知道她是个傻的——心智只和孩子差不多。

    于是顺手就赏了个小宠物给她。

    小宠物的小宠物——有意思。

    ……

    抱着小兔子逗了一会儿,边格格也过来了。

    看见小兔子,边格格立即就睁大了眼睛:“哪来的?”

    她伸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小兔子,喜欢得跟个什么似的。

    自从顾幺幺穿越到这个时空以来,她印象中的边格格——虽然软弱,但一直都是以“姐姐”的角度来照顾人。

    但如今,看见可爱的小兔子,边格格的神情简直开心的像个孩子。

    大概这是她在后院死水一般的生活中难得的一丝涟漪。

    顾幺幺想到这里,不禁为边格格感到一丝心酸和心疼。

    她抬头道:“送给你!”

    边格格连连摇头,按住了顾幺幺的手:“幺幺,这是爷给你的赏赐,你要好好养着,方才不辜负爷的看重!千万别再提这样的话了。”

    顾幺幺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了——边格格人是个好人。

    就是有时候难免太一板一眼了。

    她一手抱着小兔子,一手拉着边格格就往屋子后面去:“我们给小兔子找个窝。”

    黛兰和雅诗连忙跟上。

    这倒是不难办到——屋子后面就有现成的能做兔子窝的材料,几个婢女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阵,也就收拾的有模有样。

    黛兰又去膳房讨了一些残余的菜叶和萝卜——反正如今顾姑娘这里要什么东西,膳房那里都很好说话。

    她很容易地就挎了整整一篮子菜叶子回来。

    嫩绿嫩绿的菜叶,上面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黛兰刚要喂小兔子,就被顾幺幺拦住了:“水珠得晾干。”

    不但要晾干,而且也不能给小兔子吃太多——菜叶内部含有非常多的水分,大量进食会导致小兔子的消化功能紊乱。

    再严重的情况还会引起肠炎,那就会危及生命。

    这么说了一通,黛兰手里拿着菜叶,都不敢喂了。

    她愣在原地了一瞬,这才伸手一拍脑袋:“奴才给忘了。”

    黛兰转身过去,就把小腊子同时给送过来的一只粗布包裹给解开。

    里面果然都是兔粮。

    这种名贵品种的兔子,既然送过来给姑娘养着了——前院的奴才们不可能不考虑的面面俱到。

    ……

    有小兔子逗着,顾幺幺的日常生活多了一份乐趣。

    小兔子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不熟悉周围环境,趴在兔子窝里,长长的耳朵时不时地转动一下,小小的眼神里都是警惕。

    不怎么动弹。

    等到习惯了顾幺幺照顾它以后,小兔子开始跳出了兔子窝,在屋子后面跑来跑去。

    不,准确的说——应当是蹦来蹦去。

    小兔子在前面蹦,顾幺幺就跟在后面追。

    有时候小兔子蹦出到了沁秋斋大院子里,顾幺幺也跟着追了出去。

    黛兰和雅诗跟在旁边伺候。

    就看这么简单的游戏——顾姑娘却玩的不亦乐乎,笑得没心没肺。

    院子里来来往往经过的奴才们,远远的瞥见了这一幕,无不偷偷交换了眼神——又是嘲笑又是羡慕。

    是傻子又怎么样?

    那只兔子可是前院专门让人送过来的呢。

    放眼这整个沁秋斋里,又有谁得了四爷这样的欢心?

    若是嘲笑这傻子,那么沁秋斋里的几位主儿——就是连傻子都不如了。

    ……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四爷太过忙碌,还是因为对于他来说,顾氏的新鲜劲已经过了。

    总之一连十几天,四阿哥再也没有一次让人来接过顾幺幺。

    黛兰和边格格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尤其是边格格——每次看着顾幺幺无忧无虑的逗着小兔子玩,再想到顾幺幺之前和郭格格曾经发生的冲突……

    边格格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层忧虑。

    若是四阿哥的这一点刚萌芽的“宠爱”,就此打住了……

    那么,幺幺以后在后院里的生活,可怎么过呢?

    日子到了八月上旬,眼看着往中秋节走,天气已经不怎么热了——这一天,四阿哥从宫里回来,难得的心情愉快异样。

    这一段时间,由他跟着太子负责的几件棘手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也有了个圆满的结束。

    宫里那位,很是满意。

    心情一好,四阿哥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苏培盛在后面一路跟着,几乎都快追不上了。

    从福晋正院里出来,经过花园的时候,闻见花园里幽幽的桂花香,四阿哥忽然就想起了那满身馥郁香气的小姑娘。

    “去沁秋斋。”

    他对苏培盛道。

    苏培盛连声答应着,正想转头吩咐小太监去接顾姑娘,就看四阿哥居然已经抬脚往沁秋斋方向走去了。

    他亲自过去了。

027 甜言蜜语

    苏培盛在原地愣了一晌,一拍脑袋立即跟了过去。

    刚刚才到了沁秋斋门口,四阿哥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这里是一处大院子,不得宠的格格和侍妾们——好几个女子都在这儿,但是四阿哥偶尔从这里门口路过的时候,里面从来都是毫无动静的。

    一片死气沉沉。

    像这样的欢声笑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笑声也很熟悉——听着就像是那小姑娘的声音。

    四阿哥没直接抬脚往里走,而是站在门口停顿了一瞬。

    不远处,一个穿着粉色旗装的少女身影,正在轻快的跑来跑去——前面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正是顾氏。

    顾氏身后,两个婢女也正追着她,一个喊她慢一点,当心脚下;另一个则是劝姑娘回屋去歇一歇,都玩了大半天了。

    但是这些话语都被顾氏抛之脑后了。

    看样子,顾氏很是喜欢这只小兔子。

    四阿哥只是盯着看。

    苏培盛在旁边,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就发现四爷唇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爷在笑——在看着顾姑娘笑。

    尽管这笑意很淡。

    然而他确实在笑。

    苏培盛震了一下,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见四阿哥微微抬手示意,于是赶紧上前去,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算是个提醒。

    院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顾幺幺站住了脚,一回身,这才看见四阿哥一行人正站在沁秋斋门口。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正看着她。

    黛兰和雅诗都呆住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两个人都扑通跪下了。

    对上四阿哥的视线,顾幺幺脑海里飞速的转了一圈,一张精致的脸颊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假如眼神可以说话的话,她现在的眼神传达的就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屈尊过来看我,我好荣幸好开心!”

    顾幺幺抱起小兔子,走过来先给四阿哥请了个安,随后上前去,一只手轻轻的扯出他的袖子,仰着小脸软乎乎地道:“爷送的小兔子,婢妾好喜欢啊!”

    苏培盛在旁边,眼神直瞄在顾姑娘牵着四爷袖子的手上。

    十指尖尖,美人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也不过如此了。

    只瞄了这一眼,苏培盛就不敢看了。

    顾姑娘别看傻,关键时候却大胆的出奇——这样的举动,也就只有李侧福晋在盛宠时期才做得出来。

    府里但其他女子,谁都不敢和四阿哥主动地这般亲昵。

    毕竟四阿哥不仅是她们的男人,更是她们的主子。

    是掌握她们和她们背后母家生杀予夺的人。

    总是要有几分拘谨和小心的。

    但不管什么事儿,一旦太“小心”,也就趣味全无了。

    四阿哥被顾幺幺扯着袖子,他没有摆脱开,只是低头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看他没有推开,于是笨笨的就顺势环住了他的胳膊。

    另一只臂弯里还抱着小兔子。

    小兔子被小姑娘养的很好——本来就是名贵的品种,毛色润盈,这一下更显得油光水滑,能看得出来它平时被主人疼爱得很,这时候虽然被人夹在臂弯里,也乖乖巧巧的。

    并不怎么慌张挣扎。

    顾幺幺看四阿哥低头居然在看小兔子,心里忽然就有点想笑。

    他这么一张冷戾的脸……

    想到历史上的雍正很喜欢小狗,还养了许多小狗,给它们做衣服做笼子——顾幺幺觉得,眼前的四爷……

    还真是反差萌啊。

    她主动地指着小兔子就道:“小兔子,我养胖了一圈!”

    一边说,一边她拉着四阿哥往前走,顺势就在院子里的大树前石凳上坐了下来。

    苏培盛在一边拼命给黛兰使眼色,使得眼珠子都酸了。

    纵然顾姑娘脑子有点不好使,难道边上的婢女们都是死人吗?

    哪有这样做事的?

    简直瞎胡闹!

    主子爷过来,还不赶紧请进屋子里奉茶?

    还拉着爷,就在那破石凳子上坐下来。

    院子里又是落叶又是灰的——主子爷素来是最爱洁净的。

    但是又一次让苏培盛下巴都快掉了的是:四爷居然真的就随着顾姑娘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等到坐了下来,四阿哥心里也微微一动。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来见到顾氏,也是挺愉悦的。

    这份心情,并不光是因为宫里的事情。

    面前的小姑娘很高兴,低头和小兔子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抬起脸来,兴高采烈地把小兔子的耳朵微微揪起来给他看:“小兔子,长耳朵!”

    耳朵被人玩着,当然很不舒服——小兔子微微晃了晃脑袋,摆脱开了主人的手指。

    顾幺幺伸手把小兔子捧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没接。

    他不接,她也不尴尬,伸手又把小兔子给抱了回去,抱在自己怀里,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小兔子背上长长的绒毛,然后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涌上了一些委屈,小嘴也微微撅了起来。

    就像那一天在睡梦之中的可爱模样一般。

    四阿哥垂眸看着小姑娘,就看她忽然凑到了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

    小侍妾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一脸天真无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面前小侍妾的眼圈有些发红。

    小姑娘很小声地道:“爷好些天都没来看幺幺了。”

    顿了顿,她委屈巴巴的低下头,眼神落在小兔子上,把小兔子捧了起来,和自己的脸颊贴了贴,轻声道:“幸好,还有,小兔子。”

    说完了,她自己仿佛有点释然了,抿着嘴唇笑了一下,用软软的小奶音傻乎乎地道:“幺幺想爷的时候,就会和小兔子玩!”

    这种话若是换别的后院女子来说的话,多少会显得有些肉麻。

    但因为顾幺幺年纪小,又是个傻子,人人知道她摔坏了脑袋,反而这种话说起来显得格外的……真情流露。

    说完了,顾幺幺扑闪扑闪着眸子看了四阿哥一眼,甜甜的笑了一下,把目光转向了一边,只隔了几秒又偷偷的把眼光转了回来。

    正好和四阿哥的眼神对上。

    顾幺幺低下了头。

    从四阿哥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脸上微微升起的红晕。

028 加把劲

    面前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变得浓郁了。

    四阿哥没说话,眼中多了一丝笑意——只是他从来神情冷峻,这笑意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温度。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脸颊上还一丝小兔子身上的白色绒毛。

    大概是刚才和小兔子贴着脸蹭着玩的时候蹭上了。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替顾氏把这一丝绒毛捏了下来。

    顾幺幺顺着四阿哥的动作,乖巧的抬了头。

    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

    她是真的脸红——但不是因为害羞。

    是因为尴尬。

    毕竟刚才那样肉麻的话,如果不是为了在这个时空生存,不得不努力拍大佬马屁。

    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呕……!

    四阿哥收回了手,看着面前的顾氏——少女的满头青丝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过,透着一层薄薄的水气,双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精致的小脸上投射下了一片阴影。

    暗香浮动。

    她是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名贵花儿——仪容娇美,香气馥郁。

    既然养在这府里了——是应当被好好呵护的。

    ……

    等到人都进了屋子,四阿哥吩咐奴才就去提膳了。

    他今儿个准备就在这屋子里,和顾氏一起用晚膳。

    既然四爷在这里,提膳的事儿就不是黛兰能操办得了的了。

    苏培盛带着小腊子亲自过去膳房了。

    这可是大大的贵客——整个膳房但凡有些头脸的太监,都围了上前来,满口苏爷爷。

    有的人笑起来满脸褶子,年纪可比苏培盛大上一轮都不止。

    也跟着叫唤的起劲。

    苏培盛笑得春风满面。

    等到这一头人走了,整个膳房里也就都传开来了——不得了了,沁秋斋那位傻姑娘,如今看来是要飞上枝头了。

    四爷居然亲自过去陪她用晚膳!

    就在那破沁秋斋里。

    四爷也没嫌弃。

    正是饭点——正院和李侧福晋院子里的奴才也都过来提膳。

    于是,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般,很快就就飞到了福晋和李侧福晋耳里。

    听到消息的时候,李侧福晋正在看着乳母哄大阿哥吃饭。

    娇韵在下面把事情说完了,惴惴不安的偷瞄了主子一眼,就看李侧福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多大点事情?等大阿哥用完了膳再说。”

    娇韵和诗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上前去轻手轻脚的把茶盏给端了过来。

    然后退出去了。

    侧福晋就是这样——心里越是翻江倒海,面上反而越显得云淡风轻。

    没看她刚才听到消息的时候,珐琅护甲都在桌面上划了一道?

    心里恨得紧呢!

    想到那傻子侍妾顾氏——娇韵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心里也有一些揣摩不定。

    顾氏从小楼上摔下来,伤势不轻,的确是摔成了傻子——这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不争事实。

    可是她娇韵上次奉李侧福晋之命,盯着顾氏捡青果,那时候看着:顾氏就是个老老实实的模样。

    她当时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想来,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如果是傻子的话——这未必也太安静,太识时务了。

    没错,顾氏当初的伤是摔到了头部。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不会……她的伤势也渐渐好了呢?

    ……

    沁秋斋里。

    四阿哥这还是第一次过来顾幺幺的屋子。

    他踏进屋子里,就不太想四处看了。

    太简陋了。

    顾幺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请四爷就在窗下最好的一张椅子上先坐下来了。

    苏培盛带人提膳回来,先把外面安排指挥了一趟,然后进来请示四爷。

    请示完了,他倒退出去,到了门槛的时候,差点被坏了半边的门槛绊了一下。

    旁边好几个奴才都七手八脚的,争着上前来要扶苏公公。

    被苏培盛一眼给瞪下去了。

    他抬起手,悄无声息的把屋门给关上,这才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脚后跟。

    一道灰。

    顾姑娘这屋子……啧啧。

    唉!

    如今天气好,正是初秋时节——风不冷不燥,这屋子虽说小了些,窗户一推,正对着院里的馥郁葱葱。

    倒也自在惬意。

    可是再往后就不好说了。

    寒冬苦长,凛风四起,这间小屋子前后又没有什么阻挡,北风一过来,平地便直往窗户缝里钻。

    只怕是冷的很。

    不过,顾姑娘如今既然暂时得了脸——炭火的份例,今年冬天是没有人敢少她的。

    但是明年呢?

    明年就不好说了。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他苏培盛跟着四爷这些年,这种事儿也算见惯的了。

    啧啧,小姑娘,若是想再日子好过些,得加把劲喽!

    苏培盛微微低下眸子,摇了摇头。

    ……

    用完了晚膳,屋子中弥漫着一片清雅的香气。

    其实不光是顾幺幺身上的香气,还有柜子里偷偷藏起的瓶瓶罐罐。

    瓶罐可以藏起来,香气却袅袅地从柜子门缝里飘散了出来。

    四阿哥没有立即走。

    或许,他原本也就不打算今儿走——苏培盛猜想。

    端着茶盏进去,苏培盛就看四阿哥坐在灯下,伸手拿着一卷公文,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他身旁矮矮的小绣墩上,顾姑娘正坐在上面,怀里抱着小兔子,小手托着下巴,整个人歪歪斜斜倒在四阿哥的腰上。

    纤长白皙的手指还偷偷地抓着四阿哥身上的玉佩流苏。

    是一副小宠物依偎着着主人,全然信任,闭目养神的模样。

    而四爷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苏培盛能看出来——他并不讨厌身边依偎着这个小姑娘。

    苏培盛愣了一瞬,这才退了出来。

    他到了门口,黛兰带着雅诗——两个婢女还不敢直接问,催着小腊子带着过来。

    满脸堆笑的给他行了个礼,黛兰小声问他:“苏公公,要不要备水了呀?”

    苏培盛想都没想,挥手就道:“别问,孩子,赶紧的,去备着吧。”

    甭管四爷今儿留不留下,都得万事俱备,一样不落。

    做奴才的,若是什么事情都等到主子来开口吩咐的时候,才做准备。

    那就被动了。

    ……

    屋子里,四阿哥终于看完了公文。

    疲倦地合上了面前的纸张,他垂眸看了一眼依偎着自己的小侍妾。

    小姑娘挺好玩的——刚开始就跟个小兔子似的,看他的时候满眼的警惕和害怕。

    现在越来越熟了,也就越来越放松了。

    想到这儿,四阿哥一双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伸手轻轻捏了捏顾氏的后脖颈。

    小姑娘还没动弹,闷着头笑了一声,小兔子倒从她怀抱里探出了脑袋,瞪着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望了一眼四阿哥。

029 不想爷走

    大概是四阿哥的眸光太过天生冷戾,小兔子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又迅速地缩回了顾幺幺的怀抱。

    还紧张地调转了身子。

    小兔子身上白绒绒的绒毛钻到了顾幺幺鼻尖。

    她小小的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对上四阿哥的目光,又呆呆地望了一眼桌上已经收拾好的公文,声音听起来都要哭了:“爷要走了吗?”

    四阿哥从来不是能被女人留住的人,此时却鬼使神差地道:“你不想爷走?”

    顾幺幺立即就用力的摇了摇头:“幺幺不想爷走。”

    顿了顿,她伸手抱住了四阿哥的胳膊,抱得紧紧的,连小兔子都顾不上了:“爷不走!”

    她眉眼生得好,仰着头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下垂,眼波流转——有孩子的天真,也有少女的娇媚。

    格外摄人心魄。

    四阿哥伸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小姑娘看了一瞬,目光微微下移——小姑娘的唇色很新鲜,像春天里娇嫩的花瓣。

    虽然是淡淡的粉色,然而透着新鲜。

    顾幺幺被他捏着下巴,重心不稳,跌跌撞撞的就往前扑了一下。

    正好扑进了四阿哥的怀里。

    四阿哥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扶住了她的腰。

    他身材高挑英挺,在他怀里——小侍妾就显得分外纤弱了。

    是那种不自禁让人想要保护和占有的纤弱。

    夜晚的皇子府花园虫声阵阵,风中透着草木的芳香和一缕凉意。

    ……

    “不但用膳,爷还留下来了。”

    “留了一夜呢!就在沁秋斋那地方。”

    李侧福晋院子里,娇韵和诗儿一边一个的跪着,一边帮主子揉着腿脚,一边小声地说道。

    见主子没说话,娇韵和诗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个婢女都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一种动静:是大阿哥在旁边一个劲的闹腾着乳母——说要乳母陪他出去玩。

    这时候时辰还早——院子里早晚风凉,李侧福晋早就已经给乳母立了规矩:早晚是不能带着小主子出去的。

    乳母蹲下来,轻声慢语地跟大阿哥解释着:“小主子,咱们中午就出去,您再等等!”

    大阿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紧紧的咬着嘴唇,蛮横的在原地跺了一下脚,张开两只小胳膊大叫:“出去!出去!”

    他的意思是等不及到中午了,马上就要出去玩。

    李侧福晋向来是最疼爱大阿哥的,这时候却猛地一瞪眼,对着大阿哥就厉声斥道:“瞎闹腾什么!”

    她大部分时候讲话还算是悠然从容的,像这样火气压不住,喜怒尽显于人前的时候并不多。

    毕竟还是孩子,大阿哥一下子就被吓住了,在原地哆嗦了一下。

    乳母生怕他再惹了李侧福晋更发火,赶紧抱起大阿哥就给李侧福晋告退了,说是带大阿哥去旁边屋子里玩。

    李侧福晋暴躁地道:“滚!滚滚滚!”

    然后劈手摔了一个杯子。

    娇韵察言观色,赶紧就过去将杯子碎片捡了起来:“侧福晋息怒,自己伤了身子不说,又何苦吓着大阿哥!”

    大阿哥看着母亲的脸色,这一次真是委屈到了极点,不管不顾的就嚎了起来:“哇……!”

    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直往乳母怀里钻。

    乳母一边慌慌张张的往外退,一边伸手拍着大阿哥的后背心,心疼地直哄。

    ……

    福晋正院里,消息也都已经传过来了。

    福晋现在倒是不诧异顾氏能得宠了。

    毕竟还是那句话——傻子美人也是美人。

    只要乖乖巧巧,不闹腾,不生事,总不至于那么快新鲜度就过了。

    只是……如今都已经快要中秋了。

    四爷回府,第一次叫顾氏过去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夏天呢。

    之前的那些女人,也不过就得宠个一两个月。

    但是顾氏呢?

    已经早就超出这期限了吧?

    而且眼下看着,竟似有要越来越得宠的势头。

    福晋正自顾自沉思着,婢女海蓝走过来,低声就把李侧福晋在自己院子里大发雷霆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福晋嘛……毕竟是府里的女主人。

    这后院里哪儿没有她的眼睛呢?

    乌拉那拉氏听着就笑了,笑的很是幸灾乐祸:“真摔了杯子?”

    海蓝抿着嘴唇,忍着笑意点头:“大阿哥都吓哭了。”

    乌拉那拉氏笑得越发厉害了——反正是在自己屋子里,说话自然可以肆无忌惮。

    她摸着肚子就道:“呦,那可不是她的宝贝么!”

    主仆两人都笑了起来。

    笑完了,福晋一边拿起手帕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揉着肚子道:“再去赏顾氏点东西。”

    四爷抬举那傻姑娘,她干嘛不做个顺水人情?

    海蓝笑着道:“顾姑娘上次便迫不及待过来给福晋谢恩了,想必这一次奴才一送过去,她定然还会过来。福晋若是有话,到时候吩咐顾姑娘便是了。”

    乌拉那拉氏两手一摊,微微翻了个白眼,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失:“我有什么吩咐的?难得有个能让爷高兴的人——让她放手伺候着!别担心这府里变天下雨,阴晴变幻的,有伞撑着呢!”

    海蓝也笑,一边笑着,一边将视线投向了窗外,忽然就收敛住了笑容:“福晋,宋格格的人过来了。”

    今天是请安的日子——除了侍妾身份太低,没有资格过来,格格和侧福晋都是要来的。

    想到一会儿即将看见灰头土脸的李侧福晋,乌拉那拉氏梳妆的时候都笑出了声音。

    ……

    李侧福晋虽然没有灰头土脸,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脂粉虽然厚,但是盖不住她微微浮肿的眼眶。

    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福晋一边喝茶,一边用茶盏掩饰着眼神,眯着眼睛偷偷的打量了好几眼李侧福晋,然后抬起头和海蓝交换了一个眼神。

    主仆两个人都挑了一下眉,笑了。

    李侧福晋肯定是哭过一场了。

    最起码也是撒了几颗眼泪。

    想到这儿,乌拉那拉氏越发高兴了。

    顾氏干得漂亮!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朋友的朋友更是朋友!

    乌拉那拉氏想到这儿,将视线转到了旁边的边格格,和颜悦色地道:“边氏,我瞧着你,倒好似瘦了一些,怎么这一阵子胃口不好,还是没休息好?”

030 没到这份上

    过去,在这种众人给福晋请安的场合,边格格从来都是被忽视的对象。

    毕竟她胆子小又不善于言辞,人老实巴交的。

    换句话说,就是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所以骤然被福晋这么一问,边格格一下子就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说话都紧张的有点结巴了:“谢……谢福晋关怀!妾身身子尚好,大概是……这阵子有些想家,思虑所致。”

    宋格格在对面听着,默不作声的就垂下了眼——边格格也真是个太老实的了。

    这府里女子,刚进府的几年,哪个不想家?

    但是,哪怕你就是想家想到夜里流眼泪,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在福晋面前说出来呀。

    这意思岂不是说:府里对你不好,你住的不顺心,才会想家?

    福晋也是一怔,但知道边格格是个老实人,一紧张难免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连句排场话都编不出来。

    她笑了笑,端起了福晋的架子,一本正经地道:“你年纪小,自然难免,等过几年便好了。好在你和顾氏甚是投缘——又是从小的交情。若是空闲无事之时,去找她陪陪,也算排遣。”

    一听提到顾氏,李侧福晋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福晋看在眼中,乐在心里:“话又说回来,顾氏如今受宠得很,只怕未必有时间?呵呵,无妨——这府里姐妹,郭氏,还有你宋姐姐,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找她们也是一样。”

    宋格格在旁边,连忙站起身来,一脸谦恭的微笑,对着边格格就道:“边妹妹一双巧手,我改日还要往妹妹那里去,讨要几张花样子。”

    边格格脸都红了,一边摇着手,一边结结巴巴地道:“哪里,哪里……”

    正说着,李侧福晋刷地就站了起来,惨白着一张脸:“福晋,妾身身子有些不适,想告退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夸张地挑了挑眉,一挥手便高声道:“赶紧的!回去歇着,你是该好好保养着了。咱们可不比小姑娘,这整天操心劳神,动忧动怒的……最是伤身。”

    这话就说的有些太露骨了,从福晋这样身份口中说出来也不显得不大体面。

    旁边的女子们都低下了头,只想装作没听见,谁知道李侧福晋已经转身往外走去,没走了几步,脚步忽然又顿住了。

    娇韵在旁边拼命地给递着眼色,伸手想把李侧福晋给拉走。

    但是没成功。

    李侧福晋骤然转身,对着福晋冷笑了一声便道:“福晋,您说话用不着这么明里暗里的!想说什么便直说,妾身受得住!”

    她声音大,屋子里众人难免都吓了一跳。

    福晋也有些下不来台,声音听起来虽然还是高的,但是底气已经泄了。

    她讪讪地道:“李氏,我好心让你回去歇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体统?别忘了,我到底还是这府里的福晋!”

    说到后来,福晋自己也有些来火了,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就往桌上重重一顿。

    茶盏里的茶水顿时泼溅了出来。

    娇韵和诗儿一边一个,紧紧的扯出了李侧福晋的袖子。

    李侧福晋胸口起伏了几下,终究低下了头没说话。

    大阿哥是被乳母带过来的,这时候在旁边小嘴一咧,又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害怕!额娘!”

    福晋厉声道:“大阿哥是府里的小主子,爷让你养在身边,是心疼大阿哥——看的是大阿哥的面子!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本分!”

    李侧福晋死死的咬住了嘴唇,迅速的抬起头,怨毒的盯了一眼福晋,随后也没请安告退,直接一扭头就大步往外走了。

    经过郭格格身边的时候,她瞪着眼睛就看了郭格格一眼。

    意思是让郭格格跟她一起走。

    郭格格赶紧站起身,讪讪地道:“福晋,婢妾……”

    她跟个钻风箱的老鼠似的,先往福晋那儿看了看,又往李侧福晋这里看了看。

    尴尬的不行。

    福晋自然知道郭格格是一直抱着侧福晋大腿的。但此时也只是冷笑着道:“郭氏,你想说什么?”

    被福晋这么一笑,郭格格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不敢说了,讪讪地道:“请福晋息怒,保重身子。”

    众人都站起来,齐声蹲下:“请福晋息怒!”

    院子外面台阶上,台阶下的奴才们都跪了一地。

    海蓝看着情形不好,转头便对另一个大婢女芝迷低声吩咐道:“送顾姑娘赏赐的事情,你去安排,福晋这里,离不了人。”

    ……

    顾幺幺那儿,收到了福晋的赏赐之后,本来是打算过去给福晋谢恩的,但是被芝迷给拦住了:“顾姑娘别急,等到明儿再去谢恩也不迟。”

    她委婉地就把福晋今日正在气头上的意思给暗示了一下。

    说完了,芝迷还有点担心——毕竟顾姑娘如今是个傻的,边上的两个婢女:黛兰和雅诗看起来也不是十分精明的。

    她能听得懂吗?

    但是芝迷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担心压根就是多虑。

    顾姑娘冲着她笑了:“芝姐姐,请等一等。”

    芝迷连忙道:“姑姑娘这样称呼,奴才不敢当!”

    进了屋子里,顾幺幺三下五除二地就包了个荷包,出来塞给了芝迷。

    芝迷说什么也不肯拿。

    顾幺幺知道她是谨慎——不愿意和自己这里有什么来往。

    方才的提醒也不过是好心,结个善缘罢了。

    她笑了笑,也就没有勉强。

    本来也是她大胆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这样——你情我愿才好。

    别人不愿意——就是觉得和你的关系还没到这份上。

    上赶着不是买卖。

    顾幺幺收起了荷包,让黛兰拿了糕点香茶出来:“去招待。”

    芝迷刚才已经拒绝了一次,这时候自然很给面子地给顾姑娘谢恩,然后用帕子拈起了一块糕点。

    糕点刚刚入口,她就有些愕然。

    她是跟在福晋身边的人,平日里福晋不想碰的茶点都是赏给她们下面这些大婢女。

    这糕点的精致程度,不下于正院里。

    芝迷只尝了一块就知道:顾姑娘是真的……蛮得宠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307/ 第一时间欣赏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作者:平江府所写的《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为转载作品,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介绍:
顾幺幺穿越了。
一心想成为调香师的她,穿成了康熙年间四皇子后院的一个美貌小侍妾。
只可惜原主运气有点背,才进府就受伤摔坏了脑袋……
为了活命,顾幺幺随机应变,接过傻子人设,装傻卖萌地抱紧了四爷大腿。
傻子会调香,傻子欢乐多。(*^▽^*)
这傻子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笑容又软又萌,爱吃爱喝好养活。
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个小娇包!
冷如冰山,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四阿哥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小娇包给融化了。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