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听到了公孙瓒和刘虞两个人的故事之后,陈宫也是忍不住的啧啧称奇。
“这幽州的风就这么惨烈么,老夫怎么记得当年刘虞也是谦谦君子一个,如今怎么还变成了这么爆裂的一人?
这幽州还真是颇有几分意思!”
“幽州民风彪悍,呆得久了自然也难免受到其风气的改变。”简雍对于这种说法竟然也是十分的认可。
甚至说完之后还看了看面前的陈宫,露出来了一抹别样的笑容。
“公台若是当年也去幽州历练几年之后的话,没准和吕奉先将军也能够有很多共同的性格。”
“罢了,罢了!”陈宫赶紧摇了摇头,“这并州的人莽撞,幽州的人火爆,还真是北方汉子!”
“嗯,的确如此,当年玄德动刀杀人的时候,那脾气比我们几个都要火爆!”
“老夫不想听你们这些人的兄弟情深,先说这一次宪和来此,那黑山贼那边...”
“公孙续已经联系上了黑山贼,张燕虽然是一介贼寇,但是颇为明白事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若是没有了公孙将军在幽州牵制袁本初,他在太行也安生不得。
所以定然会尽出大军前去支援!”
“尽出大军?一介贼寇能有多少大军?”陈宫一旁的关平忍不住嗤笑一声,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轻视之感。
简雍看着关平这副骄傲的模样,非但没有怪罪,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还真是和你爹里里外外都一样...”
“哼!”对于这种话,关平唯有报之以冷哼。
“黑山军若是出兵,应该可以聚集出十万兵马。”简雍未曾见怪,只是用了一句话直接打了关平的脸,“那张燕号称藏在太行山中藏兵百万,若是没有点本事,早就被那袁本初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所以十万大军你听着虽然有些惊讶,不过若是没有这些兵马,那才会真的让人感觉到惊讶。”
简雍的话让关平也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十万大军,一介贼匪竟然有十万大军,而他们好不容易厮杀到了河内,加上别人送的连五千都还差好几百。
就这个人数,守住河内郡,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同样这个反差也是让他感觉到压力很大。
“这河北之地,果然和徐州不同。”关平倒也不是那种梗着脖子不肯承认别人优秀的主儿,“听闻袁本初乃是一方豪杰,对待治下百姓也颇为仁厚。
这等仁主之下,竟然还能让张燕聚集起数十上百万的兵马贼人。
这河北的实力...远超中原!”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河北之地乃是龙兴之地,当年世祖就是依靠河北才最终起兵得以横扫天下的。
河北向来以人口众多,粮秣充沛而著称。
得河北者,可得天下啊!”
陈宫也在一旁叹息解释了起来,这天下的有才之人谁不对袁家的袁本初艳羡不已。
又有哪个不是出山之后第一个就选择投奔河北袁本初?
因为这家伙握着一手天胡牌面啊!
“这些年大汉风雨飘摇不说,这灾荒连年,天下各地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又有多少人被这天灾困扰。
唯独这靠着黄河的河北之地,还有那靠着长江的扬州才勉强能够做到了不为天灾所困扰!”
“那这河北之地如此强盛,袁本初岂不是注定要一统天下?”关平听完了陈宫的解释之后也是忍不住啧啧称奇起来。
“那倒是不至于,正所谓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
河北之地虽强,但这天下争锋的事情可不是单凭这些明面上的实力就能够说得清楚明白的。
若是如此,我大汉的太祖高皇帝也不会最终夺去了天下,世祖光武帝也不会在乱世之中崛起了。
事在人为,这地利虽强,却也要看人!”
“所以陈公觉得那袁本初人不行?”
“....”陈宫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老夫没说,你不要给老夫瞎说!老夫还想着,若是日后你家大哥突然没了,还能去袁本初那里混个清净日子呢。”
“陈公放心,我家大哥说过,这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就我大哥那种性格,他最起码是个千年的祸害成了精。”
“....你之前不都是沉默寡言的么?”
“我家玲绮说不喜欢我之前那般沉默不语的模样,所以便改了。”
“那老夫和你大哥当年说的时候你怎的不改?”
“没必要。”这一刻,关平再次恢复了之前那清冷的模样。
两人的对话看得简雍等人目瞪口呆,田豫和赵云两人初来乍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简雍则是天性使然,看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未曾想到这河内竟然这般有趣,实在是让简某人大开眼界!”
“宪和先生若是日后在河内呆的时间长了,恐怕会感觉更加的有趣才是。”陈宫也不再和关平继续说什么废话,“不过今日既然会合了,那我等就说说日后的行事。”
“不是去野王么?”简雍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之前打听到消息,你们可是全都驻军在野王,那郝萌这段时间也不过是收复了野王周边的地方罢了。
难不成我等这些人还有其他作用?”
“当然,若非如此又何需老夫亲自前来接应你等?”陈宫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既然公孙瓒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么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现在公孙瓒还不能死在袁本初的手中,否则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袁本初直接收了公孙瓒的储备,便可以横扫冀州乃至河内。
现在可还能找到公孙续?”
“长公子?找到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就算是找到了也没有用处啊!”简雍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向了一旁的田豫,示意后面的有他来说。
“长公子去找张燕请求援兵目的是为了扰乱冀州后方,逼迫袁本初回军冀州,从而让公孙瓒有喘息之机。
可是公孙将军如今的局势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了。
若是继续在冀州生事,留守冀州的沮授大不了放弃野外,全力据城死守。
然后幽州的袁绍只需要加紧攻击便可以了。
等到公孙瓒一亡,这冀州的危局自然也就解了。
所以长公子在求了援兵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先行带着骑兵杀回幽州,从背后攻击袁绍给公孙将军争取时间。
凭借他们的速度,我等是追之不及的。”
田豫说完之后还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这些兵马,虽然一个个长得也算是颇为彪悍雄壮的。
可全都是靠着两条腿走路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如今在到河内。
让他们去追公孙续?
恐怕等他们到了幽州,大战早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这个问题,反倒是让陈宫再次沉默了下来。
“这些人可都会骑马?”
“那是自然!”田豫一声应和,“我等都是出身幽州的豪勇之辈,虽然比不得当年公孙将军麾下的白马义从。
但也都是马背上生长的好男儿,这些年作为义勇也没少和乌桓厮杀。
只不过如今我等打算脱离幽州的公孙将军,这战马是带不走了,这才如此。
只要有战马,我等立刻就能化身为骑兵。”
陈宫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看一看田豫赵云等人,再看一看自己身后那些刘宸千挑万选出来的数百兵士。
他再一次觉得,那个小子可不是单纯的运气好这么简单。
“若是给你们上好的战马,而且还是一人双马,你们可能追上公孙续?”
“进入幽州之前,便可以堵住大公子!”田豫给了保证。
“好,那就整军跟上来,我带你们去牵马!上好的战马!”
这句话一说出来,别说田豫赵云为之一惊,便是陈宫身边的关平都愣了一下。
“陈公,我等哪里还有战马,而且还是上好的战马?”
“你大哥肚子里面藏的可比你知道的多很多。”陈宫默然叹息一声,“当初他早就在这河内留下了上千好马。
而且在进入河内之后,老夫曾经建议他将战马分给成廉等人训练骑兵。
但是却被他以另有他用而拒绝。
如今....恐怕这就是你大哥所谓的另有他用了。”
陈宫说完之后再次看了这些人一眼。
“上好的幽州悍卒加上从成廉麾下挑出来的精锐,还有公孙瓒麾下的将领。
配上千余战马,稍加训练便是一支堪称精锐的骑兵。
如此你那个大哥的地位,算是真的稳了!”
这些话让关平也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河内的马场距离这里相当的近,这再一次的让陈宫觉得刘宸早就有所算计。
而简雍等人看到了这些战马之后,也是为之一惊。
“这战马...”
“那小子个给你们准备的,千余匹战马,不远处还有一处单独的马场,都是上好的宝马良驹应该是给几位将军准备的。
还有我身后的这些人,本就是吕布麾下的精锐,骑战本事并不算差,稍加训练也是相当不错的兵马。
这数百人加上这千余战马....应该可以救下来那公孙家的大公子了。”
第一百零七章
“聿~”一声长嘶,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直接人立而起,连带着它后背上的将军也是一声长喝,气势恢宏。
战马上的将军,浑身白袍银甲,手持雪白长枪,枪头上还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正是从始至终近乎于一言不发的大将,赵子龙。
此时看着赵云这幅耀武扬威的模样,一旁的陈宫却是不断撇嘴。
“小子,看出来了什么东西没有?”
听到陈宫的问话,一旁的关平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直接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觉得这将军很是...很是英武!”
“浑身白袍银甲,这还给自己选了一匹白马,就这种人用你大哥的话来说,那就是天生的骚包。
一般这种人上了战场,要么片刻间就被弓弩手射成了筛子。
要么...那就是本事不凡。
你说这个家伙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不知道。”
“不猜一猜?”
“没兴趣!”关平说完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手中的长刀也缓缓拍打着胯下这一匹新得的战马,那股子骄傲的模样倒是和某个人越来越像了。
“真是...骄傲的小子,也不知道你凭的什么?”陈宫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然后也策马而行,朝着某个方向缓缓而动。
一行人并没有在马场上浪费多少时间,虽然他们吃惊于这些战马的存在。
但是他们更加急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冲!”大军换乘完毕之后,田豫直接接手了后面的战事,对此连同陈宫都没有任何意见一般。
“公台先生心中可否会有不悦?”简雍看到陈宫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却还是忍不住前来慰问一番。
不过对此,陈宫只是微微摆手。
“这本就是给尔等准备的,日后这支兵马也会在你们麾下听令,老夫自然不会多做什么事情,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就是。”
“公台先生大度,实在是让我等惭愧....”
“那宪和真的是想多了!”陈宫忍不住的冷笑一声,“老夫倒是想要手握兵权,一手执笔一手执刀的过活。
只可惜某个小子就是不肯啊!”
“啊...”饶是简雍诙谐,如今被陈宫这几句话说的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还是关平再次兜转回来之后,在简雍一旁轻声说了一句。
“无事,我军中气氛,一直相当诡异。”
五百余名兵马直接变身成为了骑兵,而田豫也没有给他们继续整军的机会与时间。
田豫自认主将,赵云为副将,至于陈宫关平仅是随军之人。
一行人在田豫的带领之下,一路疾驰,同时一路整合,这也让陈宫看到了田豫的本事果然不愧是刘宸准备的主将。
“小子,你可以好好学一学他们的统兵之法,或许对你大有裨益!”
陈宫在一旁轻声和关平说着这句话,让关平为之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
“小子,你可别以为这是老夫在糊弄你!”陈宫看着关平的模样直接冷笑一声,“这兵法一道上和你那先生教导你的学问不同。
虽有兵书韬略,却无固定之法。
老夫教导你的兵法和吕奉先教导你的兵法并不能说是不对,只不过你现在尚且不能融会贯通我等之道。
所以你的长进一直有限,若是之前只需要将你扔到那战场之上。
一次次大战砸下来,一场场厮杀拼下来。
你怎么也能学到几分本事,慢慢的当初教给你的,你也就理解了。
不过如今有了这个叫做田国让的,倒是你的福分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天赋异禀,而且虽然未曾看他真正与人厮杀,但就这副雷厉风行的模样,恐怕也是一个善于冲锋陷阵的主儿。
从他的身上,你若是注意一些,可以学到不少!”
“嗯...”关平对于陈宫在旁边的一顿言辞,最后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声嗯。
若非是陈宫早就知道这家伙的性格如何,恐怕刚刚这一声“嗯”就让他闭过气去了。
田豫的手腕不错,大军在这路途之中快速的整合,而另一边公孙续也不负他们所期望的那般开始了疾驰。
“快,再快一些,快!”
“后面的跟上,不要掉队!”
“所有人,不要停留,全速朝着幽州进发,快!”
从冀州前往幽州的官道上,一支数千的骑兵正在毫不顾忌地疾驰,而本应该在半路上拦截的冀州兵马则是一个都没有出现。
仿佛这数千兵马在这冀州驰骋对冀州毫无危险一般。
而这就是公孙续从黑山统领张燕手中借调的数千骑军,虽然兵马算不上精锐,但是数千骑兵只要出现在幽州,便可以极大地缓解自家父亲公孙瓒的压力。
只不过他们之所以敢这般肆无忌惮,除了公孙续本事的急迫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张燕的极力配合。
而此时冀州邺城之中,负责留守冀州的大将沮授也在静静听着斥候的来报。
“黑山贼张燕在接到了公孙续的求援之后,立刻发兵十万兵分三路而出。
一路兵马以大将张晟为主,出兵三万攻打朝歌牧野方向,一路兵马以杨凤为主,统兵三万攻打邯郸等地。
至于中路则是由他张燕亲自统率四万大军直扑我邺城。
各地郡守全都在请令救援!”
斥候说完之后沮授还未曾多说什么,另一边的将领尹楷却是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黑山贼实力强大,如今冀州兵马甚至算是空虚,我等不可不防啊!”
“张白骑,杨大眼,不过就是主公手下败将罢了,那张燕若非是仗着有先帝敕封的平南中郎将的名号,有朝廷委任的领河北诸山谷事之权,还有举孝廉之权。
他早就被我等剿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种人就算是出兵十万又能如何?
十万大军若是直扑邺城,老夫还真是敬佩他的勇气和本事,只可惜他虽有些许聪慧。
但却没有足够的本事。
他们这么做,非但不能发挥出来他的兵力优势,最重要的是还给了我等逐个击破的机会!”
“逐一击破?”尹楷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若是主公麾下精锐还在,颜良文丑等将军也在的话这倒也是个办法。
可是如今我等麾下兵马不足,将校也不足,自保尚且不足,何以逐一击破?
张燕三路兵马,那一路都不是容易应对的,还请沮公立刻告知主公,让他回援冀州.,,,”
“糊涂!”沮授突然冷哼一声,“如今幽州的战局正在关键时刻,公孙瓒已经被主公逼到了绝路之中。
只要些许时间就可以将那公孙瓒彻底斩杀。
若是这个时候从幽州撤军,这是何等愚蠢的事情!
若是这一次在功亏一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我等的后顾之忧?
要知道,曹孟德已经扫平了徐州,斩杀了吕布。
那袁公路也已经是冢中枯骨,随时都可能被曹孟德斩杀,一旦他们解决了这些。
这天下将要再生变数!”
沮授这一连串的话语直接让尹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躬身领命,直说有罪。
沮授眼看尹楷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语,加上尹楷乃是袁尚的部将,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苛责的话语。
“你且去毛城驻守,只要你守住毛城,那张燕就别想进入邺城范围,他来不了邺城就对冀州造不成任何危险。”
“张燕这一路可以挡住,可是另外两路呢...”
“邯郸守将乃是淳于琼,这家伙虽然好酒无度,不过却不会在大事上出现问题,有他驻守邯郸郡,那杨大眼纵然有点本事。
可他在张燕麾下地位还是因为他有助于当年张燕崛起,而非其本身能力如何。
他破不了邯郸!”
“那张晟呢?”尹楷此时最担心的就是朝歌牧野这一路,“张晟凭借胯下马掌中枪,那也是被称之为张白骑的存在。
曾经就是以勇武闻名太行,而朝歌牧野地势平坦,又没有名将驻守。
若是让张白骑真的攻破了朝歌和牧野,那么张燕的路可就是被打通....”
“你以为老夫为何同意那三公子会在这个时候前去河内郡?”巨兽轻笑一声,“攻打河内郡本就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些人如今就是决死之辈,若是强攻恐怕会得不偿失。
但是老夫还是同意了,其目的就是等待今日...”
“沮公的意思是...”
“他张白骑若是做做样子也就罢了,若是他真的敢动手,攻破朝歌的那一天,就是他张白骑重现于毒旧事的时候!”
这一刻的沮授,眼睛里闪烁着的全都是危险的光芒。
“原来尚公子此时并不在河内...”
“淇水河畔不过就是虚设大营罢了,阴先生前去野王也不过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从一开始老夫算计的就是那黑山贼!
可笑那河内的小子与陈宫老儿,到现在还以为阴先生被他们所算计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在河内安安稳稳的拖延时间。
等到老夫破了黑山贼,斩了公孙瓒之后,便可以顺势在黑山埋伏上足够的人手。
那太行的顽疾...也该结束了!”
听到了这些话之后,尹楷只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那颗大脑袋也只剩下了连连点头。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刚刚从邺城附近的官道横冲直撞冲过去的数千铁骑,还有那个前去找张燕求援的公孙瓒长子公孙续。
“那公孙续的骑兵,...”
“老夫故意放过去的!”
“放过去?那可是数千骑兵,就算他们不是什么精锐,可若是这一支骑兵...”
“幽州的局面可不是区区三五千骑兵可以破局的,相比较于这些骑兵,真正让主公担心的反倒是那一直龟缩不出的公孙瓒。
本以为这个莽夫已经没了心思,军心丧失之后也就没了希望,会被主公轻松攻破。
谁知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这群家伙还是不肯放弃。
那易京也实在是不易攻打,若是继续僵持下去对我等不利。
用五千铁骑引那公孙老儿出来,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原来如此...”
“既然明白了,那还不赶紧去做!”
“诺,末将领命!”
看着那尹楷离开的背影,沮授的眼睛之中再次闪烁起来了诡异的寒芒。
“想要在河内立足,从而插足河北?
小子....你这想法很好,只可惜我不是吕奉先,和老夫斗,你们还差了不少!
今日先收拾了公孙瓒和张燕的黑山贼。
等我内乱平定,后方平靖之后,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能够守住河内之地!”
第一百零八章
冀州朝歌城下,黑衫军大将杨凤此时正在指挥大军朝着邯郸城扑杀而去。
这座当年赵国都城,本就是饱经风霜之地,哪怕时过境迁过去了几百年,这里仍然是一座数得着的重镇。
所以面对哪怕数倍的敌军,淳于琼仍然可以借助高大坚固的城墙死死挡住对方的进攻,让他们不能破城而入。
而在此地攻打城池的,也就是那个被沮授看不起,并蔑称其为“杨大眼”的黑山将领杨凤。
说实话,杨凤也算是颇有几分本事的人了,毕竟黑山贼在张燕的带领下,能够牢牢在河北之地占据不小的地盘,并且屡次三番地给袁绍找麻烦而到现在还没有被剿灭。
张燕的实力毋庸置疑,他麾下的将校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杨凤是黑山老人,同样也是老牌巨寇了。
“遥想当年,天公将军振臂一呼我等尽数揭竿而起,某家和那雷公,白波等人都是这河北之地声名赫赫的巨...大人物!
便是当年的皇帝老儿又能如何,那大汉名将皇甫嵩又能如何?
他们见了老夫,不也只能徒呼奈何?
最后还给了老夫一个黑山校尉的官职,还准许我给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举荐,让他们当大汉的孝廉计吏,领着大汉的俸禄。
这是什么?这是实力!
再说大统领,当年大统领是怎么当上这大汉的平难中郎将的?
而且朝廷还让大统领统率河北诸多郡县,这是因为谁?
这还不是因为当初老夫及时加入,这才让朝廷看到了我黑山军的实力。
这才让大统领成为了如今的地步!”
此时邯郸城下的军帐之中,黑山军主将杨凤正在大口喝酒,大声说着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
周围的众多将校虽然已经听她说过很多次了,但此时仍然是一副两眼冒星星的崇拜模样,给足了杨凤那种自豪的感觉。
“杨将军说得对,早就听说了咱们杨将军乃是这黑山军中第一大将,若是没有杨将军的话,我黑山军也走不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一名黑山军中的将校此时也是十分配合的奉承起来,这些话听得杨凤更加开心。
“你这话说的对,以后这种话你得多说!”
杨凤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对于这邯郸城的战事都没有刚刚对这句话上心。
不过杨凤似忘记了这邯郸城的战事,但是有人没有忘记。
“将军,如今邯郸城的战事应该如何?我等久攻不下,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对战事不利啊...”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那杨凤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起来。
“这个...大军继续进攻便是,老夫心中自然有打算!”
这句话说是回答,反倒不如说是杨凤在随便拖延罢了。
而那将校想要继续询问却被一旁的同袍制止,不许他再继续扫自家将军的兴致。
朝歌的战事如火如荼地继续下去,淳于琼在经历了短暂的厮杀之后,也算是放下心来。
“杨大眼还真是不愧他的这个名号,就是眼大,只可惜眼大无神!”
而另一边的毛城之战也一直在继续。
“尹楷能力远不如主公麾下其他大将,但作为袁尚公子看重的几名将校之一。
说他无能倒也算不上的。
加之毛城本就是平素里作为支援上党的粮道重地,城池虽小却是坚固。
只要尹楷不会冒战,便不会让那张燕轻易得到机会。”
邺城之中,沮授正在整合各方战报,面对邺城之中众将的担心,他却是没有半点上心的意思。
而听到了沮授的话语之后,邺城的军心也算是稍稍有了些许的安定。
至于另一边,河内郡野王县县衙之中,刘宸看着河内郡巡查使眭固也是眉头紧皱。
“先生,军备已经筹措完成,募兵之事也已经步入了正轨。”
作为刘宸的主要依仗之一,郝萌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找刘宸报备众多事宜。
“嗯,募兵之后分一部分给成廉将军,同时抽调其中最为精锐这送去高顺将军麾下。
另外,粮秣辎重也不要耽误,一定要保证高顺将军的辎重粮草充足。
募兵....也不能耽误了训练,我可不想日后这些人上了战场连长矛都拿不稳!”
“这一点先生大可放心,关于训练之事,我等定然不会放松的。”
“还有,侯成将军那里你也关注一些,如今我河内郡几乎所有钱帛都在他的手中。
和匈奴人采买战马的事情让他抓紧。
虽然花销很大,但若是想要在河北之地立足的话,没有足够的骑兵可不行。
告诉侯成,这件事情不管多难,一定要做到。”
“诺...”
“若是他做不到,就斩了他。”刘宸下一句话就直接让郝萌愣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了此事,斩杀大将...”
“这件事情做不成,我留他干什么?”
“这...”
“放心,他身边有我的人,若是他做事不利,你一句话便可拿下他的首级。”刘宸说完之后还补了最后半句,“这件事情他知道。”
“....诺!”
“对了,若是白兔回来了,让他立刻回来见我。”
“诺,不过眭固最近巡视河内诸县,已经走得比较远了,按照计划他最起码还需要数日的时间...”
“无事,他只要回来,让他立刻见我就是了。”
“诺!”郝萌一声应诺之后,再次有些犹疑的问道,“可是眭固出现了什么问题?”
“那倒没有,他做得很好。”刘宸轻笑着摇了摇头,让郝萌放心就是,“主要是发现最近好像出现了些许问题....”
“先生的意思是?”
“那阴夔....还在野王闲逛?”
“正是,每日几乎算得上是无所事事,整个人就和一个憨子一般。
若是先生觉得哪里有问题,不如某家...”
“他虽然算不上名震天下,却也是真正的名士,你今天在河内对他做点什么。
我这辈子都别想和这天底下的读书人有什么关系了。”
“这名士还真是麻烦...当初曹孟德杀了那什么名士边让满门,如今那兖州名士不也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麾下么?
这群名士,不过就是一群软骨头罢了!”
“....”刘宸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地看着他,眼神凝重。
“先生见谅,是小子莽撞了!”
“莽撞算不上,只不过你这种说法倒也没错,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仅如此。”
“先生何意...”
“曹孟德杀了边让,所以兖州世家名士和诸多势力毫不犹豫的背离了他。
这里面有诸如王恺,毕谌等等这种叛了又....毕谌...魏种...”
刘宸说道一半的时候突然听了下来,嘴角也慢慢出现了一抹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看得郝萌心中揣揣。
“先生?”
“你现在就点起数百精锐,然后收拾行囊随我去一趟射犬!”
“射犬?”
“对!现在,立刻!”
“...诺!”郝萌不知道刘宸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看到他这般急迫的模样之后也赶紧躬身领命,然后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
短短一个时辰之后,野王城城门处,一直数百人的兵马就疾驰而去,同时一架堪称豪华的马车也在其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射犬而去。
“先生,我等这是要干什么?”在半路上,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郝萌实在是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求贤!”
“求贤?”郝萌现在更加迷糊了。
“之前差点将这家伙给忘记了,还多亏了你提醒某家。”刘宸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当初兖州之乱,曹孟德除了差点丢失了兖州之外,还失去了大量的人才。
其中陈公台你也看到了,差点逼死曹孟德不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想要回头找他的打算。
其他众人不少人跟着吕布,在吕布死后回到了他的身边。
还有不少人在兖州之乱中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其中有两个人让曹孟德最为可惜。”
“先生说的是毕谌和魏种?”郝萌作为当年吕布麾下大将,很多事情他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
“看来你很清楚啊...”
“那是,主要是这两个人对于曹孟德来说太过于重要了。
当年兖州刺史刘岱冒险轻敌,出战阵亡,而东平也被攻陷。
毕谌时任郡功曹,和泰山太守鲍信、州吏万潜等到东郡迎接曹操担任兖州牧。
之后与曹操进军攻击黄巾军于寿张县东面,险战得胜,受降黄巾士兵三十余万人不说,更是获人口百万余,毕谌因功被曹操任命为别驾从事。
可以说,毕谌毕子礼那家伙是曹孟德的元老也不为过。
当年我等在兖州闹出来了很大的动静儿,毕谌的母亲、弟弟、妻子、儿女都在东平之中,被张邈劫持。
曹孟德曾经让毕谌离开去孝顺父母却被拒绝,结果转手自己就跑到东平投降了。
这事儿闹得很大,我们不少人都笑话了他们许久...”
“你们还有脸笑话人家?”刘宸直接嗤笑了一声,“那毕谌才是个聪明人,虽然曹孟德是一个英雄。
但是这家伙多疑的性格,那可是非同一般。
若是毕谌当初真敢流露出来一丁点的想要去投奔张邈的意思,恐怕他前脚离开曹孟德的身边。
后脚就有某几个莽夫一怒之下将这个叛徒斩了。
反观他之后的做法,这就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事情,他投奔张邈保护了家人。
然后在东平城破之后主动被生擒,曹孟德为了不让自己的局面更加的危险,所以他只能选择既往不咎。
在这种情况下,毕谌不管之前做了什么,他也不会身死。
活着来到曹孟德面前,就是他的重新开始。
果不其然,他现在是鲁国相了!”
刘宸说完之后,看了看郝萌,露出来一脸的惆怅。
“看看咱们现在,这个苦啊!”
“所以说,这一次先生要去求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当然,毕谌回到了曹孟德的麾下,魏种却是个有点硬气的骨头,我也是才想起来这家伙躲到了射犬...”
第一百零九章
“魏种这个家伙说实话,也是曹孟德心中的一个痛啊。”
“哈哈,看来那魏种之事当年也闹出来了不小的动静儿。”
“岂止是不小的动静,那可是让曹孟德将脸面都丢干净了。”郝萌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曹孟德丢脸,这就让他很是兴奋。
“看来当年曹孟德走眼了不止一次。”
“可不,那魏种本来就是举孝廉出身,传闻还是曹孟德亲自看重的大才,亲自举荐给朝廷让他成为自己的属官。
魏种并非是什么兖州名士,真要是论起来可能连个寒门都算不上。
是个正经儿的穷苦人家,据说曹孟德看重的就是他的这种孑然一身之人,一直对他也是十分的看重。
当初我等在兖州掀动大事的时候,曹孟德哈曾经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话。
唯独魏种不会背叛我!
结果他这话刚刚说完,魏种就投奔了我等,和那曹孟德直接划清了界限。
这一下子算是让曹孟德将脸面丢干净了。”
当郝萌确定了刘宸这一次要寻找的是魏种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也非常好奇另一件事。
“先生是怎么知道那魏种如今在射犬隐居的?”
“你管这种玩意叫隐居么?一般我都是用逃窜这两个字来形容魏种如今的处境的。”
“哈哈,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魏种不同于毕谌,他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毕谌乃是兖州毕家之子,说句不好听的,曹孟德现在也算是经历了事情了,脾气也知道该收敛收敛了。
所以毕谌敢在东平等着他,只要日后他曹孟德还想治理兖州,那就少不得要微微怀柔一番。
哪怕是秋后算账,毕谌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可魏种却是不同,他正如你所说的那般,是个没家世的倒霉蛋。
若是他还留在兖州,到时候就算是曹孟德惜才,他手底下的某些人也会想办法添上一把火将他活活烧死。
所以从兖州逃窜出去,或许才是唯一的出路。
之前他不在你们身边,我在徐州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就知道这个家伙绝对是往河内方向逃跑了已经。
至于为什么会在射犬,这就是之前...嗯,之前找了一下,结果后面事情太多,就给他忘了。”
刘宸毕竟是不能说他未卜先知,这玩意就是在射犬被摁住的。
而且还是在众人请令斩杀此人的时候,曹孟德再次背弃了自己当初的誓言将他请了回来,然后委以河内郡太守的重任。
如今河内郡在他的手中,这位历史上的河内太守,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有魏种在侧,他终于可以从没完没了的政务之中抽离出来了,然后好好和袁本初手底下的那群人过一过招了。
寻访征辟魏种的过程并没有任何的困难。
此时的魏种有如丧家之犬一般,虽然不敢说是惶惶不可终日,却也是担心自己会被曹孟德擒获之后,收到屠戮或者报复。
特别是在曹孟德知道了魏种叛变之后,怒吼出来了一句话,那就更让他担心不已了。
“你魏种不逃到南越或是北胡,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已经传到了魏种的耳中,也让他知道了曹孟德对他的意见有多么大。
所以刘宸只给出来了他一个条件。
“在河内,我保你平安。
若有朝一日曹孟德亲至,河内不守,我助你离开!”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魏种选择了投效。
对于这种事情,郝萌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但是刘宸却是只能叹息一声。
“这世间之人都说世家豪族横行霸道,可怜寒门学子出路无门,那贫民百姓更是求生无望。
话这般说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这事却不能这么看。
这世家豪族的子弟自然是有真正志存高远之辈,比如诸葛子瑜就是世家子弟,袁涣出身陈郡袁家,刚正不阿你也是见过的。
还有荀家的文若,陈家的三君等等,若是说这世家子中德行不佳者的确不少,但是德才兼备者却也同样不少。
反之,寒门亦是如此,贫民百姓同样如此。
可为何从当年暴秦乃至春秋战国到如今数百年的大汉,世家子都牢牢把控着朝堂局面?
为何这诸多帝王明明知道世家做大之后自己日子不好过,可仍然不肯大力扶持百姓?”
“这...或许是因为想不到...”郝萌说完之后自己都笑了,他也觉得这个答案有点胡扯。
“怎么会想不到?
当年霸齐就曾经有稷下学宫,从春秋开始的诸子百家又何尝不是在开启民智?
这世家垄断的也并非是百姓读书写字的出路,他们断绝的不过就是属于他们,属于朝堂和为官为将的经验罢了。
可郝将军,你可是豪门出身?”
“这,,,自然不是!”
“吕布将军可是豪门出身?”
“不是...”
“张辽...嗯,他祖上是逃犯...高顺将军连个表字都没有,成廉魏越等将军也同样如此。
还有那雍凉之地的良家子,董仲颖能够做到太师之位,虽然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你必须要说他的家世更不怎么样。
这难不成也要说这寒门没有出身之路?”
“这....”
“就算是这官吏之中,也不是说没有寒门的一席之地,真正让这些人在盛世之中不被重用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们缺少积累!”
“积累...”
“对,积累!”刘宸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颇为无奈,“虽然这些话说起来很难听,但是我也得说出来。
知道为何毕谌不逃而能生,魏种逃难却日夜担忧么?
说到底就是因为毕谌该有的家族之中已经有了,他不需要担心衣食住行,不需要担心人脉和未来,也不需要担心钱帛人脉所能解决的一切。
他只需要读书明理,然后学习自己家族之中长者留下的经验,最后...完成自己心中的抱负也就够了。
可是这寒门乃至贫民不同,他们要的可不是抱负。
他们要的,是现实,是赤裸裸的现实,是能够将他们吃了的现实。
郝萌将军,你当年从军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扬名立万!出人头地!”这一点郝萌倒是十分的痛快。
“对,我想九成九的寒门,他们出仕的第一目的就是为了扬名立万,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然后光耀门楣。
至于什么心中的抱负...这就是抱负!
所谓治理万民,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之民不惧病痛灾祸。
这当然也好,但前提是得先光耀了自己的门楣才是。
至于真正的贫苦出身,他们若是侥幸得了学识本事,然后得了官职将位。
他们想要的第一件事,也一定会是从今往后不用再饿肚子了。
并非是天下贫民都贪财,而是这天下之人都要钱。
世家豪族已经有了足够的钱帛等身外之物,他们未曾经历那无数痛苦,坏处自然就是大多数世家子有些....飘!
但好处就是,从小不为钱财所动,他们日后自然也不会为什么荣华富贵所蛊惑。
这种人,一旦从小被定下了道德种子,哪怕他迂腐一些,他也不会去主动为恶。
而迂腐的世家子...嗯...这比贪财还要难一些。
这也是为何我大汉明知道董仲舒阉割过的儒道有很大的问题,可仍然要奉行儒家。
甚至要将自己当年最善于的黄老之道压下去。
因为看重的就是这道德二字,只要将这个种子种下去,他们就还有希望走下去。
这条路未必对,但是能走。”
“那这寒门乃至贫民...”
“他们得先要活下去,当一个人从小就习惯了争夺,就明白若是不争便不可得的道理。
日后为圣也是他,为魔也是他。
这就是为何曹孟德屡屡说出唯才是举,好才不好德,可却一直没有真正发出这种官方之书。
因为他也在担心啊,你要知道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冲杀出来的人,其才学可谓是惊才艳艳。
这种人若是为善那是圣人,可这种人若是为了自己的仕途铁了心的往上走...
那对于这天下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那难不成这天下人就没有寒门和贫民之家的半点活路了?”
“你以为世家是怎么出来的?陈太丘一代贫苦,两代落寞,到了第三代陈群这里,这才算是刚刚有了些许起色。
三代人的惊才艳艳,三代人的相互扶持,数十年的奋勇努力,才能换来陈家一个再次崛起的机会。
陈家尚且如此,这你我这种天赋普通之人,又将如何?
你总看到这世家传承百年,乃至数百年上千年之久。
可这百年传承,又哪里是一撮而就。
那是一代又一代的族中长者,一路小心扶持,一路心惊胆颤走出来的。
现在那些寒门乃至贫民,甚至是你我走的,就是他们曾经走过的路。
你以为那些世家豪族的先祖们就多么赶紧不成,莫要妄图一代人走完数代人的路。
如今这个世道,对于我等这些有本事的人来说,或许是一条捷径。
但这天下终将走向平静,若是你不能明白这个道理,你乃至你的子孙,一辈子也就是个普通之家罢了。”
这些话说完之后,一旁的郝萌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另一边的魏种,却是突然勒住了自己的战马停了下来。
“小先生,当真是这么想?”
“看来魏种先生心有所感?”
“老夫...老夫...哎~”一声叹息,道尽了这世间无奈。
第一百一十章
魏种或许是在场之人中,唯一一个能够从刘宸的话语之中感受到某种心痛的人了。
因为他也曾经和刘宸一样,有着某种同样的人生,也知道如今的日子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没想到小先生年纪轻轻,竟然对这人心之事如此了解,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能够教导出来小先生这般人物。”
“什么人物....”刘宸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猛然笑了起来,“若是让那个老头子知道了魏种先生如此夸奖他,恐怕会高兴的从坟里蹦出来的。”
“原来...令师已经故去了....”
“嗯,去世了。”刘宸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悲伤的情绪,“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心如死灰的状态了。
那时候他把命悬一线的我救了回去,然后给了我一口饭吃,也给了我书读。
当然,作为报答...我亲手葬了他。”
“看得出来,刘宸先生对先师很是尊敬。”
“嗯...”刘宸微微点头,“他是一个恶人,但对我有大恩。”
“先师是...”
“原徐州东海郡昌虑县县令...”
“昌虑县县令?”魏种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猛地一愣,“某家怎么记得那位昌虑县的...”
“没错,家师就是东海郡的商贾之一,当年靠着买菜当上那昌虑县县令的。
而且也是...也是出了名的贪赃枉法之辈。
在位期间,这昌虑县可谓是民不聊生,他也算得上是敛财无数。
卸任之后差点被百姓活活打死,府宅被人趁乱放了一把火点燃,双亲葬身火场,其子也在暴乱之中践踏而亡,妻子受不了这打击直接疯癫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事情,家师才彻底变得心如死灰。
救下来小子的时候,也是说看小子感觉可怜,想要给下面的子嗣亲人积一积阴德。”
魏种听到这些话语之后也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虽然做事有些功利,有些不择手段,但仍然是很有底线的。
对于这种买官出身的人本就看不起,而买官之后在乡里为非作歹,那就更加接受不了了。
若非是为了日后在刘宸麾下更加的轻松几分,他现在骂人的心思恐怕都已经有了。
“小先生这还真是....先师...哎...”魏种连续换了好几种语气,只可惜最后还是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话来,一声叹息也算是给了死者最大的颜面了。
至于刘宸对于这种反应可以算得上是早有领悟,也知道自家老师当年的名声真心不咋地。
“魏种先生不必留有情面,家师当年还在世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说过,他这一生罪孽深重,合该受此磨难。
在德行之上,便是小子不能有辱师门,却也不会枉顾事实。
家师乃是商贾出身,教导小子的学问也颇多繁杂。
但说到底,他只是告诉了小子一个道理罢了。”
“哦?”
“家师告诉小子,这人宁可慢十步,不可抢一毫,有时候慢下来并非是一件坏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宸似乎也想到了那匆匆半年的教导时光,那个时候他和自己的那位恩师也算是颇有几分孽缘了。
两个本该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怜人,愣是相互救扶着活了下来,甚至因为对方再一次有了存活下去的勇气。
“其实当年家师也是一个满怀抱负的有识之士,他不敢说自己的心有多么大。
但当年他也曾想要治理一方,为百姓谋划些许好处。
当然,他也同样想要名留青史的。”
“噗嗤~”魏种知道自己不该笑,但是如今他真的是忍不住了,“还请先生见谅...”
“魏兄不必如此,毕竟家师当年干出来的那些破事儿,也难免会让人耻笑...”
“是魏某无状,还请先生继续就是。”
“当初家师出身商贾之家,不过却也是从小学习诸多学问典籍,自以为自己有一身治世之能。
只不过他的出身实在是得不到任何的举荐,本以为这一生也只能将这一身本事放在商贾之事上的时候。
先帝终于传下命令,准许这天下人可以买官而入仕。
这价格虽然不菲,但是家师当初怎么也是有着不少的家财的,所以他很痛快的选择了前往洛阳,买下来一个县中之长的官职。”
“这后面的事情魏某是知道的,只不过按照先生刚刚所说的话,令师不是能够干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当然,当初听到恩师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子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毕竟在认识恩师之前,小子在徐州也是颇有几分人脉的,这对徐州的诸多人物也算是了解。
不过恩师却是告诉了小子另一件事,关于买官之事。”
“买官...”
“当年买官并非是我等看上去那么简单,曾经小子若非是年纪不够,也曾经一度想要去买一个官位出来。
因为这是在小子看来最好的晋升渠道。
甚至在小子的眼中,若是能够掐好时间的话,还可以成为最后一任买官。
那个时候好处极多...
只不过我的这种想法让家师给毁了一个干干净净,甚至告诉了小子,为什么最后所有买官而上的人,全部被无条件罢免。
甚至波及到了自己身后的家族。”
“先生想要说的,可是这买官并非是一锤子的买卖。”很明显魏种对于这些事情也是十分了解的,“当年的事情,魏某虽然年轻未曾亲身经历,却也是听别人说过几嘴。”
“的确,当年家师得到了那昌虑县县令之后,本想依靠自己的本事做些为国为民的好事,从而可以让自己也有些名望,为日后做些打算。
只不过他到了那昌虑县之后,却发现事情和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
这朝廷官员每年都需要有郡县乃至朝中的官员审核政绩,从而根据审核结果才能决定是继续担任还是平调,降职乃至升迁。
家师刚刚进入昌虑县还没有两个月的时间,东海郡就已经有人来了。
可以说得上是明目张胆告知家师,就是两个字,要钱!
而且还会一笔很大的数目...”
“听闻当年这种事情,在这天下也是常事。”
“是,当然是常事,而且这个钱要么从自己家里拿,要么从百姓手中拿...”刘宸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笑了,“当初家师还有些许天真,想要效仿那史书中的名臣。”
“噗嗤~”魏种第二次忍不住笑了起来,“令师的确是很天真...”
“是啊,史书上的名臣一旦外放,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县中乃至州郡之中的豪族给斩杀了。
然后将其家财拿到手中,然后便可以有了足够的钱帛去让地方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是我大汉的名臣必备手段了。
只不过时过境迁之下,这世家豪族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些任打任杀的家伙们了。
当年家师刚刚露出来些许手段,就被请到了县中的豪强家中,然后见到了那郡中来的督邮...”
“能够买官的,说到底就是没有底蕴的商贾或者是小人物罢了。
这些人和那些传承许久的地方世家是不能比的。
他们能够拿出来的,这些世家豪族可以成倍的拿出来,所以当初买官成风。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或者能动的了当地世家豪族。”
魏种已经能够猜到后面的故事了。
“督邮拿了昌虑县豪族上千金的好处,明着告诉了家师,若是他再敢动一些不该有的小手段。
那么州刺史和郡守府的桌案上就会出现家师贪赃和意图谋逆的证据。
一介商贾,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名声的卑鄙之人罢了。
这种人就算是冤枉的,又能够有几个人会在意他的想法?
所以,他动不了当地的豪族。
可是他的钱已经掏了,若是让他现在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官位,让自己一切都变成了虚无,他做不到!
所以...”
“所以令师就将自己的手,伸向了百姓之中,只有那些任人随意欺凌,让人肆意欺辱却没有办法反抗的百姓能够让他...回本!”
魏种的话说的很难听,或许是想到了自己曾经过得那些日子。
“是啊,相比较于动辄就能够联系到郡县州府之中大人物的世家豪族。
这些什么都没有的百姓,只要给他们随意安排个罪名,随意处置他们一下。
便可以让他们交出自己的家财,让他们卖田卖屋,甚至卖儿卖女!
对了,买家就是那昌虑县的世家豪强,这样便皆大欢喜了。
令师可以拿出来让自己继续当官的钱财,世家豪族得到足够的田垄和财富,当然还有卖给他们的家仆。
至于那些百姓...贱命一条的百姓又有谁会在乎!”
刘宸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那个人作恶多端,最后被罢免之后落了一个凄惨无比的下场也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他毕竟对自己有大恩,救自己性命,教自己学识,将差点就走上歧路的他给拉了回来。
所以,这天下人都可以痛骂他,唯独他这个当弟子的不可以。
“家师不是好人,但是家师却告诉了我一个道理。
黑暗不能挽救黑暗,能够拯救黑暗的唯有光芒,哪怕...这一抹光芒再如何渺小,如何虚妄....”
“这边是先生这般努力却不肯充当人主的原因么?”魏种看着身边的刘宸,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因为阁下的先生失败了...”
“对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的性格是个什么样子的。
三教九流,人情世故,谋划人心乃至栽赃陷害我都轻车熟路!
但是我心中唯独没有光,我做事情向来是不择手段的,为了成功我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天下也没有人能够让我扔不下,妻子,袍泽,朋友...
当然我也想要让天下百姓再也不用饥寒交迫,我也曾经想要让天下有才之人都物尽其用。
所以,很多人都曾经说过,我若是跟在曹孟德身边,或许可以成为他的另一名心腹之人。
只不过我同样也知道,他这条路是照样走不通的。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那个没人看好的家伙。
有人说他虚伪,有人说他伪善,有人说他心机深沉,有人说他糊涂。
但最起码,他对这天下百姓尚且心中还有光,哪怕这一抹光宛若海中漂泊的孤帆。
也如风中摇曳的残烛。
但他是这天下唯一的那个,对百姓还有微光的人。
我从始至终,都别无选择!”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宸带着魏种回到了野王,第一时间就做了两件事情。
其一,将自己手中所有关于河内郡的政务都交给了魏种,从治理民生,到开阔河道以及开荒耕种,最后到野王乃至各地的刑狱诉讼全都交了出去。
用刘宸的话来说,“这就是我对魏兄你的信任啊!无与伦比的信任!”
其二,书信许都,请刘备代为举荐,请朝廷任命魏种为河内郡太守。
魏种虽然背叛了曹孟德,但到现在为止,曹孟德并没有将魏种定义成为叛逆。
同时在此之前,他是曹孟德亲自举荐的孝廉之一,也是兖州牧府中的属官。
正如陈宫之前所说的那般,这刘宸手中可以充当河内郡守的人不多,但是如今有了魏种,就明显多了一个选择。
而这个选择正是刘宸想要的。
“河内郡守至关重要,魏种此人才华不俗,并且颇善内政。
最重要的是,他在河内乃可以算得上是毫无根基,与我等也没有任何的瓜葛。
这般人物,就算是当上了郡守也做不得什么大事,不会对先生有任何的威胁。”
回转军营之中,面对众人的疑惑,郝萌直接给出来了最标准的答案。
那同样刚回转军营的眭固知道了这河内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郡守,这自然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听到了郝萌的解释之后,他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现在你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立刻去先生的府邸,他有事情要问你!”
“....是末将做错什么?”
“那倒不是,先生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应该和你这一次的巡视有关系,你莫要多想就是了。”
眭固听到了郝萌的这些话语之后,也算是微微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末将先行告辞!”
“速去速去...”
“诺!”
野王府邸之中,如今这局面已经是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当初刘宸面前堆积如山的那些案牍和竹简都已经不在了,换上的是上好的酒菜,还有精美的小吃。
看得出来,此时的刘宸那日子是相当的滋润。
“先生,如今我河内的日子可是不好过的,先生若是日日都要有这般待遇,那咱们这河内郡的税赋可是交不上去的。”
此时在府邸之中的另一个人,新任的河内太守魏种正在面对着那堆积如山的竹简布帛发愁。
当然,这些竹简案牍不至于让他发愁,但是他旁边的这个什么都要最好的先生是真的很让他发愁的。
“魏兄....不对,魏府君还请见谅,小子没有别的毛病,不好美色不喜赌博,不爱文事也不尚勇武。
唯一的一个毛病就是喜欢这口腹之欲。
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吃着当地最精致的佳肴,喝着当地最好的果酒。
除此之外,小子可是别无所求的。”
“....先生这爱好很不错,只不过如今这局面...”
“放心,我有本事将这钱帛吃下去,就有本事将钱帛赚回来。”刘宸轻笑一声,看着已经到了门口的眭固,那笑容就更加的灿烂了。
“白兔回来了?速速进来!”
听到刘宸的话语之后,那门口准备通禀的眭固也算是松下来了一口气,这语气总不至于是怪罪的...
“末将眭固巡视回归,拜见先生!”
“这一次巡视河内诸多郡县,可有什么特殊的消息?”
“回先生,并未发现有和特殊之处。”眭固淡然回复,“高顺将军已经传回消息,朱灵数次进攻不利之后,因粮草不济已经暂时撤军回到兖州之地。
留下驻守武德的偏将挡不住陷阵营的进攻,已经撤离武德,高顺将军顺势进攻彻底收复河内郡南部边境之地。
武德,怀县,刑丘,河雍等地县中之长已经派人去告知高顺将军,希望我等可以派出兵马驻守县中,以保其当地百姓安危,不被山匪乱军袭扰。”
眭固说完之后,一旁的魏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恭喜先生,河内南部平靖,愿意跟随先生,这河内郡也就安稳了一半。”
“传令下去,告诉高顺将军,我许他自行募兵,同时一应粮草辎重由河内郡守魏种负责。”
“诺!”
“还有,魏府君也安排一下,我等需要些合适的人手,这巡视四方的督邮,还有郡守府的各个属官。
诸多人员都需要魏府君操持一下了。”
“先生放心,之前某家已经借用先生之名给了那玄德公去信了。”
“这事儿你找他?”
“找玄德公没有意义,但是玄德公麾下有一人名唤孙乾,当年乃是郑公膝下之徒。
郑玄公那是当世大儒,如今又被陛下以公车征辟为大司农。
当年膝下高徒不下数千,其中佼佼者是看不上我等的,但是却也有不少中人之姿的家伙,或许可以为我等所用。
如今河内郡正是用人之际,郑玄公又初入许昌。
有这层关系若是还不能好好用一用,那真成了笑话。”
“嗯...”刘宸听闻这话之后不由的点了点头,“日后阿平若是回来了,你也可以让阿平给他的先生写一封信,看看能不能弄些他的师兄们过来。”
“阿平...可是先生的那个亲若兄弟的关平?”
“正是,他是三君之一陈公的高徒...”
“那还是算了,颍川那些人眼比天高,恐怕是看不上咱们。”
“....”
刘宸脸色一僵然后将自己的脑袋看向了一旁,继续看着眭固说道。
“南边既然平静了,那北边呢?
袁尚那个家伙还在淇水河畔呆着呢?”
“正是如此!”眭固再次躬身,“末将不敢渡过淇水,不过在对岸看去,这大营之中炊烟升起足有大大小小上千起。
时不时还有阵阵嘈杂喧闹,那擂鼓之声也时常传来。
而且从那巡营士卒来看,这大营中恐怕兵马众多....”
“这些都是你在淇水对岸看出来的?”
“当然!”
“巡营士卒未曾发现你?”
“发现了,但是却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巡视营防...”
“那斥候呢?”
“这...”眭固猛然一愣,“斥候倒是未曾发现,毕竟他们驻扎在淇水河畔,这斥候总不能弃马行舟而打探消息吧。
不过那巡营的士卒粗略算去,足有上千人之多,而且近乎于日夜不停。
袁尚大营占地极多,从诸多布置来看,足有数万大军在营中。
这,,,可是末将探查的有什么问题?”
“没有,你且下去吧。”刘宸沉吟些许之后,并没有再多做什么询问,“你且先回营休息,稍后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些许吃喝。
你和那些跟着你的兄弟们分一分,今日破例许你们喝酒。
不过莫要耽误了正事!”
“末将多谢先生!”
“还有,日后这巡查之事就交给魏府君了,你去找郝萌将军一趟。
最近他招募了不少兵马,你去挑选一番补充进去,许你千人,好生训练!”
“末将多谢先生...”
“去吧!”
“诺!”
等到眭固离开厅堂之后,魏种也将自己手中之笔放下,看向了刘宸露出来了笑容。
“看来先生手腕的确是相当不错,那眭固本就是河内大将,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
善待眭固,便可收拢河内兵马之心,同时这般赏赐看重,也让众人看出来了先生的手段和恩赐。
有郝萌将军压制,日后就算是他再有什么想法,那能够闹出来的动静儿也就不大了。”
“他当年毕竟想要投靠袁绍,这件事情不得不防。”
看着刘宸直接大大方方将这个想法承认了下来,魏种也是微微点头。
“先生倒是个真小人。”
“真小人么?我反倒是觉得自己更像是个伪君子,还是个有几分手段的伪君子。”
“哈哈...不管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都不妨碍先生的手段,不过某家不明白的是,先生为何对那淇水河畔的袁尚这般看重。
难不成是担心袁尚会突袭野王?”
“袁尚突袭野王?”刘宸直接冷笑了起来,“若是之前我还真有几分担心,不过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那家伙恐怕心压根就不在我河内之地!”
“何以见得?”
“偌大的大营就这么放在淇水河畔,他是真不担心我一铲子掘开了淇水上游?
这马上就要进入梅雨之计了,而且黄河多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他将自己的大营放在了淇水河畔的时候我就有过怀疑,就算是这个家伙乃是贵公子一个不明白兵法。
他身边可是有着数不清的将领谋士。
之前派出来这么一个二百五...一个白痴一样的阴夔就已经很诡异了,这还在危险之地安营扎寨。
难不成袁本初如今已经荒唐到连自家儿子的身边都放上一群废物了不成?”
魏种如今也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所有动作,面色变得沉重了起来。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阴夔或许真是那么一个性子,但是袁尚和他身边的人却也不是无能之辈。
这群人演得有些过了。”
“演的...那他们的目的是野王?”
“不是河内野王,这么大的阵仗可不会仅仅因为一个河内,咱们还不配袁家三公子亲自动手。
他们的目标,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困扰袁本初许久的黑山张燕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山贼统领张燕不但实力雄浑,最重要的是在朝廷那里,他同样对袁绍有很大的威胁。
加上这个家伙向来滑不留手,等闲之人破不了他,有偌大的兵马,宁可在山里打兔子,也不肯将兵马带出来占据一方。
这是摆明了不打算争霸天下,就想要自保以恶心袁绍的架势。
所以袁本初恨他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之前还没想明白他袁尚公子闲得没事不在邺城守卫冀州,为何来我这小小的河内耀武扬威。
不过前段时间正好知道了,公孙续求助张燕,率五千铁骑先行一步,张燕亲自统率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攻打冀州。
这邯郸一路,与毛城邺地一路已经是没戏了。
反倒是那个有勇无谋的张晟张白骑,如今一路横冲直撞,都要打到牧野了。
再想想如今还在河内连个屁都没有放出来的袁尚公子。
若是再猜不出来他的目的,那我也就别想着什么河内立足了。”
刘宸的话也算是让魏种彻底明白了过来,刚刚接手河内事务的魏种虽然才华斐然,但却也做不到什么未卜先知。
听到了刘宸的解释之后,魏种也就能够顺势推算出来刘宸接下来想要干什么了。
“到现在为止,先生明知道袁尚有所问题,可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恐怕也是想要在这乱局之中横插一手吧。”
“河内虽然不错,但若是我等想要进一步的崛起,那就不能仅仅是只要一个河内之地。
必要的还是,必须抢下另一处要害之地才可以!”
“四战之地,河东!”
“正是,魏府君的眼力的确不凡,河东郡才是我等能否立足并且崛起的关键之地。”
魏种听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唏嘘起来,那啧啧称奇的声音着实有些带感。
“魏某当年在曹孟德麾下也算是见识到不少有才之人,这天下之势也着实是听说了很多。
有占据中原腹地以人才取胜的,有占据河北沃土以地利取胜的。
也有占据西南一隅足以偏安的。
还有选择荆扬之地的。
这想法有很多,在这种时候像先生一下选择一个四战之地,还真是胆大的很。”
“四战之地也被称之为死战之地,四面楚歌可谓是真正的绝境。
但这种地方也是很看重时机的。
袁本初和袁公路之间的斗争已经结束了,袁公路输的干干净净,三处战场那是一个都没能胜出。
如今这天下正式进入袁曹争锋的时代了。
而我要选择的路,其实就是复刻当年曹孟德选择的路。”
“复刻曹孟德?”
“当年曹孟德选择兖州除了无奈之外,又何尝不是四战之地,东边的徐州,北方的冀州,还有南部的豫州。
除了袁本初和他算是半个盟友之外,徐州的陶谦,豫州的袁术哪个又不是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可在这种局面之下,他先战兖州,再入豫州,最后火并徐州,眼看着要拿下扬州门户。
这也算是正式将中原腹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当初在四战之地中,他是如何成功的?
无非就是一拉一打,联合袁本初以安定后方,同时和陶谦袁术两人死战到底。
最终虽然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不过最终还是胜了。”
“呃...”魏种看着颇有几分气魄的刘宸,实在是没忍住打击了他一下,“并非是某家多嘴,先生虽然才华不错,而且某家如今也背离了司空曹公。
但是....恐怕先生是不能和曹公相比的!”
“嗯....这么直白么?”
“曹公一生虽有家族帮助,但也是历经坎坷,他这一生也当真算得上是精彩至极了。
才华,能力,雄心,气魄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甚至就连...当初某家第一次见到曹公的时候,就被他那一副英雄气所折服。
说出来先生恐怕是不信的,某家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见过曹公本人。
模样并不英俊,身材也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比之一般人还略微差一些。
可是他那一举一动,那言谈举止,都仿佛可以动人心魄一般。
某家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能将称之为英雄气,也是让我等忍不住心中折服的一种感觉。”
听到魏种这般话语之后,刘宸这心中还真的是有些许的不舒服。
不过他却是并没有半点怀疑的意思,因为这种类似的感觉,他在刘备的身上也感受过。
那个时候,他的感觉是...柔和...仿佛润物细无声一般地走入自己的心中。
“曹公英雄,这一点小子从来没有怀疑。”
“这天下并非所有人都有这种本事的,那是尸山血海里长出来的气质,那是饱经风霜之后练出来的本事。
说实话,先生虽然有本事,也有胆略。
但未曾经历过曹公那种经历,没有曹公的那种过往,也没有曹公的这一切,你是做不到曹公的那样子的。”
“.....”刘宸在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有些崩溃了,“先生今日就是专门负责打击小子的不成?”
“那倒不是,只不过想要提醒一下先生,你的计划虽好,但若是一个不慎恐怕会出现大问题。
某家既然上了先生的这条船,总不能天天想着这艘船怎么沉下去吧。
该提醒的事情,还是要提醒一番的。”
“那小子倒是多谢魏府君了。”
“无妨!”魏种轻笑一声,“那先生继续,后面有什么计划,某家洗耳恭听!”
“我....”刘宸的嘴巴开开合合,最后直接尴尬一笑,“没有了!”
“哈哈...如此某家就要继续处理公务了。”
魏种说完之后,还抬了抬手中的笔杆子,仿佛在告诉刘宸,让他赶紧闭嘴。
牧野城下,黑衫军大将张晟已经露出来了笑容,因为这座重镇即将被他攻破。
“报,牧野守将周桐已被我军将士斩杀,北城城墙已被攻占。”
“报,王冲校尉已经上城了。”
“报,我军已经攻到城门之外了,不过牧野北城城门被堵塞了,尚且需要些许时间...”
“报....”
一道道的消息传了回来,张晟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灿烂了。
就在数日之前,他成功地拿下了冀州重镇朝歌,然后劫掠到了大批的辎重粮秣,然后立刻顺势南下开始进攻牧野。
如今牧野同样已经是唾手可得,一旦攻破了牧野,不但能够兵临河内,将那袁绍的第三子袁尚堵在淇水河畔。
甚至还可以选择绕过邺城战场,直接进入平丘或者延津等地,这样便可以直接攻入冀州的真正腹地。
数万大军进入了冀州平原,那他袁本初算是彻底完了,就算是回军也晚了!
这种盖世奇功,完全可以让他张晟名留青史。
“传令下去,众将士不要松懈,进攻,进攻!”
“攻破牧野,准你们屠城三日!”
“快,后军也压上去,快!”
在张晟的指挥和怂恿之下,进攻牧野的黑衫军更加的疯狂,仅仅半个时辰之后,黑山军终于攻破了牧野城门,然后大军冲杀进去。
一时间,牧野城中哀嚎遍野。
而此时,就在那黑山大将张晟准备也进入城池的时候,一骑飞马前来,斥候高声大喊。
“报!将军且慢!”
“河内使者而来,说是有要事求见将军!”
斥候的话让那准备进城的张晟直接勒住了胯下的战马,眉头皱起不知道这是何意。
“来的是谁?”
“说是河内郡守刘宸麾下的一名小将...叫做...叫做...对,叫做苏由!”
“苏由?为何没有听过?哪个知道苏由是谁?”张晟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之后直接一愣,然后左右环顾一圈之后发现全都是一副无奈摇头的模样。
最后还是有聪明的麾下给了他一个理由。
“将军,这不是我等孤陋寡闻,早就听闻那河内的家伙不过就是一群丧家之犬,好不容易才逃到了河内。
这种人物,我等哪里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所以,我等不认识才是正常....”
“嗯..你说的有道理!”张晟表示同意,然后再次看向了那斥候,“那什么河内来的使者,他有什么事情要见本将军?
难道他不知道本将军如今正在大战么?”
“回将军,那使者说他有要紧事要告知将军,我等看他说的急切,也不敢耽误,特来禀报将军此事....”
“要紧事...”张晟眉头继续皱了起来,一旁的副将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如今河内正在和袁尚交战,他们前来要么就是为了求援,要么...”
“你是说袁尚有可能会前来?”张晟虽然有些有勇无谋,但不仅是傻子,在出兵之前就被张燕叮嘱过要小心袁尚。
不过他都攻破牧野了,那袁尚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所以他的心自然也就放了下来。
此时听到了提醒之后,也是微微点头。
“将那什么苏由给我找来,本将军看一看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
“诺!”
很快,一名身穿简陋甲胄的汉子就出现在了张晟的面前。
那苏由见到张晟之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直接就告诉了他自己此行的目的。
“阁下可是张晟将军,我家太守让某家前来就是要告诉将军,那袁尚已经被我等拼死拖住。
还请将军现在立刻前去河内,一定要和我等前后夹击,共破此贼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苏由的话又快又急,一副河内郡已经要坚持不住的模样,不断地请求张晟带着兵马立刻前去救援河内。
甚至开出来了许多条件。
“我家太守说了,他早就仰慕张燕统领许久,知道朝廷曾经让张杨将军统率黄河南北诸事。
如今他愿意率河内郡投效黑山,所以才愿意拼死和那袁尚一战,拖住袁尚。
只要将军此时进入河内,与我等前后夹击,定然能够大破袁尚。
到时候冀州南部便是我等囊中之物了!”
苏由的这些话说得在场黑山将领都是胸膛起伏不断,一个个互相对视一眼,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将军,这是个好机会...”有副将已经忍不住跟着劝说了起来,“那袁尚乃是袁绍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只要我等将那袁尚杀了,便可以扬名天下了...”
“是啊将军,听说统领都被挡在了毛城之外不得寸进,那杨大眼如今更是连邯郸的城门都没有摸到。
若是我等在这里再立大功,便是在黑山军中,咱们也是一飞冲天啊!”
一名名将校走上前来,对着张晟不断地劝说,想要让他答应苏由的建议。
只不过这些话并没有让张晟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还让他冷笑了起来,只不过这冷笑在脸上仅仅是一闪而过。
“苏将军,烦请你现在立刻回军,告诉你们那什么太守,就说我张晟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只不过如今我大军连番征战,又是刚刚攻破了牧野,继续修整,否则本将也害怕被那袁尚抓住了机会,到时候反倒是不美。
你告诉那刘宸,让他多坚持上一段时间,我等修整完毕之后,立刻就前去河内与尔等汇合一处夹击袁尚!”
听到了张晟的话语之后,苏由脸上忍不住的露出来了一抹兴奋,赶紧朝着那张晟连连行礼道谢,然后快马加鞭地跑了回去。
而等到那苏由远去之后,张晟也立刻下达了命令。
“告诉兄弟们,事情有变,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好好放松一下了,明日一早大军继续开拔!”
“诺!”
“将军!”副将白雀此时也再次来到张晟身边轻声问道,“那我等要不要先行准备粮秣辎重等诸多车队,到时候明日开拔前往河内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河内?”此时那张晟却是直接一声冷笑怪叫,“本将什么时候说要去河内了?”
“不去河内?”此时刚刚准备离开的众将也愣在了原地,“刚刚不是和那苏由...”
“那刘宸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让本将去帮他?
他想要拖住袁尚那就让他去,和我等有什么关系!”
“那将军,我等明日开拔去哪里?”
“绕过邺城,给我继续深入冀州,本将这一次要打下整个冀州,断了那袁本初的后路。
这才是青史留名!
至于袁尚...既然有这么一个傻子自作聪明的想要为我等解决这个后顾之忧,那我等自然也不会忘记他的。
明年的今天,我会好好祭奠一下他的!”
“.....”众人都被张晟的这套说辞给惊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
“末将领命!”
看着离开的众将,还有听到那牧野的惨叫之声,张晟的嘴角也慢慢咧开了一道笑容,“老子还真是一个名将胚子....”
只不过这些话,他也就是说给自己听一听罢了。
而那离开的苏由也并没有回转什么河内,而是在朝歌城南面数十里的地方停下自己的脚步。
此地,同样有一支沉默的大军在驻扎。
为首之人,年纪轻轻却身穿华丽甲胄,胯下战马看得出相当神骏,手中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刃,腰间却是别着一把镶着珠石宝玉的佩剑。
可这一身的华贵披挂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之后却又显露不出什么富贵豪华。
因为这一身行头的主人,就是一个充满了雍容华贵之气的年轻人。
当然,此时正在等待着苏由的自然不会是那个长得和暴发户野猴子一样的刘宸,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狗屁河内太守。
如今等待苏由的正是督冀青幽并四州的河北之主袁绍....的第三子袁尚。
而苏由,则是他最新得到的一名大将,颇有几分勇武,也颇受袁尚喜爱。
“公子,苏由回来了。”一声通禀,紧跟着那风尘仆仆的将军苏由就出现在了这名年轻人的面前,直接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末将苏由,拜见公子!”
“苏将军一路辛苦,快快请起!”那一身富贵的年轻人也是直接一个翻身下马,然后三两步走到了苏由的面前,不顾他一身的尘土污秽,将他搀扶了起来。
“末将身上污浊,不敢污了公子...”
“你这一身污浊都是为了我袁家大业,再说这个岂不是我袁显甫不通情理?
将军莫要再说这些让我袁某人伤心的话。”
“公子...”
“无需多言,你且告诉我,那张晟是什么反应!”
“回公子,那张晟已经答应...”
“说原话!”
“他说让末将立刻回来,告诉那河内太后,他张晟定然不会让我等失望....”
听到苏由说完之后,袁尚立刻回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一个正在低头摆弄一把小巧弓弩的中年人。
“元图先生,对此你怎么看?”
听到了袁尚的呼唤,那个正在摆弄精巧弩弓的中年人微微抬头一笑。
“张晟不会去河内的,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实诚人,他此时知道了河内的兵马替他拖住了咱们。
所以一定会放弃河内,转而绕过邺城直接攻打冀州腹地。”
“元图先生何以见得,若是进攻我等的话...前后夹击胜算很大...”
“但是得不偿失,区区一个河内郡满足不了他张晟的贪念,他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所以如今有人帮助他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他当然要选择继续进攻了。
更重要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也不敢保证若是进攻河内,能否真的打赢我等这些兵马。
所以,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绕过邺城,直接强攻更加空虚的冀州腹地。”
“元图先生说的在理。”袁尚轻笑一声,不过还是有些许的担心,“可若是那张晟稍微有些大局观,就知道进入河内的好处....”
“大局观?黑山军上下哪个有大局观?
他们最大的大局就是窝在那山沟沟里老老实实当一个山贼,自保苟活下去!”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袁尚也是轻笑了一声,忍不住默默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这个家伙若是真有这个心思,恐怕也不至于如此。”
说完之后,袁尚便直接抽出来了腰间的长剑,朝着大军一声怒喝。
“众将士,随我...”
“公子!”元图先生再次打断了袁尚的话语,“那家伙不会现在就出手的,再等等!”
“对对对...”此时苏由也连连点头,“那张晟也说了,他要在牧野暂时修整一下,然后才会继续出兵。
我等是不是...”
“咳咳...”袁尚一阵咳嗽,然后瞪了素有一眼,“那我等暂时修整...”
“不!”元图先生直接摇了摇头,“张晟虽然不会去河内,但是不代表他会一丁点心思都没有。
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大军往河内移军三十里,将这里的痕迹清理干净。
然后做出交战之状!
那张晟在离开之前,一定会安排斥候前来打探消息,确定我等真的被人拖住了。”
“元图先生是不是有些多虑了,那张晟可是出了名的有勇无谋...”
“有勇无谋不是傻子,再说了黑山贼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也不是等闲之辈。
张晟此人虽然莽撞了些,但也是军中宿将,该懂的道理他也是不会差的。”
听到了这些话语之后,袁尚也是微微点头认可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边听从元图先生的吩咐!”袁尚这么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让在场的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就连那位元图先生也是微微颔首。
“三公子虽然年轻,却有仁主之像,甚好...”
袁尚按照元图先生的吩咐撤军,演戏等等等等....
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甚至可以说演得恰到好处,“混乱惨烈”的战场,正好让张晟的斥候看了一个情真意切。
兵马调动之间,更是让张晟派出来打探消息的斥候看了一个真真切切。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那斥候也赶紧快马离开,朝着牧野而去,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家的将军。
只不过,就在他离开之后,在他之前待过的位置,也同样出现了几名斥候。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来了一个冷笑。
“告诉三公子,那鱼儿已经上钩了。”
“诺!”
一日之后,张晟大军撤离了那座已经被彻底毁掉的城池牧野城,然后大军直接朝着延津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同样修整完毕的袁尚大军也在袁尚的指挥下,朝着同样的方向行进。
“吕翔,你先带兵去收复牧野,断了那张晟的后路!”
“诺!”
“吕旷,你带兵先行,不过不要前进太快!”
“诺!”
“苏由,你现在立刻飞马抄近路前去延津,告诉延津附近的守将小心防御。
这一次我等要在延津彻底覆灭那黑山贼寇张白骑!”
“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延津城外百余里,张晟轻轻敲打着自己胯下的雪白战马,感受着那战马的躁动,仿佛就感受到了自己那颗激动跳跃的心一般。
“众将士听令!”
“诺!”
一声大喝,已经连战连捷的黑山军顿时发出来了一阵响亮的咆哮,接连的胜利让他们的士气高涨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
让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也可能会失败这件事情。
“前方乃是敌军,攻杀过去!”
“哈!”
又是一声怒吼,所有黑山军士卒仿佛饿狼见到了肥美的羔羊一般朝着延津重镇扑杀了过去。
作为袁曹两方的边界之一,此时的延津城虽然在曹孟德的手中,但是袁本初同样在延津百里之处布置了一道道防线,以防止曹孟德的兵马出现什么动静儿。
只不过,如今曹孟德麾下的兵马没有从延津出来,但是他们的背后却是出现了无数的敌人。
“背后袭杀,这袁军定然挡不住将军麾下的兵马,末将在此提前恭祝将军再获大胜!”
副将白雀已经开始奉承起来,在他看来,延津驻守的将校定然是想不到此时还会有兵马从他们的背后出现。
这一次近乎于偷袭一样的攻击定然能够一击败敌!
但...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报~”一名斥候从战场上撤离了下来,“将军,我等偷袭未曾得手...”
“未能得手?”张晟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不由愣在了当场,“怎么可能未曾得手?我等一路上可是相当小心,未曾被他们发现...”
“是巡营士卒,有人发现了我等的踪迹,虽然我等攻破了他们的后应,但是在中军之处却被挡住了...”
“被巡营士卒发现了...”张晟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也是连呼晦气,“这延津守将到底是个什么人?
为何还会在后军设置巡卫!”
“延津此地的守将应该是袁绍麾下的大将韩猛韩莒子...”
“不可能是韩猛那个莽夫?他竟然还会安排后军巡营?滑稽!”
张晟此时都要忍不住骂街了,既然他敢来绕道攻打冀州腹地,就不会对这里一无所知的冲杀过来。
各地守将他早就已经摸透了,按照他知道的延津的确是韩猛,可他们和韩猛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家伙就是出了名的莽夫,进攻起来不要命,打法也相当的彪悍,若是和其对战的话,很容易被他攻破。
但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莽撞轻敌,这是个只会进攻,几乎从来不懂防守的家伙。
袁绍将他放在延津,或多或少有一种想要找机会夺下延津进入关中的意思。
若非是如此,本将怎么会来延津偷袭?”
张晟忍不住破口大骂,觉得定然是那斥候探子出现了什么意外。
众多副将面面相觑,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只能低头等待命令。
连番破口大骂的张晟终于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发泄了一部分,然后看着那斥候,再次说道。
“传令王冲,告诉他,就算是那韩猛有所防备又能如何?
那家伙不过就是一个莽夫罢了,给我冲过去,我等士气正盛,何须怕他!”
“诺!”斥候一声应诺之后立刻将这个命令传到了前方的王冲耳中,紧跟着那战事再次狂暴了几分。
就在张晟这里刚刚陷入僵持之后,袁尚的兵马也开始慢慢的聚集了过来。
斥候也快速地将前方的战报传了回来,告诉袁尚那延津守将没有让他们失望。
“元图先生,果然不出先生所料,那张晟想要偷袭延津,却被韩猛将军挡住,只不过韩猛此人向来以锐而轻敌著称。
韩将军善攻不善守,若是久守恐怕会有失...”
“放心吧!”元图先生对于这件事情反倒是没有丁点担心的样子,“韩猛轻敌是真,但只要我等提醒之后,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有所防备。
另外,此人善攻不善守,那也得看看对手是谁。
若是曹孟德带着麾下精锐亲至他尚且有些危险,若是张燕带着黑山精锐,他也可能会有危险。
但区区一个张晟,他打了两场胜仗,就以为自己是当年的江东猛虎孙文台了?
就凭他手中的乌合之众,能够有如此本事全凭之前我等故意让他连战连捷,攻破了朝歌和牧野两地。
若非如此,他比那邯郸城下的杨凤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猛此人作战勇猛,正好可以借用延津的防线好好和那黑山贼战上一场。
打压一下那张晟的士气。”
听到了元图先生的话语之后,袁尚也是微微点头,不过还是有些许的担心。
“若是那延津守将刘延趁势出击...”
“公子可知道为何曹孟德要派刘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驻守延津重地?”
“这...”袁尚对此有些哑然,“恐怕也是因为他曹孟德麾下没有其他人手了...”
“那公子就太小看曹孟德了。”元图先生轻笑一声,“曹孟德虽然不如主公,但这些年可是有不少的长进,麾下也是人才济济。
不说其他人,便是他曹家和夏侯家的那些宗亲将领们也不是等闲之辈。
延津关可是渡河北上的重要之地,当初曹孟德夺下关中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延津。
若是曹孟德真的想,大可以将曹仁或者曹洪两人中的一个放在延津,以确保延津不会丢失。
但是他却选择了没什么名气,同样也没甚本事的刘延。
说到底,他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完全就是因为曹孟德也不想让主公有太大的压力。
刘延虽然要名声没名声,要能力没能力,但是他好在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该干什么,所以不该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有这么个人在延津,主公才不会时时刻刻担心后方会出现问题。”
元图先生说完之后,再次看向了袁尚。
“所以三公子现在还觉得,那延津的刘延还会是我等的问题么?”
“若是如此...那倒是某家多虑了。”
袁尚闻言立刻笑了起来,这一笑仿佛春风化暖,一丁点不满的情绪都没有出现,仿佛刚刚完全没有被教训过一般。
甚至对身边这个刚刚训斥了自己的元图先生,更加的尊敬了几分。
“公子,吕旷将军让小人请令,何时进攻?”
袁尚听闻之后先是看向了一旁的元图先生,然后发现他并未有过多动作之后,便直接下令说道。
“那就入夜...”
“咳咳咳...咳咳..”突然出现的一阵咳嗽打断了袁尚的话语,“老夫昨日黄昏不幸感染了些许风寒,实在是愧对公子..”
“先生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袁尚赶紧安抚了一句,然后才继续下达自己的命令。
“传令吕旷,暂且大军修整,注意莫要让张晟的斥候发现了踪迹。
我等会在黄昏时分动手。
黄昏...正好是阴阳交替,那张晟如今气势正盛,不过也不会在这里打夜战。
所以黄昏时分会是他坚持的最后时间。
等到他们开始撤兵的时候,我等便可以顺势出击,然后前后夹击彻底覆灭这一支黑山兵马...”
袁尚得到了元图先生的提醒之后,不但第一时间改了口,更是果断的给出来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等到那斥候离开之后,袁尚才微微朝着元图先生一个躬身。
“小子多谢先生提醒,若非先生,小子恐怕就要出丑了。”
“三公子不可如此说,你乃此军主将,自然是要为军中负责,这军中一切将令安排都要出自公子之口才是。
至于老夫,主公让老夫在公子身边当个谋士,就是为了必要之时提醒公子一番。
这也是老夫的作用。
公子无需多说。”
“那尚,再次多谢先生,日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公子言重...”
两人的寒暄并未让其他任何多余的人听到,而两人的默契也在这一战中快速地提升了起来。
袁尚找到了自己的底气,而这位元图先生则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战事不断进行,张晟麾下的黑山军数次增派却仍然无法打开局面,那韩猛亲自冲杀战场。
袁军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慌之后,在韩猛的带领之下不断反向冲杀,稳定了军心局势的同时,甚至不断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连续大半天的厮杀,黑山军的士气和体力都已经开始回落了,可张晟看着那嘈杂的战场就是不肯发出退兵的命令。
知道日头西沉,在副将白雀等人的提醒之下,他才不得不下令鸣金收兵。
清脆的铜锣声音响彻了这一方战场,黑山军在各个将校的带领下缓缓后撤,想要用且战且退的办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只不过他们想不到那袁军大将韩猛见状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趁着此时的天空还有些许光亮,再次带着兵马直接强行冲杀出去。
似乎是险要直接一举收回那之前丢失的后军大营。
在这种焦灼之中,日头也来越沉,天空也变得黯淡乃至漆黑了起来。
双方不断焦灼,黑山军完全脱身不得,被逼无奈之下,张晟只能带着剩下的兵马也冲杀过去,想要靠着这些人直接帮助自己的兵马断后。
将那韩猛再次挡了回去。
他的想法很好,可就是他的这个做法让袁尚差点笑出声来。
“张晟自己找死,众将士随我杀敌!”
一声大吼,黄昏日下,大批袁军直接从黑山军的背后出现,一匹匹飞驰的骏马带着一名名勇武的士卒直接冲进了那敌阵之中。
“众将士,杀敌!”
“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建安四年,公孙瓒被困易京,求路无门,无奈只能向黑山军大统领张燕求兵。
长子公孙续突出重围求援成功,亲率五千铁骑先行一步。
另一边黑山军大统领张燕亲率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攻打冀州。
只可惜这三路大军却是有两路都不顺利。
杨凤带兵攻打邯郸却久攻不下,最后干脆在邯郸城下和淳于琼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诡异僵持。
张燕也亲率兵马攻打邺城,结果在毛城就被袁绍麾下大将之一的许楷给拖住了。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燕这家伙纯纯的是在给毛城制造压力,压根就没有好好攻打毛城。
否则就算是斩不了那许楷,也不会在毛城攻打了数日之后,愣是连三百人都没死伤的了。
在这两路都折戟之后,最后一路偏师反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黑山军大将张晟亲率叁万大军一路攻伐,先破朝歌,再过牧野,如今更是绕过了邺城防线,直接绕到了邺城腹地开始了对冀州的猛攻。
本来是振奋人心的好事,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出现了急转直下的情况。
张晟信心百倍地攻打延津,但面对韩猛的时候却未能一击即中,更是被韩猛拖住了自己的手脚,让好不容易崛起的士气再次回落。
在这种时候,那本应该被河内兵马拖住的袁尚大军却突然出现,一下子就从后面抄了他的后路。
袁尚麾下大将吕旷在后,袁绍麾下大将韩猛在前,两方夹击之下,张晟本就没有几分本事,一战之下大败而逃。
数万黑山贼寇被袁尚直接包围绞杀,三万黑山贼或死或降,逃出者不足三千之数。
黑山军大将王冲,白雀,左校,五鹿尽数被斩杀。
主将张晟靠着胯下白马一路疾驰倒是侥幸逃脱了一条性命,只不过运气不好被数箭射中身体,生死两难。
另外黑山军将领被生擒者也不知凡几!
一战,这黑山军三万大军死伤殆尽,更是让黑山军士气大损,同时让袁尚一举将自己的势力扩充了起来。
同时也让冀州的实力再次雄浑了几分。
而且那位元图先生逢纪也借助这一次大胜,在黑山军中做下了不少的布局,将自己的暗探送到了那逃跑的黑山军中。
等到这些人回转太行之后,那飞燕将军张燕也算是再也没有办法对自家主公造成什么威胁了。
这一切可以说得上是皆大欢喜,但是大家的计划,却是完全没有停下。
“这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元图先生一声轻笑,让刚刚赶回来的袁尚也露出来了微笑,“先生这副模样,似乎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白骑这个家伙出事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很快那张燕与杨凤两人就会知道。
等到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两人定然不会在冀州久留,冀州之围已经解了。
所以我等没有必要直接回军...”
“不回军?”袁尚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有些惊讶,“先生是想要....回转河内,亦或者是想要去....”
“之前三公子不是说担心延津的刘延会突然出现坏了我等的事情么?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等这一次就解决了这个威胁!”
“....当真?”袁尚被这句话惊了一下,“延津城池坚固,恐怕不容易攻打,最重要的是我等如今若是攻打延津,会不会让那曹孟德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逢纪轻笑一声,“我等就是要和曹孟德开战,所以攻打延津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哪里还有什么误会可言!”
“先生,当真要攻打延津?”
“当然!”逢纪冷笑一声,目光和语气都无比坚定,“不但要打,而且还要一战而下才可以!”
在逢纪的话语之中,袁尚的大军再次聚集,甚至连同那些刚刚降服的兵马也都被召集了起来。
将他们的甲胄拔下,兵器收走,被众多军士驱赶朝着那延津方向而去。
“延津的刘延若是死守...”在半路上,袁尚再次提出来了自己的疑惑,担心这一次会出现什么意外,让他的威名受损。
“放心吧,若是那刘延真的敢不知死活的死守延津不开城门,那么老夫就将这些惊慌失措的流寇全都轰过黄河。
朱灵刚刚退兵,兖州空虚,关中兵马全在布放河东,曹孟德和主公一样,最后的精力也放在了后方上。
在这种情况下,上万名贼寇进入了关中兖州,那钟繇和荀彧好不容易给曹孟德打下来的底子也都成了笑话。
日后还想要和我等争锋?
他靠喝西北风和我等交战不成么?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刘延全家的性命都不够赔的!”
“那刘延应该...”
“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一把火烧了延津的辎重和城防,然后带着所有的兵马撤离延津。
死守黄河渡口,甚至是在必要的时候毁掉黄河渡口,不让这些流寇进入关中和兖州之地。
这样虽然丢了延津,但是却保住了底蕴。”
“那刘延敢如此?”
“他敢不敢并不重要,这么大的动静儿,那钟元常虽然来不及带兵赶过来支援了。
但是给他刘延出点计策还是来得及的。”
听到了逢纪的话语之后,袁尚也是有些脸皮抽搐。
“元图先生果然是算计人心的高手...”
之前袁尚就知道自己父亲麾下的几大谋士各有所长。
沮授军略无双,田丰刚直不阿,郭图精通内外,审配才智高洁,荀谌颇有大略,许攸阴狠毒辣,逢纪谋算人心。
这些人虽然有颍川一脉,也有冀州一脉。
虽然他们经常吵得不可开交。
但每一个人拿出去都能够支撑起一方势力,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致对外的时候,可以将对方的所有活路全都堵死。
例如当年那个打得冀州喘不过气来的公孙瓒,就是在这八个人的算计之下,一步一步从白马将军公孙瓒。
生生被打成了一个垂死之徒。
如今袁尚也和自己的大哥二哥还有表哥一样,开始接受父亲麾下的军政要务。
这些人,他今日也算是真正领教了。
“算计人心不过就是小道罢了,若是三公子日后能够学到主公的那一身本事,才是真正的王者之路。
至于这战场谋划,本就是我等谋士将军才该做的事情。
三公子也无需太过在意才是。”
“诺,尚谨遵教诲!”袁尚立刻躬身,表示出了一副受教的模样,“日后还望元图先生多多教诲才是。”
“三公子言重了。”
两人就在这种寒暄之中,一路朝着那延津城的方向进发,而本应该驻守在延津城外的大将韩猛自然也并入其中。
大军浩浩荡荡的前行,虽然速度很慢,但是压迫性却是极强。
而张晟战败的消息也快速地传遍了这个冀州。
张燕与杨凤在得到消息之后,也不敢犹豫立刻就收拢兵马,朝着自己的老巢方向撤离了出去。
不过两个人还算是仁义,知道撤离之前,尽可能的寻找张晟和他麾下溃军的踪迹消息,努力将这群丧家之犬给接应回去。
没让自己最后的那点军心给散了。
关中的钟繇也在听到了那延津城外的战斗之后,看着那袁尚步步紧逼延津的战报消息,也是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逢元图,好狠的性子啊!”一声叹息,虽然无奈却也只能按照对方的计算一步步地走下去才是,“速速让人告诉刘延,延津不要了,让他务必守住黄河渡口。
同时传讯主公,请夏侯惇将军亲自带兵前来关中之地坐镇。
河东与延津都需要夏侯将军坐镇!”
“诺!”
看着离开的斥候,钟繇脸色也是快速的变得难看起来。
“元让将军虽然军略不行,但是在军中威望一时无两,此时唯有夏侯将军亲自前来才能够镇住如今的乱局了。
逢元图,这公孙瓒还有半口气儿呢,你就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
还真是让老夫高看你了!”
一切都按照逢纪的算计顺利进行,攻灭张晟,收降部分黑山军,占据延津关,将战线推入了关中门口。
只不过,当逢纪站在那延津关的城墙之上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如今想要在这乱局之中强插一手的人远不止一个他们。
河内郡,野王城中。
一支数千人的兵马已经准备妥当,在魏种的指挥之下,一辆辆装满粮草辎重的大车也被送了上来。
“先生,如今这河内诸多县治都已经表示降服,各部兵马也已经都准备妥当。
从各县收缴上来的粮草虽然算不上多,却也足以让我河内郡渡过这段困局。
如今这些是魏某所能拿出来的所有粮秣了。
足以支撑这数千兵马两个月的用度!”
魏种说完之后,似乎还怕刘宸不咋理解,特意补充了一句。
“所以,魏某的意思是,两个月之内,无论先生是胜了还是败了,都必须带着兵马回转野王。
否则先生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小子知道,不用魏府君一次又一次的说了...”刘宸咬着后槽牙冷哼一声,“若非是如今面对着大军,小子定然要和魏府君好好聊聊...”
“哈哈...”魏种轻笑一声,然后后撤一步,朝着刘宸和他身后的大军躬身行礼。
“魏种,再次恭祝先生得胜归来!”
“恭祝先生,得胜归来!”
一时间,不用随军出征的众将兵马齐声呐喊,声势震天。
同样,也是这么一声声的怒吼之下,精锐之气尽显无疑。
感受着周围的鼓舞,那些已经准备好出征的将士自然也是昂首挺胸,一次次用手中的长矛顿击着地面,发出来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侯成何在?”
“末将在!”因为战马被带走,再次“停业整顿”的侯成也被拽回了刘宸的身边,成为了此次出征的主将。
“出征!”
“诺!”
随着侯成的一声应诺,紧跟着便是转身上马,手中令旗一挥,顿时大军就在侯成的率领下转身离开。
只不过这行军的模样....好一个嘈杂混乱。
“先生,就这么一群新军你就要带出去征战,心狠了!”
在刘宸临行之前,河内郡太守魏种说了最后一句话。
而刘宸这一次却是没有再回答了。
“成廉,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侯成带领数千兵马,并以副将眭固,共同兵出河内攻打河东。
这一路上可谓是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堪称是鸡飞狗跳,闹腾得相当欢实。
“那个后面的,干什么呢,王八爬得都比你们快,这才跑了多久,怎么就还跟不上了!”
“来人,将那个装死的给我拎起来,抽他五鞭子给他醒醒盹,这才跑了三十多里,竟然变成了死狗一样的模样,简直胡闹!”
“混账东西,这速度你们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日后若是上了战场,就算是逃命你们都得是那垫背的!”
“跑,都给我跑起来,一个个别和王八爬一样!昨日让娘们榨干了身子不成?”
“来人,执法队呢!给我亮刀子,给我将所有掉队的看住了,第一次抽五鞭子,第二次抽十五鞭子,到了第三回给我剁了他们的脑袋!”
“一群废物,若是在并州,就你们这群家伙,那就是让鲜卑人屠杀的主儿!”
“动起来,赶紧给我动起来,快点!”
行军途中,主将侯成已经喊得嗓子沙哑,喉咙冒烟了,这一路上跑前跑后的,鞭子都抽断了三根,就这整个队伍还是松松垮垮。
而面对这种局面,无论是侯成还是眭固都表示自己有心无力。
“将军!”负责前军的眭固此时也跑到了后面来,一脸的晦气,“这群人都是刚刚招募到军中的新卒,说句不好听的,连手中的兵刃还没摸热乎呢。
如今就让他们上战场是不是有些胡闹了....”
“胡闹?那你和那位先生说,问问他是怎么想的?”此时被这群新卒气得半死不活的侯成,也同样是一肚子的火气,说起话来那也是毫不顾忌。
“看看这群家伙,这还没上战场呢,就已经成了软脚虾,若是真去了河东,恐怕就是一群待宰的猪样!”
“将军说的是,所以我等要不要让他们暂时休憩一下?
反正先生给我等的时间颇多,不如先暂时休息,然后好生训练训练,再次前行?”
“现在就是在训练!”侯成直接将眭固的话语打断,“这么一群家伙让他们训练什么?挥舞长矛杀敌么?
先把这两条腿练出来再说,最起码等到上了战场,打不过还是能跑的!”
“....将军这想法....独特!”
“这叫惜命!”侯成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若是不惜命,侯某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侯成将军这话....还是不要让先生知道的好!”
“他早就知道了。”侯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否则你以为他为何将我调回了野王亲自领兵?
要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和那群匈奴人搭上了话,刚刚准备再进一步的时候,就被先生给叫了回来....”
侯成说完之后还流露出来了一种沉痛可惜的神情,若是不晓得事情真相的人,恐怕还真的会觉得这件事情好可惜....
不过一旁的眭固偏偏是个碎嘴子,而且和侯成的关系也是十分不错。
上来就给侯成掀了老底儿。
“怎么某家听说,是人家觉得将军不靠谱,不肯与咱们做生意...”
这话一出来,侯成的脸色直接就黑了。
“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
“不是么...”
“当然不是!”侯成冷哼一声,“当初张杨将军和他们颇有交情,加上本身就是执掌河内之人,麾下更有精兵数万,还是救驾有功的大司马。
这地位,这权势...虽然中原有很多人看不上,但是能唬住那些匈奴人啊。
可现在,咱们要什么没什么的,那些匈奴人虽然贪财,但也不至于看上咱们那点小恩小惠的。
能够搭上话,并且保住这条商路已经很不容易了。
日后是不是能够从人家的手中将战马买来,说到底还得看咱们的实力如何。”
侯成说完之后,还摆出来了一副说教的模样看着眭固。
“你,可听明白了?”
“....这就是侯成将军差点被那郝萌将军一刀砍了的原因么?”
“....郝萌那就是个莽夫!”
“哈哈哈....”
“笑什么笑,你也是个莽夫!”侯成留下这么一句场面话之后再次跃马上前,一鞭子抽向了一名即将掉队士卒的后辈,“干什么呢,快点跟上去!”
呼喊声继续响彻在这片田野之上,数千名新鲜出炉的士卒,正在接受着他们入伍的第一次训练。
足以让他们刻骨铭心的训练...
当天夜里,当大军停留下来的时候,那一阵阵压抑着的痛苦哀嚎实在是让人心情烦闷不已。
“侯成将军!”眭固此时再次前来领令,“末将今夜负责巡营,将军暂时休息就是了。”
侯成看着眭固,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过去。
“休息,某家还能让他们休息?马上就要打仗了,他们那是想都别想了。”
侯成说完之后就直接走入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很快在那眭固的震惊目光之中,发出来了一阵阵轰鸣的呼噜声。
眭固脸皮抽搐,看着一旁的小校轻声问道。
“这家伙...刚刚是说不让他们休息么?”
“咳咳...好像是的!”眭固身边的小校尴尬一笑,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哎!”一声叹息之后,眭固也是转身就走,不想在听那轰如雷鸣的鼾声了。
巡夜是件苦差事,哪怕如今还是在河内地界,眭固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一直坚持到了足足夜半三更。
仍然在双眼朦胧着在大营之中艰难巡视。
“将军,要不要咱们暂且休息一下?”校尉看着一脸困倦之色的眭固,忍不住劝说了起来,“如今我等还在河内,应该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就算是咋河内也不能掉以轻心,本来他们就是刚刚投降的,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有几分真心!
最重要的是,咱们可以偷袭河东,那么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人会悄无声息的跑到了咱们河内的地界来一场偷袭....”
眭固说完之后还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并且一巴掌抽在了身旁小校的头盔上。
“醒醒盹,继续巡营!”
“....将军,末将不困!”
“嗯,某家困...”
“将军困顿为何要打某家?”
“本将身为主将,如何能够打自己,若是让麾下的士卒误会了怎么办?
如今这一巴掌过后,某家这不就不困了么!”
眭固说完之后还使劲儿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来一阵阵的咔吧声响,那是颈骨在颤动。
就在这边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尖锐的呼啸之声。
常年领军作战的眭固第一时间就分辨了出来,这是有人射出了鸣镝响箭,这种声音伴随的往往还有突袭。
“杀啊~”
果不其然,就在鸣镝出现的下一刻,一阵喊杀声也随之出现,紧跟着就是整座大营似乎都炸了。
喧闹,嘈杂,慌乱,还有不知所措的呼喊。
看到这一幕之后,眭固也不敢闲着。
“立刻封锁营门,不许有人逃窜,小心敌人进攻,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快,立刻聚拢士卒,击鼓!”
“点燃篝火,将这几堆篝火放在一起,快!”
“尔等立刻去守护粮草,不要让人趁机点燃了粮秣!”
“还有,你们几个去叫醒侯成将军,保护好他,别让人取了主将性命!”
眭固虽然不算什么世间名将,但常年征战的他却也是经验丰富,几句话便将此件事情安排的妥当。
只不过任凭他经验如何丰富,可是面对如今这宛若炸营哗变一样的局面,他也是同样无能为力。
惊慌失措的士卒在疯狂的逃窜,甚至不知道多少人撞翻了火堆点燃了营帐,甚至点燃了自己。
惨叫和火光让这座大营变得更加的嘈杂和混乱了起来。
一时间这支大军还没有来得及真正的走上战场,就已经出现了溃败之像。
眭固急的满头大汗,不断的指挥着巡营士卒强行压制住士卒的混乱,将他们控制住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探查周围,以防敌人的突袭。
只不过让眭固感觉到古怪的是,混乱已经持续了有段时间,可是那本应该出现的敌人如今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这让他古怪的同时,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他娘的,侯成那家伙不会玩真的吧...”此时的眭固看着那嘈杂的大营,和安静的野外似乎已经明白了点什么。
不过还没等他骂完,身后就传来了侯成的声音。
“看看这群浑蛋,真该将他们全都斩了!”
侯成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怒火,听得出来他对如今的局势十分不满,眭固也听得出来这一切都是身后这个家伙干的。
“你就不能让他们睡个安稳觉么?”
“本将若是让他们睡安稳了,那么去了河东,本将恐怕这辈子都睁不开眼睛了。
范先卫固两个人当年都是王邑麾下大将,河东常年在并州边缘,说实话本将或许不知道关中兵马能不能打。
但是本将可是知道河东的兵马很能打!
若非是先生不听劝说就是要动手的话,本将说什么都不可能同意如今去攻打河东之地的。
尤其是还带着这群毛都还没长齐的新兵。
这简直就是找死!就算是充充样子,若是不逼他们一把,那也是找死!
眭固,你也是河内老人了,这么多年和那河东当邻居,河东兵的实力如何你心中是没数还是怎的?
这一战说得好听点是佯攻,可若是一个不慎,他河东的兵马真要是打出来真火了。
你打算靠着这群人去为我等死战不成?”
侯成的话让一旁的眭固无言以对。
“他们毕竟还是新军,而且河东如今刚刚出现了大变,那王邑被调离了河东,新任太守杜畿又没有权势...”
“河东这些年的确是看上去不温不火的。
可若是当真这么容易对付,那曹操钟繇,袁绍高干,还有雍凉的马腾韩遂。
哪个会是什么善于之辈。
这么一块宝地谁会放着不要?
虽然那郡守府现在很乱,可是这河东的兵马可没乱。
范先和卫固有河东本土世家支持,你真以为这群家伙好对付不成?”
“他们是不好对付,可欲速则不达..”
“本将不想知道什么达不达的,本将军就知道,自己还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了!
若非是如今本将已经是无路可逃,本将何苦带着这么一群累赘去拼死拼活?”
侯成说完之后直接再次朝着天空射出鸣镝,紧跟着这军中唯一的数百老卒直接披挂整齐出现在了军营四周,然后迈动整齐步伐,一步一步将这些人逼到了大营中间。
等到这军中彻底的安静下来之后,一脸阴沉的侯成直接一甩手中马鞭,发出来了一声清脆的空爆。
“一群混账东西,入我军中,如此无能。
执法队何在!”
“诺!”
“让这群人列队,再有混乱者,杀!”
“诺!”
“军中哗变,本应处斩,看尔等训练不易,全都给我出去绕营一圈!”
“衣甲不整者,加一圈!”
“手中无兵者,加两圈!”
“现在,穿上你们的衣甲,拿上你们的兵器,给本将跑!”
“眭固,收拢尸首,就给我摆在营门,让他们跑的时候看一看,若是遇到了夜袭,哗变的他们会有多么凄惨!”
“诺...”
“还有,调弓弩手过来,所有想要逃跑的,立杀!
并且....祸及家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河东郡与河内郡交界之处,淇关关外。
侯成带着数千名被训练得惨不忍睹的兵马就出现在了这里。
看着那高大的城关,还有那城墙上面严阵以待的士卒,侯成满脸的严肃,然后手中令旗一挥,口中发出来一声怒吼。
“扎营!”
“杀...嗯?”眭固之前看着侯成的架势,已经抬起长矛准备发动冲锋了,结果刚刚一个跃马就被侯成那句话给愣在了原地。
一下子大军都乱了。
“安营扎寨!”侯成看着那满脸惊愕的眭固再次重复了一句自己的话语,“如今这些人虽然有点本事,不过想要强攻淇关,那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侯成将军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眭固先是认可了一声,不过却还是有些担心,“可就算是如此,我等若是不肯进攻,那先生那边...”
“他让我等佯攻,拖住淇关的兵马,现在我等就在这里,也拖住了那淇关的兵马...”
“可若是他们偷偷出关...”
“他们没这个胆子!”侯成直接冷笑一声,“卫固和范先两个人都在安邑,他们一方面要困住那新任的河东郡守杜畿。
另一方面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何尝不是在想着筹谋这河东郡?
如今这淇关上面虽然看似兵马不少,只不过这兵马之中,却是没有主事之人,就凭借这些人敢出城偷袭我等已经是不容易了。
还敢绕过我等去埋伏先生?
你当他们是什么?还能够未卜先知了?”
眭固看着侃侃而谈的侯成,不由猛吞了一口口水,“侯将军还有这个本事了?这还真是让眭某人大开眼界...”
“我等出发之前,你的那位先生教导的...”侯成也不贪功,一句话就让眭固闭上了嘴巴,然后看管着大军安营去了。
之后这侯成再次表现出来了什么叫做混不吝。
“跑,都给我跑起来,大清早的不要这么无精打采的,所有人给我动起来!”
“弓弩手们,打起精神来,拉弓....射!”
“今日拉弓百次,作为弓弩手,若是没有臂力如何是好,继续给我拉弓!”
“他们训练,你们干什么呢?巡个营都哈欠连天,昨日晚上偷着去找娘们了不成?”
侯成那破锣嗓子不断在军营内外回荡,数千士卒不攻城不交战,愣是在这淇关之下没完没了的训练起来。
就那刻苦的程度,简直就让城墙上的守卫们感觉到了羞愧。
“就这力度,咱们恐怕都接受不了,看他们那游刃有余的模样,看样子真是一支精锐...”
淇关守将看着那城下的兵马训练,虽然都是最简单的体能训练,但是那强度可是让他这个老将都感觉到了有些心惊。
甚至在感慨之后还朝着身后的众人骂了起来。
“就你们还整日抱怨什么巡关劳累,你看看人家这是怎么训练的。
若是河内郡的兵马都是如此雄壮,那我这淇关想要守住可就难了!”
身边小校听到了自家将军的怒骂也是脸色尴尬,不过还是咧嘴一笑,嘴上强硬。
“将军只是看到了他们的些许训练,或许这群人就会傻跑和放空箭呢,这行军打仗又不是看谁跑得更快,谁臂力更大。
咱们河东的兵,那可都是能攻善守的....”
“还有脸在这里嘴硬?”守将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就这般训练,那对方的将领,如何能够不会训练他们战场厮杀之术?
再说了,看那旗号,对方主将乃是原来吕布麾下的大将侯成,乃是并州有名的勇将。
他如何不会训练兵马!”
此时那淇关守将已经认准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侯成带来的兵马,就是河内郡的百战精锐,如今在这里训练,那定然是...嗯...定然是要震慑他们的胆魄!
对,那守将此时就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在淇关下面,同样是一方主将,侯成却是在呼喊怒斥之后,带着那颤抖的双腿回到了中军帐中。
看着四下无人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此时他的身上还打着摆子。
“侯将军,你这是咋地了?”看着侯成情况不对进来查看的眭固,正巧也看到了这一幕,还真是给吓了一跳。
“吓死老子了,吓死老子了....”侯成颤抖着语气说着话语,还不忘朝着那眭固打听起来,“淇关的守将有没有出来?他没想着冲杀吧?”
“这....并未冲杀,不过将军刚刚不还威风凛凛...”
“威风个屁!”侯成直接就是破口大骂,“还不是那个小子出的馊主意,说我河内的兵马可用者着实不多。
若是想要拖住那河东郡的眼睛,就必须弄些动静儿出来。
这一路上,本将不教他们半点战场厮杀的本事,就是一路给我跑,跑,继续跑。
之后便专心训练体能之事,让他们看上去一个个雄壮而又精悍。
实则是一群空有一身力气的绣花枕头。
这群人就是为了让河东的兵马觉得这群人就是我河内的精锐,从而不敢妄动。
吓唬住了这群人之后,不但可以让淇关的兵马被拖住,甚至还可以让河东郡其他各地的驻兵也随之而动。
到时候,河东内部就空虚了...”
眭固听到这里也就知道了那位先生到底是个什么算计。
同时看向侯成的目光....煞是可怜。
“这样一来,侯成将军你可就真的是被放在了火上炙烤了....”
“你在这里笑话本将作甚,到时候河东的兵马一出,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
眭固此时却是脸上露出来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那个...侯成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在大军开拔之前先生专门找到了末将。
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末将记住一件事情...”
“那小子让你做什么了?”
“先生说,出征在外,一定不要打出来末将的旗号,没事儿离将军远一些,驻军扎营的时候往后军大营待着....”
眭固说完之后还偷眼看了侯成一眼,露出来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之前还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先生还真是早就准备啊!”
“......眭固,本将待你不薄啊!”
“侯将军,告辞!”眭固说完之后立刻转身,马上离开,这动作麻利得让侯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娘的....都学坏了,一个个的都学坏了,当年你们一个个的哪里有这般多的心思!”
就在这淇关下面的军营之中喊声连连的时候,另一边的太行山余脉同样也有一行人在穿梭其中。
太行密林之中,一行上千人满是狼狈,这身上泥泞不堪,身上的衣甲也有些破破烂烂起来。
可这么一副模样的一行人,偏偏还能够从中看出几分彪悍来。
而为首的两人,正是和侯成等人同时从野王出发的刘宸与成廉两人。
至于这剩下的,自然也是他们麾下的兵马,如今这河内郡中,真真正正的精锐之兵。
“先生,如今我等横跨太行是否有些太过于危险了?”
在那山间密林之中行走的成廉随手扫开拦在自己面前的树枝,脸上还是有些许担心的模样。
看着刘宸一言不发,最后也是叹息一声。
“先生,如今我等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先生总是要说些什么才是的,这太行山毕竟是张燕的地方。
而且河东的兵马也不好对付,实力远比我等更加的强悍。
若是我们这些人就这么冲杀出去,恐怕我等还没有来得及进入那安邑的城门,就已经被人将我等的尸体挂在各地的城楼上了。
先生若是有什么,还请告知我等...”
“你既然这般担心,为何还要听令行事?”刘宸非但没有回答成廉的问题,反倒是质问起了一旁的成廉,让成廉一脸的晦气。
“我乃将校,虽然你并非主公,但好歹是主公委派的军师先生,而且还是主公义子。
姑娘有三番五次说要让我等听你命令行事。
为将者自然是军令为先,既然有令,便是刀山火海那也不能有半点犹豫。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成廉说的义正言辞,只不过等到成廉说完之后,刘宸却是幽幽的说了一句。
“既然知道军令为先,那还说这般多的废话作甚?”
这一句话下来,让那成廉的脸色都直接变黑了。
“话是可以这般说,但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等如何行事好歹也是有一个准备的。
这万一我等一个不甚做错了事情,这可如何是好,所以还请先生给我等一个说法...”
跟着刘宸这么久,成廉最起码也算是会说话了。
看着成廉这一副不肯放弃的模样,刘宸也算是知道了这家伙是非得要个说辞了。
“放心吧,如今侯成那里已经唬住了河东的兵马,想来现在不管是淇关亦或者是安邑,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兵马应该都已经调动了过去。
所以我等绕过了这太行山余脉,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进入河东之地了。”
最后,刘宸还是耐着性子将自己和侯成之间的计划好生说了一遍,让一旁的成廉忍不住啧啧称奇。
“先生有这个手段自然是好,只不过这太行山可不是平常的山川之地。
这里是张燕的地方,虽然我们和张燕没有仇....但若是让张燕发现了我等的行踪。
恐怕也会是麻烦。
就算是我等麾下兵马骁勇善战,可若是在山林之中见到了他们,我们可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见到了的确是没有胜算,但将军放心,你见不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若是这一场大战开始之前,我还真不敢说要翻越太行山,哪怕是余脉也不敢踏足。
毕竟张燕手底下那群山猴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只不过现在大不相同,张燕本就是十万大军带出了太行山,扑杀冀州内部空虚。
紧跟着就是张晟大败,三路大军还缺了一路。
战事在即啊,若是那张燕不想死得那么凄凉那么现在他就应该紧守大营,然后将全部精力和势力都放在太行山与壶关交接之地。
小心自己被高干袁尚两方势力直接夹击灭掉才是。
哪里还敢有这个功夫在这小小的偏僻之地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刘宸的话让一旁的成廉也是微微点头。
“所以先生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挑拨双方开战?”
“嚯~”刘宸直接一声怪叫打断了成廉的话语,“成廉将军说话注意一下,我是喜欢感谢故弄玄虚的事情。
不过挑拨张燕与袁绍大战?
我但凡要是有这个本事,现在咱们就该在徐州和那曹孟德奋力厮杀了。
而不是在这里被打得抱头鼠窜,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艰难前行...”
刘宸说着说着,心中竟然还生出来一抹委屈。
也不知道那九泉之下的吕奉先知道了他此时的心态,会是一个什么感觉。
不过刘宸有一句话也是说的很对,那就是如今这太行山余脉当真是相当的安全,乃至于整个河东的局势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当一行千余人翻过了太行山余脉,成功进入了这河东郡之后,所有人的心情似乎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成廉将军!”刘宸深吸一口气之后立刻恢复了自己应有的状态,“立刻派出斥候,去将现在河东的情况打探清楚!”
“诺!”
“剩下人马,就地扎营,吃些干粮清水,暂时修整。”
“诺!”
在刘宸的布置之下,大军同样快速进入了状态,并且开始了修整恢复体力,等待着消息的传来。
短短大半天的时间,成廉派出去的斥候就再次回到了刘宸的身边。
“将军,河东郡果然有了变故!”
斥候回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兴奋了起来。
“说!”
“回禀先生,将军。”那斥候朝着两人躬身之后便将这段时间河东发生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十七天之前,侯成将军就已经带着兵马到达了淇关之下,并且在淇关开始了...嗯...开始了练兵...
而淇关守将或许是被侯成将军的勇武所震慑,所以一直不敢出兵,甚至严阵以待。
那安邑的卫固和范先两人听到了侯成将军到来的消息之后也是十分重视。
两人在商讨之后,决定有中郎将范先继续镇守安邑,而原河东郡掾卫固则率领本部兵马前去支援淇关。
两人分头行事之后,这河东郡便出现了内部空虚....”
斥候说完之后,那成廉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刘宸,心中有些惊诧,感觉这家伙猜测得果然很准。
“那淇关如今是什么情况?”成廉看到刘宸并没有多说什么,也直接询问了下去,“侯成麾下的兵马全都是新兵,若是进攻恐怕会吃大亏。”
“这....”斥候脸色尴尬,“我等时间太过于紧迫,前去打探淇关消息的兄弟还没有回来。
暂时还没有那淇关的消息....”
“放心吧,那淇关的侯成不会出事儿的。”刘宸突然说了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先生,这可不是...”
“如果去淇关支援的是那河东郡的中郎将范先,那么这侯成恐怕就亡了。
可若是那河东郡掾卫固,这个家伙虽然也算是河东郡如今的主人之一了。
只不过他常年混迹于郡守府,做事谨慎犹豫,若非是卫家本就是和范家一样,乃至更甚一筹的世家豪族,恐怕现在河东也没他什么关系。
这种人去了淇关,恐怕会和那淇关之前的守将一样。
被侯成唬住,然后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老老实实的守卫关卡。”
刘宸的话让成廉半信半疑,脸上也是十分犹豫。
“怎么,成廉将军信不过小子?”
“先生多虑了,末将认识先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不相信先生。”成廉先是朝着刘宸勉强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小说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先生是怎么对河东之事这么了解的?”
这应该是成廉最大的问题,也是刘宸身边这些人最大的问题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刘宸是被人牙子拐到了徐州,但是之后在徐州数年时间,刘宸是怎么对这河内河东等地的消息这么清楚的。
“之前成某一直觉得是陈宫将军对这天下之事甚为了解,然后告诉先生。
不过之后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成廉此时并不急迫再次动兵,反倒是对身边的这位先生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这种事情很重要么?”
“自然重要,若是这地方局势有所了解也就罢了,可先生如今连那我等听都没有怎么听过的范先卫固性格都了若指掌的模样。
这实在是让我等不能释怀...”
“释怀不了就不要释怀,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哪里需要那般矫情!”
“矫情?”
“众将士,起身!”刘宸不给成廉继续追问的机会,一声大吼策马在大军之中不断游走,一名名士卒也在他的呼唤之下重新列队。
“众将士,随我出发攻略河东!”
“攻略...河东?”同样翻身上马的成廉被刚刚的那句话给吓得一个激灵,“先生,咱们不是说好了就截个人么...”
“情况有变!”刘宸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之后,大军就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成廉纵然心中有所惊讶,不过仍然还是一抽马腹飞驰而去紧随其后。
上前兵马几乎是昼伏夜出的小心行走,却也用了三日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了那河东郡的郡治安邑城外数十里之地。
“成廉将军,带着众军士暂时修整,小子进去一趟!”
“....进去?”成廉看着越来越诡异的刘宸,“先生要去安邑?”
“嗯,找那位河东郡守杜畿聊一聊!”刘宸轻笑一声,然后不再过多解释什么,直接将自己的衣甲全都扔掉,然后身穿常服朝着那安邑走去。
河东郡是有底子的,最开始这个名字还是秦始置此地,之后在王莽的新朝时期,随着王莽大改地名的潮流。
所以河东郡便改成了兆阳,同时还在河东设立了足足两座储备粮仓,根仓与湿仓两座。
可以说,从古至今这里就是天下的几大产粮重地之一,这河东郡最巅峰时期,一个小小的郡却又超过二十万户,上百万的人口。
如今哪怕是乱世,而且是混乱许久的那种,这河东郡仍然有数十万人口的底子。
虽然说,这数十万人中已经有大半都要活不下去了....
“天下富饶之地多矣,汝南,南阳,蜀郡,魏郡,吴郡都是地域更大,人口更多。
可是那位河东太守杜畿能够凭借着一个河东郡之地,连续霸占着天下第一太守的名号二十余年之久。
不得不说,杜伯侯是真有本事啊!”
这一路走来,看着那河东郡略显几分破败的模样,也知道这就是当今天下的一个缩影。
乱世之中百姓心中惶恐,流离失所者不知凡几,随时都会出现的战火甚至让他们都没有几分耕种的心思。
当年繁华的大汉土地上,现如今已经是大片大片的荒芜,一片惨淡模样,让人看着就会在心中生出几分悲凉。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份儿的荒凉,才让这天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连续出现诸多内政高人,在绝境之中,生生带着大汉的百姓们抗过了这一次必死之局。”
自言自语的刘宸很快就进入了安邑城中,没有携带任何兵刃,也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浑身简陋的粗布麻衣加上那叫上的一双草鞋。
就连城门驻守的士卒都不想过多为难他,因为这副模样一看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顺利进入城中之后,刘宸并没有找个落脚之地休息,而是径直前往了那郡守府邸的方向,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之后,确定那位河东郡的中郎将已经前往军营之后。
刘宸也终于开始着手翻墙....亦或者是爬狗洞了。
河东郡守府,如今已经变成了软禁杜畿的秘密囚牢了。
作为朝廷委任的河东郡守,哪怕是范先和卫固两人拒不承认他的身份,却也不敢轻易将这个叫做杜畿的家伙如何。
毕竟他不仅仅是朝廷委任的河东郡守,更是代表着皇帝和朝堂乃至曹孟德。
若是真的将这个杜畿杀了,那他们就真的没有半分活路可言了。
对于范先和卫固两个人来说,杜畿是个问题,却也不是一个问题。
因为杜畿很“明白事理”。
“看这日头也差不多了,该去拜见一下咱们的河东郡守了。”夜色之下,刘宸揉搓着脸颊让自己脸上出现一抹和善的笑容。
之后便敲响了那杜畿的书房之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子刘宸,拜见杜府君!”
河东郡郡守府书房之中,借助着那微弱的烛台火光,刘宸朝着面前的清瘦青年躬身拜倒。
脸上颇为尊敬,言语之中也十分客气。
“刘宸....听过这个名字!”书案后面的杜畿面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没有半点的惊讶不说,甚至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还好好考虑了一下他是谁一般。
“杜府君人在府中坐,却知晓天下事,实在是让小子佩服!”
刘宸此时那一副谦卑的模样,若是让河内郡的那些人看到了,恐怕会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不过杜畿此时却是轻笑了起来。
“这深夜来访,刘宸公子不在河内好生呆着,也不在淇关城下...竟然出现在了老夫的书房之中...”
杜畿说道这里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些,然后露出来了一个淡然的笑容。
“看来淇关下面的兵马果然是有不少问题的。”
“杜府君果然是才华出众,小人的这点小心思果然是瞒不过杜府君的眼睛的。”刘宸并没有辩驳什么,反倒是在痛快的承认之后,看向杜畿的眼神更加的炙热起来。
“小子,你这般看着杜某,看来阁下来此地并非是简单的拜见探望了。”
“杜府君不用试探小子了,如今杜府君和小子虽然不算是什么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你我两人的命运却是颇为相似。
小子运气不好,步履维艰。
可杜府君这日子似乎同样过得很不好...”
“看来阁下很了解杜某人的过往?”杜畿听到刘宸的暗示之后也没有任何慌乱,脸上的表情仍然充满了淡然,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让刘宸摸不准他任何的想法。
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刘宸也知道自己遇到了硬骨头,相比较于魏种这个在河内太守就算是到头了的家伙来说。
杜畿可完全不是一个档位的存在。
而刘宸想要借助这个机会拿下河东完成蛇吞象的壮举,就不得不想办法说服杜畿这位朝廷,亦或者说是曹孟德委派的河东郡守了。
“对杜府君的过往如何,小子并不知晓,也不想知晓。
只不过河东与河内紧紧相邻,对于这邻居的一些事情,小子还是很有必要弄得清楚一些的。
杜府君虽然是朝廷委派的河东郡守,只不过因为王邑赌气回转许都告状之时,将这河东郡的诸多印信全都带走了的缘故。
杜府君这太守当得也着实是有些憋屈了....”
“是么,杜某人倒是觉得心甘如饴,并没有觉得如何委屈不公,可能是阁下当真是想错了。”杜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刘宸的话语,一脸的笑容虽然没有送客,却也让人感觉到了拒绝和送客的味道。
“杜府君说得好!”刘宸突然来了一句夸奖,反倒是让杜畿微微一愣,再次将放下去的目光又一次的投向了对面的小子。
“说得好?”杜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既然你也觉得老夫说得好,那么就赶紧从杜某的郡守府之中消失,从这个府邸消失。
亦或者是....你需要杜某人干脆一点,却能够派出兵马前去将你驱逐出去?”
杜畿的声音轻柔,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只不过这些话在他轻笑的那一刻,却又变得无比阴寒,让人忍不住的颤抖。
“杜府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这杜府君平素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难不成杜府君自己都忘了?
就算是杜府君不计前嫌,这郡守府中枉死的冤魂,可是消停不了了。”
这句话一出来,那杜畿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阁下对我河东的消息还真是...很了解!”
“小子想要图谋河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河东的消息自然也是相当了解的。
当初听闻杜畿先生来到河东接替王邑担任河东郡守一职,小子可是兴奋了许久。
对这河东的诸多消息自然也是十分在意的。”
“那杜某如今面临的局面,想来阁下也是很清楚了?”
“当然。”刘宸微微点头,“先生刚刚进入河东郡就被卫固与范先两人困在了这安邑之地不能动弹。
甚至小子还知道,那河东中郎将范先,似乎是对杜府君有了杀心?”
杜畿眼眸低垂,知道刘宸没有哄骗自己,他是真的了解过这河东局势的。
“的确如此,范先果断鲁莽,在见到杜某的第一天开始,就意图将杜某人的首级砍下来再说。
若非是那河东郡掾卫固和杜某人是老朋友了,双方还有几分交情在。
恐怕阁下现在能够看到的,就是某家的孤坟了。”
“看来杜府君如今的局面,要比小子想象中更加的艰难了。”
“的确如此。”杜畿微微点头,“当初老夫本想借助卫固来自保,然后再相办法图谋日后之事。
只不过事情似乎比杜某想象之中要困难得多。
卫固麾下虽然也有些许兵马,但是实力却远不如范先。
当初那范先见到了杜某之后便直接想要杀了某家,之后借助卫固暂时逃过一劫。
但是卫固却劝不住那范先。
那范先不但鲁莽,而是行事爆裂诡谲,他不敢杀了杜某,却想要让卫固杀了杜某以震慑他人。
在卫固拒绝之后,他一口气在杜某面前斩杀了郡守府三十余名属官。
这般震慑,还真是让某家大开眼界了。”
杜畿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的摇头苦笑,甚至言语之中还带着些许自嘲。
“如今这河东郡已经有不少人在盛传了,说杜某人这河东郡太守的官位,是那三十多位属官的性命换来的。
这名声....还真是臭不可闻!”
刘宸听到之后也是在心底一声叹息,感慨一声杜畿的命是真不好。
“杜府君这一生还真是坎坷不断...”
“为何要这么说?”本来平淡无比的杜畿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了些许的激动之色,不过很快他就再次平淡了下来,“罢了,你这般想倒也没有什么。”
看着杜畿这突然转变情绪的杜畿,刘宸终于找到了这个家伙的弱点。
年不满四十的杜畿的确是有着远超常人的成熟稳重,但也同样有着很大的问题。
他所有的成熟稳重全部来自于他的过往经历。
“府君出身京兆杜府,更是我大汉名臣杜延年的后人,只不过名家之后是杜家的幸运却也是杜家的不幸。
当年杜家一脉两千石以上便有不下十人之上,身居九卿等高位者也是颇多。
只不过这种荣光在百多年前却是要结束了,从章帝时的杜操公之后,京兆杜府就从一方名臣慢慢变成了学者。
两次党锢之祸更是让这座威名赫赫的府邸彻底的没落了下去。
到了府君这一代,这杜家的荣光没有享受到,反倒是早早就经历了先丧母后丧父的日子...”
刘宸觉得杜畿并不想回忆那一段痛苦的过往,但是他仍然要继续说。
因为他需要让杜畿的心乱了,只要他的心乱了,后面的事情才能够继续下去。
只不过这种办法,对于杜畿来说....
“阁下是否觉得杜某这一生有些苦?”让刘宸没有想到的是,杜畿非但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出现什么伤心的模样。
在这一段回忆之中,他甚至带着些许的笑容。
“是啊,杜某人的前半生的确是很不好。
当年杜家荣光无限的时候,所有人提起杜家那就要说杜家先祖延年公,说我杜家乃是名臣之后,乃是家风纯良。
可我杜家没落之后,再说就是杜家传承自贪官酷吏之后,乃是品行不端之辈。
同样的家族,却收到了截然不同的评价。
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不过这和杜某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在杜某人的记忆之中,母亲很好,很和善。
可是却在杜某三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紧跟着父亲便带回来了另一个女人,很凶,很刁蛮的女人。
然后她便成为了杜某的新嫡母。
在见到她之前,就有不知道多少人告诉过杜某,这个嫡母不好惹,让杜某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嫡母,杜某人也是感觉到了一阵心惊胆颤,只敢颤颤巍巍地缩在父亲的身后躲避,甚至都不敢直视她。”
杜畿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忍不住露出来了一个苦笑,似乎是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那凄凄惨惨的模样。
“杜府君...”
“无妨,这不是阁下想要让杜某人想起来的么?”杜畿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既然阁下对河东这般了解,对杜某人这般了解。
那么刚刚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让杜某人想起来曾经不想回忆的过往。
怎么杜某人自己主动谈论起来了,阁下反倒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刘宸被这句话说的有些犹疑起来,最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或许是因为小子心底还不够坏吧...”
“呵...”杜畿轻笑一声,然后竟然继续说了下去,“其实适当的回想一下当年,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当年杜某年幼,本就因为丧母而心中惴惴不安,本以为父亲可以给杜某人些许的安慰保护。
可却是未曾想到在母亲去世之后不久,家父也随之仙去了。
那个时候,杜某当真感觉这天都要塌了一样,甚至害怕到不敢离开自己的房间,不敢走下自己的床榻。
整日蜷缩在床榻的角落上,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走了,就可以再次见到父母了。
偌大的京兆杜府啊却是容不下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年不过三五岁。
哪怕这个孩子,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也是一样。
世家豪族的恶心与难堪,在那一刻,在某家的面前,当真是表露无遗。
就在杜某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是那个凶狠的嫡母走了出来,用棍棒敲打我的后背,用鞭子猛烈地鞭挞。
将我从床榻上赶下来,将我从房间里轰出来。
我不想和家族中其他人一起读书修习,她就将我抽的皮开肉绽,逼着我去找先生道歉,去补上未曾完成的课业。
小时候偷懒,她就打得我双手红肿连碗都端不起来,但是却必须提起刻刀继续抄写典籍。
我顶撞先生,她便用尽全力抽我耳光,让杜某直接掉了两颗牙齿。
从小到大,杜某人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整个京兆杜府的人乃至郡县之中都知道。
杜家有一个悍妇,凶狠无比虐待继子杜畿。
她从来未曾反驳过,也从来未曾去争辩过什么,她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敲打某家,让某家更加的刻苦,努力。
十多年间,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风华正茂,到最后的白发苍苍。
年不过三十有余,便已经是白发苍苍,身形佝偻。
这些年,无论是在杜家亦或者是关中大乱,一路跟着难民从子午谷逃难汉中,还是在汉中艰难求活。
她一如既往的凶狠,但是却有两件事情从来不肯做。
其一,嫡母也是大家闺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再次求娶她,却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哪怕是家中有人张罗也不肯松口半分。
其二,不管多么的困难,她也没想过放弃杜某。
从来没有想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畿甚至忍不住的站了起来走到了那窗边凝视夜空,平静的脸上也带出来几分笑容,手在腰间的玉珏上不断抚摸。
“有如此嫡母,他人都说杜某苦了半生,但杜某却觉得这是某家一生最大的幸运。
若是没有嫡母,恐怕杜某人也走不到现在的位置。”
第一百二十章
杜畿的过往,刘宸自然是非常了解。
可是这本应该困苦艰难的过往,在杜畿自己的口中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一个满脸凶狠的嫡母继母,动辄就是要对自己动辄打骂,全家乃至全郡都知道的虐待,在杜畿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杜畿为什么是一个闻名天下的孝子。
哪怕全郡乃至于日后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他饱受嫡母虐待,但是仍然在小心维持着那个嫡母的一切,却也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半点虚伪。
因为,这一切他当真是真心实意的。
“杜府君,之前....却是抱歉了。”刘宸或许会第一次感觉到了抱歉,也是第一次主动给一个人真心实意的道歉,“之前想要...”
“想要让杜某人心中生出裂痕,从而阁下便可以想办法说服杜某,也就让阁下有机会插手进入河东郡之中了。
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小子这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杜府君的,若是旁人小子或许可以直接开口。
但是杜府君不同于他人,小子没有把握能够说服杜府君,更加没有把握让杜府君按照小子的想法来做。
若是最后一个不慎反倒是被杜府君利用了,成就了曹司空平定河东的机会,白白给曹司空做了嫁衣。
那岂不成了笑话?
所以小子想要先借助这个机会乱了杜府君的心思,然后趁机再和杜府君聊一聊这河东郡之事...”
“那现在呢?”看着刘宸这般实诚地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杜畿也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如今阁下打算如何?”
“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杜府君给感动了,所以没办法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试着和杜府君谈一谈了。”
“你虽非叛逆,却也不是朝廷之人,杜某不但是朝廷的河东郡太守,更是出身司空府的司空司直,你我二人谈论这河东...”
“若是司空府的司空司直杜畿,那小子还真不敢说来这里和杜府君说点什么才是。
只不过,若小子面对的是那个侍中耿公的至交好友,那倒是可以和杜府君聊一聊这河东郡的无数百姓如何....”
“有何区别?”杜畿忍不住轻笑一声,“司空乃是朝廷的司空,难不成杜某曾经是司空府的属官就不是朝廷的官员了?
这是何等滑稽?”
“耿公还是朝廷的侍中,只不过这司空....”
“司空乃是当今天下唯一一个可以挽救大汉的存在!”杜畿直接打断了刘宸的话语,“司空的存在才是这天下,这大汉的幸事!”
“....杜府君你说得对!”刘宸在沉默了些许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认可。
听到这句话的杜畿反倒是微微愣了一下。
“阁下并不反对?”
“或许再过上十年八载之后,曹孟德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整个天下,若是没有他曹孟德,不知道这天下几人称王,几人称霸。
或许再过上二十余年,曹孟德还会看着那遍地荒野感慨一声天道不公,百姓无存。
但,有曹孟德的确是这天下的幸运。
当今天下极少有人能够有曹公这般魄力,在乱世之中有如此魄力的掌权之人,对着天下的确是好事。”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
“我若是杀了你所有的亲朋好友,你可还会在小子麾下为官?”
“....”
“我若是让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你的一切温存都变成了最不想回忆的过去。
杜府君可还会和我共事?”
“....”
“曹公是英雄,他的所作所为,在某种情况下来说的确是最适合当今天下的。
屯田虽然对百姓压迫过甚,但当今天下唯有以暴制暴方可成功。
所以我并不介意曹孟德所作所为的这一切,他对自己治下的百姓如何也不会如同那袁公路一样脑子犯轴劫掠自己人。
所以当他治下的百姓虽然日子会苦一些,但是却可以活下去。
这在乱世之中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阁下很看重曹公?”
“他是个英雄,只不过是一个和我血海深仇的英雄。”刘宸说得十分淡然,就如同之前杜畿说自己的过往一般,只不过他是将仇恨已经彻底地放在了心底。
“大义与私情,的确是千古难题....”杜畿突然生出来了一抹好奇,“若是当初曹公没有做那屠杀徐州之事,那么阁下和曹公....”
“哪怕是屠杀徐州的时候,我的那些亲人朋友还在,哪怕那件事情没有波及到我。
或许我都能够说服自己继续去无视这件事情,然后做一个温顺的百姓,亦或者投入他曹孟德的麾下,当一个不怎么受到重视的谋士。
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话说的很直白,直白到让杜畿没有办法继续诱导下去。
杜畿也明白,面前的这个家伙劝不动自己,而自己也劝不动刘宸。
“看来,日后阁下和曹公定然会有一战的。”
“杜府君实在是抬举小子了,和曹公争锋者当今天下唯有袁本初,若是小子和那曹公真正一战的话。
恐怕曹公还没有发力,我等就已经鸟驱兽散了。”
“那可未必。”杜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看着刘宸那还有几分稚嫩的脸笑了起来,“当初在离开司空府前,曾经听曹公提起过这徐州之战。
在曹公口中,这徐州人杰地灵,可那吕奉先却不能物尽其用。
其中专门提了许多人的名字,其中包含了如今投降曹公的大将张文远,原吕布麾下中郎将高顺将军。
还有如今的广陵太守陈登元龙公,以及....阁下!”
“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真是让刘宸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小子的名字,竟然入了曹公的法眼?”
“看这样子,阁下很开心?”
“虽然小子做梦都想一刀砍了那曹孟德的脑袋,但能够被曹公点了名,这确实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日后没准也能够青史留名的....”
“当年阁下一手炮制出来的徐州弄钱,将徐州大量的钱财底蕴送到了兖州,可以算得上是解决了曹公很大的问题。
否则也不能在后面连番大战,支撑那么久的战事。
而当初那件事情,杜某也有幸参与其中,算是初步领教到了阁下的手段。”
“所以杜府君才会在现在和小子浪费这么多的时间说废话?”
“一个有本事的人,终归是可以一用的人。”
杜畿的话,刘宸的笑,这一刻都显得十分和谐。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么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说点正事儿了。”刘宸的笑容过后,也终于停下了双方的试探,开始了正事。
“正事...杜某在此地很好,虽然委屈了些,却也是性命无虞...”
“哦?”刘宸一声轻笑,“性命无....”
“范先虽然想要杀我,但是却不敢亲自动手,卫固更是和果断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所以在杀了这郡守府三十余人之后,只要杜某表现的老实一些,那么就可以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
那时候杜某自然是性命无虞。”
杜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刘宸想要说的话语,不过话锋一转再次说了一句。
“相反杜某倒是听说如今河内的局势很不好,虽然袁绍此时被张燕与公孙瓒拖住了手脚。
但公孙瓒败局已定,张燕也刚刚经历了大败,自顾不暇。
而且刚刚传来的消息,袁公路已经被那位新鲜出炉的大汉皇叔,陆城侯刘玄德斩落马下。
麾下大将关云长斩杀吕布之后受封横野将军,之后在攻伐袁术的时候再立奇功。
刀斩袁术麾下大将纪灵,受封汉寿亭侯。
如今曹公后方已然安稳下来,这两年的光景虽然也不算太好,但却也没有大灾大难。
徐州瘟疫虽然已经起来,但是曹公已经下了命令,征召天下医者前去徐州救治百姓。
如此以来,问题虽大,却也不会太大。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河内能够得到暂时的安稳时光,不过长则一年短则半年,河内定然要再一次面临两面夹击。
只不过这一次的两面夹击....阁下是否还能够和之前一样,能够那般轻松的扛过去呢?”
杜畿的话让刘宸闭上了嘴巴,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不断抽动着沉默许久。
而杜畿似乎十分满意这种局面一样,继续在书案上看自己的竹简,一丁点也不着急面前还站着一个沉默不语的家伙。
“杜府君说得对!”刘宸在沉默良久之后再次认可了杜畿的话语,“不过杜府君若是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别怪小子耍不要脸了!”
“哦,阁下打算如何?”
“曹孟德和关中的钟繇都不会坐视杜府君一个人在河东之地孤军奋战的。
据小子所知,夏侯惇将军已经带兵前来关中。
以他的威望坐镇关中便可以稳定军心士气,也可以带兵威胁河东之地,让范先卫固不能肆意妄为。
不过....”
“不过什么?”杜畿的心中突然有了点慌乱,感觉面前这个家伙不似好人...
“不过小子若是在这个时候打着卫家的旗号对范家做点什么...”
“哐啷~”一声脆响,杜畿刚刚端起来的茶盏终于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