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奇迹
杜倪站起看向对方，眼睛瞪大——
是魏逸驰吗？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大叔吗？
不是没想象过摘下面具的魏逸驰什么样，但真等见到后，内心的吃惊还是宛如火山喷发，而且始料未及。
他喃喃道“大叔？”
“嗯？”魏逸驰拍了拍肩膀衬衣的褶皱，“你是？”
“大叔，我杜倪。”
杜倪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想要按住加快的心跳。这一刻窗外的风携上冷意，袭上他的后背。
眼前的魏逸驰，还记得自己吗？
魏逸驰眨了下眼睛，突然站起来，大步往他走去。
“怎、怎么了——”杜倪见他来势汹汹，后退两步。这一退，他脚后跟撞到椅子腿上，整个人跌坐下去。
下一秒，面前的魏逸驰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对方络腮胡包裹的嘴唇扬起“真的是你小子啊！”
诶？
魏逸驰一手把杜倪揽进怀里，轻抚着他后背，道“长这么大了，不过还是不够高。是不是平时没喝牛奶？”
杜倪挣扎地抬起头，道“抱歉，我们很久没见了吗？”
“你忘了？我小时候经常到你家呀。”魏逸驰熊一般的臂膀慢慢松开，让他坐回椅子上，“我是魏叔叔啊，经常偷偷给你买冰淇淋。我还记得你喜欢吃香草味的。”
杜倪挠着头，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新设定吗？虽然他的确喜欢吃香草味的冰淇淋，但这可没告诉给大叔。
魏逸驰语气有点埋怨“看来真的没记住。难怪上大学到现在都不联系我。”
“有吗……”他不敢看魏逸驰的双眼——摘下面具后，那双眼睛的威慑力似乎强了不少。
“当然。你爸妈当初念叨着‘小杜倪到时候就麻烦你多照顾了’。我答应了，结果你不打电话给我。”说到这，魏逸驰双手环抱着，叹了口气。
“那个，抱歉……”杜倪看着大叔叹气的模样，索性把这锅背了过来。
“没事！能见到小杜倪我很高兴的！”魏逸驰单手把椅子搬过来，坐到他旁边，道，“来大学后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好啦。怎么说都一个多学期了。”
“上课习惯吗？比如高数啥的。”
“还好，有压力，但自学也可以。”杜倪瞥了大叔下颚的胡须，问，“大叔是老师吗？”
“半年前刚评上教授职称哟。”魏逸驰闭上眼，显得有些得意，“猜猜我教什么科目？”
“呃，体育？”杜倪抬起头，对着天花板想象大叔站在足球场上，带领大家热身活动的模样。
魏逸驰摩挲着下巴，有些纳闷“为什么我问过的孩子们都这么认为呢？是高数。”
“高数……”杜倪顿时回想到了数学课的不美好记忆。这下想象着大叔挺着大块头拿粉笔教代数的模样——好像更奇怪了。
“不过我很少教其他专业，偶尔代课。”魏逸驰挠了挠后脑，“而且这段时间评职称挺忙的，也没说顾一下你这边。对不住你父母呢……”
“我父母？”杜倪扭过头，对从刚才一直提到自己父母这件事有点疑惑。
“对呀，我不是说你爸妈老出差吗，就让我多关心下你。毕竟小时候你和我很亲的，不像现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倪握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我父母在我很小时候就去世了……”
突然，窗外一阵大风刮起，簌簌作响。
魏逸驰看着他，手指一颗核桃敲到他头上“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爸爸妈妈呢？”
“不是——”杜倪以为他不相信，人急切起来。
“就算你爸妈很少看你，你也不用自己封闭起来。”魏逸驰掏出手机，熟练地翻出电话号码，打了出去。他把电话交给杜倪“一看就不经常打电话，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说什么……”
杜倪接过电话，完全不理解。他看向显示的号码，眉头拧作一团“这……”
这电话号码就是他父亲的，他不可能忘记。小时候他特意背了下来，在用按键手机的年代可以盲打出来，不翻通话记录。
可是，这是真的吗？
杜倪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撕裂成了两半。渴望是真或假的心情不断扭曲着，直到通话时间开始记录起来。
顿时，对方传来了沙沙的风声。
他小心把手机凑到耳旁，颤巍巍道“喂？”
“老魏？什么事？”对方一愣，反应过来，“啊，是杜倪！你现在和魏叔叔在一起吗？”
这个声音——
杜倪双手举着手机，完全开不了口。过了几秒，在对方略焦急的语气下，他才慢慢张开嘴“是，我和魏叔在一起。”6
“太好啦。我还说你一个人在学校没人照应，那边还好吗？”
“好、都很好……”
“这样啊，那就好。我记得下星期清明节了，你们那边要放假是吧。正好回家一趟吧，你老妈可想死你了，我到时候也回来。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嗯——”
这时，杜倪头被魏逸驰一手掌轻轻按住。按住的一瞬，他鼻尖一酸，说不出话来。
魏逸驰轻抚着他的脸颊，慢慢接过手机，道“老杜啊，我现在和小杜倪在一起。这小子老腼腆了，之前都没见着人。今天算见到了，以后会看着他的——吃饭？下次吧，这边忙。”
说了几句话后，大叔挂掉电话。杜倪也稳定住了情绪，没有再吸鼻子。
魏逸驰笑了笑，道“小杜倪，快把电话号码发我吧。免得我又忘啦。”
“嗯嗯。”杜倪连忙把手机号报给了他，自己也拿到了对方的电话。
这时，门口嘎吱一声，顾若薇走了进来。
她看见魏逸驰结实的体格，脚步咯噔一下，道“是病人吗？”
“嗯，我来开点感冒药，还有缓解腰肌劳损的。按照病历本上写的开就好。”魏逸驰摆正模样，从公文包取出病历本递给她。
“好，我看下。”
魏逸驰看了眼杜倪和顾若薇间刻意正式的气氛，道“你们俩是朋友吗？”
杜倪没吭声，顾若薇接了话茬“是的。今天他过来聊聊天。”
“噢——”魏逸驰冲着杜倪眨了眨眼，懂了不少，“我是杜倪的叔叔，魏逸驰。还请麻烦你多照顾下我这小子咯。”
“大叔说啥呢。”杜倪锤了下他肩膀。
顾若薇笑了下，反应过来“你是数学系教高数的魏老师，之前给我们代过两次课。”
“对，代过课，你学啥专业？”
“临床医学。”
418奇迹免费阅读
419.习惯
过了几分钟，顾若薇旁边的小型打印机嗡嗡作响，一张单子缓缓吐了出来。
她把单子递给魏逸驰“直接去一楼药房拿药。”
“好嘞。”魏逸驰把病历放进公文包里，起身看向杜倪，“你要回去吗？我这边开车过来的，要不送你一程？”
“呃好。”杜倪正好觉得老蹭人家橘子吃不太礼貌，跟着起身准备走人。
但是，顾若薇跟着站起来，伸手道“那个——”
杜倪看着她，道“怎么了？”
当着大叔的面，她支吾道“没、没什么，你走吧。有机会再来玩吧。”
魏逸驰尽收眼底，低下头对杜倪温声道“那我先下去拿药吧。你准备好了打电话给我。”
说完，大叔提着公文包离开了。关门的时候，门把手滑进锁里时，甚至没出声。
杜倪没敢看向顾若薇，深怕脸颊发烫的样子被她看到。他心里埋怨哪怕是这个世界的大叔，也还是爱多管闲事。
他道“有什么话说吗？”
顾若薇弯下身子，从地上提起刚才的橘子，低着头小跑到杜倪面前，抱给他“你刚才不是说这橘子很好吃吗……喜欢的话，我这边家里经常寄过来，你多吃点，春秋季啊比较干燥，容易嘴唇开裂，补点维c也不错。”
“这不太好吧……”杜倪看着硕大的橘子，有些为难，“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就送这送那的。”
“没事，我相信你这么喜欢，肯定不会浪费的。”顾若薇冲着他睁大眼睛，眼里反射着顶灯的光芒，“况且，也算是报答啦。”
“报答什么？”杜倪没抓着头脑。
她鼓着嘴，气哄哄道“连这都不知道，就拿着吃吧。”
沉甸甸的橘子落到杜倪怀里，随后还附上句“大叔肯定都拿好药等你了，下次再来吧。”
杜倪点着头，离开了。等关上门，他才意识到自己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他看了眼手里提着的橘子，想前想后，的确没回忆起来。
“到底，帮了这个世界的若薇什么呢？”
头顶着无数个问号，杜倪提着橘子下楼，走出医院。一出门，他就瞅见大叔在旁边停车场招着手——甚至和原本的世界位置一模一样。
不过，杜倪从他背后那辆轿车而非摩托就看得出来，这个世界的魏逸驰经济上似乎宽裕不少。
魏逸驰看见杜倪手里的橘子，大咧咧道“怎么还提了袋橘子过来，那女孩给你的？”
“少废话啦大叔，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这不耐烦的语气，不错，我喜欢。”魏逸驰给他开车门拉上安全带，自己坐回驾驶位上。钥匙一扭，油门一踩，银色的轿车立刻上路。
一路上，杜倪隔着车窗看向外边的风景，不知该说点什么。
魏逸驰倒是笑盈盈的，道“看起来大学生活还挺丰富哈。果然大学还是什么都要体验下才完整呢。”
什么都要体验下……
杜倪道“那大叔听说过这些东西吗？”
“什么？”
“圣迹、朝圣者、鲸落和掠夺者什么的。”6
魏逸驰稍稍减了速，停在了红灯前，道“那是什么？你参加了什么社团活动吗？”
“不，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杜倪瞥了眼车前的台子——上面固定着一副相片。
精美的相框里是一全家福魏逸驰站在正中，右边是中年女子，左边则是一和杜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这个世界的大叔，已经有了家庭了吗？
大叔注意到杜倪的眼神，干脆把相框递给他“想看就看呗。这我妻子儿子，到时候你们一起吃个饭见个面。”
杜倪接过看了眼——妻子笑起来很好看，一看就像那种居家的家庭主妇；而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儿子，长相上和魏逸驰很像，体格上也继承了父亲的超强天赋呢。
淦，原来运动属性是会遗传的吗！
“你平常都回家吃饭吗？”
“对啊，不然我老婆的厨艺可就浪费了。而且我家那小子和你同岁，也在魔都读大学，每周也能回家一起吃饭。”说到这，魏逸驰突然扭过头，“要不这周你来我家吃饭呗，正好把那个小女孩也拉上。”
“诶诶诶！先不提我，为什么把若薇带上啊！”
“我不看你和她玩得挺好吗，还带了袋橘子过来。”
“这速度也太快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杜倪抱怨着，把相框放了回去。
“不至于噢，不要把怯懦换成羞涩，这不是一回事。”魏逸驰盘着方向盘，“即便不适应新的状况，但如果不怎么坏的话，为何不多主动点去享受呢？”
“这个……”
“本来生活就这么辛苦，有好事降临，那就更要抓住机会了对吧？”
“大叔你说得轻巧。”
“嘿嘿，到了。”大叔一个刹车，车停在了宿舍楼门前。
“谢谢，大叔再见。”
“那就定好咯。周末的话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过来吃个饭。若薇来不来你看着办，不勉强。”魏逸驰招了招手，“有空也可以来我办公室喝茶噢。”。
“知道啦！”杜倪关上门，提着橘子往寝室走去。
他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自下雨后，天气就好了很多。暖暖的阳光缠在树枝的每片嫩叶上，更显生机。
听着麻雀的吱吱声，杜倪喃喃“其实，这世界也没想象中那么坏？”
回到寝室后，口罩下的李凯达扫了眼他的橘子“我要——”
“自己来拿。”杜倪没好气把橘子放地上，放原先的位子上。
等到夜晚，大家都享用过他的橘子后，安心上了床。
深夜，周围的室友传来了轻微的打鼾声。
杜倪躺在床上，关掉台灯，将小说盖在脸上。
“呼——又习惯看到深夜了。明明都没化身的能力了，还这么任性……”他把书放到一旁，“现在看来，或许之前一个学期都是在做梦？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幻想？”
哪边才是幻想呢？他有点分不清了。现在来看，危机四伏的圣迹和平淡如水的生活就像选择题的选项摆在面前。
杜倪面对着漆黑的天花板，回想起当时旅行者说会关注此事。
他小声道“那倒是来点作用啊旅行者，我现在觉得这世界还挺棒的诶。再这样下去你们就要失去我了！”
然而，深夜里除了鼾声，什么都没有。
杜倪叹了口气，准备合眼。但手机一下亮了屏，他看了眼——顾若薇下午主动加了他好友，现在又发了消息。
【顾若薇睡了吗？】
【杜倪准备睡】
【顾若薇你一般晨跑？】
谁告诉她的……
杜倪想了想，还是承认了。
【顾若薇好棒ovo】
这个……
杜倪回了个笑脸。只是，他一下子不知道说点什么。
419习惯免费阅读
420.不快乐也要去做
第二天早晨，体育场跑道。
经过前天的大雨，魔都的天气连着放晴。大清早就能迎着暖洋洋的太阳跑步，不可谓不是一件乐事。
显然，和杜倪一样抱着这份心情的同学也不少。跑道中央的足球场三三两两坐着人，很多都是早晨没课来享受惬意的。
不过，杜倪站在跑到旁边，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面前是提着红手提袋的顾若薇。她穿着红白条纹的运动服，披散的长发束成了马尾。整个人看上去就和头顶的蓝天白云一般，很有活力。
现在，她手里举着相机，冲着他咔嚓一声，拍了照。
他扶额道“早上好，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说来晨跑吗？我想着如果能有个人作伴的话，也许我也可以坚持培养些好习惯。”顾若薇手里的袋子提到他面前，“要来点吗？”
杜倪往里面投了眼——两盒五百毫升的牛奶。
他抠了抠脸颊“昨天刚拿了你橘子，这那好意思……”
“不能这么说，能允许我陪你跑，就已经很高兴了。”顾若薇撩了把太阳穴边的发丝，轻笑两声。
“那……你待会儿跑完吃早饭吗？”6
“嗯，三四节有课，不吃饭影响精神。”
“那我喝你的牛奶，之后请你吃早餐。这没问题吧？”
顾若薇迟疑了下，眼神看向旁边经过一对情侣，眼睛跳出喜色“好啊！”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下，二人完成了当日圈数。在顾若薇的提议下，二人到了校区边缘的一食堂享用早餐。按她的说法，这里的价格更实惠且餐点更好吃。
几分钟后，他们一起打了份小笼包和油条豆浆坐了下来。
杜倪把牛奶盒上的吸管扯下来，撕开薄膜后捅进盒子里。他道“你怎么想到要晨跑呢？”
“怎么说呢……可能受我父亲的影响。他年轻时很爱运动，但做主治医生的，经常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慢慢也不怎么动了。”顾若薇吸了口豆浆，“所以他老念叨我多运动，不然成为医生很辛苦的。”
杜倪夹了块油条沉进豆浆里，道“那你打算像你父母一样，长大成为医生咯？”
“嗯，感觉父母这么做很受人尊敬，我也应该挺喜欢这个职业的吧。”
“除开照料，你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有啊，我特别喜欢摄影。”顾若薇翻出相机的照片，“你瞧，我拍了好多照片！真的很喜欢，现在都时不时拍两张。”
杜倪看了眼——不谈摄影技术，里面的热爱倒确实是真的。他道“那后面为什么不继续发展下去呢？”
“父母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事。而且他们经常让我去医院帮忙，就搁置了。”顾若薇小声道，有点害怕，“你别告诉别人，这其实是我背着爸妈买的，他们不知道这事。”
看着顾若薇吃小笼包，杜倪回想起另一个世界的顾若薇——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排斥和不由自主的卷入其中。
她又是否真心乐意呢？
等旁边端盘的人路过，他道“抱歉，我多个嘴——你父母作为医生肯定很忙，那小时候肯定也会因工作缺席很多场合。你不觉得遗憾吗？”
她手里筷子一停“这个……确实是这样。小时候，像家长会父母就很头疼，两边都没时间。不过没事，他们也是帮助别人，而且也要赚钱嘛——我能理解。”
但杜倪看得出来她脸上勉强的笑意。
“那如果——”杜倪想到她父亲的去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了口，“我指，现在医生这个行业的风险还是很大的，岗位上去世也不是没有。你身边应该不乏有案例吧？”
“嗯，我有些朋友的父母倒在手术台上，很难过。”顾若薇叹了口气，眼睛眨了眨，“如果换做我父母，我肯定很难接受吧。”
“那为什么还要抱着那样的想法呢？没必要因为觉得父母这么做很光荣，所以就跟着去做吧。”杜倪凝视着她的眼角，“这么做，你真的快乐吗？”
“我……不知道，反正都读了这个专业，也没有放弃一说了。”顾若薇眉毛下坠，看上去有些沉重。
“抱歉，我刚才话说多了。”杜倪心里暗骂着自己——这里的顾若薇和原先的又不是一个人，搁这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事，其他人可以少说点，但你无所谓。”顾若薇换回轻松的微笑，”毕竟，我就是靠着这份坚持才遇到你的嘛。“
“我什么时候帮过你？真想不起来了。”
杜倪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心想这世界的自己到底干了啥事呀！
“慢慢想呗，可能你海马体旷工了也说不定哟。”顾若薇放下筷子，“吃好了，那我先去教室占座了。”
“好。”
杜倪见她离开后，自己也松了口气。他筷子搅拌着剩下的豆浆，心想虽然这个世界的顾若薇家庭和睦，但她的精神气看上去反而有点——伪装的平和？
“看来家教太严也不是件好事呢。”
他把碗筷收拾好，离开了食堂。今天早晨并没有课，但他提前打开教务系统看了眼数学系的高数课。
换句话说，他想去蹭下魏逸驰的课。毕竟对于大叔怎么上课这一点，杜倪还是很好奇的。
同样是三四节，杜倪坐在了教室里，中间靠后的走道旁。他装作是数院的一份子（甚至还把高数课本拿了出来），晃了晃时间。
大约上课前十分钟，衬衫西裤下的魏逸驰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他麻利地开了投影仪，并没注意这大教室里多了一个小客人。
杜倪嘟着嘴，低下头这样也好。
上课铃一响，魏逸驰把黑板拉下来，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上午好！”
好有力的声音……
杜倪明明坐在靠后，可魏逸驰的声音如此有力，以至于坐后排都听得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麦克风，仿佛自带小喇叭。
看旁边同学似乎都习惯了，杜倪也不敢流露太多惊讶，只得埋头看课本。
数院的课时更多，但上的速度也很快。杜倪这边进度跟不上，听着就费劲，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也有了催眠的效果。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魏逸驰这么大嗓门的作用
学生就是想睡，在这嗓门下也睡不着啊！
不过，配合着晨跑的后遗症，杜倪还是有点犯困。他微微合上眼，头时不时向下坠，整个人仿佛中了迷魂咒。
突然，他一个激灵张大眼睛——老师怎么不在讲台了。
420不快乐也要去做免费阅读
421.救命稻草
其他同学都认真做着笔记，并没往杜倪这边看。但杜倪背后一个激灵：自己这糟糕的上课态度全被大叔尽收眼底了，淦……
奇怪的是，魏逸驰并没有把头侧过来，而是继续看着课本：“下一步求导化简后就能得到结果了。但考虑到这一题计算步骤有点复杂……”
一瞬，魏逸驰右手的食指落在杜倪的书上，清晰指着刚才讲到的例题。
“所以，我们再来重新讲一遍，没听懂的或者错过的同学一定要听清楚。这种题型在后面的quiz和期中测验都有——”
说完，魏逸驰走回了黑板上，右手继续拿起粉笔开始写板书。
杜倪看着大叔的背影，又看着书上的白粉笔印。一下子，他的困意全部被吹跑了。
虽然在理解上不够精进，但端正态度是做得到的。他跟着做上笔记，哪怕不会也要把解题步骤抄上。
为防止又陷入周公下棋的窘境，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塞进课桌下面的开放式抽屉（或者说几根长铁柱构成的平台）里。
清醒后，杜倪有意打量魏逸驰在课堂上的表现：讲课水平很好，时不时抛个笑话缓解气氛，铿锵有力的嗓门带动了课堂氛围……
他瞥了眼周围的同学：大家都听得很认真。甚至，女同学的专心度比男同学还要高一点？
杜倪低着头，咧着嘴：看来还是男子气概一点的大叔更受欢迎呢。
叮——
下课铃声响后，魏逸驰笑了两声，道：“时间刚好，我们不拖堂哈。大家翻到后面两页，把作业勾一下……”
下课后，好多学生围着他问问题。从外人来看，师生关系很融洽呢。
等了一会儿，杜倪见围着的人群依然蛮多，索性起身了：
那么，开溜吧。
他穿上外套，背上包往走廊而去。
“午饭、午饭……”杜倪摸着瘪下去的肚皮，盘算着去哪个食堂解决。
他来到楼梯口，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咚咚的声音下，一大手按在他肩膀上。
魏逸驰领着公文包，喘着气：“怎么走这么快？既然来听我的课，给点评价建议呗。”
“没有的事，这不看见同学都很喜欢你，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魏逸驰挠了挠头，道：“我可不能冷落一样好学的好孩子，而且你掉了样东西。在你位子上找到的——”
杜倪低头看向他手心里躺着的东西——一张名片。
这是……
杜倪的瞳孔满满缩小：旅行者的名片，世界变动前给他的。
怎么会带了过来？是脱外套时候掉出来的吗？
魏逸驰打量他的神情，眨了眨眼：“很重要？”
他用力点了点头，双手接了过来，“那个，大叔你认识这上面的孟若海吗？或者旅行者？”
“不认识诶。上面写着律师，很厉害吗？”
“不，没事。”杜倪再次确认了：这个世界的魏逸驰只是个普通人，和顾若薇一样。
魏逸驰摸了摸他头，笑道：“那吃饭吗？我开车带你去教职工食堂吧。那边你应该没怎么去过吧。”
“好。”
杜倪应约坐上了魏逸驰的车，到了学校另一侧的教职工食堂，刷的也自然是魏逸驰的卡了。
然而，面对着丰盛的两荤一素一汤，杜倪失去了好胃口。他满脑子都是那张名片：
孟若海说遇到情况了可以联系他。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最信赖的二人都变了，那旅行者会不会也只是个普通人呢？
这么一想，杜倪恨不得立马起身就走，赶紧核实这一切。
毕竟，这可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啊！
“杜倪？”
“诶？”
魏逸驰坐在对面，夹给他一块红烧肉，道：“不喜欢吗？”
“不不，很好吃。”杜倪低头刨了两口饭，表明自己的态度。
魏逸驰挑拣着菜，道：“有心事？”
“有点。”
“不习惯学校生活吗？”
“算是吧。”杜倪也没否认这个说法。过了一会儿，他道：“大叔，其实不用太关心我。”
“怎么了？”
“你有孩子了，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吧，我觉得你应该把关注放到他身上，而不是我。”
杜倪抬起头，对着魏逸驰那双迥然有神的黑瞳。
魏逸驰把紫菜蛋花汤推给他，没有直接回答他：“我喜欢孩子，喜欢看着你们长大的感觉，为能参与到你们的成长中感到荣幸。当初你父母临产的时候，我也在场，之后也撮合我家小子和你一起玩。”
“抱歉，我印象不是很多。”杜倪有些遗憾。
“对，工作嘛。你父母经常出差，我这边换了大学任职。人生就这样，圆满和遗憾是相互的，不可能只占好的一头。”魏逸驰摊开手，有些无奈。
杜倪想到了原来的大叔，不禁笑了笑：“不过，现在大叔你看起来幸福得多。”
此言之意，面前的魏逸驰并不理解。他道：“我没把你当外人，所以说直白点——我人生目标就是拥有自己的家庭，正常地抚养孩子长大，老了退休，就这么简单。”
“那你现在实现了。”
“确实。但我总觉得不真实。可能生活太顺利了，人就这样讨嫌。”魏逸驰苦笑了下，“我有时忙累了，也会想：会不会不抱有传统观念、不结婚的我过得会更好呢？我不知道。”
杜倪慢慢吞下一口西蓝花，道：“那假如，这个世界其实是虚构的，大家现实里并没过上美好的生活，你会怎么办呢？”
“有时我妻子孩子先睡了，我一人喝闷酒也会想这样的问题……”魏逸驰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但当着杜倪的面又放了回去，“人肯定要面对真实。但是，多待几天吧，免得以后回忆起有点遗憾。”
一下子，周围吃饭人的声音大了起来。杜倪不知道说点什么，只是重复咀嚼这个动作。
魏逸驰放下筷子，表示吃完了午饭：“不过，无论在哪有一点肯定是一样的，我喜欢孩子。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小魏是我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是吗？”魏逸驰递给杜倪餐巾纸，道：“好好吃饭，这年纪还能长个，长高点吧。”
422.见面
饭后，杜倪婉拒了魏逸驰送他回去的提议。因为他想趁此直接出校，去见这个世界的孟若海。
坐上公交后，杜倪头靠在旁边的车窗上，感受着车身的抖动。
刚刚魏逸驰的话在他耳旁盘旋着，宛如拉着他，对他道
你真的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我不知道……”
下公交后，杜倪又乘着地铁，往目的地而去。
车间的扩音器毫无感情朗读着“下一站的目的地是……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一批批乘客上来，一批批乘客又下去。坐在座位上，每个人的双臂都会不自觉内缩，防止相互触碰，制造出了默默的距离感。
他不会去在乎这些人是谁，也不会去想他们午饭吃了什么、今天是否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反过来别人对他也一样。
这一秒，他们只是因为要借助地铁这门交通工具才相聚一起，不过十分钟又全部分散，宛如沙丁鱼群。
哪怕身处所谓的群体内，杜倪也无法回避内心里的那份孤单。
他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在大叔真心的话语下，他才不得不承认
其实，他自己真的很希望有人能在乎自己。
叮铃铃——
杜倪起身，走出了地铁站口，来到了孟若海工作地——魔都珠枫律师事务所。
他看着商务办公楼的标牌原来真的有这地？
之前旅行者给他那纨绔的印象太深，以至于杜倪总会下意识认为这是对方谎话连篇的一部分。
杜倪扫码登记后，上电梯来到对应楼层。
电梯门打开，他往左侧走去，进了办公的大门。前台的小姐放下手机，道“请问有什么需求？”
“呃。我想找一下孟若海先生，他在这里工作吗？”杜倪小心把名片递给前台人员。
小姐看了看，问“你有预约吗？”
“抱歉没有……”
“孟律师中午吃饭去了，大概一个小时回来。你如果需要的话先去他办公室坐一会儿吧。”
“好的，谢谢。”
杜倪拿回名片后，接过一杯茶水来到孟若海办公室门前。
他看着“孟若海”三个字的门牌和正规的职业照，一时有点难以想象——正经工作的旅行者是什么样呢？
“比起这个，如果说孟若海也只是个普通人，那我该怎么办呢？”
走进办公室，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后，杜倪无所事事地打发着时间。他翻看着这张名片——由于在口袋遭受无情的蹂躏，上面已经布满各种褶皱了。
随后看向背面个人介绍、所在事务所的介绍和下面一行小字。
杜倪慢慢看着，突然眼睛瞪大最后一行小字写的是——
【如果需要特殊联系，请让当事人的我在名片上签名即可】
“这是玩笑话吗？”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孟若海穿着一声西装走了进来，衬衣领口还特地系上了领带。
“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孟若海坐回自己位子上，面带职业微笑看着他，“你应该还是学生吧？我这边也提供一些学生方面的法律咨询业务。”
“你好孟先生，我叫杜倪。”杜倪做着自我介绍，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显然，对方对自己毫不知情，真的完全是陌生人。
孟若海掏出本子记录下来，点头道“好，我大概明白了。作为学生的话，你有什么问题吗？”
“呃……”杜倪一下紧张起来看来对方也是毫不清楚，这可怎么办呢？
他下意识地把名片递了过去“请问你知道这个吗？”
孟若海接过来看了眼，诧异道“这是我的名片，但和打印的不太一样。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可以冒昧地问下——你听说过朝圣者和旅行者这些词吗？”
“什么？”孟若海扶了下鼻梁，尽管他不戴眼镜。6
果然。
杜倪胃里仿佛滑进了一块冰眼前这位也变成了一普通人。该怎么办？
吸了口气后，杜倪挤出一丝笑容，回想起每周班会上强调的防诈骗问题，道“其实，我想了解下防诈骗相关的……”
幸亏孟若海并不算无情之人，二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给了杜倪一些缓冲的时间。
他还记得，最后一行字……那么，就让孟若海写上名字吧。
过了几分钟，孟若海看了眼时间，道“抱歉，快到上班时间了。我这边还有其他客户要处理，如果你还有其他疑惑的话，我们下次联系可以吗？”
“好的，麻烦孟先生了。只是还有件小事……”他道“可以劳烦你在那张名片上签下名字吗？”
“签名？”孟若海摸了摸名片上的褶皱，失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不合适吧？”
“没事的，就只是劳烦你签一下，因为我这边需要律师的证明，更有说服力。”
“好吧。”
杜倪为自己拙劣的借口感到一阵难受，还好对方答应了。
孟若海从旁边笔筒里抽出黑色中性笔，往名片上方正写下自己名字。
写完后，孟若海递给他“如果还有其他事的话可以提前预——”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头一落，整张脸倒在了桌面上。名片则顺着飘落到了地毯上。
杜倪一愣，缓缓站起这咋回事，怎么人一下子没了……
过了几秒，孟若海缓缓撑起头，看了周围一眼，又看了杜倪一眼，有点懵的意味。
杜倪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
孟若海最终看向杜倪，缓缓笑起来“下午好，小杜倪看来遇到麻烦了对吧？”
这口气，这熟悉的腔调……
杜倪一下子站起来，手按向胸口“旅行者？”
“对，你使用了我给你的那张名片。”孟若海、或者说旅行者走过来捡起名片，递给了他，“那说明你遇到了问题，我也知道你会遇到。”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老早就看到你会陷入这个世界里。”
杜倪顿时欣喜起来，问题一连串炸出来“那这里究竟怎么回事？我应该怎么回去？”
422见面免费阅读
423.选择权
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阵声响，显然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大部分同事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咚咚！
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孟律师，预约的客户还有十分钟到。”
“明白。”孟若海应和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调侃道，“看来时间不等人啊。”
“确实。”
“这个世界的确不错，很真实。我有点喜欢这了。”孟若海打量着周围，一点不焦急。
但杜倪急了“你说时间不足，那就快一点呀！到底什么情况？”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世界是鲸落塑造而成的一个空间，完全独立于现实的时间线。其封闭性很强，我不能直接过来，必须依附于可兼容的媒介上——比如另一个我。”
孟若海看着自己的保温杯，继续解释“而且这个世界排斥力很强，不断增加，所以我很快也会被‘杀毒软件’踢出去吧。”
“那现实里什么情况……”杜倪问。
“时间流速一样，你在这呆了多久，现实就过了多久。”旅行者摩挲着自己的保温杯，“现实里，你只是昏过去了。如果不回到现实，就会被诊断为植物人吧。”
“这也太……”杜倪低着头，想起另一个问题，“所以你给我名片，提前作为保险吗？”
“对，当然也希望你成为我的新客户啦。”旅行者叹了口气，“现在客户竞争压力越来越大了，高级合伙人想买房也很难的……”
“那你是怎么提前知道这些的？”杜倪看向他。
但是，见对方那一脸“你知道”的讨打笑容。杜倪回想起上次在彼岸同样的情况，吸了口气，道“你能……预言？”
“谈不上，能做到近似的效果，限制很多，就不提了。”孟若海道。
一想到自己在这过了好几天的日子，杜倪顿时心里直冒起火，起身道“那你知道这么多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呢？”
“预言者不能随意扭曲预言本身。因为在看到预言景象的那一刻，事实就已经注定，再怎么修改也总会到达原本的结果。所以我的代号是‘旅行者’，只在一旁看，最多让这个过程好受点。”
孟若海走到柜子旁，取下个一次性塑料茶杯，倒了杯茶递给他。
杜倪接过后，瞅着不断升腾的热气，道“那你这次为什么要参与进来？”
“这牵涉的问题比较多，我不能透露太多。一方面和圣迹的本质运作有关，一方面则和——”孟若海瞥了背后的百叶窗一眼，“十年前的‘大灾变’有关。我必须参与进来。”
大灾变，大叔也说过这事。难道是掠夺者苏醒的问题吗？
杜倪没想下去，问到当前更紧要的问题“那该怎么出去呢？”
“用我的另一个能力——空间移动。”孟若海把百叶窗拉上，室内顿时黑了下来，“我能做到特定空间甚至跨空间的移动，但现在不行。”
“为啥？”
“因为我不能移动到我认知以外的地点。这个也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下次吧。”孟若海摆摆手，“而且这样也方便直接去解决凶手。”
“凶手……”杜倪一愣，道，“你都能预言了，那一定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差不多。但是……”旅行者手指比成“x”的模样，“我不能透露，不能直接干涉。”
淦，这不就影视剧里最讨厌的那一类谜语人吗？最后还要马后炮来一句“我知道会变成这样”……
杜倪喝了口微苦的热茶，道“具体多久能执行呢？”
“我看下时间……这周末，应该能准备好传送需要的条件。”
这周末……
杜倪心里盘算着换句话来说，能跟正常人版本的若薇和大叔的相处时间只有两天不到了？
孟若海见他神情忧郁，笑道“怎么，还不太想走了？”
他承认了“是有点。假如我真不想走，你会怎么办？”
“我说过，我不会直接干涉，只会给你选项，具体怎么做看你。”孟若海手托腮，玩味地看着他，“这样吧，大概在这周日的晚上八点左右，我会打一次电话。你如果接了，就代表你同意回去。如果没接，那我就放弃。这够仁义了吧？”
“不能晚点吗？”
“事情的紧迫程度远超过你的想象，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不能再压价咯。”
杜倪看了眼手机，许久沉默后，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慢慢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旅行者短短告别后，突然又面朝桌子昏了过去。没过几秒，他重新挠了挠头发，支棱起来“怎么……睡着了？”
杜倪把这过程尽收眼底看来真是灵魂附体。
孟若海睡眼惺忪看向他“请问，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吗？”
“没有，打扰了。”他出门离开了办公室。
在前台职业化的微笑下，杜倪乘进了电梯，离开了这座大厦。
望着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他一下子有点找不着北。
“早知道多问句——如果我回去了，这个世界的我会不会也跟着昏迷不醒呢？”
如果正回去了，意味着他没法和这个世界的人再有任何交集不能和更温柔可爱的顾若薇一起聊天，不能和不戴面具的大叔一起吃饭，甚至没法再见印象稀少的父母一面。6
杜倪望着来回渡过的车辆，想象着那时的场面真昏过去了，可能先会在班级内引起小小的混乱；随后大叔若薇会来看望他，也许会很难过吧；然后日夜期盼的父母也会立马赶来，但是他们心里的好儿子再也不会睁眼。
这么一想，还挺难过。
许久，杜倪轻叹口气，决定先回学校，再做考量。
明明来时感觉这地铁公交速度这么慢，可真回去的时候速度又似乎快了无数倍。没等他晃过神来，学校大门的模样已经立在了面前。
杜倪踏进了校门，往宿舍走去。途中路过一校内的公园，在一花坛处，他突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423选择权免费阅读
424.申请书
雨后，阳光穿过头顶绿油油的叶片，透过缝隙落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五颜六色的花卉随处可见，尽显春季该有的活力。
顾若薇坐在长椅上，接着电话，只是唯唯诺诺低着头说着什么。时不时长袖还会往眼角一抹，深怕被别人看见。
杜倪站在远处，心想要不直接走掉。毕竟，过去了就说明他看到了若薇的难堪，这是很丢对方面子的事情。6
突然，背后抓过来一只手。他猛一回头江树青攀着他肩膀，笑眯眯的模样道“怎么？不去安慰下？”
“关你什么事？你认识吗？”杜倪后撤一步，防备心很重。
“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心情不好，那怎么也看不过去啊对吧。”江树青笑哈哈地招呼了下，“本来我想着过去的，但看你那直勾勾的眼睛，你去吧。”
说完，他往校门外走了。
杜倪撇着嘴这话你倒是还挺说得出口。
随着心里的天平摇了摇，杜倪还是迈开腿，往顾若薇那边过去。
距离的拉近，他也听清了一些对话
“我知道了，再也不乱花钱买照相机了……一定好好学习，当一名好医生。”
顾若薇手腕一直抹着眼角，但奈何怎么都擦不干。她正好挂断电话，吸了吸鼻子，低过头去。
突然，面前伸出了一张纸巾。
她抬起头——杜倪递给了她纸巾。
“谢、谢谢……”女孩子别过头去，把有些红肿的眼眶彻底擦了个干净，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杜倪跟着坐下来，道“别难过，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
“我没事……”嘴上这么说，但顾若薇抬起头，眼眶在阳光下折射出了晶莹，最终还是反悔了“其实，有点事。”
“嗯。”杜倪知道现在要做一名倾听者。
“我爸妈就希望我当医生，所以一直反对我做其他事，比如那些无用的兴趣爱好。”
杜倪瞥了眼她双手捧着的照相机，跟着抚摸着“但你还是很喜欢，对吗？”
“是的，我很喜欢摄影。感觉每一次拍照都记录下了很多美好的东西……”顾若薇肩膀颤抖了下，“从小我就想有一自己的照相机，但他们不买。然后我就偷偷攒钱，买了一个。结果……”
“结果被发现了。”
“对。他们查到了我的消费记录，然后马上打电话来，先是老爸骂了好久，然后老妈又劝了半天。”女孩咬着嘴唇，声线哽咽道，“但其实，我心里也想有点自己的地方，而不全是父母的安排。”
杜倪又递过去一张纸巾“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呢？或者跟其他人倾诉下？”
“因为他们是医生啊。大家普遍觉得医生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希望我多体谅父母的辛苦。哪怕他们一直缺席我的生活，我也不能说什么。”
说着说着，顾若薇的声音小了下去，但脸颊的泪痕不见得就马上消去。
过了几分钟，她的肩膀慢慢低了下去。杜倪站起身，道“打算喝杯奶茶吗？我请客。”
“嗯……好啊。”
二人就在校门口的商业街顺便买了两杯。顾若薇还特地要了大杯加糖加椰果和一堆零碎的东西。
走在路上，杜倪道“来，先不说别的，到手了马上吸一大口。”
顾若薇照做了，冲着吸管猛吸了一口，腮帮都大了起来，好像被打了气的皮球。
慢慢地，等咽下去后，她吐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开了一些。
杜倪笑了下“不错吧，这法子我还挺喜欢的。有啥事先喝一大口，肚子填满了至少有奋斗的动力。”
“嗯……”顾若薇低着头。
“凡事慢慢来嘛，自己开心很重要啊。老为别人活着，很容易失去走下去的动力的。”
杜倪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也吐槽道难道他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帮助，真的。”
“那要回寝室吗？”
“好。”
走到十字路口，杜倪跟顾若薇招了招手，走向了男寝一边。他三口两口喝完了奶茶，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但是，当快走到寝室楼时，他停下了脚。
再三思索后，杜倪转过头，对着拐角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两秒后，顾若薇脸红地跳了出来，像只兔子到他面前，道
“其实，本来今天找你有事，但没想到你先找到我了。”
“但没必要一直跟到这吧？”杜倪往远处翻了个白眼。
“因为，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帮过我的事情。”顾若薇从手提包里掏出把雨伞，举到他面前，“这个，你还记得吗？”
杜倪长久不语，实诚一句“真不知道。”
“就是在上学期寒假最初几天。”
顾若薇双手拿着雨伞，眼神往四处飘动，唯独不看向他，缓缓说着
“那时我在校医院做志愿活动，没来得及离校。当时觉得校医院离宿舍很近，一般就不带什么东西，包括雨伞。没想到，一天晚上下了大雨，其他人都走了，唯独我留在大门口，没有雨伞，哪也去不了。
我想着平时帮了室友不少忙，请她们帮忙带雨伞过来。但是，她们全都推脱了，觉得其他人会帮我的。一下子，我得到的回复都是无谓的拒绝。
那一瞬间，我很难过。平时被大家夸奖是最会照顾别人的人，可在需要照顾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身边。”
杜倪听着这番话，内心也不禁有点发酸。
“那时候到晚上了，好冷好冷，我想着要不淋着雨跑回去吧。但是——你出现了。”
顾若薇双手抱着胸口，道“当时，你正拖着行李箱路过校医院，看见我在门口等着。你过来问我，了解情况后，义无反顾地把我送了回去。
我一直记着这件事，很想再见你一面。只是没想到，会是在那一天，真是……”
杜倪一下有点发愣这件事确实有点巧合，似乎是寒假去首都时，在雨夜等她的改编版本，和他记忆里的有点冲突。
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道“能帮上忙，最好不过了。”
424申请书免费阅读
425.陪伴的请求
杜倪听着这无由来的请求，道：“闭眼数五秒？为什么？”
“要你闭眼就闭啦——”顾若薇嘟着嘴，有点任性的意味。
“好吧。”
考虑到顾若薇的心情刚好转没多久，杜倪也索性顺她的意，慢慢合上眼，道：“五、四……”
念到“三”的时候，一阵凉风扬起，他鼻尖一动，还以为顾若薇伸出手来刮他鼻子，但什么都没发生。
“二。”
若薇依然没有采取行动，只是捉弄吗？
“一。”
突然，他感觉到一薄薄的纸张被贴在了胸口处。
杜倪睁开眼，把纸张拿了出来，念着上面的字：“‘志愿协会’成员申请书。”
“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帮了我。所以……我想要邀请你和我去帮助别人，一起传达更多的善意。”
杜倪低头看着纸张的褶皱——显然，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
顾若薇双手的食指对碰，喃喃道：“其实，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想给你了，但一直不合适。”
“这种事，你当面给不就好了吗？难道怕我不要？”杜倪一下觉得有点好笑，自己也不是那样的人吧。
“不不不。是因为、因为小时候……”顾若薇双手握成小拳头，挥舞着，“小时候我爸爸就这样，每次有礼物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我很喜欢，很有惊喜的感觉，所以对你也是这样的。”
就像小朋友之间，喜欢对方就向对方分享自己的玩具一样……
杜倪叹了口气，道：“这会儿，你倒是学起你父母来了。”
“我也没怎么想责怪他们。因为我感受得到他们的好心。”顾若薇眼睛看向旁边的车辆，“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百分之百纯粹的爱，但也不会有百分之百的坏心。虽然有时候因为那点杂质而难受，但若因此忽视了爱就可惜了。”
望着她的眼睛，杜倪内心的罪恶感近乎溢满出来。他沉默许久，道：“好吧，那什么时候交给你呢？”
“不用交，你填完后，保管好就行了。”
他作势笑了下：“难道招生没有时间规定吗？”
“没事，你看了就知道了。”顾若薇侧过头，道，“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挥着手，往自己的寝室楼而去。
一阵大风刮来，险些将杜倪手里的申请表吹飞。他用力攥住，往下看到末尾：
【若同意该生进入本协会，请协会负责人在下方签名】
【同意人：顾若薇】
他看着那纤细的笔迹，每一撇每一捺都好似顾若薇肩上的发梢。看见了这字就宛如看见了其人。
但抬头一见，只有修剪整齐的草丛平铺而去。
杜倪扶着额头，将纸张小心叠好，放进口袋里。既然这大衣哪怕穿越时空都不会遗落东西，那他就放心了。
只是，那份答复恐怕要随着头顶的落叶，不知飞向何方了。
眼白之余，一辆熟悉的轿车飞驰而来，一个拐弯停在杜倪站着的人行道旁。
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坐下，魏逸驰伸过头来，喊道：“小杜倪，来拿你的礼物！”
“大叔？”杜倪一愣，没想到魏逸驰这个点过来了。
魏逸驰下了车，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走到缓缓升起后门的后备箱处。
他冲着杜倪招手：“还不快来，这特地给你和小魏买的诶。”
“噢噢。”杜倪赶忙跑过来，往里面看去，“这是……”
各类零食和生活用品。
魏逸驰叉着腰，拍着胸口：“喜欢就拿吧，你离得近先让你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这不好吧大叔，你儿子都还没挑呢。”
“哪有这样的话，你们的地位在我看来是一样滴。”魏逸驰摆摆手，“快拿吧，这是教职工发的购物券，如果不拿我才难以收拾呢。”
一下子说出了真相！
杜倪不好推脱，至少给自己拿了点吃的。魏逸驰见状，又加量不加价地多拿了一倍，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小朋友还挺客气……”
一下子，杜倪手里拽着两巨沉的袋子。
“呼——拿回去吧。魏逸驰抹了把额头，关上后备箱，笑道，“对了，去我家做客这事，考虑怎么样啦？”
能说都快忘光了吗？
杜倪感受着袋子勒的疼痛，索性放地上，拍了拍裤子：“没想好。”
“今天都周五了，明天周末了哟。”魏逸驰拍了拍他肩膀，“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当机立断，不要优柔寡断，老杜怎么教你的？”
“那，时间多久呢？”
“这周日下午我来接你和若薇，如何？”魏逸驰挑了挑眉毛。
这时间选得真好……
杜倪咬着嘴唇，一下子有点难以抉择。但看着大叔眼里那若隐若现的渴求，拒绝二字到了嘴边后，其说出的重量也额外大了不少。
最后，他妥协了：“好吧。”
“嗯哼，那大概下午三点来接你吧。记得把作业提前写完。”
说完，魏逸驰坐回驾驶座，钥匙一扭，车嗖的一下就消失在了远方。
杜倪望着左右两侧的塑料袋，摇了摇头：“早知道，还是别拿了。”
俗话说吃人嘴短，这不去，岂不显得他人品太恶劣了吗？
他默默提了回去。哪怕其他室友毫不掩饰想要白嫖的心思，他也懒得管了。
剩余的白天里，杜倪只觉自己的脑袋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无穷的思绪也宛如被猫玩坏的毛线团，怎么都捋不清。
深夜，杜倪平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周围室友的打鼾声倒是给了他一点安心感，但内心依然黑压压的一片，宛如眼前的天花板。他心里盘算着：
这儿说到底是鲸落塑造出来的幻想世界，再怎么留恋也都是敌人的陷阱。
大叔说过：学校里一直有鲸落潜伏，很可能这次就是特地针对他和若薇的。所以，幕后黑手还没有现身，意味着大家都有风险。
但如果真回去了……那这边爱他的人，会不会也是一种辜负呢？
杜倪翻了个身，不敢细想下去。不知道是想不出来，还是不敢想。这一刻，他只想把自己放到梦里，稍稍逃避那么几小时。
哪怕，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到四十八小时。
426.噩梦的真相
闭上眼后，杜倪心想估计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又要再来一遍了。
他甚至不是讨厌画面残酷本身，而是其切身实际的疼痛感，疼痛到真实存在过。
“淦，连续剧也不能重播这么多遍呀。至少把剧情推进下好吗！”他低声咒骂着。
随着意识的混沌，在杜倪以为又要再来一遍时，耳旁响起了一道声音
【需要浏览更多封闭的记录？】
好冷漠。
杜倪想睁开眼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怎么都睁不开眼。
【不觉得当下的意志能够承受更多真实的记录，其会对精神的稳定性造成干涉】
这说话的口气怎么一股机械的味，好冲。
杜倪开口（至少他认为自己开口了）“我想知道啊！我的意志还没脆弱到看了一点新的画面就立马土崩瓦解。”
对方没有回话，但是他倒是好奇心的苗头被点燃了起来“你是谁？听你这口气，难道你还能管控得了我的意识吗？”
对方依然没有做声。这反而让杜倪觉得刚才说了半天话跟个傻子一样。
过了不知多久，对方终于说话了
【经过对你们物种有限时间样本的考察，决定遵从你的个人意志，现进一步开放记录……】
“等等，你究竟是谁，至少介绍下自己吧！”杜倪大喊道。
【不必介绍，不必浪费更多的信息交流量，没有必要】
说完，眼前画面一转，杜倪再次躺在了火堆的废墟里。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疼痛，但是，这一次似乎多了更多难以言喻的……真实感。
火舌掀起的热风近乎灼烧着他的脸庞，附近碎屑掉落的声响大小起伏。
按照正常的发展，那个男人又来了，两下将旁边的瓦砾掀开，把他抱进怀里。
对方安抚着、哽咽着，但杜倪依然看不清面庞，只觉很熟悉亲近。
本以为到此为止了，可是，防盗门那边传来了新的动静。
在火焰的席卷下，周围的墙体已经焦黑碎裂，所谓的铁门也变成了黑乎乎的铁架，失去了防卫的价值。
有人走了过来，避开了四周的火焰，大喊“还有幸存者吗！”
“有，这里！”抱着他的男人大吼着，近乎歇斯底里。
“这个孩子，我记得，名字是杜倪对吗？”
“对，我经常来看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说到这，男人粗大的手指小心抚摸着杜倪的额头——那是杜倪少数没被烧伤的地方。
“先拿点治疗喷雾处理下，要送去专门的地方救治。这攻击态势，一般的医疗解决不了。”
“我知道。”男人抱紧了几分，试探道，“那他父母……”
对方长叹了口气“抱歉，杜倪他父母都断气了，至少死得不算痛苦。”
不知为何，杜倪明明心里接受了事实。但那稚嫩的外表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好奇怪，这一下他仿佛只是个第一视角的旁观者，看着那个更幼年的自己做出本能的反应。
“别哭别哭，不用害怕，还有我，还有我……”
抱着他的男人抓紧他的小手，往自己脸上擦拭着。一下子，杜倪外表身体的哭喊小了下来。
他感受着脸腮那有些扎手的胡须，那是很饱满的络腮胡。
难道、难道……
旁边的男人看不下去了，道“魏逸驰，抱歉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现在这孩子受重伤，必须马上医治。”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我最好朋友的孩子！”魏逸驰大吼着，那冷硬的嗓音也随着弯曲的腰杆而哽咽下来。
杜倪看得见，大叔眼角流下了豆大的泪珠，滑过了他触碰着脸颊的小手。
下一秒，大叔健步如飞，抱着他离开了此地。
凭着模糊的视力，他推断应该是到了街道上。慢慢地，他被送进了救护车里，对着天花板明亮的白灯眨着眼。
杜倪的周围一下子围着好多人给他紧急处理的医护人员、几位不明所以的朝圣者还有紧攥着他手的魏逸驰。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但魏逸驰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都安静了。
大叔对着一人道“老宁，都清点完了吗？”
杜倪侧过头，想努力看清对方是宁炎彬？
“嗯，我们尽量把完好的东西都保留下来，到时候转交给你。”
“好。”魏逸驰低着头，视线没有在杜倪身上挪开过，“那，掠夺者呢？”
宁炎彬看着界面，如实汇报“他杀掉了杜倪父母后，又把现场全部破坏了，估计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走了吧。”
“没找到吗？”魏逸驰自嘲地笑了笑，“当然，他不可能找到。”
“但是，这孩子怎么办？”
顿时，急救车内陷入了死寂，大家被一个接一个的难题所击垮
谁来抚养他？该怎么告诉他父母去世的真相？应该让他成为朝圣者吗？
这些都不是一嘴就能带过的问题，每一个决定都会给眼前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带来难以修改的结果和未来。
杜倪不知该说点什么，脑海里空空荡荡的，好像听了许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最终，魏逸驰道“我会抚养他。”
“不行，你……”
“我知道，不到时候我不会亲自见他。但我会用自己这条命，保证他一定活下去！”魏逸驰双手慢慢握住杜倪的手掌，颤抖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活下去，无论如何——”
兴许是白光太过刺眼，杜倪闭上了眼睛。但这一闭，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原先的床铺上。
来到了周六，他看了眼手机界面——早晨六点。
周围的室友依然沉浸在梦乡中，但杜倪只是盘腿坐着。
他想做点什么，但又失去了所有的动力。
杜倪一遍又一遍过着那无比真实的记忆，心里默念着
掠夺者亲手杀了他父母，而魏逸驰则救了他，并保证一定会保护他到底。
“这样的事，也太难让人接受了吧。”杜倪碎碎念着。
突然，对面的室友一个打滚，道“怎么能抢走我的饭——”6
说完，对方又呼呼大睡过去。
杜倪捂着双眼，过了许久，只是慢慢下床。
至少，先做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吧。
427.魏逸驰的家庭
啪嗒！
杜倪双手对着水龙头接着水，集满后往脸上一拍。冰凉的触感一下将脑海里的困倦一扫而光。
他扭着洗脸毛巾，对视着镜中的自己，回忆那惨不忍睹的画面来了圣迹这么久，凶手终于找到了，就是掠夺者。
那恐怖的姿态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就是那混蛋害得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虽然现在的生活也不算太差，但本来可以拥有幸福的他，因为这些追求幻想的无能者而一无所有。
给毛巾沾上水后，杜倪一遍又一遍擦拭着脸颊，但怎么也抹不去那份恼火。更令他放不下的是掠夺者的重新现身，意味着还会有更多的不幸发生。
这不是他乐意看见的。
更何况，有人还在努力，试图挽回局面。
杜倪挂上毛巾，叹了口气“为什么大叔不告诉我这事呢？”
记忆里，魏逸驰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父母的好友。似乎，大叔一直很自责没能让自己的处境有所改善。
但这怪不了他，碰上那样的敌人，能救了杜倪的命已经是最大的恩情。
杜倪理了理头发，整顿好后，小声道“该做出决定了。”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但洗手间外正好也进来了人——江树青。
这家伙什么时候下床的，怎么没听见？
江树青依然跟没事人一样，打着招呼“早上好。”
“早。”
“起这么早？”
“下周作业多，赶紧写点。”
杜倪搪塞几句离开了。既然江树青过了这几天都没什么行动，那就暂且视作没什么威胁吧。毕竟眼前要忙的事可太多了。
出门后，他依然去晨跑。无论何时，锻炼身体永远不亏。
顾若薇也跟着过来了，依然给了他一盒牛奶。
二人围着跑道慢悠悠晨跑。期间谁都没有说话，似乎各有各的心事。
最后一圈起步，杜倪问了句“你父母那边，照相机的事，还好吗？”
“没什么。钱花出去了，他们倒也就不管了。但是……”顾若薇细长的睫毛下沉了一点，“他们要求我把照相机寄回家里，等考上研了再还给我。”
“这是不是太……”杜倪擦了下鼻子，没把话说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归根结底也是为我好。毕竟，医生这个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了，如果不去个好学校，就很难进好的医院规培了。”
说着说着，顾若薇脸色倒也缓和下来，似乎还挺相信这套说法。
真是个乖宝宝呢。
她扭头道“志愿协会的事情，考虑怎么样啦？”
“没想好。”
“没事，慢慢想……”
二人冲过了终点线，慢慢放缓步伐，没立刻坐下。杜倪喘着气，拉了下袖子，道“话说，周日你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上次你见过的，那个魏老师，邀请我和你去他家里吃饭，一起去吧。”
“诶，这么热情吗？我和他只是第一次见面诶。”顾若薇脸色为难，“会不会，我出现比较突兀？”
“不至于，大叔一家应该都是自来熟的类型。”杜倪侧过头去，没敢正视着她，“况且……有些事我也想当着你和大叔一起说说。”
顾若薇抬起头，愣了下，慢慢笑出来“好啊——”
“嗯。”
“那我先去一趟，把周日一些事处理下。”
“好，再见。”
杜倪冲着她挥手，往食堂而去。来食堂后，他特地多点了些早餐，哪怕吃不完也无所谓。
他一边咬着灌汤包，一边看着手机的通讯录，仔细翻找着短信——目前来看，和记忆里的基本一致。
父母那块呢？
杜倪查找了父母姓氏字母——并没有。
要打个电话吗？
一瞬，周围熙熙攘攘的说话声放大了，谈恋爱聊学习等各种话题全部涌进他的耳朵里，听得他直犯困。
许久，杜倪还是放下了手机。
虽然他嘴巴说着要去写作业，但压根什么都没碰，只是在校园闲逛着，甚至还跑去魏逸驰原本工作的公司瞅了眼。
抱着消磨时间的心态，时间很快拉到了周日的下午三点。魏逸驰准时将车停到了寝室楼面前，杜倪和顾若薇也准时站在门口等待着。
“哟，下午好啊二位。”魏逸驰笑呵呵地丢给他们两瓶果汁，“路上先喝着，到我家大概要半个多小时。不堵车还能更短点。”
顾若薇打了声招呼，但埋着头，显然有点局促。
魏逸驰瞥了眼，笑了下“你们俩都坐后面好了，这样我开车专心点。”
杜倪懂了，跟着坐到后排。
一路上，三人有的没的聊着。大叔问下学习生活状况，杜倪和若薇互相交换下各个院的状况啥的。
出校后，顾若薇有些困意，慢慢靠在车座上睡了过去。但不知是不是一个转弯，头扭到了杜倪一边，更准确点，是靠在了他肩膀上。
杜倪小声道“若薇，坐起来睡吧。”6
“抱歉，我能多靠一会儿吗？”顾若薇揉了揉眼睛，“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外出，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睡。但是，我一直很想有个依赖的……”
话没说完，但杜倪也觉得没必要说下去了。于是，他没作声，默认了。
就这样，车一路前进，终于到了魏逸驰家所在小区门口前。
大叔拐了个弯，道“我们从停车场进去，坐电梯就到。”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小区位置不同，但真等杜倪站在门口时，发现房屋构造和魏逸驰原先住的地方差不多。
魏逸驰攥着钥匙开门后，冲着里面喊道“我们到家啦。”
顿时，一位面目和善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笑道“欢迎回来。这两位就是杜倪和顾若薇吧，杜倪好久不见，真的长得好高。”
杜倪应声答复，但眼睛四处打量着。这家感觉生活气息很浓郁，装修也很温馨。
“那是，老杜家的身高一向可以。”魏逸驰脱下外套递给她，冲着走廊，“小魏呢？来和小杜倪打个招呼，你们不从小一起玩的吗？”
“好滴。”客厅里顿时走出来一穿篮球服的男生，其的确和杜倪年纪相仿，“你好杜倪，好久不见。”
“呃，好久不见。”杜倪虽然打着招呼，但总觉有点怪——看着人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不是和大叔长得像的问题，而是之前就有见过呢。
妻子道“饭也做好了，大家先来吃饭吧。”
“好嘞。”
魏逸驰走到杜倪和顾若薇背后，轻轻推着二人一起上桌。
428.最终的抉择
魏逸驰的妻子专门烧了好几道菜，光是摆桌都花了很长时间。
五人围着长桌，面对着各式各样的菜品，就没有不把口水往喉咙咽的。
魏逸驰坐在排头，等大家都分到碗筷后，双手击掌道“那我们开动吧。喜欢吃的就多吃，不要客气。”
说完，对着那热腾腾的佳肴，大家争先恐后地往碗里夹菜。
吃饭过程中，大家也会聊天。但杜倪和顾若薇都不免感到有些膈应。
杜倪因为父母去世，很久没经历过“正常家庭的吃饭流程”这种事，而顾若薇则因为父母的工作体验稀少。
面对着这种本应来说很正常的现象，他们一下有点错愕，完全没法找到那种聊天的正常节奏
魏逸驰时不时好心地把话题引到他们这来，让他们有参与感。但杜倪手里夹菜的速度也依然不减。
不过，抛开那么多，依然是件幸福的事情。不能说因为没体验过就否认掉存在。
吃完饭后，魏逸驰陪着妻子在厨房洗碗，剩下三位则在客厅里有的没的聊天，聊不动了还能看着电视混过去。过了一会儿，顾若薇去上了个厕所。
杜倪坐在沙发上，用牙签挑起切好的苹果丁，对小魏道“小魏，能问点私人的问题吗？”
“说吧。”小魏倒是不见生。在这个世界里，杜倪发现自己和他的友谊保质期很够用。
“你觉得，魏叔叔是什么样的人？”
“我爸？”小魏看了眼厨房的方向，道，“很难评价吧。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呢，反正我是比不上他啦——对自己很严厉，也有事业心；对他人有种宽厚的包容，人际关系上就没碰见过难题。”6
杜倪咀嚼着苹果丁“感觉他很自来熟。”
“对，而且对小孩子都很好。他真的很喜欢孩子。”小魏眼神一下有点落寞，“有时候甚至有点遗憾，觉得自己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个。甚至还不如你。”
“别这么说，大叔会难过的。”
“不，我就没有看见过他难过的模样。有一次他几乎要被辞职了，回到家都是很开心的样子。”小魏跟着拿了块苹果丁，“我做不到他这样的地步，但不得不承认他在扮演好丈夫好父亲上的竭尽全力。”
“这样啊……”
杜倪回想着记忆里大叔的模样是啊，他就没见过这副模样。甚至，他愤怒的样子都比难过和无能为力要多一些。
无论何时都是可靠成熟的形象，不是在帮助就是在关照自己的路上。
说到这，魏逸驰正好走了过来。他看着桌上的果盘，道“好吃吗？”
“嗯，阿姨做得很好吃。”杜倪这句夸奖很真心实意。
“那就好！”魏逸驰显然很受用，坐到了杜倪的旁边，拍肩膀道，“以后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这里也是你的家噢。”
“嗯……”杜倪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了。
电视里正好响起天气预报的前奏。
再怎么逃避，也总得有个限度了。
他对着魏逸驰道“大叔，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吗？”
“好啊。”魏逸驰对杜倪的这份信任很高兴。
他们来到了阳台，吹着晚风。
杜倪望着下方明亮的灯火和来往的车流，一下说不出口。
魏逸驰手绕到他另一侧肩膀，挽着他道“怎么？还是有心事？”
“嗯……而且是很重要的事，但你恐怕不太相信。”
“噢。那我应该会相信。”
“为啥？”
魏逸驰叉着腰，锤了下胸口“因为小杜倪愿意叫我出来，那肯定是付出了巨大的勇气和信任。我自然也要以同等的重量来回应。”
突然，阳台门嘎吱一声——顾若薇小声走了过来“抱歉，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没事，正好我也想告诉你。”杜倪招着手，让她过来了。
“怎么了？”
魏逸驰笑着站到她旁边“小杜倪有个大秘密要告诉我们。”
“什么秘密？”顾若薇一下脸有点红。
杜倪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也只能默念一句抱歉了。
他道“抱歉若薇，我不能参加志愿协会了。”
“噢……”顾若薇一下眉毛沉了下去，掰着指头，“没事，我知道杜倪专业学习也很忙，有自己的考虑……”
“不是这样的。”杜倪一字一句道“我要离开这了。”
“诶？”二人异口同声。
魏逸驰挠着头“老杜要让你出国吗？还是转学？他没告诉我。”
“我说的不是离开这城市。是指——这个世界。”
杜倪说出口一瞬，窗外刮起一阵大风，将旁边挂着的衣服吹得上飘起来，也将他心里这些天的负担给疏通了一些。
顾若薇摇摇头，道“抱歉，我不是很理解。”
“我也是，杜倪。你这说得，太跳跃了。”魏逸驰跟着摇头，眼睛里带了丝关心。
杜倪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所以我提前叫你们过来了。”
于是，他把原先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全部讲了出来，甚至将一些细枝末节到匪夷所思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对方二人的情绪也各有起伏，还有不相信，但在杜倪那（看上去非常）真实的话语下，也有所动摇。
“八点，马上这电话打来，我接了就会离开这里。”杜倪把手机亮给他们看，随后喘了口气。
二人都没说话，中途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又全部咽了回去。
最后，魏逸驰道“杜倪，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就更不理解了。”
“怎么了？”
“你应该看得出来，你在这里，我们都很爱你对吧？”
“对。”
“你在这里，能拥有更幸福的生活，更快乐的回忆，不是吗？”
“是。”
“那为什么要回去掺和那些危险的事呢？这不是你一个年轻人能解决的。”魏逸驰双手环抱着，面露焦虑，“我不懂。”
是啊，这个问题他也想过，想了日日夜夜，想得头皮发麻。
所有的一切，都为了这最后一刻。
杜倪望着他的眼睛，望着那张没有面具的脸，道“因为，我没法逃避，我对此也有责任。”
从对方那依然忧虑的眼神下，杜倪心里也清楚说服力还是不够，毕竟再怎么转述也会少一点意思。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电话如约而至。
杜倪深吸口气，没有马上接，而是将那张申请表递给了顾若薇“抱歉，不能赴约了。”
然而，顾若薇没有收下，又推回了他“没事，你拿着。”
她双手握拳，放在胸口处“如果你回去，能陪伴那个不幸的我，我也能接受。只是、只是……”
顾若薇眼角闪烁了一下，道“我还是有点难过。”
望着她的眼睛，杜倪没有说话，默默将单子放进口袋里。
魏逸驰也没做声，只是拍着他肩膀，摸着他头。
“抱歉了各位，毕竟责任在我。”
杜倪看了他们最后一眼，点下了“接通”。
刷地一下，眼前场景剧变。
429.幕后黑手
杜倪慢慢睁开眼，支棱着坐起来。
他望向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似是下了大雪后的景色，但他手往身旁一撑，摸到的只有无尽的冰冷。
“醒了？”
孟若海站在他旁边，其身上穿着西服便装，并非以往的长袍。
“抱歉呐，时间匆忙没换衣服，如果打破了你的沉浸感也没办法啦。”孟若海一如既往开着玩笑，使得气氛老是差口气。
杜倪扫视着四周：“这是哪？”
“一条夹缝——处于现实与幻想世界的时空乱流。考虑到安全性，我布了层结界，所以看上去是白色，实际上是一片混沌。”
杜倪长舒口气，站起来看向他：“接下来怎么做？直接去找幕后黑手吗？”
“对，多亏你的联系，我定位到了所处空间的坐标。这样我就能有更多时间来了解这整体的构造啦。”孟若海手里一晃，一根手杖闪现在手上。
旅行者比划两下，一个立方体呈现在杜倪的面前。
孟若海道：“之前我以为，鲸落制造空间是建立在对现实的模仿上，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
“记忆。”孟若海手一挥，立方体瞬间幻化成一幅幅画面，“鲸落会深挖你们的记忆，你们早就忘掉的也能看得到。”
“淦，这也太偷窥隐私了吧……”
“不然怎么制作出打动你们的世界呢？鲸落吸取掉以后，用你们的记忆作为虚假世界的过去，重新编造新的现实。”旅行者轻笑一下，“但是，无论准备多周全，开始制造的过程也会有一个起点。而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个起点。”
杜倪摩挲着头发，道：“你是指回到刚开始，直接扼杀在摇篮里吗？”
“没错，参天大树很难砍倒，但树苗就简单得多。”孟若海道。
“怎么过去呢？”
“我的能力，加上这个空间的独立属性，能做到在单一时间线穿梭的效果。”旅行者突然一笑，“甚至，我们还能回到更遥远的过去，看下其他人的回忆。你的也可以噢。”
杜倪撇着嘴：“我的就不用了。赶紧结束这一切吧。”
“看你急的，想好凶手是谁了吗？”
“当然，不就是拾遗派那群家伙嘛，没啥好想的。”杜倪倒是白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
“那你要结束这一切吗？我马上送你过去。”孟若海环抱着双手。
“你不过去吗？”
“我说了，这是你的事，我能做的只能到这一步，不能再多了。”
“但我现在没有能力，赤手空拳的怎么打？”
“你认真的吗？”
见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杜倪望着手腕——那道印记又回来了。
他抚摸了下，愣住了：“怎么会？”
“因为鲸落的世界将你的意识隔离在了幻想里，现在你出来了，就这么简单。”
这么说，听起来就像是做化学实验。
“所以，准备好了吗？”孟若海脚尖敲着地面，有些不耐烦起来，“不然我订的外卖都要送到家门口啦。”
杜倪握紧拳头，道：“好的，我准备好了。”
“好嘞。”旅行者手杖抛到空中。下一秒，手杖划成灰烬，慢慢形成在头顶化为漩涡。漩涡下沉，将杜倪吸了进去。
……
砰！
杜倪双脚落地。他看向四周——他现在在学校的大门口。
眼下是寂静的夜晚，除了路灯那电流的嗡嗡声和时不时刮起的冷风声，其余什么都听不见。
他望着周围：楼房的门窗紧闭，里面也看不见亮灯，这对于一个综合大学真的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吗？”杜倪嘟哝了句，对着屏幕道，“喂，我该去哪？”
“你怎么对前辈一点礼貌都没有！”旅行者（装作）愤怒的声音蹦了出来，“直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左拐。”
那里是……
杜倪照着给的方向过去。一路上，马路并没有一辆车行驶而过，除了他有节奏的脚步声外，这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死气沉沉。
此时，耳旁又一次响起孟若海的声音：“别忘记了，你现在算是入侵的身份，鲸落的自主意识肯定会察觉到你。一定要快速解决问题，不要吝惜使用你的能力。”
“啰嗦……我又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你就是，和魏逸驰一个德行。”孟若海气哄哄地说，“快点走吧。左拐后再走几十米就到了。”
杜倪加快了步伐，左转弯后。
一转弯，他就看见了背影，更落实了心里已有的猜测。
没错，是这样的。
杜倪吐了口气，缓缓走进那熟悉的建筑物前。
对方背对着自己，但显然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不过，杜倪还是决定先一步开口：
“哟，晚上好啊。”
对方缓缓转过身来，细长的睫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颤动起来。那纤细的双手抚在胸口前，好似要掩饰那不由自主的惊讶。
两秒后，对方眨了眨眼，歪着头：“杜倪？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想见你，若薇，我想让你醒过来。”杜倪往前走了两步，但没有特别靠近，而是保持着大概三米的距离。
顾若薇摇着头，脸色一下微红起来：“对、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的确，因为你之前睡了很久了，不是吗？”杜倪低着头，叹了口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知道，但应该有些时候了。你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度过了很愉快的时光。”
顾若薇一脸错愕，但又说不出话。
杜倪深吸口气，身体一道闪光亮过，成为化身站在顾若薇的面前。
女孩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似乎没见过这番模样。
旅行者补充道：“快，趁着鲸落意识没反应，把这一切结束掉。”
过了几秒，杜倪只是握着拳头，没有做声。
“杜倪？”旅行者又问了句。
“不，我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
杜倪重新变回了人类的模样，抬头看向夜空——没有大厦的灯火下，星空也格外透彻起来。
……
在漩涡即将吞噬掉杜倪的一刹，杜倪突然一声：
“等等，放我下来。”
“你搞什么？”
旅行者照做了，但还是气得给他一杖。可惜拳头没到，杜倪一个侧身闪开了。
杜倪站起来，道：“我觉得，不了解来龙去脉就去结束这事，太不理智了。”
“事实不就摆在面前吗？”
“你能看到未来，但不见得过去就应该被忽视。”杜倪道，“先带我去更遥远的过去，我想知道更多……”
在简短的话语下，旅行者显然明白了。即便他心里有被打断施法的不爽，但还是拉着他胳膊，前往了更遥远的过去。
一个不幸的过去。
430.穿梭记忆
“今天爸爸妈妈要开个学术研讨会，不能回来陪你过生日了，你随便下馆子吃。别忘记先写作业再玩噢。”
顾若薇放下手机，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这个家买了已经有好几年了，却还是如此崭新，新得让人厌恶
沙发从买的那天起就盖着布，厨房灶台前也不会有人站着，除了电视放点吵闹的广告外不会有别的声响。
如果要说多的，那就只有门口那堆得满地都是的水果吧。
顾若薇看了眼脚边的橘子，随手踢了一脚。
反正最后放烂了，都是她吃。
她看着门口旁柜子上的饭钱，缓缓吸了下鼻子，一手抓走，准备去楼下的面馆打发。
明天同学问起的话，就说父母做了红烧肉还买了蛋糕吧，虽然没吃过。
那年，她八岁。
……
新年聚会上，周围的亲戚苦口婆心劝着她
“你怎么能跟你爸妈吵架呢？他们是医生不容易啊，你要多体谅下。从小到大，要供你吃的穿的也很辛苦的，他们也是为你好啊——”
顾若薇攥着饭碗，只是不断吞着米饭，一口菜都不夹。她只想离开这里，一分钟都不想待着。那些脸庞挂着的都是虚伪，都是站在父母那边的。
那么，明年、不、以后都不来了，随他们说去吧。
等大家说完话扭开了头，顾若薇慢慢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只是，饭粒上沾上了眼眶的湿润。
那年，她十岁。
……
啪！
顾振伟的皮带鞭到顾若薇脸上，一下把她打翻在地。
他嘴里怒骂着“小学的毕业典礼，你找个楼下面馆老板娘去是什么回事？难道我们不是你爸妈吗？你有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
顾若薇捂着脸颊，坐地上瞪着顾振伟和韩素礼，不吭一声。
父亲手捏着皮带，看了眼同样脸色难堪的韩素礼，对顾若薇吼道“你现在知道错没有！”
“我没有——我没错——”顾若薇哽咽着，大吼着，任由声音撕心裂肺，也不肯落下一点声势，“从小到大，你们陪我的时间还没人家阿姨陪我的久，那我找人家有什么错！”
她捂着脸颊的伤口——两行清泪流淌过那火辣辣的疼痛“这六年家长会你们参加过几次！现在装啥父母情深，没参与过就不要装什么君子，你们在外什么样在家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
之后，顾若薇不记得那天打了好久，但那伤口即使到了初中开学报道，也还残留着浅红色的印记，怎么也洗不掉。
那年，她十二岁。
……
初中班主任办公室里，班主任看着坐在面前的顾若薇，又低头看了眼申请书，叹气道
“若薇同学，你确定要换成寄宿吗？你家离这不算远，学校床位本身也比较紧缺……”
“没事，我住得惯，想换个地方呆呆。”顾若薇捏着几根发丝，毫不在意。
“但你父母是医生，他们应该很关心你的吧，没必要……”
“他们会同意的。”顾若薇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多加了句事实上，他们乐意得很。
自那时起，哪怕寒暑假，顾若薇也只留在学校里。她下定决心不是重大疾病，绝对不会拨打那两个电话一次。
那一年，她十三岁。
……
“若薇，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同寝室的深夜聊天，一同学问道。
“医生。”
“好厉害！感觉医生都很受人尊敬诶。”
“是吗？”顾若薇开着台灯，默默看着书。
“对呀。我记得我去过你父母工作的医院，感觉都很有医德。”
“哼，他们的确很受病人喜欢。”
“真羡慕呀，如果能有做医生的父母就好了……”
“医生有什么好的，都是群愚钝的傻子，抱着那点破医德不放。”
“你怎么这么说？”
顾若薇没有回答，默默翻着练习册。她想多看两眼题，争取考高点，去一个更远的好学校……网
那一年，她十五岁。
……
“你是顾振伟的女儿吗？”黑色的长条桌，一侧是西装革履的律师，手里拿着两份文件。
“是。”顾若薇坐在另一侧，看着一份报纸——日期标注已经是三天前了。
报纸上黑字白底地印着标题
【……面对情绪失控的家属，顾医生依然保持尊重病人的原则，希望良好沟通，但被当场砍中额头而死……】
上面还配着盖上白布的照片，那是已经断气二十四小时的尸体。
“好的，请在遗嘱认领这签一下字。”律师指着地方，顾若薇拿着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叹了口气“对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而且也对医院不上诉的行为很遗憾。”
“没事。”
“医院答应会给你们母女俩一笔补助，但是与此需要你们保持冷静，不上诉，可以吗？”
“我母亲那边怎么说？”
“她答应了。”
“那我也答应吧。”顾若薇把文件拿过来，麻利地签下了字。
签下的那一刻，她心里宛如一口乱炖锅。
那个拿皮鞭抽她的人，现在就躺在棺材盒里，终于被那虚伪的医德辜负了。
律师叠好文件，放进了文件夹里，起身道“那我先走了，顾小姐。如果有最新情况，我再跟你沟通。”
“好的。”
“我正好开车，你母亲那边，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用，我还有事。”
“……好吧。”
门锁无声地关上，会议室里只剩下顾若薇。她默默翻着手机通讯录，看着父亲的手机号码——上一次拨打，还是两年前因为急性阑尾炎的事。
过了几天后，葬礼上，顾若薇默默看着无数同行和病人前来祭奠。作为医生的父亲，是个很崇高的人。
无数的人来她面前，握手的有，同情的有，安抚的有。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作为一个医生的女儿，经历了什么。
望着那黑白的遗像，顾若薇瞥了眼泪流满面的母亲，心想
离开这，离开这片苦痛和伤心地，离得越远越好。
只要她跑得够远，就不会再难过下去。
431.最后的战斗
“看完了吗？”
“看完了。”
此时，孟若海和杜倪坐在会议室其他位子上，但顾若薇完全注意不到他。这一刻，他们如同荧幕外的观众，看完了种种。
孟若海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圆珠笔，道“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思想去活着，在接触的过程中总会造成摩擦。这些摩擦就会形成无数的悲剧。”
“的确。”杜倪坐在旁边，认同这一点。
“我也负责家庭诉讼。若薇这类型的，只能说每天都能见。”
孟若海手指敲着桌面，每一下都让他回忆当时求助者的模样“家庭相处就是这样，人人都渴望幸福而组成家庭，但只有少数人能获得幸福。于是大多数人陷入了无穷的痛苦中，看着别人家的生活默默舔舐着自己。”
杜倪埋着头，道“仅仅一个几口之家就能创造出这么多的痛苦，那现实中自然更多了……”
“没错。鲸落并不是一种病毒，它会随着宿主的意识倾向而变动，逐步极端化。”旅行者叹了口气，“而朝圣者全身都是伤疤，早就疼得不能自拔了，对于这慢性毒品自然趋之若鹜，哪怕摆着的是虚幻的幸福。”
随着旅行者的说法，杜倪不禁回想起之前遇到的种种人，没有说话。
“你要明白鲸落的存在并非没有理由，其土壤就是我们的懦弱、面对自我的懦弱。”孟若海转过身来，义正言辞道
“懦弱的想法是必须抛弃的，而鲸落创造的世界更是只有丑恶。只有唾弃，我们才不会被动摇，明白吗？”
……
但，真的是这样吗？
夜空下，杜倪站在顾若薇的面前。
他主动放弃掉了能力的武装，作为一个普通人，向前走去。
旅行者在耳边焦急喊道“你在干嘛，不要命啦——”
杜倪没有搭理她，对顾若薇道“这个世界，幸福吗？”
顾若薇瞥向脚旁土地的嫩芽，实诚道“幸福。”
“为什么？”
“因为，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这，哪怕他们有点唠叨，也爱着我；我有能理解我爱好的朋友……”顾若薇说到这，不自主看向杜倪，“还有你。”
“对啊，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是丑恶的呢？”杜倪随脚踢开了一颗石子，道“正因为有对现实的失望，才会有对幸福的渴望。这里是日日夜夜幻想的美好，是遍体鳞伤后喘口气的地方，怎么是丑恶的呢？”
耳旁，旅行者不做声了。
杜倪抬着头，看向格外明媚的夜空，想起这几天的日子——腼腆善良的顾若薇，好心肠的大叔，虽在外工作也关心自己的父母。
如果有人说这样的世界是不幸的、丑恶的，那他一定不会同意，甚至还要冲上去踹他两脚。
“不能因为一份无心之过，就一杆子打倒最初的愿望。”
杜倪走到顾若薇面前，缓缓道“若薇，我不怪你，这是人人都会犯的小错。走出来就好了，毕竟，梦也会醒嘛。”
他轻轻拉起顾若薇的双手，直视着对方那双眼睛。
顾若薇同样看着他，眼圈红了起来，说不出话“我、我……”
突然，一道黑影从杜倪的背后闪现，手中一把匕首直切而去。
“小心！”顾若薇大喊。
事实上，在喊出声前，杜倪就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顾若薇手腕，整个人侧身转去。
顾若薇被甩到一旁，没有大碍，但杜倪的腹部被结实砍了一刀。
杜倪捂着腹部，看清对方，道“看来你还真是伪装得彻底，不到最后一秒真不露面。”
对方依然脸色微笑着，手指转着匕首——上面还沾着杜倪的鲜血。
“还要装聋作哑吗，江树青，不，他早死了。你是谁？”
“啊啦，本来想着你还会躲开。但你算漏了一件事——我可不会对若薇下手噢。”江树青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他的鲜血。
“你是——鲸落的自主意识？”杜倪眼光余角瞥了眼伤口热血不断渗出，不算深，但的确伤到了肌肉层。
“没错的哟，我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服务好若薇小姐。那天看她这么伤心，要不是你有点作用，我就得自己上了，你说是不是——”
一个瞬闪，江树青到了他面前，刀口直往胸口刺去，尖啸道“好麻烦啊！”
然而，匕首落到一半，就被杜倪的——确切说是化身壮实的手腕抓住了。
杜倪右手抓住对方手臂，拉开后，左手一拳捶他脸上。
砰的一声，对方被击退几步，脸颊的骨头也大块凹陷下去。但是没过两秒，骨头又重新塑形回去。
“唔……”杜倪虽变回了化身的模样，但腹部的伤口也带了过来。大幅度的动作会带来强烈的撕扯和疼痛。
必须速战速决。
杜倪大喝一声，脚后一蹬，身体直冲而去，来个先发制人。
趁对方没注意，杜倪连着数拳击向对方。
如同飓风一般的拳力砸向每一处要害。
骨头的碎裂声此起彼伏，猩红的血液更是四处飙飞。
“杜倪……”顾若薇张着嘴，看着那近乎一滩烂肉的尸体还有浑身都是红血的杜倪，双腿一个哆嗦，跌坐在地上。
杜倪握着对方的喉咙，咔擦一声捏断，摔在地上。这程度，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面目模糊的江树青猖狂笑出声来。掐断的喉咙里不断冒出凄厉的尖笑，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坨烂肉笑道道“击垮一个我有什么用呢？毕竟，这是我的世界，你站着的地面是我，你呼吸的空气是我，你看着的一切——全都是我哈哈——”
烂肉满满液化，化为了金色的汤水，全部渗透进了那水泥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倪望着干净无比的街道，一下反应过来，转身往顾若薇出去“若薇快过来——”
可没等他跑两步，侧身又一道匕首砍来。杜倪右拳打去“滚开！”
但拳头落到对方手臂上，力量上竟占了下风，把他硬生生拦了下来。
新的江树青站在面前。他拍拍手，五官如同液体般反复扭动着，不断笑着道“你对抗的看起来是现在的我，其实是这一整个世界，还有无数凄苦者的美好幻想噢。”
“你利用他们！”
顿时，无数个液体人从地里钻出来，团团把杜倪包围住。它们整齐划一道“那么，就把你杀了，让若薇小姐永远生活在幸福中吧。”
杜倪顿时心慌，望向顾若薇那边。
432.回归
顾若薇坐在地上，见鲸落下的液体人慢慢走到自己面前。
“你、你不要过来——”她喊着，但哆嗦的肩膀怎么都安定不下。
“你在害怕吗？好奇怪，人类真的都是视觉动物呢，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态度差这么多呢？”
液体人打了个响指，慢慢生出五官，甚至衣服也长了出来。
它现在变成了杜倪的面孔。
“你……你做了什么？”顾若薇向后挪了两步，头颤抖着。
“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在意的人吗？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永远变成这个样子噢。”
“杜倪”又打了个响指，旁边慢慢冒出来了个“顾振伟”，“顾振伟”蹲下，拉着顾若薇的手，恳切道“若薇，留在这吧，我好想你。我这次一定去参加你的家长会，绝对不会辜负你了”
“是啊，女儿。”旁边，顾若薇的妈妈“韩素礼”跟着坐下，做出拥抱的姿态，“来到我的身边吧，我想给你做红烧肉。还有你的生日蛋糕，我和你爸一定会加倍加倍补偿你的。”
“父母”异口同声道“来吧，女儿，我们会爱你的，把前十年的亏欠全部补上。”
“我、我……”顾若薇摇着头。
背后，“魏逸驰”站起来，轻拍着她肩膀“没事的小姑娘，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和杜倪的，不会有人欺负你们。”
“你要什么相机，爸妈都给你买。”
“我以后一定陪你参加志愿活动噢。”
“功课有问题的话，大叔也会力所能及帮忙的。”
顾若薇看着每个人，喘着气，只觉眼前头昏眼花，什么都看不清了。无数只手拉着她，好像要把她安置在一婴儿床里，永远不要起来。
永远不要起来。
但是，她……
……
杜倪一拳打飞又一个液体人，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他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液体人——对方全是分身。
在占了数量优势后，哪怕杜倪个体作战能力再强，也总会有失误。
一个失误，意味着他身上会多一处伤口。
反反复复，化身的躯体也没法支持下去。
“为什么要做徒劳的事呢？”对方抱着同情的态度，似是可怜他。
“你开什么玩笑！”杜倪大吼一声，强撑着冲去。
但下一秒，左右两边无数液体人扑来，硬是把他按倒在地，四肢全被钳制住，脱不开身。
无数只匕首插进后背，杜倪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来。
对方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沉浸在无限的幸福里不好吗？”
“胡说八道，这不过是你的欺骗。”
“是吗？”
突然，杜倪眼一睁一闭。下一瞬，他站在了熊熊的火焰里。
“这是，我的家……”
杜倪看着自己的脚下，父母的尸体躺在一旁，而自己的全身裹满了鲜血。
“明明你可以见到他们的，但你不想待在这个世界。”鲸落的声音缓缓在他耳旁说道，“那就只能去死咯。”
下一秒，他站在了魏逸驰家里。
一家三口的尸体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他还是那鲜血淋漓的模样。
“你瞧，这么善良的一家，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只能全部被放弃了呢。”
“不、不是这样，是你杀死了他们。”
“但你真的会这么想吗？他们也可以真实地活着，只要你呆在这。”
“这都是你的手段，我不会——”
杜倪话落到一半，整个人愣住了——顾若薇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那张申请表。
她满脸都是泪珠，手腕不断擦拭着眼角，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
杜倪闭上眼睛，咬牙心想不，这都是陷阱，不能……
“不能答应我，对吧？”对方回答道。
他睁开眼睛顾若薇站在自己面前，赤身裸体。
说到底，顾若薇也只是二十不到。
正处青春年华，身体自是婀娜多姿、妙曼无比，洁白的肌肤带着几分水嫩。
顾若薇舔着嘴唇，笑眯眯道“其实，你心里也是在意的，对吧？”
杜倪虽然被反扣着手，但他别开头，不想看。
但是，其他视线全是一模一样的顾若薇。
“哎呀，你还是起反应了呢。也罢，男人嘛。”
她的手缓缓伸来，杜倪怎么也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对方抚摸着自己身体。
细柔的手指尖勾勒着化身胸肌的轮廓，然后一点点往下绕满每一块腹肌。
“你、你要干嘛……”杜倪身子被这一弄，也不免颤抖几分。
“真不错啊，你的化身。这一身发达的肌肉，配合遍体鳞伤，更是忍不住呢……”顾若薇轻轻把头埋在他胸口，嘴唇轻轻亲吻着杜倪腹部的每一处伤口。
“你放手！”杜倪此时好似被美术生观摩的雕塑，脸通红起来。
“好奇怪，这身体一股外来者的味儿，异域风情好重呀……”顾若薇轻笑两声，抚摸着他的脸庞，“算了，反正你也没力气了，投入我的怀抱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杜倪的眼前开始恍惚，意识也不太清晰。
不能结束，不能在这里停止，我还要带着若薇回去……
这时，脑海里的声响再次到来，如此冰冷而不带感情
【人类生存的意义就是追求幸福，现在幸福就摆在你面前，为何要放弃？】
因为，因为……
在一片黑暗中，杜倪大吼“人人都有追求的幸福的渴望。但幸福不重要，重要的是追求的过程——不断克服困难过去，不断进步，这才是价值。不然我们早就在洞穴里做梦饿死了！”
【……难以理解，仍需观察】
淦，还真是死脑筋。不过，这家伙也许能帮上忙。
杜倪道“那看我现在这么危急，是不是该搭把手？”
【机体承载能力有限……形势危急下，可以适当放宽，同时为进一步探求，解放……】
杜倪听见此话，顿时明白转机来了。
不过他还是吐槽了句“你说话听起来真费劲，一点都不像人。”
【因为，本就不是人类，只是，模仿】
……
鲸落嘴角上扬杜倪现在没有力量，精神破灭只是分秒的事。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这份美好的幻想。
然而，杜倪望着对方，双眼喷着怒火，喉咙嘶吼“滚啊！”
“什么？”鲸落假扮的顾若薇一愣。
杜倪嘶吼着，双手硬是挣开了钳制。他身体一震，控制的手腕全部被折断。6
他的那双竖瞳盯着对方，道“若是仅靠这点虚伪的幻想就能打动我，那可就错了！”
“死鸭子嘴硬——本还想着留你做我的能量，那就杀了你！”
“抱歉，死的是你！”
杜倪抬起拳头，往对方胸口打去。
只一拳，剧烈的冲击波席卷了全部，把全部的分身都打散了。
怎么可能！鲸落吃惊的意味难掩其表“你不是已经被我打得奄奄一息了吗？”
“如果你当时直接杀了我，的确没那么多事。但偏偏这么贪，想要更多的人心，就自己吃苦果吧！”
杜倪抬起手，剧烈的能量凝聚于手心。
轰的一声，鲸落好不容易凝聚的身形又一次尽数毁灭。
“不可能不可能——”鲸落抓狂大叫着，企图复原分身，“在我的世界里，你是杀不死我的。”
“真的吗？”
杜倪一声冷嘲下，鲸落看着那散落的分身碎块——不再能同化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力量……”
杜倪慢慢走到他面前，一手抓住它的胸口，冷声道“因为，薇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你的力量现在没有来源了——”
“不不不——”鲸落嘶吼着，化为液体往远处逃去，“只要能跑走，哪怕只剩下一点也能复活……”
然而，它的面前杜倪早已双手环抱着，仿佛等待许久。
“做你的美梦去吧。”
一颗硕大的拳头正对撞上它的躯干。
轰——
鲸落的身体碎裂了，身后的世界更是化为碎片，全面崩塌。
这一崩塌，旅行者跑了进来，道
“快走，不然你们就要陷入乱流中了！”
“若薇在哪！”
“那边。”旅行者手杖一挥，二人顿时到了原来的地方。
只见顾若薇躺在原地，两眼紧闭，失去了意识。
杜倪抱住她，走到旅行者身边，道“走吧。”
面前的世界化为了无数碎片，三人也终于返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