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不回去的理由
下午，班会教室。
杜倪自是没食言，替李凯达答了到。不过，这个答到也算是可有可无。
因为，他的学号就排在李凯达后面，这连着喊两声是个人都会反应过来吧！
幸好在女副班长的摇头和无言中，这件事算是翻篇了。毕竟，迅速将杂七杂八的通知事项在十分钟内说完，这是班干们和同学们站在同一战线的证明——谁不想摸鱼呢？
生活委员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念着t“最近处于春季流感期，其他学校已经出现了流行感染，我校目前还未出现迹象，需抓紧防范工作，同学们出行时要时刻带好口罩……”
杜倪看着那白纸黑字般的t，心想那样的话，估计若薇会忙死吧？
突然，手机一个震动
嗡——
杜倪瞟了眼正滔滔不绝的生活委员，拿过手机一套面容识别，看向新消息。
【顾若薇晚上七点能来帐篷那帮我个忙吗？】
下面还配了张图片，即中午路过的那个帐篷。
杜倪撇撇嘴“还以为她不打算理我了呢。”
嘴上虽然是嫌弃的，但手指打下了消息可不是——
【好啊，随叫随到】
不行，这么说显得自己太没原则了。
杜倪抿着嘴，改成了
【杜倪好的】
简短即可，说话越多，错得越多。
这时，讲台一旁的女副班长接过了生活委员的话茬，道“大家可别忘了——学校考虑到未来天气持续寒冷，夏季作息时间推迟到下个月。所以上课时间依然是八点，不要起早咯……”
旁边的同学哼了一声“起早？睡不饱的话，谁乐意起早？”
这倒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杜倪头埋在蜷缩的臂膀里，看着窗外寒风刮起的绿叶，心想
清明节假期，顾若薇会回去吗？
半小时后，他得到了答案
帐篷外的人行道上，顾若薇眼睛从手里的文件抬起
“当然不会！谁愿意回那地方——”
好干脆的回答，甚至没有一点犹豫。
杜倪抠着脸颊，道“但寒假，你不是每周都去看你父亲吗？”
“那是两码事，自愿去看和被节日强迫去看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顾若薇坐在桌上，道，“如果站在坟前的全是假惺惺的亲人，你会觉得去世的人高兴吗？”
被这一问，杜倪眼神顿时有些躲闪“我、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绝对不会——那个女人甚至还会嫌麻烦，哪怕一年只是来一次。”顾若薇指关节敲着桌板，铿铿作响，“与其要我和她共处一室，不如各处各得好，省得看那张脸都看得生厌。”
“这样吗……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一刹那，二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只剩下冬季遗留的寒风。旁边的行人有说有笑地路过，更是给他们内心的焦灼多添了一把柴火。
正当杜倪想着是用“先去自习”还是“回寝室休息”哪一个借口离开时，顾若薇突然转过头，往桌下伸过手。
她提起一沉甸甸的塑料袋，递给他“这你拿去吧，算你今天的——工钱。”
袋子里装着新鲜饱满的橘子，上面还结着水滴。
杜倪看了眼，道“这你买的？”
顾若薇没好气道“怎么可能——病人送的。前不久来了个运货司机，他摔了一跤，左腿骨折。我们帮他弄好后，他专门送了一箱橘子过来，每人有份。”
“啊，这听起来就像是你不想吃，就甩给我了一样……”
“事实是，我的确不爱吃橘子。”顾若薇瞥了眼橘子，“准确说，是讨厌，极度讨厌。”
杜倪接过袋子“不喜欢吃酸的？”
“不是味道，也不是模样，但我就是讨厌它，你就别管了。”顾若薇挥挥手，“你先走吧，我要和志愿协会那边的商量点事。”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戴着志愿臂章的女学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看向顾若薇。
杜倪顿时了然，知趣地离开了。
不过，借着过人的听力，即便离开了，后面二位的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若薇，这次辛苦你了。说真的，你不参加志愿协会真的太可惜了，赶紧交份申请书，我给你把志愿时长补上。”
“没事，我不是为了志愿时长才做这份工作的。”
“啊，理解理解。那下周的校内流浪猫志愿活动你是，不来吗？”
“嗯……有点私人原因。”
“……”
私人原因吗……
还没等听清，杜倪一个踉跄撞在了对面走过来的人上。
他捂着额头，道“抱歉抱歉，你没事——”
还没说完，杜倪眼睛一眯——
这不是李凯达吗？
“你怎么回来了？这让我答到，还以为你是在外通宵呢。”
“不至于不至于。只是做了点准备工作，正戏还在后头呢。”李凯达笑呵呵拍了下胸口，“回宿舍吗？”
“走嘛。”
于是，杜倪索性和李凯达一并回宿舍去了。
路上，李凯达回头扫了眼志愿活动的专属帐篷，道“哟，又去帮那女孩的忙啦，还拿了橘子呢。”
“是啊。人家至少还干点正事，你可真是太自我了。”杜倪不禁挖苦两句。
“呵，亏你还相处那么久。要说自我，那女孩才是真的自我。”
“什么那女孩，人家有名字的！叫顾若薇。”
“我知道。那女孩哪怕不闻其声，也能知其名。”
杜倪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你怎么和她交往的？咋啥都不知道。”李凯达投来鄙夷的眼神，“我这边认识她的几个中学同学，听到了有趣的说法。”
“说来听听？”杜倪表面装着不在意，但其实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据说，顾若薇小时候不是这样子噢，是完完全全的乖乖女，讨人喜欢，老实听话。”李凯达轻叹口气，“但据说中考后，整个人就变了，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估计是她父亲去世了吧。杜倪心想着，不禁有点纳闷虽然他很早就知道了顾若薇父亲去世一事，但也仅限于此，具体的细节人家也没说。
“而且啊，就进入这大学后，她也干了不少奇怪的事。”李凯达补了句“有一次，她说要专门去一家深夜餐馆吃饭，于是凌晨出门，跨了整座魔都，厉害吧？”
“你这可不像是夸奖的话。”
李凯达仰着头，手插兜，整个人十分惬意“随便啦，我的心思可不在这上面，而是两天后的美好未来！”
杜倪默默瞅了他一眼。
“周末呢，我应该是，很遗憾，没法回来了。你们应该能享受到少一人的空间感，加油哈。”
“行啦，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杜倪没好气驳斥了他。
就在他想着怎么阴阳的时候，突然，眼前跳出了一则信息——
【“魏逸驰”向你发送通话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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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大灾变
看到魏逸驰的通话请求，杜倪停下脚步。
李凯达往回看了眼：“咋了。”
“凯达你先回去吧，我接个电话。”
“诶？”
“一点急事，不好意思啊……”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杜倪嗖的一声向马路对面跑去。他一个拐弯，跑到另一条道去了。
李凯达望着他的背影，幽幽道：“这知道的是打电话，不知道的看这手指乱画，还以为施法呢。”
转过拐角后，杜倪扫了眼周围，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后，点下了【是】。
下一秒，大叔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久不见呀杜倪，最近还好吗？”
还最近。
杜倪撇嘴，冷哼一声：“好得很，没有你也过得很好！”
“啊啊——对不起。最近各方面都比较忙，忽略了你，我向你道歉。”显然，魏逸驰听懂他的话，语气软了几分，像个面团随时等待着他的责打。
这话一出，杜倪呼了口气，道：“没有的事。倒是，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鼻音好重。”
“害，啥都瞒不过你，这两天没睡好。”魏逸驰笑呵呵道，“那这两天有时间吗，我们来上课？”
杜倪打开手机看了眼课程表——这学期周四周五都没什么课。
“那后天周五吧。”
“好的，别忘记吃早饭啊，若是想来这边吃也可以，我请客。”
“嗯——”突然，杜倪瞥了眼上午的通话记录，道，“那个，下周清明节你要回——”
话没说完，魏逸驰那边传来文件翻阅的哗哗声：“不回去。这边工作很忙。怎么，想回家一趟吗？”
“这个，其实还没想好。”话一出口，杜倪顿时觉得自己这撒谎能力太差了。
“没事，上课时间也不是死的。好好想想——后天见？”
“后天见。”
切断通信后，杜倪鼓着腮帮，往胸口捶了两拳。
真是的，干嘛非得多这一嘴。大叔肯定是看出来他的用意了。
他重新转向寝室的方向，迈开腿，嘴里念念有词：“不过，大叔家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头顶飘下的一片落叶。
……
周五，早上八点。
昨日小区七号楼。
叮——
电梯楼层的数字慢慢停在了“七”上，前方的电梯门向两侧拉开。
杜倪迈开腿，走到右边的走廊上。按照上次的记忆，魏逸驰家和办公室在右边走廊的尽头，而且会先有外面的一扇防盗门。
之前魏逸驰专门给了他一把开最外侧防盗门的钥匙，但并没给他办公室门和家门的钥匙。
杜倪来到门前，右手伸向裤兜，掏出钥匙，准备插进防盗门的锁孔里。
但钥匙停在了锁孔前。
“嗯？”
他愣了下，看向锁眼上方新贴的一张单子：
“请及时缴纳水电费，若四月一号前再不缴纳，则采取断水断电……”
再一看日期，这张单子贴了快半个月了……
难道大叔最近账本不太好？
杜倪摩挲着下巴，还是扯下单子，打算送过去。
进去后，他反锁上门，沿着走廊往办公室走去。
走廊的左侧是几扇紧闭的窗户。通过窗外，魔都上空笼罩着层层阴云，其冷光冷萃了玻璃，也洒在走廊右侧掉漆的白墙壁上。而天花板的灯泡依然下班，导致前方被混沌的黑影所覆盖。
即便是装修精良的灰白木地板，在暗光下也打了折扣。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间屋子平时没什么人住。
杜倪看向右边的黑门——办公室到了。
他准备敲门。可这手还没碰上，里面冒出的谈话声让他缩了回去。
大叔中气十足的低音穿过了厚实的门身：“那下个季度的规划就先讨论到这，周末我修改好发你。待会儿杜倪还要过来。”
“好的。”另一道轻浮的声音，毫无疑问是旅行者，“那异际派那边的季度会议，你看要过去吗？”
“不去。”魏逸驰咳嗽了下，“事实上，我就不想管这些事。”
旅行者呵呵笑着：“哎呀，怎么这么说。好歹也一起打拼过，难道旧情都不管了？”
“你少跟我说些有的没的，原因你比我还清楚。”
“是啊。”旅行者叹了口气，“这么一想，大灾变都过去了十年了。什么东西都变了……”
魏逸驰沉默不语，只是传来了哗哗的翻页声响。
杜倪站在门外，耳朵贴着冰冷的门面，嘴里默默重复着：十年前的大灾变？
那不正好是他家里遇难——
旅行者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杜倪去坎特伯雷，不可能一直护着他吧？”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是时候。”
“呵呵，那我问下什么才是时候，等那掠夺者杀到他面前就是时候？”旅行者的笑声带上了丝嘲讽，“你可别代入太多私人情感。”
“我知道，我也有我的顾虑……”
“行吧，我喝完这杯龙井就走。还是在你这能喝点好茶……”
要进去吗？杜倪耳朵一动，感觉到走廊的尽头有一道暖风吹来。
他侧过头去，看见黑暗深处的防盗门——轻轻掩着的门缝里传来了轻柔的亮光。
如果没记错，里面的房间就是魏逸驰的家了。
突然，他心里涌出无数的好奇，全部冲着他脑子说——快去看看呀喂！
杜倪闭着眼摇头，仿佛忍受着煎熬：“不行不行！随便进别人家是很不礼貌的。”
但他的双脚已经不自觉迈出，然后走过去了。
踮着脚走了几步，他到了魏逸驰家门前，手已经攀上了门把手。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杜倪睁大眼睛，慢慢拉开门：在暖光下，一只跳动的身影扑了过来。
……
办公室内，魏逸驰合上笔记本，道：“那先这样吧，我去看下杜倪来了没有。”
“好。”坐在一旁的旅行者伸了个懒腰，“哎呀，还是跟你处事愉快点呢，那些派系高层一个二个水平太差了，根本没你们这一代的眼界和能力。”
“呵。”
没等魏逸驰站起身，外面突然爆出一声惨叫：
“啊——”
大叔一愣：“杜倪的声音？”
下一秒，他丢下手机冲出去。旅行者也打着哈欠，慢慢往门外走去。
砰的一声，门直接被撞开。
魏逸驰冲出来，黑灯瞎火下，手摸着墙壁开了走廊的灯。他伸头看去，喊道：“没事吧杜倪？”
洁白的灯光一亮，画面立刻摆在二人面前：
杜倪被一只边牧按翻在地，仿佛要被来上几口。然而，边牧只是伸着舌头舔着他的脸颊，很愉快的样子。
旅行者站在后面，眨了眨眼睛道：“那不你家狗吗？”
406.曾有的过去
十分钟后，杜倪瘫在办公室沙发上，一脸不爽。
不爽的原因有二。
一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只家犬吓到失去战斗力——他好歹也是穿越几次活下来的人诶。
二是他面前笑得人仰马翻的旅行者！
此时，旅行者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从眼角飚了出来“抱歉抱歉，但说真的，太好笑了哈哈——”
“闭嘴啦，没人把你个乐子人当哑巴！”杜倪龇牙咧嘴对着他，恨不得就和刚才那只边牧一样来上一口。
比起这个，杜倪倒是注意到旅行者服饰上的变化——脱掉了那松垮的长袍，旅行者看上去更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
摩丝打理过的浅刘海发型，贴合身形的黑西装皮鞋，手腕上时隐时现的银表。这些无疑不在给杜倪心里打下桩子这是个遨游于商业的精英人士，至少看上去是那么回事。
年龄上，比魏逸驰大，但也大得有限。
这时，魏逸驰提着医药箱走过来，随后什么绷带、棉签和消毒水全部都摆到桌上。
杜倪愣了下，坐起身“大叔，没必要吧，就洗个脸好了！”6
“不行，这狗天天啃骨头，牙齿特锋利。万一咬破了口子，来了个狂犬病怎么办？”
“难道大叔没给狗打过狂犬疫苗吗……”
“打了也不放心。你别动，让我先检查一下。”
说完，魏逸驰一只大手按住他的头，宛如捏一只小鸡仔。顿时，杜倪不吭声了。他知道大叔的性子——认定的事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厚实的黑手套宛如一柄牢固的钳子，夹住了他的上半身。直到两分钟过去，魏逸驰才松了口气，有种幸免于难的庆幸
“还好没事。”魏逸驰揉了揉他的头，“也怪我，当时想着做完事情出去散散步遛下狗，就没关上门。”
“没有的事。”杜倪感受着旅行者玩味的视线，脸颊有些微红，“不过，我下次可以直接用圣迹的‘一键治疗’，花点点数就行。”
“噢，我都忘了这事。”魏逸驰拍了下自己脑门，“很久不用圣迹的功能了，把这茬都忘了。”
诶……
一旁的旅行者慢慢放下蓝白色的瓷茶杯，笑道“倒也正常，毕竟老魏算是坚定的‘现实主义’呢，始终把现实放在第一位。”
魏逸驰点头，对着杜倪“的确，不能过分沉溺在圣迹的虚幻里。”
“不过，太过遵从一些原则，会不会有点……教条？”杜倪嘟着嘴，不是太赞同。
“没事，现在不理解……”魏逸驰把药品收回药箱。
但是，旅行者突然摆正了神情，走到他旁边，“不会哦，小杜倪。你要把魏叔叔的话听进心里哟。”
杜倪看向他，等待着一个说法。
“很多贯彻到实际的道理，都是在吃过无数亏、洒过无数血泪才悟出来的。”旅行者说这些话时，抬头看向墙头的挂钟，“吃亏不见得是坏事，但不要等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也曾有少走弯路的机会。毕竟，人的一生很短。”
杜倪听着这番话，手里的动作一停。
魏逸驰眉毛向下一折“你这家伙，不要拔苗助长。该懂的自然会懂。”
旅行者鼓起腮帮“你还真是不解我的好意诶。现在的情况可不比以往，我们行动稍慢一步，就会带来无限的连锁反应。那时候你怕是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杜倪来回看着二人，感觉话题突然跳跃了好几个层次？
旅行者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西裤上的褶皱“行吧，看在这杯茶的招待上，该说的话我也说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先走了。”
“慢走。”魏逸驰关上医药箱。
走到一半，旅行者摩挲着下巴，又折返到杜倪面前，从左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杜倪接过看了眼孟若海，魔都珠枫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地址……
旅行者，或者说孟若海，道“我的名片，有事联系我的话，应该派得上用场。”
“我觉得我短期内不需要律师。”杜倪眯着眼睛。
“不，你会用到的，而且是很快。”孟若海挥挥手，往门口走去，“走了，二位好好上课哈。”
轻轻一声，门锁滑上。办公室里顿时只有杜倪和魏逸驰二人。
杜倪一手拿着名片，一手抓着名片“还真是摸不着头脑呢。”
“你先收下吧。”魏逸驰把药箱重新塞进了木柜子里，“那家伙虽然经常不着调，但不得不承认——他总能和未来站在同一条弦上。”
“行吧。”杜倪也很听话，先放进了兜里。
魏逸驰关上柜门，拍了拍手，道“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那，再吃一点？”大叔抠了抠脸（上的面具），有点不好意思，“今天起早工作，现在还没吃饭……”
对方的肚子甚至还恰到好处地咕咕了两声。
这么一说，杜倪立马点头。
“好嘞，我们收拾下。去下面沙县小吃来碗馄饨，顺便遛下狗。”魏逸驰握紧拳头，来了精神。
看着大叔从衣帽架取下黑大衣，杜倪嘟哝道“大叔，遛狗的话……”
“噢噢，还没跟你介绍小魏呢。”
“小魏？”杜倪单挑着眉毛。
“嗯。这只边牧的名字就叫小魏，我不太会起名字。”魏逸驰走到杜倪面前，拍了拍肩膀，“怎么，还有点怕吗？”
杜倪别过头“不至于……”
好吧，他承认刚才心理阴影的坎没迈过去。
“没关系。和小魏做朋友很简单的，等我下。”
说完，魏逸驰走出办公室，没两分钟，一根火腿肠交到杜倪手里。
魏逸驰拍了拍他的手“待会儿我把小魏带过来的时候，你喂他就好啦。凡是给他喂火腿肠的，都能很亲。”
杜倪看着火腿肠绷紧的红包装皮，不禁心想这狗究竟是亲近力强还是交际门槛太低呢？
虽然听上去是一回事。
“行吧，我把小魏牵过来。快饿死了……”
过了几秒，走廊外传来了两声汪汪。杜倪抿了下嘴唇，感觉脸上的唾沫还没干透。
但，上吧。
他三下两下拆开了包装，手握着肥嫩嫩的火腿，走到门外。
那只叫作“小魏”的边牧溜在前面，两只眼睛大大盯着杜倪——手上的火腿。
杜倪吞了口唾沫，蹲下后，隔着老远递向他。
小魏溜达溜达着到面前，先是鼻子嗅了两下，舌头再舔了下，然后就一口咬下，叼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在杜倪裤腿蹭了两下，就是有点敷衍。
一旁，站着的魏逸驰笑道“怎么样，很可爱吧？”
杜倪默默看着那咀嚼的狗牙，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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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渴望平静
电梯慢慢下沉，伴随着嗡嗡的声响。
魏逸驰牵着狗绳，站在楼层键旁。杜倪则沿着对角线隔开了距离，并不是疏离，而是对那只活蹦乱跳的边牧有所戒备。
天知道啥时候它会又一次扑过来……
一时间，电梯间只有无尽的喘息声。
杜倪手伸进口袋里，逃避着无处不在的冷意。手指紧紧捏着刚才旅行者给他的名片，同时拽到了另一张薄薄的单子。
他顿时回想起来，掏出来递给魏逸驰“大叔，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门前有一张水电费的单子。”
“好的，谢谢。”魏逸驰接过，笑了两下，“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点。待会儿手机交了。”
“嗯……”杜倪背靠着镜子般的墙壁，瞥着一旁亮丽的广告牌，道，“其实，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话。”
“嗯哼？”魏逸驰视线转向他。
“就是，那个，我听到了你们提到‘大灾变’。”
“大灾变啊。也是，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我觉得不是时候。”说到这，魏逸驰突然自嘲笑了笑，好似孟若海的话还围绕在他的耳旁。
大叔换了只手握着绳子，道“那是十年前的事。当时异际派的首领，掠夺者试图发动一场清洗战争，一边将反对自己的势力全部抹杀掉，一边想进一步染指现实领域。于是爆发了所谓的战争，最后以异际派的暂时衰落和掠夺者的消失为结局。”
杜倪低着头，看向伸着舌头、活力四射的边牧，道“想必，死了很多人。”
“是啊，死了很多很多。有些到现在都没统计清楚……”魏逸驰咧着嘴，有点自嘲的意思，“要不是现实报出了失踪案，怕是数字偏差只会更大。真是的。”
“那，掠夺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杜倪回想起一个月前遭遇的场景，心脏还是不自觉漏跳了两拍。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叮。
电梯停了下来。
魏逸驰转过来，眉毛向下竖立，道“重要的是他导致了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这一点，我们都不能对他抱有任何好的想法——杀了他，是唯一的结局。”
说完，电梯门慢慢开启。外面三三俩俩等着几个人。
走到单元楼大门前，魏逸驰缓了缓脸色，道“想吃什么？”
杜倪看了眼门外穿着运动服奔跑的一对情侣，道“不是说吃沙县小吃的馄饨吗？”
“对对对。我都忘了哈哈。”魏逸驰拍了拍他肩膀。只是力度有点大，好似一锤子砸下，砸得他直硌牙。
一路上，杜倪特地和小魏不在一边上，防止“悲剧重演”。但是这边牧好像对他有着浓厚的兴趣，鼻子总喜欢往自己这边凑。而这一凑，杜倪又不得不走远两步。
魏逸驰目睹着这狗追人的场景，道“小魏只是对新朋友比较好奇啦。”
“我知道。只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别扭的走路中，二人顺着进了小区边缘的一条街上，来到大叔一直念叨的沙县小吃门前。
招牌没有大都市那些炫酷的led灯字体，红底白字的“沙县小吃”经过风吹日晒也有些掉漆，依然清楚。
里面两侧摆着十来张木质桌椅，有的还瘸了腿。地砖蓝白方格相间，油污随着岁月牢固不去，直通向最里面的点饭窗口，层层的水雾萦绕于一张巨大的红底黄字菜单上。
时间虽过了早晨上班的点，但顾客依然不少，大多是刚晨练完的老年人。
“进去吧，这个点肯定有座位的。”魏逸驰手臂绕到杜倪远侧的肩膀，半推半就着带着他进去了。
“哟，老魏带着小魏来吃饭了。”窗口里的老板娘抬起头，口罩背后的笑容带起了额头层层的法令纹。她手臂有力地执着颠勺，手背还有油滴烫伤的浅印。
“嗯，刚忙完工作，来赶个早饭。”魏逸驰小心拽着边牧过来。
老板娘瞥了眼杜倪，笑道“今天还带了位……”
杜倪顿时暗喊失策，支吾道“你好，我是杜倪。”网
魏逸驰搭着肩膀的手轻拍两下“这是我侄子，今天过来玩一玩。”
“噢——”老板娘手背往红围裙擦了擦，“那你们要吃点什么？”
大叔不假思索道“排骨汤鲜肉馄饨，大碗加干子卤蛋。”
“好嘞，旁边这位小朋友呢？”
我也好歹快二十了，还是小朋友吗……
杜倪一眼扫去，那繁复的菜名宛如潮水般向自己扑面而来，根本不知选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魏逸驰已经先一步说了“这孩子不太好意思开口。和我一样，算我账上。”
“好嘞。”
杜倪嘟着嘴，道“大叔，我吃不完呀。”
“没事，可不要小瞧我的饭量哟，全包我肚子上！”
看着大叔拍肚子，杜倪嘴角上扬，接受了这番好意。
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后，边牧也很老实地趴在魏逸驰的脚边，甚至张大嘴巴，好似叫着“投喂”二字。
魏逸驰摸着狗头，笑道“这狗子太能吃了，起床时候还喂了顿，现在又想来点。”
“好有趣。”杜倪坐在对面，俯视着安分的小魏，不禁羡慕有狗的生活。
过了一会儿，两份一模一样的馄饨套餐摆到面前。
魏逸驰对着靠墙的筷子盒抽了一双出来，递给他。但没等杜倪接过手，筷子又缩了回去。
“怎么了？”杜倪看向那双筷子。
“末端有点烂了，我找双新一点的给你。”魏逸驰换了几双，总算挑到了副还算不错的递给他，“行啦，开动吧。”
杜倪搅动着面汤，一脸错愕看着大叔的吃法——一口一个，还没嚼两口就吞了下去，还没几分钟，满满一碗馄饨也过半了。
魏逸驰拿勺子喝了口面汤，吐了口气“还是一滴红油上去才好喝啊——你不吃吗？”
“没没，你吃太快了……”杜倪赶忙咬了半口馄饨的确，肉质很肥嫩多汁，毫无疑问的良心商家。
“哈，从小就这么吃嘛。”魏逸驰咽下又一口，咬了口卤蛋，道，“小时候吃饭的机会很少，所以能吃的时候恨不得一顿吃三顿的量哈哈——”
看着大叔风卷残云，杜倪眨了眨眼，把自己那叠干子卤蛋推了过去，道“我吃不了那么多，你看——”
“吃不完吗，那给我吧。”魏逸驰接过后，继续填满自己的无底洞。
“我们吃完回去训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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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潜在的危机
杜倪愣了下，勺子里的馄饨扑通一声，滚进了面汤里，震起了层层涟漪。
“我学校里有问题？”
“大概前天得到的消息，你平时在学校，自然不能瞒你。”魏逸驰眯着眼，“学校出现了鲸落活动的反应。”
“和上次诡刺者一样？”杜倪眼角的余光环视了周围一圈，跟着压低了声线。
“暂不清楚，这次一来没造成实质影响，二来能量的波动也很浅，不是时刻都能探测到。”魏逸驰大口咬下杜倪不吃的干子，“由于只是苗头，并没得到太多重视。但孟若海说会持续观察此事，也会做些预防性的工作。”
“旅行、孟若海是异际派那边的人吗？”杜倪道。
魏逸驰又送了只馄饨到嘴里，不咸不淡道“他早期是那边的人，后面退出了，算是中立。但人脉还是都留在了异际派这边。”6
“这样的吗？”杜倪叹了口气，“不过，鲸落这东西真的就和杂草一样，怎么都除不净，还很危险。”
“那是不是更有动力上课了呢？”魏逸驰眉毛挑了挑，打趣道，“考虑到很久没上课了，在对付日益强大的敌人方面，更要加大训练量。”
“当然，只是……”杜倪咬了下嘴唇，还是把心中的迟疑吐露出来，“我有点疑惑如果说鲸落来源于人对无法实现之物的渴望，那不就意味着其永远不会消失吗？如果说鲸落的存在只能带来危害，那究其根本——我们自身的欲望不也是危害吗？”
这一说，魏逸驰手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
“很多时候，解决问题意味着要先去面对它。与其冒着改变的风险，得过且过是更得人心的做法——这也就是所谓的稳定胜过一切。”
一时，二人间的沉默被周围老年人的聊天声所填满。对面一桌的两老太唠嗑道
“诶，你家儿子都快三十了，还没找对象呀？”
“现在年轻人心气高，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要求又高，可不只能单着呗。”
“是啊，哪有那么多实现得了的美事……”
片刻后，魏逸驰吞下自己碗里最后一个馄饨后，眼睛直勾勾看向杜倪碗里“你还吃吗？不吃给我吧，不然太浪费了。”
“好。”
杜倪把碗推过去。
他看着汤面浮动的油滴液面的馄饨和海带来回流动着，但间隙中隐隐闪过一只豌豆，若不注意一下就消失了。
学校里有隐藏的危险的话，那要跟若薇说一声。
他调出界面，给若薇发了条讯息过去，提醒她稍稍提防点。
不过，若是真遇到了，恐怕她也是直接干起来吧。
几分钟过去，平时秒回的顾若薇一下陷入了沉寂中。这对杜倪来说可谓比较少见，但人总有点特殊情况，不得太较真吧。
最后，魏逸驰一口干了半碗面汤，满足道“走吧，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杜倪看了啃着卤蛋的小魏一眼，起身道“平时吃不饱，完全可以点双人份嘛。”
“不不，杜倪。”
魏逸驰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后，跟上他的步伐
“吃饭这东西还是讲究一个气氛。如果有朋友亲人在旁边，人也会吃得更放松点。”
杜倪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考虑到过量的投食给肠胃带来了不小的消化压力，杜倪于是陪着大叔在小区里走两圈。
“去那边吧。”魏逸驰指向远处一开放的草坪区，“那里阳光好，也有草坪可以坐。”
杜倪点头，一边的小魏也高兴得嗷嗷两声。
在聊了杜倪大英课老师五分钟后，二人一狗到了自由活动区。
由于远处被居民楼挡了些视线，杜倪走近才发现实际的占地面积比自己想象大很多——
其按照一个十字型的小道划成了四片方形。小道是半鹅卵石半木板搭建的，沿途隔着数米载有棕榈树，其扇形的长叶下垂着。
右边两块是绿茵茵的草坪和几棵红枫。正值春季的红枫并没有红色的模样，但不时飘下的绿叶随着奔跑嬉戏的孩童们一同飘扬，带来视觉上的安逸。
左边两块分别是小区锻炼设施和小卖部。三三俩俩的老年人聚在一起，扶着蓝黄的柱子唠嗑。一些孩子聚在小卖部前，渴望的目光如同机关枪的子弹般扫射在每一包零食上，恨不得全部扫荡进口袋里。
杜倪看着这番景象，喃喃道“还真是和谐家园呢。”
“还好啦，这小区也有点年头了。当时没打算规划这片地的，但大家强烈要求有个活动的地，就有了这。”
一踏进草坪，周围的小朋友突然齐刷刷看向魏逸驰，跑了过来。杜倪脚一停，双肩耸立，没见过这番架势。
魏逸驰倒是笑呵呵地把牵的绳子递给了他“你随便找棵树坐一下，我跟他们玩会儿过来。”
“诶？”杜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堆小学年纪的孩子们挤开了。
他看着被围在其中的魏逸驰，张大嘴“原来大叔这么受孩子欢迎的吗？”
这时，一位溜着两只金毛的太太路过，打招呼道“哎呀，难得看到老魏身旁有人。你是老魏的——”
“我是他侄子，在魔都读书，正好过来看他。”杜倪毫不客气借用了魏逸驰的说辞。
太太看着大叔，笑道“这样啊，老魏一直是我们小区义务活动的常驻客人，经常帮忙看小孩。很多孩子都和他亲得很，小区里很多家长都算是认识他了。”
“噢噢。”杜倪看着魏逸驰耐心一一打招呼的模样，脑里一些既有的画面似乎破灭了。
远方，一位推着机的老人过来了，有小孩起哄者要魏逸驰买。盛情之下，魏逸驰也不可能不给面子，就带着大家到了老人面前，一个一个买。
看着老人抽着木棒，慢慢卷着糖丝，杜倪问“这小区允许外面的人进来买东西吗？”
“这老头就小区的。小区里很多退休老干部，年轻时忙惯了退休在家坐不住，就给自己找点事做。”
淦，这么一想还真是合理呢，怕是物业都不敢拦吧。
聊了几分钟，杜倪意识到自己的社交牛杂症快要切换为恐惧症一面了，索性草草结束话题，找了棵树靠着坐了下来。
他望着小孩们一个接一个领着，突然也想大叔给自己买一个。
淦，都二十岁的人了，这么想不幼稚吗……
杜倪果断打灭了这份念头。但这玩意儿就像打地鼠一样，这边打下去了，那边又会跳出来。搞得他搁这反复横跳。
408潜在的危机免费阅读
409.紧急电话
杜倪抬头看去——魏逸驰弯腰微笑着，手里的棉花糖摇了摇，蹭了蹭他的额头。
“你的。”
“谢谢。”杜倪赶忙双手接过。但这一松手，边牧抓住了机会，甩着舌头窜了出去。
杜倪心一揪：“糟了！”
可还没跑两步，魏逸驰喝一声：“回来。”
下一秒，小魏真的停住了，乖乖转头回来，老实趴了回去。
杜倪看着这不到五秒间的反应，瞪大眼睛：“怎么做到的？”
“平时多训练。边牧这品种好动，活动量大，所以更要注意教育。”魏逸驰坐到他旁边，肩膀挨着，“毕竟伤到人就不好了。本来这小区老人小孩就多，更不要添麻烦。”
真是遵纪守法呢。
杜倪咬了口蓬松的糖丝，瞥了眼给顾若薇发的提醒——依然没有回复。他又看向手机QQ群的最新消息——班主任转发了条实习申请通知，下面还有不少学生表示感谢，纷纷报名。
“这么卷的吗……”
“咋了？”魏逸驰凑过来看了眼，“大一就实习吗，会不会太早了？”
“我也是说。”
“那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没想法。”杜倪眺望向远方的高楼和白云——不知它们飘向何方，“不过，感觉大家都很焦虑，对未来都很迷茫。明明教资大三才能考，但好多女同学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虽然不能说是对是错，但当看见其他人开始做某件事，不跟着做心里总会有点疙瘩——万一就因为这个，人家生活过得更好了呢？就因为这个万一，大家只能一起投入这片红海领域的竞争。
也许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必然焦虑吧。
杜倪稍稍收回腿，问：“大叔当初想干什么工作？”
魏逸驰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当老师。”
诶？
魏逸驰伸直双腿，挺惬意的模样：“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嘛，觉得和他们待在一起也会变得更年轻，不会想那么多事哈哈。”
“就因为这个？”
“也不完全是，但的确是一主要原因。”魏逸驰拳头轻轻锤了下他手臂，“当然，你这样的‘小朋友’也可以噢。”
杜倪咯咯笑了两声，回报了他的善意。
但是，正如头顶扫不去的灰霾乌云，杜倪心头也总盖着一层厚厚的障壁——一边是学业的压力，未来的迷茫，另一边是圣迹潜在的危机。
无数的问题宛如麻雀在耳边不断叽叽喳喳，直让他心烦。二者组合到一起完全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程度，更何况他还没法和周围同学室友开口——谁会相信一个室友说自己每个月都在各种异世界冒险呢？
说不定他们还很羡慕呢。
顿时，心里一直埋藏的一个念头重新浮现。
杜倪看了眼在摸狗头的魏逸驰，道：“大叔，你有时会不会觉得，来到圣迹成为朝圣者是一个错误呢？”
“会啊。”
诶？杜倪愣了下：他以为魏逸驰不说是“功成名就”了，至少也算是扎根在圣迹中，要否认至少犹豫一下。这是不是太干脆了？
魏逸驰摩挲着下巴，补充道：“不如说难以想象吧。我也很难想象作为普通人的我是什么样子。”
杜倪往后坐了点，背靠着树干，看向嬉戏的小孩们，感慨道：“现在我也理解和小孩子在一起的好了。”
“哈哈，不过还是自己有个小孩最好。”
那大叔你结婚了吗？
还没等杜倪问出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魏逸驰梳着小魏的背毛：“电话？”
“嗯。”杜倪看着屏幕——未知号码，过了几秒手指还是滑向了接听键。这对他来说至少要做好几道心理建设。
接通的一瞬，对面传来了些许的沙沙声，随后一位四十岁女子的声音从听筒冒了出来：“你好，请问是杜倪吗？”
“是，你好。”杜倪和大叔对视了眼，索性开了免提。
对方的声音放大后冲破了周围的玩闹声，更加清晰：“好的，我是顾若薇的班主任。我再次确认下——你是顾若薇的家人吗？”
“呃，是她朋友和同学。”
“怎么写的是同学的电话？”对方小声喃喃自语了句，又接着说明道，“是这样，顾若薇同学在志愿活动时昏倒了，现在在校医院。因为她在紧急联系人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所以保险起见我打了过来，请问你方便过来吗？”
“她住院了？”
杜倪一愣，顿时想到之前大叔说的“校内潜藏鲸落”一事，立马窜起来，但站到一半又被按了回去——魏逸驰无言盯着他，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把手机接了过去。
魏逸驰对着手机说：“你好老师，我是杜倪的家长，也和顾若薇熟识。请问若薇昏倒是什么原因？”
“抱歉，我在开会，是若薇室友打电话过来的。”
“我们马上过来。”
“好的好的，麻烦您们了。”
嘟嘟嘟——
杜倪连忙起身：“是被袭击了吗？”
“不要刚听到一件事，就立马套上去。”魏逸驰敲了下他脑袋，“若薇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先过去看看具体情况。”
“好。”杜倪掏出手机查了下地图导航，“我们从这里到学校要坐……”
“没事，开我车过去就行了。”魏逸驰打了个响指，带着他往自家单元楼过去。
二人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顺着号数找到了那辆摩托。
杜倪扫了眼周围的轿车，道：“大叔有没有想过换辆轿车啥的？”
“可以，但没有必要。有时候要执行任务，太大了反而不方便。”魏逸驰凭空拿出头盔，一个丢到他怀里，“戴好，准备上车。”
魏逸驰手指滑动着屏幕，一边解锁一边道：“说起来，你和若薇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杜倪顿时机警起来。
“关系呀。”
“就朋友呗。”
魏逸驰抬头看了他一眼：“真的只是朋友吗？”
“大叔，这种私人的事情就少管点吧！”杜倪作势打了下他胳膊，“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作为导师，也要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和人际关系。”魏逸驰手指从屏幕上挪开，往后座拍了拍，“不过，你可以多关心下她。”
“为什么？”杜倪以为大叔这是要开始上手月老的活了，有点翻白眼。
“若薇也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呢。”
轰隆隆的引擎声下，二人往学校而去。
410.隐情
眼看着校医院头顶的红十字越来越近，杜倪依然难以将顾若薇和受照顾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从认识她的那天起，杜倪就觉得她很擅长照顾别人。哪怕时常展露毒舌属性，她也将医疗的职责履行得很好。若不是因为她的数次相助，杜倪自己也很难打败敌人。
毕竟，再强的进攻方没有稳固的后盾也迟早会成为强弩之末。
也许正是这些印象的堆叠，才有些吃惊。
突然，车停了下来。杜倪没稳住身体，一头栽进了魏逸驰的后背上。
魏逸驰扭头道“到了，下车吧。”
“好。”杜倪摘下头盔递给他，下车后等大叔停好车，再一起进医院。
校医院并不只服务学生，还有附近小区的居民，所以走廊上也来来往往一些病人。
杜倪扇了扇鼻子，习惯了走廊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后，到服务台询问道“请问，顾若薇在哪个病房？”
“三楼304，上楼右转右侧的倒数第二个病房。”
魏逸驰往前迈一步，整个身子几乎把头顶的灯光挡住了，让护士立马后退了两步。杜倪看得出来那口罩背后已经是张大的嘴了。
“不好意思，请问若薇是因什么原因昏迷的？”
“等我看看……”护士躲闪着目光，手指飞快翻阅着记录本，“是低血糖。听她说这几天志愿活动太忙了，没怎么吃饭。但考虑到最近要到流感的流行期，我们安排她在三楼人少的那边休息。”
“好的谢谢。”魏逸驰微微鞠一躬，但这份礼节又把护士吓了一跳，手差点伸向了手机……
杜倪倒是缓了一口气，幸好没什么事。
护士仰视着他，道“那个，没事的话，还麻烦稍稍让下，后面还有病人和家属需要服务……”
杜倪往后一看——后面已经排了一小队了，不过看向大叔的眼神里或多或少有点敬畏？
二人连忙让出位置，往楼梯口走去。
魏逸驰后头看了眼，有点失落“我也不是坏人啊。”
杜倪半开玩笑道“只能说你体格的威慑力和压迫感太强了。”
上到三楼右转后，杜倪一眼就看到顾若薇那间304病房。
三楼住的人少，也没什么医务人员来往，所以走廊只开着一侧的壁灯，不是很亮丽。冷光映在砂白的地砖上，切割成一块块的光影。
沿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而去，尽头的窗户半敞着，冷风卷起墨绿色的窗帘向上扬起，还时不时传来窗外枝条的沙沙声。
杜倪贴着墙壁走过去，306、305、304……
依稀间，他似乎听到一阵谈话声，但听得不太真切。
眼看即将迈入304门前的灯光，杜倪突然被魏逸驰往后一拉。
“怎么——”
还没等说出话，魏逸驰的黑手套下的食指竖在他嘴前。这时，杜倪才听清房间里的谈话——或者说，是顾若薇在打电话
“只是低血糖而已，你不用搁这装什么优秀母亲来打电话慰问。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领导体恤下属干活太辛苦——”
“是咯，要不是班主任多此一举，我怎么乐意打给你？”
杜倪站在304的门牌旁，默默陪着大叔听着这番话。
他从未见过这副模样，至少没见过语气会这么无情、乃至刻薄的顾若薇。
魏逸驰轻叹一声，嘴凑到杜倪耳边小声道“我去给她买点水果，你等电话结束了陪她聊聊。”
无言的点头中，杜倪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且，去时的魏逸驰脚下的皮鞋显然比来时要轻很多。
另一边，房间里的对话还没结束，甚至像是炒菜锅里加了油
“别搁这跟我讲道理啦！我知道，你宁愿跟我讲三十分钟‘怎么预防低血糖’，也不乐意安慰我两句！”
“在你眼里，我和那些天天见的病人没什么两样！哪怕我现在癌症晚期，你也只会给我开两张病危通知书是吧，滚——”
最后，顾若薇的声线沾上了一丝哽咽，随后再也没声了。
砰的一声，他听见手机砸在床铺上，人也报复性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该现在进去吗？
杜倪咬着嘴唇，看着对面302门牌下写的值班医生留言
为每一位病人提供健康阳光的服务。
他把这句话默念了数遍，又看着手机过了两分钟后，才转身走了进去。
顾若薇背对着他，头没躺在枕头上。一头的秀发散乱铺在洁白的床单上，好似泼下的墨水。其面前的窗户紧闭着，被同样墨绿色的窗帘死死盖上，看不见外面什么样。
还没等杜倪打招呼，顾若薇道“你在外面站多久了？”
啊这。
杜倪没来得及开口，倒在枕头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靠着过人的视力，他一眼就看清了来电人
韩素礼（母亲）
他双手比划着“你要不，先接下电话？”
“你接。”顾若薇右手抓起手机，背对着递给他。
“这会不会不太……”
“你接就你接。”
“好吧。”杜倪也不敢违逆，只得接过电话，颤巍巍地点下了“接通”的按键。他瞥了顾若薇一眼，选择到走廊上通话
“你好，韩阿姨。我是杜倪，顾若薇的朋友。”
对面传来了一女子的声音，话里间没有语调的波动，带着强烈的疏离感“你就是杜倪？好的，我听说过你，过年来首都医院这边帮过顾若薇忙对吗？”
“对……”杜倪揩了下鼻子，感觉这顾若薇的母亲说话好像日程汇报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线上会议。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若薇的男朋友吗？”
这话仿佛一锤子砸在杜倪脑门上，让他连连后退两步，直摆手
“不不不——阿姨我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没到那程度。”
“好吧，但我确实很难相信若薇能交到知心的朋友，尤其是个男性。”
呃，可能因为我救过她几次命？
杜倪迟疑了下，双手扶着手机，道“那阿姨需要我帮忙带些话吗？”
“也没啥，我们之间没什么能说的。告诉她当出现饥饿、手抖、无力等症状时，应及时进食；若情况较为严重，主动联系医院进行静脉葡萄糖液注射。就这样，我晚上还有手术。”
嘟嘟。电话挂了。
呃，好奇怪的母亲。
杜倪不禁对这对母女的亲子关系产生了困惑。他转过头去，看见魏逸驰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提了袋橘子。
魏逸驰歪了歪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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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故作倔强
魏逸驰并非没见过这架势。更准确说，凭着他三十多岁的人生阅历来讲，家庭矛盾这样的事更为常见。
出于站在长辈立场的关怀、对杜倪同伴（兼未来可能的亲密关系伙伴）的爱屋及乌和理解，他也动了些恻隐之心。于是，他跟着过来了。
他借口去买了袋橘子过来，一方面想着可口多汁的水果吃起来应该会愉悦下心情，另一方面也是稍稍回避下碰到家丑的难堪。
然而，这一袋子的考虑换来的是一句
“不吃。”
顾若薇依然背对着二人，并不打算转过头来。
魏逸驰挠了挠头，和杜倪看了彼此一眼，道“小薇，吃点呗。低血糖吃点水果恢复快。”
“谢谢大叔的好意，但我不吃。没别的理由，就是不吃，你拿给杜倪吧。”
见大叔提着袋子有点尴尬，杜倪索性抓过来，道“没事没事，正好我也喜欢吃橘子。”
他本以为大叔看到若薇这副模样会有点生气，但大叔只是搬了两凳子过来。等二人坐下后，魏逸驰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但看到墙上大大的“禁止抽烟”标识后，又放了回去。
魏逸驰淡淡道“若薇，算给我这半个前辈面子，你有想过这样下去怎么办吗？”
“什么叫怎么办？”
“不可能每次电话就和你妈妈吵架吧？”
“也不是我要她给我这么个成长环境吧？”
魏逸驰的后背微微前倾“我不是斥责你，只是不希望你活那么痛苦。不能带着‘对方不让步，所以我也不能让步’的心态去办事，自己后退一步，放过的不仅是别人，也是自己。”
“大叔，你就不用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了。这些我都懂。”
杜倪一听也有些为难毕竟道理大家都懂了，但解决问题永远不是懂一两句结论性的话语就能做到的。
魏逸驰倒也没强硬灌输什么，道“没事，那需要我们帮你做些什么吗？”
“不用啦，就一点低血糖而已，我马上就出院。待会儿还要回寝写作业呢。”顾若薇左手撩了撩披散的发丝。
“好。”大叔点了点头，低头看向杜倪，“那杜倪你在这陪下若薇可以吗？我去下面抽根烟。”
杜倪点头，于是魏逸驰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走，顾若薇慢慢坐起来，手臂擦了擦眼睛。虽然擦的位置都往衣服上揩了下，但杜倪还是瞟到了——泪痕。
杜倪看着她换上外套，道“你为什么要把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写成我的呢？”
“当时班主任要求必须写，这让我很难办。”顾若薇走到柜子旁边，从小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木梳，捋着前面的刘海，“而且方便，至少我相信你能赶到我身边，比那些只会嘴上说得好听的人有用多了。”
杜倪看着她没拉上拉链的外套——里面的衬衣领口露出了细嫩的锁骨，在灯光下映出了细微的轮廓。
他别过头去“谢谢你的夸奖。”
“你还真是坦诚诶。”顾若薇又取出纸巾擦了擦眼角，仿佛回到了原先的模样，“走吧。我去办理下出院手续。”
“好……”杜倪陪着她下楼。
下楼过程中，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杜倪走在外侧“话说，你室友没来看你吗？”
“我和她们关系不是很近，又不是动漫电视剧，何必呢。”
“但平时一个人生活，总会需要帮助吧？”杜倪学大叔挠了下头，缓解下尴尬。
“能不要别人帮助，就别要。我当初开学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呢，没有父母帮忙搬行李，自己铺床铺拉蚊帐打扫卫生。厉害吧？”
她脚步加快几分，先一步走出了消防通道，来到咨询台排队的末端，留下杜倪一人哑口无言。
眼看顾若薇还要排队等一段时间，杜倪瞅了眼门外——大叔站在外面的停车场，慢慢抽根烟。
旁边的行人都刻意绕开路，好像很害怕大叔突然冲上来的样子。
杜倪跟顾若薇打了个招呼，小跑到停车场这边，来到魏逸驰面前。
魏逸驰扭着头，没对着杜倪吐烟圈“怎么样？她还好吗？”
“至少看上去没啥毛病。”、
“那也行，这方面我不好说什么。”魏逸驰又背过头去喷了口烟，“她孤零零的，我有点放心不下。”
“确实。”
“那你对她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吗？”魏逸驰头凑近，打趣道。
“真没有，大叔，我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杜倪低着头，眼前回忆起了顾若薇锁骨的样子，脸色一下红了起来。网
突然，大叔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其实，很多时候解决问题没那么难。主动比想象中更有效率。”
杜倪鼓着腮帮，没有说话。
“青春期的别扭，虽然是文学的缪斯，但现实生活不需要这么多的障碍。”魏逸驰掐掉了烟头，丢进垃圾桶，上了车，“我先回去了。”
“不上课吗？”杜倪抬起头，刚好接上了脑门一颗爆米花。
魏逸驰揉了揉他脑袋“小笨蛋，这时候不应该送女孩子回寝吗？”
“那大叔你干嘛？”
“喝酒。一天不来点还挺难受。下次见吧。”
嗖的一声，杜倪的告别声被那轰隆隆的引擎声掩盖了。
正好，顾若薇拿着病历本走了过来。杜倪也就顺路陪着她回寝了。
兴许是话题的穷尽，这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也额外煎熬起来。
好不容易看到女寝的身影越来越近，杜倪心里正打算松口气，顾若薇却道“杜倪，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成为朝圣者或许是个错误？”
“也许吧。貌似，我们两个的愿望都没实现呢。”
“就我观察，我们遇到的朝圣者就没有几个是实现的。大家就像关在发电机里的小鼠，只能不停奔跑创造电力。”顾若薇脚步一停，“所以，像鲸落这样的东西存在也不是毫无依据，毕竟如果真有样近乎真是的许愿机在你面前，你会心动吗？”
杜倪诚实地点头“其实，有时候我也想——成为一个普通人，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一个月上一次断头台，那可真是够多的了。”
虽然这玩笑有点毛骨悚然，但二人还是笑出了声。
杜倪道“你早点回去休息。还有，我之前发你了条消息，怕你没看见——大叔说学校里有鲸落出现的迹象，一定要保全自己。”
“这事……好，我明白了，会多加小心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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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噩梦的开始
杜倪一开寝室的门，坐在座位上的李凯达眼睛就直勾勾看了过来“你怎么又买了袋橘子？”
“要你管啦。”杜倪把橘子放椅子旁，和另一袋叠在了一起。
李凯达眼睛一咪“你这橘子看着成色不错，要不分我一袋？我拿给我女朋友尝尝？”
“别想，我明天拿当早饭。”杜倪毫不客气驳斥掉了这不要脸的想法。
寝室长荣俊阳道“除了那姓李的，咱们寝室清明节有何打算？”
埋着头写作业的叶户道“学习，准备这学期过四级。”
叶户这家伙一说话就总能让寝室的焦虑等级上升两个档……究竟怎么样才能做到教室寝室图书馆的三点一线生活呀，难道这就是保研人的觉悟吗？
吐槽归吐槽，杜倪明面上摇头“应该没啥吧。”
“那挺好，因为班级这边要上报一声，免得到时候人散了不好处理。”荣俊阳转头回去，对着自己那块电脑屏幕了。
“那行，就让我小李给大家打探下最近学校的封锁力度哈。”李凯达站起身，换上外套。他看起来倒是很乐在其中，恨不得把全球时间往后拨快一个星期。
荣俊阳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今晚要出去？”
李凯达仰着头，得意道“那是，我明天早上的课应该不来了。你们谁帮我答下到哈，感谢——”
荣俊阳怼了句“劝你小心点，别带一堆流感病毒回来。”
“可以给你带抗体回来，增强寝室免疫力。”李凯达说完，换上鞋，溜了。
少了李凯达，寝室倒也安静不少，时间也很快到了夜晚。
杜倪习惯性地看了眼明日课表，把课本都提前塞进书包里。他瞥了眼两袋橘子，还是把一袋也跟着放了进去。
他劝说着自己橘子维生素c含量丰富，正好最近吃的水果比较少。
洗漱完后，他爬到自己床铺上，拉上床帘，进入了自己的小世界。
那么，老样子先睡四个小时，开台灯看会儿小说。然后去晨跑，看看若薇情况咋样……
杜倪打点好计划后，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到达十二点。
盖上被子，两眼一闭，进入修炼时间。
他本以为又会见到化身的模样，但这次等来的只是堕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什么情况？”杜倪心里嘀咕道。
……
突然，眼前的画面变了
自己平躺着，眼前正中央是破了大洞的天花板，直通外侧的黑夜。残缺的下半月被周围无尽的黑云所笼罩，时不时遁入其中。
杜倪看向周围——无尽的火焰沿着墙壁、家具和地板焚烧着，火舌张开那血盆大口，企图将所有东西全部吞噬殆尽。
要出去，不然会死……
他想动弹下身子，但一动，浑身上下的疼痛刺得他又缩了回去。每一大口的喘气下，肺部都仿佛被撕裂开。
“什么、情况……”
杜倪尝试动了动双手——左手被埋在了废墟里，时不时还有鲜血流淌的触感；右手虽被划破了口子，但无疑是最正常的部位。
他慢慢挪到胸口，顿时心底一凉——肺部被一根钢筋贯穿，直插入地面底部，完全抽不出来。
完蛋了。
下一秒，杜倪想大喊出声，但怎么也做不到。他知道自己只有死亡的结局，不过是被烧死还是失血过多致死而已。
可恶，这要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点吧！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月亮慢慢变成白色的光斑。意识逐渐涣散，手也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
到此了吗……
“在那里！”
谁？
“那里，那里还有个孩子！”
这声音……
一个男人跑了过来，跪在他面前，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
“你是……”杜倪想开口，但声音小到连蚊子声都比不过。
对面这人很健壮，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抓着他的小手，颤抖道“只要还有一个活着，我也有……的可能。”
他完全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只能辨别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男人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前，擦拭着那茂密的络腮胡。
突然，杜倪只觉脸上一阵湿润——对方，落下了眼泪。
“不用担心，杜倪，你会活下去的。我保证，你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
这几个字在他耳边萦绕着，慢慢形成一道漩涡，把他的意识卷入其中。
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清晰的梦境？对方究竟是谁？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带着无数个疑问，他闭上双眼，沉睡了过去。
……
“杜倪！杜倪！”
谁呀，这么早就喊自己起床……
床帘外响起大喊声“杜倪，再不起床上课就要迟到了！早八诶！”
早八？迟到？
杜倪霎时坐了起来，抓起枕头旁的手机一看
早上七点三十八。
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拉开窗帘——寝室长荣俊阳早已背好书包，整装待发，道“杜倪你总算醒了，咋今天这么能睡……我先走去教室了，待会儿给你占个座，早餐就别吃了哈。”
说完，荣俊阳迈开腿跑了。寝室里顿时只剩下杜倪一人。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吗？”
杜倪揉了揉脸，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但即将迟到的危险性让他不敢怠慢，而早八教室在五楼的险峻更是让他分秒必争。
于是，他五分钟换好衣服，五分钟解决洗漱，背上书包直接出门。
一路奔波中，他不禁白自己一眼没想到早餐真的只能吃橘子了，希望不要拉肚子……
索性天天晨跑也有意想不到的功效——这一下他赶教室到时挺快的提前五分钟进教室，老师只是扶了下眼镜，没什么看法。
杜倪扫了眼——荣俊阳坐在左靠窗倒数第三排，真的给他留了个位置。
好室长，下一届优秀室长一定给你投票。
他果断坐了过去。
“好小子，速度还挺快。”荣俊阳翻着课本，调侃道。
“那是。”
杜倪自得地拉开书包拉链，准备课前来个橘子垫垫肚。
然而，书包里除了课本，并没有橘子。
诶？
杜倪翻了翻——书包哪一层都没有？
“奇了怪了。”
荣俊阳凑过头来“咋了？”
“我昨天带来的橘子，没在书包里？我记得放了呀。”
室长有点疑惑“你昨天有带橘子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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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突发而至的异常
今天的天气不怎好，灰蒙蒙的云海在头顶涌动，时间太早也没什么亮光。
教室里开了亮灯，有些年头的节能灯管闪烁地越发频繁，配合着老师照本宣科的上课方式，更是给全班同学带来了强大的睡意。
杜倪右手托腮，眼睛有点睁不开，而空荡荡的肚子更是时不时哀嚎着，仿佛要扭成一团。
他心里暗骂自己的肠胃：不就没吃一顿早餐嘛，才过几天好日子就这么娇气了。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书包里那袋橘子的下落——有人拿走了？不会吧，总不可能说室友偷东西吧，但偷一袋橘子也太……
杜倪看见其他同学翻页后，也跟着翻了一页——虽然他并不知道讲到了哪里，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过了一会儿，中间十分钟休息的下课铃声终于响了。然而，他并没有松口气的意思——这节课的老师臭名昭著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常年不下课。上厕所可以自己去，但如果漏掉了知识点同样自己处理。
旁边，荣俊阳甩给他一个“向下看”的眼色。杜倪往下瞅：一条巧克力棒。
“感谢。”杜倪郑重道——这可堪比雪中送炭了。
荣俊阳一手捂着嘴，一手将巧克力棒送到嘴里，大口咀嚼着，道：“待会儿大课间去食堂？”
“当然。”杜倪有样学样，把巧克力棒送进胃里，让它消停会儿，“话说，今天我咋突然起晚了呢，真是的……”
“哈，可能没适应过来吧。毕竟夏季作息上课还挺早的。”
“等等，不是说推迟到下个月吗？”
室长眉头挑了挑：“上星期班会就说了，这都执行快一个星期了，你没反应过来？”
纳尼？
杜倪瞥了眼黑板上方的电子时钟——今天的上课时间是八点，的确是夏季作息时间表。而前几天不是冬季作息的八点二十吗？
他刚想进一步询问，老师一句“下面我邀请几位同学上来回答下问题”把他推了回去。
下半节课的铃声敲响了，杜倪心里也埋下了不少的问号。
他扫视着周围——突然间，大家都戴上了口罩，也坐得很分散。
不对，似乎人比以往少？
是都睡过头了吗？
杜倪眼睛一眨，并没放在心上。不过他看到了后排另一个熟悉的人——李凯达？
李凯达坐在后排位子上，口罩下频繁咳嗽，似乎很不好的样子。
这家伙不是去陪小女友了吗？这是，突然有了变故？
突然，讲台上老师道：“杜倪，你上来做下72页第三大题第四小题。”
“好的。”杜倪刷地一下站起来，拿起书看了眼题目。
……
终于，大课间的铃声响起，他的心情从未如此愉悦。肚子的咕咕叫也像是长期战争胜利的号角。
杜倪跟着荣俊阳一起去食堂补上早饭。
路上，二人正好和李凯达走到一块。
荣俊阳拍了拍李凯达肩膀：“去食堂不？”
“不了，我没啥胃口，先回寝室休息。”
“还没好转啊？”
“已经退烧了，但医生说还是要吃一大堆药，麻烦死了。”李凯达推开他的手，往前走去。
眼前食堂的门口要到了，他们也要分开了。
杜倪看了李凯达一眼，心里突然有点幸灾乐祸，道：“怎么突然来上课了？昨晚不是信誓旦旦要和女友陪伴到底吗？”
“你说啥呢杜倪，我哪来的女朋友……”
“前几天你不是还很得意脱单了吗，还说什么清明节在外过夜。”
“别开玩笑了。就我这样，不清明节去世都算客气了。”李凯达咳嗽两声，没好气道。
诶，难道这是昨晚突然遭到了女友的重大打击吗？
杜倪摩挲着下巴，心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心情也肯定不会好。作为室友，也要尊重别人的隐私。于是他也没过问了。
到了食堂门口，李凯达冲他们挥挥手，“拜拜。”
“拜拜。”
二人跟李凯达告别后，进入食堂。
一进食堂，杜倪眼睛不自觉瞪大起来：
突然间，大家都戴上了口罩。以往大家都会坐在座位上就餐，但现在大多数排着队的直接打包拿走了，哪怕坐着就餐的也会隔开很远的距离。
“哎呀，真麻烦诶。我们速战速决吧，待会儿还有节大英课。”荣俊阳跑去了卖饼的窗口，排起队。
杜倪扫视着周围，心里起了点波澜。他跟着室长一起买了两袋葱油饼，在偏僻的角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这里正好挨着落地窗，可以看见窗外灰蒙蒙的云海和被雾气遮盖的高楼大厦。
他们无言啃着油香味的葱油饼，刷着手机。
这边没有开灯，窗外的光只能刚好覆盖到荣俊阳一侧，杜倪则被盖在了阴影里。
过了几分钟，杜倪刷着手机新闻，道：“好像，一下子流感就来了。”
荣俊阳抬头道：“不是噢。”
杜倪手指动作停了下来。
室长把袋子往下拉了拉：“流感差不多这个月初就开始了呢。”
“什么？”
滴——
窗外的马路上飞驰过一辆轿车，车前灯快速掠过了杜倪的脸庞：震惊不已。
“不然你以为李凯达怎么生病的。他可倒霉了，就去跑个步回来，洗个澡睡一觉起来就不停出汗。”荣俊阳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真是的，我进寝室都有点害怕，要是感染上了可就不好办了。”
杜倪眉毛扭成一团，手里的葱油饼慢慢放下：“抱歉俊阳，我可能有点困惑——在我印象里，好像是今天，学校才突然来了流感。”
“不不不，差不多有大半个月了。”荣俊阳挥挥手，“第一节课，你没发现好多人都请假了吗？都发烧得很严重。”
请假？
他顿时回想起那稀稀疏疏的教室。
一瞬间，杜倪只觉刚才吞下的饼，都变成了冰，滑进了胃里。
荣俊阳低着头埋怨道：“希望不要停课啊，要是停课的话暑假肯定要被缩短了，哪怕是上网课我也能接受——”
然而，杜倪此时此刻完全想不了那么多。
突然提前的夏季作息，突然发生的流感，甚至突然被迫单身的李凯达。
一切都好像诡异起来……
“噢，对了，咱们寝室还有一个今天刚出院。我叫了他过来一起吃饭。”
“叶户？”杜倪咬了口葱油饼——难以想象，这么爱学习的他生病了？这可真是巨大的打击（至少对叶户来说）。
“什么叶户，你搞错人了。”
荣俊阳朝远处打招呼道：“嘿，这边！”
慢慢地，从食堂另一头走了一个人。
一个杜倪特别熟悉，乃至害怕的人。
414.再现
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等我了。”
荣俊阳摆摆手“没事，我倒是担心你撑得住不。不就少上一节课嘛。”
“老是请假，怕老师平时分打低了都。”
“这家伙，就喜欢逞强。”荣俊阳笑着侧过头，看了杜倪一眼，“你说是吧？”
然而，杜倪没有回应他，只是瞪大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
室长看他脸色不好，道“怎么了？”
随着对方慢慢走进，杜倪慢慢站起来，双手握拳“你为什么在这？”
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个叶户。
而是、而是……
诡刺者，江树青。
江树青捋了捋衬衣的领口，纳闷道“什么叫，我为什么在这？难道我不应该在这吗？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在这呢？”
“少给我在这装糊涂！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杜倪指着他，大声质问着。
按理来说，已经战胜过诡刺者的他不应该惊慌才对。但眼下这么多诡异的事件，杜倪实在难以平复住心情。
“你难道是希望我死在医院里吗？”江树青眼睛也冒出了几分火气。
“诶诶，先别吵了，待会儿还有课呢。”荣俊阳站起来拉住杜倪的胳膊，道，“你在干嘛？江树青你都不认得了？”
杜倪喊道“怎么不认得，我就是认得太清楚了！”
这可是个连环杀人犯！身上染有鲸落的四级朝圣者，随随便便都能造成屠杀的恐怖分子！
杜倪挣脱开室长的手，对江树青冷道“是谁派你过来的，拾遗派？还是谁？”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树青面露真诚般的困惑，“什么圣迹，是宗教吗？”
“你不要装了！”
“杜倪住口！”荣俊阳按住他肩膀，呵斥道“作为室长，我不允许你对室友这么粗暴。”
“可他是个危险——”
“我觉得你现在的表现才真的危险！”
荣俊阳走到江树青旁边，感到莫名其妙“我们都住了一个多学期了，你突然搁这反应这么大，好奇怪。而且，你刚才问的问题也好奇怪——你是也发烧了吗？”
“不是，我——”
杜倪眼角的余光下，周围的路人都投来了怪异的目光，而且都是聚集在杜倪身上。这一秒，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危险分子。
最后，杜倪来回看了二人一眼，深吸口气，抓起自己那袋葱油饼，往门口大跨步走去。
他的身后传来喊声“你去哪？”
“教室！”
说是教室，杜倪也只是在大门口晃悠，并没有进去的念头。
天冷下，葱油饼失去了热量，变得干巴巴的，啃起来口感像馊了的硬面包。
耐着性子咬了两口后，杜倪还是丢进了旁边垃圾桶里。现在，他完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了。
这下好了，他的寝室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复活的杀人狂，而且按室友的话法——他已经和这杀人狂生活了快两个学期了。
杜倪走在走廊上，嘴里念念有词“真是，太讽刺了……”
他下意识手指一划，想调出界面联系魏逸驰，告诉他这“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界面没有跳出来。
“今天捅马蜂窝啦？”
杜倪手臂挥舞着，比以往力度更大幅度更夸张。可这些举动除了吸引周围同学惊惧的目光，没有任何作用。
最后，他只得踩着铃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大英课的老师讲课水平不错，本来他还挺喜欢的。但现在，他内心的思绪宛如一颗纠缠不清的毛线团，什么颜色的线头都有，再也听不进去了。
杜倪点开手机，查找着通讯录魏逸驰、顾若薇……
无论他再怎么滑动，再怎么查找关键字，屏幕上显示的都只有冰冷冷的四个字
查无此人。
“这究竟是……”
顿时，杜倪瘫坐在座位上，两眼望着头顶的节能灯管——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开始虚幻起来，整个世界似乎不真实起来。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显然，早上的两节课，杜倪完全听不进去。老师备好的课程到他耳里变成了穿堂风，左耳进右耳出。而他心里只想着放学后，赶紧去魏逸驰家里。
在这一个半小时里，杜倪感觉自己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坐如针毡。他好几次想着要不下半节课直接翘了，但考虑到目前形势的极度不明朗，还是别给自己带来隐患比较好。
好不容易，中午的下课铃声敲响。
随着校园广播的开启，杜倪背起书包，饭都顾不上吃，直往校门口外飞奔而去。
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里，杜倪迅速跑到公交车站前。他扶着栏杆，第一次感觉体力这么不够用。
好像，身体素质下滑了？
杜倪记得上次怎么去的，自然也按着一模一样的路线过去。
过了半小时，杜倪心想着大家应该都吃好饭了。而他自己下午还有一节课。
没事，只要大叔还在，一切都……
突然，杜倪头靠着窗户，心里埋下了一个想法如果大叔不在，怎么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吧？”
又过了十分钟，杜倪站在了七号公寓楼五层，魏逸驰家最外侧的防盗门前。
这一次，他的钥匙插不进去了。
“怎么……”
杜倪用力地插钥匙，但就像开玩笑一样，怎么都开不了门。6
进去呀！
突然，旁边传来声音“你在干嘛？”
杜倪看了眼对方一中年女子，手臂带着“物管”字样的袖章。
“啊不好意思，我找魏逸驰先生有事，但他房门打不开……”
“魏逸驰？”女子纳闷起来，“我们公寓楼没这人啊。而且……你看的这间房子，没人住啊。”
“没人住？”
“是啊。这间房子老早就废弃掉了，我们都拿来当仓库用了。”
说完，物管往消防通道走去，离开了。只留下杜倪一人愣在原地。
魏逸驰的家，变成了一间仓库。
“这也，太可笑了点吧。”
杜倪慢慢蹲下，内心彻底被恐惧吞噬。
周围无尽的黑暗就像魔爪一般，想要将他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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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不是一枝薇
忽然间，下起了雨。
雨点打在嫩绿的枝叶上，更显几分青翠。多日干燥开裂的泥土也总算湿润了几分。
校医院门前，时不时一些人撑着雨伞走过。伞顶的艳丽给这片灰暗的世界里注入了少许的活力，然而这份活力在杜倪的眼前也是一闪而过。
杜倪坐在校医院门口的座位上，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哪怕下晚几分钟，他也可以走到寝室了呀。
他摸了摸外套肩膀处的水渍，一时想着要不牺牲掉这套衣服，直接跑回寝室得了。6
不行，跑回去了那个江树青怕是对他图谋不轨。
“所以，呆在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下一秒，杜倪自己都笑出了声——这理由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往后靠了靠，望着丝丝雨线——当前的处境就和这场雨一样，把他困在了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仅没有了界面终端，魏逸驰和顾若薇也失去了联系方式，室友还被掉包出了个杀人分子。
这来得也太刺激了点吧。
杜倪伸出手，捞开袖子——化身的印记也没了。哪怕再怎么心里默念，这手臂也会无形地嘲笑着他。
这下子，什么都没了。
究竟是谁造成的？拾遗派？还是圣迹的其他分子？
杜倪摩挲着下巴，想要在已有的记忆中寻找出点蛛丝马迹，但也否认不掉一个事实
万一，这是人家精心策划的阴谋，就是想防也防不住。
“那就在这坐着呗。”
他瘫坐着，也不想向医院借把伞啥的。至少，他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嘎吱——
旁边的大门打开了，一人影走了出来。
要厚脸皮蹭一下吗？这个想法随着他看清对方是个女性后，就打消了念头。
但是，对方只是拿起了伞，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更准确地说，是停留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你没带伞吗？”
“我……”
杜倪看向她，涣散的瞳孔慢慢凝聚起来，眼前女孩的模样也越发真实。
眼前的不正是若薇吗？
顾若薇戴着一顶红白色的羊毛针织帽，里面的秀发披散到肩后。面部化了点淡妆，浅浅的粉底显得她更加白净，依稀可见的眼影也衬得她更为幼齿。
这是个可爱版的若薇？
杜倪缓缓张开嘴，颤抖道“若薇？”
顾若薇眨了眨眼睛“你认识我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杜倪一下站起来，惊得顾若薇后退两步，“那你认识我吗？”
“我、我记得你……”
“记得、记得的话，那太好了……”杜倪只觉眼前有一根救命稻草，奋力道，“那你记得魏逸驰大叔吗？记得我们一起成为朝圣者吗？”
“那个，我……”
“还有圣迹、我们一起穿越世界去做任务！”
“抱歉——”她张嘴喊出声，勉强盖过了杜倪的声音，“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杜倪看着她双手紧抱着几本书，脸颊红透的模样，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
顾若薇视线往旁边侧了侧，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只是见过几次面，并不是很熟识。”
在杜倪慢慢瞪大的眼神下，顾若薇低过头，道“事实上，今天你才是第一次跟我说话。”
“可是、可是……这不可能啊！”
杜倪走上前，双手按住她肩膀，直往前推“若薇，现在情况很紧急。魏逸驰不见了，圣迹也消失了，我们分明是陷入了一诡异的世界里。你还带我去看你的父亲，说着你的过去，这些快想起来啊——”
激动之下，顾若薇被按在墙上，水汪汪的眼睛无助看着杜倪。但是，杜倪依然在尝试唤醒着顾若薇也许存在的记忆。
直到——
“抱歉！”
突然间，顾若薇一声大喊，双手推开了他。
砰砰几声，书本落在地上，上面的名字都标明是各式各样的医学教科书。
杜倪后退两步，稳住身形，看向眼前的女孩她双手环抱着胸口，脖子下的锁骨微微露出，上面的脸颊一片通红。嘴巴微张着，不断呼着气。
最重要的是，顾若薇眼角渗出了一点泪花。
“若薇——”
顾若薇低着头，咬着嘴唇，喊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是——随便碰女孩子的身体，是很不礼貌的！”
这话一出，杜倪感觉就像是上了处刑台，头上被彻底砍了一刀。
他没有说话，慢慢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摞好后递给她。
杜倪没看她，道“抱歉，是我看错人了。”
没等顾若薇说话，杜倪又重新坐回座位上。对他而言，这场雨下得真是恰到好处，给了他灭了最后一道希望。
好吧，无论是谁试图让他湮灭掉对圣迹一切的想法，现在这家伙成功了。
他彻底绝望了。
杜倪眼角余光里看到顾若薇还站在原处，道“你走吧，对不起，我刚才对你情绪失控了。”
“不。”顾若薇别过头，脸色的红润依然没有褪去，“其实我刚才向你搭话，是想问你——没带伞的话，和我一起走吗？”
杜倪慢慢侧过头，看向眼前这个女孩。
和原先认识的那个大大方方、独立自我的顾若薇不同，眼前这个女孩显然娇羞很多，哪怕是说出这句话，视线都不敢直看着她。
好奇怪。
杜倪望着眼前这片倾盆大雨，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跟的话，你还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其实，不跟也不会。”顾若薇慢慢从包里掏出雨伞，递给他——那是一柄蔷薇色的伞，和当时寒假里的伞一模一样。
杜倪双手接过伞，无言地撑起，让顾若薇自己钻了进来。
“走了。”他道。
“好。”
这次的雨势很大，风力也强。杜倪单手握着伞柄，好几次差点吹歪。
不过，兴许是刚才的愧疚之情，杜倪特地往顾若薇的方向多给了点空间，即便刮了大风，也没有让她鲜红的外套沾上多少雨露。
过了一会儿，二人到了女寝。
杜倪送到门口后，把伞收好递给她“我自己跑回去就行了，谢谢你。”
塞到对方手里后，杜倪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顾若薇低着头小碎步跑过来，又双手把伞交给他
“你、你拿着伞回去吧。我明天还在校医院做志愿活动，可以的话……能到时候还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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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记忆差错
最后，杜倪还是接受了顾若薇的好意，也对她这份娇羞的大方而改观。
杜倪并没有回宿舍的打算。他还没做好面对往昔的杀人凶手已经复活的心理准备。所以，去图书馆坐会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走在路上，杜倪跨过了大小不一的水洼，心想这个顾若薇，还真是意外地——普通呢。
说话不算咄咄逼人，示好的时候也不刻意傲娇，身体姿态也更有女孩子的娇小。
淦，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带着这份诡异的看待，杜倪在图书馆坐到了晚上。闭馆后，他又在外面溜达了几圈，等差不多深夜大家都上床后，才溜达回寝室，洗漱上床睡觉。
上床后，杜倪拉上床帘，松了口气狭小的空间总能带来一点安全感，哪怕心里知道对面睡着个诡刺者也不那么膈应了。
他调着闹钟，算着起床时间“这下可得适应下普通人的作息了。”
定好八个小时的睡眠计划后，杜倪把手机息屏甩到一边，躺回枕头上。
对着漆黑的天花板，杜倪心想
这么看来，之前那些因圣迹和朝圣者带来的一切全都被清空了。哪怕是顾若薇，也只留下了正常生活中应该出现的轨迹。
“那我现在，本质不就是个普通人吗？”
果然，只有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有多么不同吗……真是的，太可笑了。
听着旁边室友轻微的打鼾声，杜倪小心翻了个身，避免床板的震动。他不禁冒出个想法
既然顾若薇还存在的话，那魏逸驰也应该还在这个世界上吧。没有成为朝圣者的大叔，估计工作上也会出现不小的变动。这也间接体现了圣迹给人带来的巨大变化吧。
杜倪小声嘀咕着“所以，大叔你在哪里呢？”
抱着这份疑惑和对一份安详梦境的期待，他合上双眼，慢慢睡了过去。
但是，这一天显然不是以美好的梦境作为终幕。
他又一次出现在了那火灾的场景肺部依然被钢筋贯穿，全身被废墟压住，生命岌岌可危。最后，会有一个男人出来救下他。但是，杜倪怎么都看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模样。
快结束，快结束……
眼前慢慢遁入黑暗，杜倪的意思松了口气下次还是别来了，这份痛苦未免太真实了。
“就像是，真的存在过一样。太折磨人了。”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宛如回声一般，一遍一遍在他的耳边播放着
【不，是真的】
杜倪一愣，看向周围的黑暗“谁？”
【这些画面都是真的，只是将真实呈现在了你面前】
“你是谁？”杜倪心中暗骂这是见鬼了吗？还搞点连续剧的新进展？
【找回真实，否则危险会到来】
“危险是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他。杜倪正准备回忆这些声音时，意识突然犯困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跳伞一般，从高空缓缓沉入大海，昏睡过去……
……
第二天，即周六的早晨。时间是八点半，寝室除了他外，似乎有人已经醒了。
杜倪犹豫了下，还是换好衣服下了床。
他来到洗漱间里，一进门就瞅见江树青刷着牙。对方看了眼自己，挥了挥手，含糊道“早上好。”
杜倪拿起自己的漱口杯，淡淡道“早。”
两个水龙头喷出水流，冲刷着瓷砖。江树青拿起毛巾接着水，道“感觉如何？”
“什么意思？”
“习惯了吗？”面前的镜子里，江树青笑了笑。
“呵，还能有不习惯的选择吗？”杜倪挤上牙膏，开始清理口腔。
江树青用洗脸帕拍了拍脸，道“世界没有固定不变的真实，只有不断适应的真实。”
杜倪没有说话，只是刷着牙。
江树青用着原先叶户用的洗面奶“人类本质也是动物，能活到今天的动物都具有良好的适应性，不然早就被淘汰了。小学的我们以为每天上八节课就是真实，但大学告诉我们可以只上两节，那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把它当做新的真实。”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杜倪一口吐掉了嘴里的泡沫。
江树青笑了下，把毛巾挂回原来的位置“适者生存，学会接受是进步的开始。”
说完，他侧着身往门外走去。
杜倪看了镜子里背影一眼，叫停了他。
“怎么了？”江树青回头看着他。
他郑重地、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不是诡刺者？”
江树青鼻子呼出口气，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晚上看太多小说比较好噢，熬夜太久了，精神会出问题的。”
说完，对方离开了。没过几分钟，寝室门一开一关，顿时少了一人。
杜倪取下洗脸毛巾，嘴里念念有词“接受现有的真实吗……”
淦，这还真是符合他曾经的人生哲学呢。
他洗漱完毕后，回到自己座位上，收拾了下东西——先去晨跑（只有晨跑这主观可控的不变性活动能让他感到一丝丝慰藉），然后解决早饭，再去校医院把伞送回顾若薇那边，最后自习一趟。
杜倪低声骂了句“这世界线变动了，也没见小测验时间往后挪呀！”
愤愤拉上拉链后，他背上书包，起身换鞋。
低头系鞋带的时候，杜倪扫了眼原先放橘子的角落——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
杜倪叹了口气，开门离开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一般等他们二人离开寝室后，剩下的二人也会慢慢起床，这就是所谓的“看不得别人卷”吧，哪怕杜倪并不是去学习。
解决完晨跑和吃早饭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杜倪算着时间，在九点四十五时站在了校医院门前。这一次他也戴上了口罩——最近流感的盛行，导致了来校医院看病的人特别多。
一般校医院九点钟开门，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小时就排起了长队。可见这次病毒的攻势之猛烈。
杜倪侧身绕过了排队的队伍，问了下咨询处“请问顾若薇在哪值班？”
咨询处的护士显然对他没任何影响，右手伸到旁边的走廊处“二楼205。”
416记忆差错免费阅读
周末放天假
如题。周末休息一下，存存稿，修改下大纲。
417.不曾料到的重逢
一路上，杜倪穿过拥挤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他握紧着那把红伞，深怕下一秒就搞丢了。哪怕他并不是那种习惯丢三落四的人。
“205、205……”
杜倪沿着门牌号的顺序，来到走廊另一头。相比另一头，这边的人就少了很多。
他留了个心眼，注意到这边的科室是主体服务教职工和其他社区居民的，而不是学生。
“人少点也好，免得还要当着人面还伞什么的……太尬了。”
过了几秒，他站到205门牌前，对着被打印纸遮住的窗口，不禁回想起那时顾若薇躺在床上的模样。
想这些有啥用呢。杜倪手敲下去，咚咚两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叫唤：“请进。”
杜倪应声推开门，来到了一主卧室大小的房间里——右侧靠着白墙的是两栏厚厚的档案柜和一洗手池；正对面的是两扇大窗，窗外的暖光倾洒在白净的地砖上；左侧是两紧挨着的办公桌椅，两台电脑立在杉木桌面上。
顾若薇坐在靠后的电脑前，眼睛冲着他眨了眨，笑道：“欢迎过来——”
“你的伞。”杜倪把伞放在桌角，两手重新揣进兜里，深吸口气，“如果没事的话，先走了。”
“坐会儿呗。”顾若薇起身，手往旁边请示，“我这边负责的科室没什么病人过来，正有点无聊呢，聊会儿天再走呗。”
杜倪顺着她请示的方向——桌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抱歉。想着你会过来，就索性先倒上水。但又不知道你啥时候过来……”顾若薇小指缠着发丝，腼腆笑了下，“就隔一会儿换次水，这么做，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傻气呀。”
“不不不，那我更要坐一会儿了。”杜倪诚惶诚恐地坐在黑色的人造皮革椅上，端起水一口喝掉了——听顾若薇这么一说，他嗓子确实有点干渴。
兴许是来得合适，这水温刚好。甚至当他喝下时，嗓子头还感到微微的甘甜，明明只是一旁保温壶里的水。
他喝完后，松了口气，后背也慢慢靠在椅子上：“感谢。”
“没事，要来点橘子吗？”
顾若薇往下手一伸，提起袋橘子放到他面前。随后，她自顾自地拿起一个，慢慢剥皮，还不忘地把垃圾桶挪到他面前。
杜倪愣了下，道：“你不是不吃橘子吗？”
“谁说的？我很喜欢吃橘子的哟。”顾若薇展示了下一口气剥开的橘子皮，完全没有碎片，“家里面经常会有病人送橘子过来，也是很为难呢。我爸妈老叮嘱我少吃点，以防上火，但还是忍不住喜欢吃。”
“因为橘子好吃吗？”杜倪拿了个橘子，跟着剥皮。
“不，因为里面带着病人的心意。”顾若薇低着头，将一瓣橘子丢进嘴里，“这是病人对你的认可和感谢，怎么想吃起来都会带上一份喜悦吧。”
“倒也是。”杜倪的确赞同这一点。但这也更让他心想：那么原先的顾若薇为什么不喜欢吃橘子呢？
他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不经意问了句：“你父母都还健在吧？”
“对啊。”一说到这，顾若薇嘴往上扬，“我昨晚还跟他们提到你了。”
“啊？”杜倪表示这咋突然话题就转到自己身上了。
“我觉得你很有趣，虽然当时粗暴了点，但人看上去不是坏人。况且之前……”
“之前怎么了？”
顾若薇一下转过头去，道：“没啥。”
淦，那话题不就进行不下去了吗。
杜倪把橘子皮丢进垃圾桶里，道：“那你相信医德吗？”
“当然啊。我爸妈就医生嘛，我从小就受他们念叨。其实我也想当一医生，所以大学过来做点志愿活动。抛开志愿时长的考虑不谈，只是看到病人在自己的照料下慢慢好起来，这种成就感还是很令我自豪的。”
“这样吗……”
桌上，顾若薇的手机屏幕一亮。她拿起看了眼，道：“不好意思，一楼需要我帮点忙，几分钟后过来。麻烦你帮我看下这可以吗？”
杜倪点点头。顾若薇换上外套，冲他眨了眨眼睛，好似小鹿般的微笑。
等门关上，杜倪绕到顾若薇桌前看了眼——记事本和平板电脑，旁边椅子上还放着小包。
叮！
平板突然一声亮屏，杜倪后撤一步，看向屏幕的壁纸——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壁纸显然是在照相馆里拍的照片，三个人共同趴在地板上，对着照相机微笑。顾若薇匍匐在正中，父亲在左母亲在右。三个人的头顶上还有名字。
杜倪瞥了门口一眼，按住屏幕多瞅了眼：“母亲叫韩素礼，父亲叫顾振伟……”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线的顾若薇是个幸福家庭成长出来的好孩子呢。而且，顾若薇也很想成为医生，估计也是向往父母的职业吧，完全没有之前的那份叛逆。
一想到昨天对女孩子的所作所为，杜倪的脸颊也不免有些发烫。
杜倪坐回自己位子上，自嘲了句：“那我爸妈在哪呢？”
他玩着手机游戏，企图分散下注意力。
这时，门口传来咚咚两声。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开了门进来，道：“请问是205吗？”
杜倪忙着关掉手机的小游戏，没来得及回头：“是的，现在医生不在，还请坐两分钟……”
对方皮鞋跟有力地落下，走到他旁边。杜倪只觉一股压迫袭来——后方的灯光完全被盖住了，以至于他手机的亮度自动调高了。
杜倪转过头，准备起身倒杯热水啥的。可一看清对方模样，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回去——对方长得很高，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不止，身材也极为健硕，白衬衣下的肌肉隐约可见。
至于面貌，浓眉大眼，骨相凌厉，下巴修理过的胡须隐约可见。那双眼睛高高打量着他，整个人好似一条巨龙喘着气。
不知为何，杜倪总觉、总觉这人好熟悉。
这位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微微弯腰，温和道：“请问医生不在吗？”
“嗯，她去一楼帮忙，几分钟过来。”杜倪起身道：“请坐，我给你倒杯水。”
“好。”男子倒也客气，双手拿着公文包坐在一旁。
杜倪递给他一杯水，得到对方一声感谢后，道：“您是教职工吗？”
“嗯。这两天坐久了腰有点疼，而且不是感冒流行嘛，顺便来开点药。”
男子锤了锤腰部，对他一笑：“我叫魏逸驰，你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