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莫名的炫耀
“之后，他就带我去了一家韩国烤肉店，吃了好多东西……我跟你讲，他那胃口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许作为健身人士来说，他这么做算是正常的吗？”
“我怎么感觉你和他每见一次面就要蹭一顿饭啊？”
杜倪和顾若薇相视一眼，也只得哈哈大笑，把此事翻篇。不过，魏逸驰的饭量真的是肉眼可见得大，大到服务员是不是都有点后悔免费加饭这项服务是错误的。
现在，他正站在图书馆的顶层上。这里的视野特别好，能同时俯瞰到校园大部分的夜景。当然，一些小树林自然就无能为力了。
顾若薇看了眼两两结伴的小情侣拉开门走了进去，道：“这么听你一说，大叔确实很厉害诶，甚至没运用到能力就把对方给灭了。”
“也不是没用吧，但真的很少。而且，他对对面那个失控者的分析太到位了，就随便捡了根钢筋就把人给收拾了，还是在对方能力全开的情况下。”
“呼——这就是航行者的实力吗？感觉算得上是超脱人类的程度了吧？”顾若薇托着腮帮，看向远边道，“你说，像大叔和那个狐狸精到了那种程度，他们的生活还会和我们一样吗？”
“我觉得一样。”杜倪点了点头。
“为啥？”
“因为大叔还要还十年房贷呢。”
“扑哧。”顾若薇笑出声，“说实话，这听起来太好笑了，超级英雄也无法逃脱被房价压倒的命运，这味也太冲了点。”
杜倪摊开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啊——如果能让他拥有超人的本事（某种意义上现在就是），他肯定不会想着买房了。
他抬起头，突然想起件事，对顾若薇道：“话说，大叔邀请你陪我一起做格斗训练。你愿意来吗？”
顾若薇脸上虽然很憧憬，但嘴上却吐了句：“别吧，我就不掺和了。”
“嘿，人家可是好心噢，你不去的话说不定大叔还挺难过的。”
“嗯——”顾若薇闭着眼睛，娇俏道，“那就去一次好了，但不保证我每次都到啊。”
“你先体验一下嘛……”
二人聊了聊，顾若薇有点承受不住冬夜里的刮风，果断回图书馆的暖气舒服去了，留下杜倪一人站在楼顶，暗暗思考着。
事实上，他没有跟顾若薇多说失控者本身的事，这也是魏逸驰的意思：一方面这件事不宜外传，另一方面，把顾若薇卷进来也很可能有风险，毕竟人家没有导师护着，谁知道会不会被当做把柄抓起来呢。
也算是对她好吧。
杜倪缓缓吐了口雾气，任由其在依稀的灯火里消散开来。他又想起了一直思索的问题：
最初他是怎么被对方摸到距离的？按照魏逸驰的说法，第三空间只是一个模拟，并不代表使用者就是上帝。而且这种情况还出现了好几次，对方就显得很神鬼莫测，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抓到注意力涣散的一刻，然后消失刺向软肋。
再加上对方的那个能力，那液体究竟是什么？
归根到底，让对方给跑了就很亏。
现在，魏逸驰要一边上班，还要一边加班加点给出一个报告，做进一步追踪。这对他来说负担也是不小，杜倪虽想帮上忙，却不知从何帮起，就很断裂。
“唉——”
杜倪胳膊撑着天台，看向头顶的夜空——今天的云层有点多，月光也无法投射过这片阴暗的屏障。
失控者。为什么要称他们为失控呢？按道理来说，这些非法分子不应该是背叛了原先的圣迹里的原则吗，那叫背叛者不好吗？虽然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很中二就是了……
杜倪打了个哈欠，从眼角挤出一滴冰冷的泪水，整个人也弥漫出一丝困意。他倒是想睡觉去了。
快十点了，图书馆也差不多要关门了。杜倪的学校图书馆设施虽然不错，但开放时间一时有点抠门，只有在期中和期末的时候才愿意通宵开放。现在嘛，保安已经要开始赶人了。
那回寝吧。
于是，他跟顾若薇打了声招呼，慢悠悠走回了寝室。途中，屏幕右上角一亮，有个人跟他发起了聊天申请：
是魏逸驰吗？杜倪以为大叔找到了什么新线索，或者是要和他核对一些细节，赶紧点开，深怕耽搁对方的时间。
然而，跳出来的三个字是：方宏天。
杜倪瞪着界面，内心立马跳出好几个问题：这家伙居然同意加好友了？这么晚找自己干嘛？能不能直接关掉？
显然，他做不出这么没面子的事，但也不想来什么语音视频聊天，就干脆原始的文字交流好了。等了几秒钟，对方的状态一直是【正在输入中……】，杜倪索性先开个头：
【杜倪：晚上好。】
是的，应对不算熟的人连标点符号都要加上，显得比较正式。
过了片刻，对方回复了：
【方宏天：我也有导师了，很不错。】
啊？
杜倪停下脚步：所以呢？就这？你就只是为了说明你和我一样有了（不错的）导师吗？
天哪，他感觉自己碰上了那种典型的好斗内卷中学生：竞争意识强的一批，但表现起来真的幼稚无比。可是大哥，你都成年了，就算有导师了也应该闷声发大财啊，搁这炫耀大嘴巴干嘛啊？社会上有的是能教你做人的好吗？
过了几秒，杜倪换了个角度想：也许，这家伙只是觉得高兴上头，想发条消息告诉他而已，并没有多余的想法。毕竟，从之前的相处来看，对方也只是爱钻牛角尖，有些世界观不是很正确，其余的也还正常，至少任务最后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算了，就当哄一下小孩子吧。杜倪站在人行道上，手指来回划了划，回复道：
【杜倪：恭喜，我们一起努力吧。有导师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更需要努力啊。】
好鸡汤，但……就这样吧，他在鼓励安慰一方面的话语着实着急，一点都看不出来时高考语文接近130的男人。
“你看那人在干嘛，比划半天，说盲语吗？”
顿时，杜倪看了眼路过的小情侣，立马溜了。
161.组织
“唔——”
阴暗的房间里，医药柜里倒出一地的医药品。杂乱无章在这一刻成为了眼前黑衣人的障碍，堪比给他的伤口再捅上一刀。
韩令取下了兜帽，捂着胸口缓缓开了灯。看着开关上一层厚厚。灰尘，他发紫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心想：到底多久没开过灯了？
他随便找了个杯子去厨房水龙头接了杯水，然后漱了漱口，把口腔里的血沫子全部洗掉。但说实话，那家伙的摩托撞得门牙都差点没了，嘴唇更是少了块肉，配合上冰水真的是钻心地疼。
韩令含了几秒，吐掉，眉毛跟着扭曲起来，恨不得扭不成一团。虽然他不怎么在乎疼痛这件事，但是身体的生理反应就是这么难以抗拒。
漱完口后，他又重新接了杯水，放到茶几上，然后从一地的药里随便找了点止痛药就着冰水服下。
什么肋骨断裂肌肉拉伤外伤，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为他的身体早已不再是那副瘦弱的模样了，现在他很强壮、很强壮……
“呼——”
他慢慢做着深呼吸，感受着心脏的每一次颤动——每跳动一次，他的伤口就会恢复一分，若用平常在视频里看到的游戏术语来说的话，就是呼吸回血吧。
不过，伤势慢慢恢复了，但内心的那股怒气却没有，甚至随着元气的恢复而不断膨胀，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临界点，仿佛下一秒就是火山喷发。
必须要问，发问，质问那家伙：为什么给的消息是不准确的？
韩令顾不上换衣服，靴子在地板噔噔作响，踏进了卧室。他的皮手套抓起手机，迅速拨打下一串号码——对方并没有给圣迹的个人面板，说是什么为了安全考虑，呵，全都是放屁。
滴——滴——
话筒传来了声音：“喂，是——”
“是我。”
“噢，那个老喜欢把自己弄得金闪闪的。你好，这次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需要，要说有的话我就想问问——为什么你给我的信息是错的？”韩令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恨不得把匕首刺进话筒另一头。
“没错啊，我们的确如实告诉你了对方会出现的地点，但谁会想到独现者又杀了个回马枪呢？毕竟，我们也不是预言啊，再多的关系网也不能做到100%的推算，不是么？”
韩令大口呼着气，往旁边椅子一坐，道：“那行，这事我们后面再谈。但有一点很明显，独现者已经是盯上我了，还要我束手就擒，简直做梦。”
“哼，确实是做梦。”
“但是，你们什么时候才让我进去？”韩令的胳膊开始酸痛起来，体内不足的以太让他的身体又一次回到了原先的状态，而那股厌恶也从心底涌了上来，“你们不是说只要我搞到那边的资料就可以吗？怎么现在出尔反尔了？”
“不是出尔反尔噢，我的朋友。你也知道最近风声特别紧，我们组织虽然已经有些底蕴，可是在很多情况下还是不方便直接行动。你的表现很出色，我们不也给相当丰厚的报酬吗？不然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健康呢？”
韩令冷哼一声：“也是，这一点你们确实帮了我不小的忙。那我也不多做要求，给我个期限总可以吧？至少不要一直绑根胡萝卜在我面前晃悠，你说呢？”
“确实。”对方的声音也低沉起来，“考虑到我们BOSS要求今年的事就得在今年完成，所以你的申请肯定能在三个星期内答复。毕竟，还有三个星期就跨年了，也算是提前给你个好消息。”
“行吧，希望不要食言。”
“那当然，要不提前给个空头支票——新年快乐……”
没有过多的寒暄，韩令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丢在床铺上。他双眼看向被窗帘遮得死死的窗户，心想：也是啊，三年前的今天，自己还远远不是健康的人呢，至少不能和健康这一词挂钩。
他慢慢起身，向那个秘密房间走去。在止痛药的缓解下，走路就算一瘸一拐，也不那么疼了，只是或多或少有点别扭就是。
推开门，韩令小心翼翼把这件外套脱下——这可不能随便裹了灰尘，那是对他最大的污蔑。换上普通的家居服，他对着房间里的镜子，端详了很久——
至少，比以前好就行。
“该吃药了。”
韩令把目光瞟向另一侧——和手边现代化设施不同，对面的更像是一个花圃，小花田。
他并不喜欢养花，那些花朵只能依靠别人才活得下去。而他已经脱离了需要依靠别人活下去的层次了。不过，这些花对他而言价值非凡……
这些花的确是长在土里的，但是其并不是现地球上有的任何一个物种——六片花瓣下缓缓妖娆绽放着，里面的花蕊滴落者浓稠的烫金色液体，甚至连下方的叶脉都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金光……
韩令戴上乳白色的塑胶手套，从桌上拿起一个消毒过的注射器，然后轻轻把注射器刺了进去，一点一点按进去……
渐渐地，他感觉到针孔已经插进去了。很好，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
他把气筒往后拉，顿时，烫金色的液体出现在注射器里，那一层层美妙的金光微微照射着昏暗的屋子。对于他人来说似乎很是诡异，但对韩令来说，这可是希望。
慢慢地，烫金色的液体填满了注射筒。但是，整个花也被吸干了，下一秒，它枯萎了，无力地倒在地上。不过嘛，韩令是仁慈的，也是势力的，他故意留下那么一两滴。这样，花朵就可以不断重新生长，而他又可不断重新收割，无穷无尽也……
他甩了甩这特质的注射器——在不同的金属下，这份注射器可以经受住强烈的能量侵蚀，这也为后面的工作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他呼出一口气，慢慢走到对面现代化设施上的尽头——是一套化学仪器，更准确地说，是一套专门用来提纯液体的仪器，可以保证到杂质被去除，留下的全是给他用的精华液体……
于是，他把注射器的液体又推了出去。随后，机器开始运作起来。
162.拜访
齿轮转动的咔咔声在房间里回响着，韩令随手扶了把椅子坐下，闭目养神，专心调养伤势。他不需要看什么时候完成，因为这种事情已经做了成千上百次了。
变形的肋骨慢慢被挤压回去，一阵阵的疼痛也逐渐消失。除了皮肤表层外的结痂外，已经没什么不满意的了，毕竟他对自己身体也没多大指望。
时间到了。
韩令睁开眼睛，站起走到仪器前——精华已经被完全过滤，形成了相对浓稠的液体，并装在了一个小小的试管里，估计比正常化学课的最小号还要小。
“该吃药了。”他拿起试管，放到鼻尖嗅了嗅——什么手动扇闻法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上学什么的本就和他无缘啊。摇了摇试管后，他把口放到嘴边，一口喝了下去。
辛辣，滚烫，疼痛，仿佛是倒了瓶浓硫酸加岩浆的混合液体。但是，这份短时的疼痛可以让他在接下来近一个星期拥有着和正常人一样的资格。
“唔——或许，下次应该在调高点功率，杂质多了味道不好。”
韩令捏了捏喉结，把那份火辣辣的刺激给咽了下去。他的头转向旁边的镜子——从下巴沿着颈部，一道微微的光亮覆盖在血管上，那是能量的相互感应。
慢慢地，液体会被肠道吸收，然后顺着血液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身体在吸收的这几个小时内都会保持一个LED灯的状态。但对一个宅男来说，也不算多麻烦的事。
这一刻，韩令盯着试管，微微出神——他还记得第一次喝这液体的感觉，那时的身体是如此地虚弱，反应是如此地剧烈。钻心剜骨的疼痛几乎把他的意识和身体撕裂开来，全身上下的滚烫即使泡在冷水里也无法冷却。
那种痛苦，就像是当初喝那杯中药一样。没错，那碗代表着他一生不幸的中药。如果说这液体的辛辣只是忍一忍就过去的洪水，那么那晚褐色的，粘稠的，滚烫的中草药就是他的局部地震，无论如何都撑不过去。
因为，喝下去了他也无法获得和正常人一样活着的资格，但不喝他连羡慕正常人的资格都没有……
这份无能，无奈，无力……
砰！
韩令一拳头打在自己太阳穴上，用疼痛把意识抽了回来——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已经和组织取得了联系，也成功打动了对方，获得了第一份报酬，即能成为正常人的资格；而第二份报酬，即加入对方的门票也逐渐唾手可得。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正如同他对自我的要求。只要、只要不被那独现者妨碍到，虽然对方已经妨碍了一回，但是无伤大雅，也不过是工作面试的时候要多加解释的一句废话。
现在需要做的，一个是等待。还有一个，是完成自己最后的行动，那不得不完成的事……
一想到这，韩令嘴角一咧，顺手取出了又一只注射器向对面的花卉走去——这一次，他必须要多弄点存活了，不然可对不起刚才回忆给予的动力啊，不是吗？
不过，花卉枯萎的速度远比他预料中快。这一点可不是件好事。
韩令喃喃道：“得找那家伙多要点‘种子’才行，不然‘鲸落’可就不够用了……”
……
时间又来到了星期五。
“啊——”
杜倪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机屏幕——按照魏逸驰的说法，他这次不用开会，可以过来接他。不过，顾若薇的通识课还没结课，也算是万幸的巧合，毕竟摩托只能载一个人。
而且，这次他要先跟着魏逸驰把那个案件做一下推进，正好可以借着时间先把它弄完，然后再一起上格斗技巧。在商量下，魏逸驰给了二人所谓的密钥——有了这个，只要魏逸驰在讨论组里发出了邀请，他们二人就可以凭借密钥到达之前的那个训练场地。
一道风吹起杜倪的衣领——毫无疑问，是魏逸驰过来了。对方这次穿着相对宽松得多，没有继续穿那套工作用的正装，但永远的不变的有老二样：面具和手套。
杜倪深吸一口气，道：“下午早。”
“早，上车吧。”
看着周围不断后移的高楼，杜倪道：“你的办公室是在现实里吗？”
“嗯。虽然在圣迹里方便，但是很多工作都是要在现实中展开的，那自然在现实中谈比较好。”
于是，他们在复杂的交通街道上穿过无数车辆，最后又来到了那条地下隧道里。借着不够明亮的灯光，杜倪心想：怎么又走这里，不是在现实办公吗？
“上次忘了说，这里是没有摄像头的，可以说是难得的‘好地方’啊。”魏逸驰右手加大了马力，整辆车嗖的一下就冲到另一端的出口。
杜倪紧紧抱住魏逸驰的熊腰，深怕整个人都被甩飞出去。然而，这种情况还没有持续上十秒，风声就停了下来。
诶？
他抬起头——现在，摩托已经停在了一个宽阔的房间里，大概和一个四十人小教室差不多大。
这房间里简直是标准的办公间：摩托停在右手边靠墙的位置，顺带顶着门；中间则是一个简单的四合院型沙发加茶几组合，左边就是办公桌了。
至于墙壁上则有各种东西——告示栏和各种文件，文件柜，杂物柜，甚至还有个液晶电视？
说出来可能不信，真的好像正常影视作品里那种侦探事务所……
杜倪看向摩托车后面的门，想伸手拉开看一下。但立马被魏逸驰给拉住了，对方脸色有些尬，道：
“那个，我们今天的工作就在这个房间进行，不要出去，好吗？”
“呃，外面有什么不能看到的东西吗？”
“也不是不能看到，就，能不能就只在这个房间里？”
看着大叔露出为难的神色，杜倪也是心领神会了：大概和不想让拜访自己的亲戚去看自己卧室一样，就这种感觉吧。
“OKOK。”杜倪比了个肯定的手势，表示对魏逸驰的尊重。
“那好，我们马上开始吧。”
163.鲸落
魏逸驰领着杜倪到办公桌前，他看了看电脑前就一个椅子，索性到旁边多搬了根方便杜倪坐着一起看。
杜倪一边坐下，一边打量着这张黑木桌——整洁，非常整洁。左手边是两个标准的蓝色文件箱，里面装着一摞摞整理好的文件夹——封面专门贴有一张标签，写上了日期、对象称号和序号，里面甚至长出来了一些文件的折角，方便一拉就到位。
而中间空出了位置，方便看到前面的客户，但同时偏右的位置又摆上一个电脑显示屏，足够让人掩盖一些表情。右手边的话则是一个黑色的保温瓶，还有几包茶叶和枸杞，一包开封了的巧克力夹心威化饼。
等坐下后，魏逸驰伸手把威化饼递给他：“来点？说实话这工作比你想象中，我担心你肚子会叫得比较大声。”
“啊没事的。”杜倪象征性拿了块尝了尝：发现味道还不错，但有些受潮，可能放了一个晚上了。
魏逸驰吃了后摇了摇头：“我的错，昨晚睡太晚了，就应该拿个夹子夹上的。”
看着他敲自己脑袋的模样，杜倪看了眼房间，道：“大叔，你安全可以不靠现实的工作生活吧？我感觉，你同时做两份工作，会不会太累了点？”
“是的，确实是这样。”
魏逸驰伸手点开电脑开机键，道：“有时候我也想，算了那十年房贷老子不还了，大不了天天住那临海别墅。但是呢，后来我想了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挺好的？”
“你觉得，来到圣迹的目的是什么。”
杜倪侧着头，道：“实现愿望吧。”
“那实现愿望的归宿什么呢？或者说，你是因为什么才会有愿望呢？”
他眨了眨眼：“因为现实无法满足我的需要。”
这番政治话术让魏逸驰连连点头：“说得很对。大部分朝圣者都是因为现实中有无法实现的愿望，这份愿望成了执念，才被圣迹选中来到这里。”
大叔看着开机界面，道：“但是，我们实现愿望，不应该是为了让现实生活过得更好吗？”
杜倪看向他。
“你想想看，我们的愿望来源于现实，本质上是为了让现实的我们过得更好，最终肯定也是要回到现实。但假如说，我因为愿望而选择留在了圣迹里，那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魏逸驰呵呵一笑：“当然，这是我的想法，不会强加给你的。”
“不，我觉得你说的蛮有道理的。”
“是吗？那我很感动。”
大叔点开此设备界面，然后点开E盘，上面标注着“圣迹”二字，可以说很标准了。
在打开的过程中，魏逸驰对着杜倪道：“能麻烦你把最右手边的文件夹地给我吗？”
“噢噢。”
杜倪把最右手边的文件夹拔出来，递给他。一时间，他突然想开个玩笑：现在魏逸驰就像是破案的蝙蝠侠，而他就是背后的阿福。但下一秒这个玩笑就被他亲手掐死在摇篮里了——太尴尬了。
魏逸驰接过来，放在桌上，然后把电脑界面停在最新的文件夹上，就不动了。他道：“今天的话呢，我主要是跟你介绍一下我的工作，因为学生是有必要了解导师做什么的，这样才能有一个对未来发展方向的一个了解。”
“好。”
大叔轻咳两声道：“首先放心的一点是：我不是你们那些无良的研究生导师，不会压榨你们的。叫你来主要是为了让你了解这些东西，通过我的工作对圣迹有一个更加切实的认识。”
他手掌轻轻抚摸着文件夹，道：“之前一直没有特别正式介绍我和我的工作，这次就补救一次吧——我叫魏逸驰，称号即独现者，是六级航行者，不属于任何派系，在圣迹的工作是抓捕失控者，以上。”
杜倪立马鼓了鼓掌，但他看到了魏逸驰面红的表情。
“没、没事，我也是背了好几遍的，毕竟自我介绍什么的我真的不擅长，也不用鼓掌了。”魏逸驰伸出手打断了他，道，“那么，我具体讲讲工作流程。”
“抓捕失控者和正常的警察破案就很大不同，最典型的一个就是无法使用什么指纹DNA缩小嫌疑人范围，因为失控者千奇百怪的能力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侦查的过程，比如你之前碰到的新手猎杀者，我已经跟了很长时间了，但对方始终变化行踪，导致我没法及时赶上。”
魏逸驰继续说下去：“不过，有一点非常好的是：在圣迹里，每个朝圣者的个人信息都是几乎公开透明的，因为人数就那么多，固定下来很好排除。通常来说，每一个失控者都能找到对应的个人信息，基本上也能对应现实中身份，这一点还是很方便的。”
杜倪看向文件夹，道：“那我们这次要抓的人是——”
“啊，这人情况还挺特殊的，他本来是一个派系的人，但叛逃了，而且还犯下了不少的连环杀人案。”魏逸驰解开了文件夹的打结，然后打开来。
顿时，文件夹内部的全部面貌展现出来——真的可以说相当详细了，有现场拍的照片，还有各种鉴别文件，甚至有大叔亲自手写的一些文稿辅助思索，甚至这些都没有杂乱无章堆在一起，而是相当有序。
杜倪悄悄瞥了魏逸驰一眼：该不会，他是个处女座？
魏逸驰并没有感知到杜倪的心中所想，手指指向其中一张文件：“圣迹的屏幕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这了——没办法做到我这种全部文件的摊开显示，所以我还是使用老办法，通常手写，这样看起来也顺眼不少，至少不会有一种过度依赖电子产品的感觉。”
文件上打印出一份基本的个人信息单，上面注释着基本的姓名，称号，年龄，常用住址，甚至还有各种七七八八的东西。杜倪仔细看了遍，魏逸驰则在一旁解释道：
“这家伙呢，能力目前不清楚，我个人倾向于是那个液体。这个液体我请人帮忙鉴别了下，这种液体是有名字的，叫作——”
“鲸落。”
164.死亡的馈赠
“鲸落？”
杜倪挠了挠头，没搞懂这个名字的意义：“鲸落不是一种自然现象吗？就是当鲸鱼死掉的时候，自身会成为海洋生态系统的养料什么的……”
“没错，看来生物学得不错啊。”魏逸驰点头，道，“这东西虽然和鲸鱼本身巴不上什么关系，但从获得方式上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杜倪没搞懂。
魏逸驰从厚厚一沓文件里抽出一张化验单，递给他：“你看看吧，这是我托人去做的一个化验，后面我还拼接了一个关于鲸落的介绍。”
杜倪看了他一眼，接过来看向黑白的数字：
【样品2073号化验结果：其主体部分由高浓度以太和狂暴因子（暂定此名，其能对周围物质产生突变作用），其余部分夹杂鲜血等物质，暂且排除，但保留进一步的化验发现可能】
【综合构成、外观和产生作用，可得出该液体的学术名称为‘鲸落’】
他跳过一条折痕，看向下方的简单介绍：
【鲸落，是非地球物质，源于其他世界。鲸落并非凭空产生，而是源于其他世界一种名为“枯萎菊”的植物，这种液体可以维持枯萎菊一直存活下去，但只要鲸落被抽走，就会立刻凋谢。】
【鲸落本身是一种反应非常强烈的物质，其能对周围物体造成极大的突变，包括爆炸和溶解等各类剧烈反应，对人体上也会有相当危险的影响。目前尚未开发出鲸落的用途，各派系也明文规定不得使用此类危险液体，一旦发现立即开除，不留任何商量余地】
杜倪看完后，把这张褶皱无数的纸还给魏逸驰，半调侃道：“所以，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液体炸弹吗？”
“不，如果只是炸弹的话还不足以达到禁止的程度。真正可怕的是对人体的作用——其产生的突变不仅不可控，也不可逆转，哪怕是圣迹的常规修复手段也无效，可以说堪比朝圣者的绝症了。”
魏逸驰摩挲着下巴，有些迟疑，但还是把电脑界面调开，放出几张照片：“你瞧，这是我接触到的前两个案例，受害者都被注射了相当程度的鲸落。”
杜倪看过去——死相无疑都十分凄惨，七窍均流淌着烫金色的鲸落，在黑暗的环境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这甚至无法用恶心来形容，简直是生理上的恐惧。究竟怎么样才能做到把那种东西注入到人的身体里啊！
他哆嗦着牙齿，道：“那、那么这些人的反应都怎么样了呢？”
“这也是我正想跟你说明的一点。”魏逸驰说到这，重重叹了口气，“那些可怜的家伙，他们被注射了鲸落后，均不同程度地‘起死回生’了。”
“什么？”
“按道理来说，我当时发现他们的时候器官已经衰竭了，而且脑死亡和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但是，那恶魔的液体把人硬生生从死神的手里抓了回去，即便抓回来的只是一点点碎片……他们，他们又有了呼吸，但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本性，彻底沦为了野兽，只会攻击，在狂暴的攻击下用尽最后的力气，然后倒地彻底死掉。”
魏逸驰的双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红光，恶狠狠道：“所以，我不会放过那家伙的。尤其是他还想对你下手！对我的人下手！”
眼见魏逸驰也要跟着狂暴起来，杜倪连忙拍了怕他肩膀，把这座活火山按回座位上，不然这桌子会被一拳头砸成碎片的。
他道：“那么，这个鲸落本质上只是一种能量罢了，而且是无法控制的那种核能？”
“也许吧，所以我很不理解那失控者怎么敢用这东西。”
魏逸驰深吸两口气，摊在后座靠背上，道：“但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他是怎么拿到鲸落的，甚至是枯萎菊。这两个东西在圣迹里可是明面禁止的，平时交易是不可能见得到的。”
那不就意味着是台下交易吗……
杜倪看着文件下枯萎菊的介绍，道：“那这东西，栽培上不可能和正常的花卉一样吧？”
“当然不可能，但其栽培条件我估计你也猜得到，不然对方为什么会大张旗鼓地杀人呢？”
大张旗鼓地杀人……杜倪心里一寒，吐出一句：“鲜血？”
“对，就是鲜血。而且必须是活着的朝圣者的鲜血，冷了都没那效果。据研究来看，这个枯萎菊与正常状态下的以太相性很差，但有了血液的媒介却非常优秀，真是讽刺。”
魏逸驰翻弄着每一页的死亡报告：“那家伙一开始杀人就是选了一个普通人，发现正常人的鲜血完全无效果后，又迅速把目标投向了其他朝圣者。不过，这些朝圣者的关系网都没有过大的重合，也很难锁定嫌疑人。”
杜倪接上话，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对，所以我现在就很头疼。”
任由桌面上摆着各种文件，二人却没有任何的思路，这一点实属折磨。过了几秒，魏逸驰突然坐起身来，道：“我接个电话。”
虽然说是接个电话，但他的手指却是在空中点了两下。随后，他开始和另一个人接通了。
“你好，哦——终于商量出来结果了吗？”
“嗯嗯，我知道，你们不开个会永远都没法得出个统一的意见，我也没指望你们一个星期内给我一个意见。”
“行了，这事我会以最快速度解决的，不会影响到你们偶因派的声誉的，行吧？”
等魏逸驰挂断了后，杜倪道：“偶因派是什么派系？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突然，魏逸驰一只大手按住他的头，揉着头发道：“没啥关系，只是认识其中几个人而已。偶因派是个和异际派完全不一样的派系，如果说异际派是一群认为‘改变外界才能实现愿望’的存在，那么偶因派就是一堆认为‘改变自己才能实现愿望’的家伙。”
改变自己，改变外界？杜倪一时听得满脑雾水：这是什么鬼？
165.诡刺者
魏逸驰倒也没多讲什么，只是把弄着鼠标，道：“杜倪，这两个派系本质上是两种选择，很多朝圣者认为加入了某个派系就只是找个避风港。并不是这样的，派系本身的很多教条会把新人慢慢调教成一样的风格，所以，如果你喜欢这种风格还好，不喜欢可是很痛苦的。”
“如果你想加入，我不拦你，但我作为你的导师，必须要把话说清楚。而且，这两个派系可以说是圣迹里最大的两个，二者间也是相互抵触甚至可以说敌对，毕竟，异教徒什么的……”
杜倪点了点头，也懂了大叔的好心，道：“没事的，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也不是了……只是，咋说呢，我也算是对双方都有点了解吧，有时候只站在其中一边的角度上看问题总会有失偏颇，希望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魏逸驰甩了甩手，仿佛把眼前的乌云全部驱散：“算了，就不该讲这些事的，一不小心就把情绪给带坏了，我的锅。”
杜倪看着他敲了敲他自己的脑袋，一时想笑，但不能笑，真的暗地掐着大腿，都快把骨头掐断了。
“刚才那位算是我朋友吧，你也听到了我的吐槽了吧，这些家伙是典型的犬儒主义加教条主义，做事情可以说是一板一眼过了头，问个信息都要等上将近一个星期，还开会商量，商量个锤子……”
魏逸驰摇了摇头，显然很不爽，道：“不过，我们终于能拿到这个失控者在偶因派的个人信息了。”
大叔手指动了动，杜倪的面前顿时传来了一个共享界面的申请。他同意后——一个像是电子简历般的界面跳了出来：
【偶因派归档·编号09032】
【姓名：韩令】
【性别：男】
【年龄：24】
【等级称号：四级航行者，称号为“诡刺者”】
【能力：已证实之前说明的能力虚假，现列为未知】
【加入偶因派有近一年的时间，人际关系非常薄弱，熟悉的人相当少，平时沉默寡言，只会做自己的事，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行径，直到第一例死亡事件的发生……】
看完后，杜倪倒吸口凉气：这家伙，也就比自己大了那么几岁，估计就大四刚毕业的年纪吧？
魏逸驰默默把自己的保温瓶拿过来，喝了口茶，面无表情道：“震惊吧，失控者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年龄最小的甚至比你还小，平时最乖巧的人也会露出最凶险的獠牙。这世界的人口还是太多，真的是什么样的极小概率样本都碰得到啊……”
杜倪也只得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们根据这个个人信息锁定住址吧？”
“是的，正常情况下确实是这样。但很抱歉，我已经查过了。”
大叔娴熟地翻阅着文件，将其中一张抽了出来，摆到面前：“这家伙背后所发生的程度远远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估计比那新手猎杀者还要恐怖点。”
“啊？”
杜倪看向他指的那一行字，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韩令，自幼患上渐冻症，于高二因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行动辍学回家。两年前家人带他去医院路上发生车祸，家人均滚下山崖不幸丧生，但是唯独韩令的尸体没有被找到，暂列为失踪。
……
“阿嚏——”
此时，当事人韩令打了个喷嚏。说实话，他对这种身体的本能反应可以说好感十足。在过去的日子，哪怕身体能有一丝的反应，对于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喜讯。
他看着茶几上的相册——对于外人来说，这幅合家欢无疑是温馨的代名词，但对他而言却是无止境的折磨：那坐在轮椅上的他，那挂在脸上愚蠢又无力的微笑简直是一刀又一刀扎在他胸口上，嘲笑着他的无力。
明明，明明除了身体外，什么都不比别人差——论成绩，他是整个年级最靠前的那一批，论表现，他是最受老师和同学喜爱的，论性格，他也是在重病下表现得最温和的。
可是，直到中考完踏入高中校门的那一刻，他的双腿动不了。那张轮椅就是他一辈子的坟墓，甚至连上厕所都不得不让别人抬着去。
他人的目光，自我的鄙视，都是耻辱，全都是不可磨灭的耻辱。
明明连外貌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可是这么完美的身体却是一个和植物人差不多的废物，这怎么能让他这个完美主义者接受呢？
肯定不能，而这份仇恨持续了无数年……
韩令缓过神来，把相框摆回去，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由于长期待在室内，没有阳光的照射让他的黄皮肤也带上了几分惨白，甚至有不少女同学非常羡慕他的好皮肤好肤色。
呵，如果让她们用一辈子只能靠别人出门的话，怕是迟迟不乐意的。毕竟嘛，人只能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一幕。
不过，他的计划还没有结束。无论是出于供养枯萎菊的目的，还是他个人的目的——杀的人还没有完事，虽然那个SS级成为了一道败笔，但也不过是奥数题没有做到的附加题，并不碍事，也不会影响他的完美……
“那么，最后的计划也差不多该着手准备了……”
韩令细细思索着，把手机掏出来，慢慢翻开了地图，划开了那个熟悉的地点。这一次，他必须要把这个酝酿十足的计划付诸行动，正如同那一天所做的一样，把那些对他鄙视，瞧不起他，甚至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同情的人们，全部送进无尽的噩梦里。
正如同那句话说的一样：原谅你不是他的事，他的事是要送人去见上帝，不，是撒旦。因为，他就是最大的审判官。而那些人，只是他的污点，前二十年抹不掉的污点，洗刷不掉的耻辱。
而现在，他已经是一名航行者了，已经是一个最为健康的人，不仅健康，还远远强大。这可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那么，开始动手吧。”
韩令轻声说着，对着镜子的自己列出一个笑容，正如同相框里的一样，天真，纯洁。
166.自我怀疑
时间是周六的早晨，冬日里的暖阳高高撒着金色的热度，宣告着这是一个不错的周末。运动场上的学生们都乘着今日温度的上升出来走两步，有的商量着要不要出去玩，有的想着想乘机会晒个被子。他们的脸上都是挂满愉悦的。
唯独杜倪一人沉着脸，手拿着矿泉水坐在观众席上。今天，顾若薇要去参加体育部的团建，一大早就坐车去校外了。不过也好，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那个脸上挂着清澈微笑的女孩，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更是无能。
他看着跑道上三三两两结伴的学生，心里又把那句话重复了第三十七次：
自己，真的没有使用能力的天赋吗？
事情要从杜倪和魏逸驰忙完案件的事后，带着顾若薇一起训练开始。本来带着顾若薇训练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既可以一起进步作伴，又可以兼顾到顾若薇的未来发展。
然而，事情从魏逸驰的评价开始变了味：
“顾若薇的能力虽然和发展方向不太符合，但我觉得做一个有格斗能力的辅助型也是不错的选择，你可以多试着加强自己的格斗能力，而且你的这种原始本能也很不错，多练练会有效果的。”
而这份鼓励和建议到了杜倪这就不太一样了：
“杜倪，你的问题……不太好。你的能力毫无疑问的是战斗方向，但我没看到你释放出自己该有的潜力，这就导致你的变身状态是大打折扣的，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可能未来发展不是很明朗。我觉得你要好好想一下……”
一想到魏逸驰那副严肃的表情，杜倪的胃就好像滑进了一块冰，如同被医生诊断出癌症晚期的患者一样。而且，堂堂一个SS级的家伙却连基本的格斗都学不咋地，那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尤其是后面还要和顾若薇一起训练，要是真的比不过一个辅助的话，杜倪简直没法想：自己都过不去心头那一关好吗？
杜倪托着腮帮子，心想：要是这么下去，怕是魏逸驰都会对自己失望透顶吧？说不定直接把自己名额取消掉了，然后让顾若薇来顶替。
所以，早知道还不如别推荐顾若薇进来呢。虽然这个想法有点自私小气，但他现在的坏心情也是实打实地影响了自己，平日倒床就睡的良好睡眠也有点扛不住了。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太弱了，什么事都干不了。”杜倪冲着自己翻了个白眼，往座位上一躺，看向自己的拳头。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化身在离自己而去，嫌弃着自己的无能。
杜倪抖着双腿，看着一个跑了三圈的家伙——或许，那家伙是个绩点排名前5%的存在，甚至多才多艺，跑步只是一个能提一嘴的优秀爱好。而他呢，他能拿出手的东西估计只有跑步。至少，他不觉得自己的平时成绩能拿到年级最好的水平。
所以，现在改做些什么呢？杜倪摇了摇头，起身去拿——期末了，差不多该复习下科目了，高数什么的，不复习直接上可是会死人的。到时候可就不是简单的自我怀疑了，而是要想该不该求老师放自己一马……
出其意料的是，魏逸驰的面孔仿佛在他心里驻扎下来，出现在视野的每一个地方——手机屏幕，教科书，甚至是保温杯的水面。
杜倪有时候恨不得一拳捶向桌面，但碍于旁边同样自习的同学，又蹑手蹑脚地缩了回去。这样的纠结和他想学习的热情来回争斗着，把他当做一条绳子做拔河，最后搞得杜倪里外不是人。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听着室友微微打鼾的声音，默默跟着睡了过去。
但是，这一个夜晚不太一样。因为他梦到了化身，那个他扮演的化身。
他和化身身处在一个像是宇宙的空间里，周围流过无数细小的光斑，简直和宇宙的星系一般。而那个化身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如同一座雕塑。
怀揣着些许的好奇，杜倪走到化身的面前，仰视着高自己一个头的头颅，然后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直到伸手摸向对方的手腕……
突然，那只手反转抓住了自己！
“啊，你要——”
没等他说完，化身消失了，二者间突然拉开了距离，仿佛隔开了一片天际。杜倪叫出声，想抓住那只大一号的手掌，可是抓住的却是周日早晨冰冷的空气。
“呼——”
杜倪深吸一口气，看向周围的室友——这个点他们都还蜷缩在被窝里，那就说明时间还在十一点前。他看了眼屏幕：八点二十七。
这还是这个月来第一次睡眠超过六个小时。
他揉着残留倦意的眼睛，没搞懂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不过，他有个非常深刻的经验：平常不怎么做梦倒没啥，但一旦做梦了通常意味着没有好事发生。
庆幸的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打算今天继续跟着他。因为他在屏幕上看到了一则未接通信：
【您有一则未接通信：（备注）独现者：魏逸驰】
【通话时间：上午7:32】
啊，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杜倪扫了另外三个室友一眼，小心翼翼叠好被子，翻身下床换好衣服，然后去洗手间一边洗漱，一边跟魏逸驰回话。
等通话申请传过去后，没几秒，对面就接通了：
“早上好啊杜倪，刚起床吗？”
“嗯——正在洗漱。”杜倪心想：大叔肯定觉得自己很懒了。
“噢噢。”魏逸驰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想都想象得到，“我打扰到你了吗？冬天了确实该多睡会儿。”
“啊没事的，正好还可以吃个早餐哈哈。”
魏逸驰那边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是想问你今天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找一下诡刺者的踪迹。你看有时间吗？”
杜倪眼珠子转了转，手里的洗脸帕放下来：“行、啊，只要你觉得我能帮得上忙，不拖你后腿的话。”
“怎么能叫拖后腿呢！你能来我都很高兴了好吗？”魏逸驰那边的声音气冲冲起来，“那九点的时候我来接你，今天天气冷，多穿点衣服哈。”
说完，对方挂掉了通话。
167.导师的关怀
“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
这是魏逸驰见到杜倪说出来的第一句话，这实属不能怪大叔，而是杜倪穿的衣服实在是薄了点——保暖内衣，棉毛衫以及浅蓝色的运动外套，没了。没错，在这十二月的极寒气候里甚至连羽绒服都不穿。
“对、对不起……”杜倪咬着嘴唇，眼睛往下看：不是他不想穿羽绒服，而是他想起来那套穿了快三年的羽绒服破了，由于当时诡刺者的鲸落腐蚀，这件衣服算是报废了。而且他没有多余的换，一方面是不想花这些钱，一方面是纯粹的懒。
甚至他还要庆幸一点：还好没弄到内衣，不然他恐怕只能穿短袖出门了。
“啊这，我记起来了，你那件羽绒服被那家伙破了个大洞。”魏逸驰捋着他的外套，“眼睛”弯成一下向下的半圆，愧疚道：“我的错，就不应该把你单独留在那的，害你没衣服穿了。”
杜倪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这么想。我当时也大意了，如果能再强一点的话……”
没等他说完，魏逸驰利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披上我的。”
诶？
杜倪愣在原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黑棉服，又看着魏逸驰露出的白卫衣。
“穿上穿上。”
魏逸驰一个侧步，迅速把衣服套在他身上，还不断念叨：“冬天不穿厚点隔着冷感冒了怎么办？先穿我这件保暖，把后面帽子带上，今天风很大，到时候在我背后不要伸出头，小心被风刮到。”
没等杜倪反应过来，他身上已经被安上了带有热量的棉服。他看着长一号的袖口，微微出神。
“走吧走吧，先上车。”魏逸驰松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要是把你冻感冒了，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呢？”
父母，父母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杜倪跟着上车后，魏逸驰一边开动着车辆，一边念叨着：“你这个到时候叫你爸妈打点生活费过来，这个冬天只穿一件羽绒服怎么行，至少要有两件备用吧。”
“嗯嗯——”杜倪戴着兜帽敷衍回答着。
魏逸驰扭过头来，轻松道：“话说，你父母住哪啊？过得还好吗？”
“他、他们——”杜倪没想到魏逸驰会问到这个问题，平滑的声线猛地拔出一道起伏，“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去世了，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沙——
魔都的寒风默默荡过棉服的领子，留下的是挥之不去的冰冷。
魏逸驰看着他埋过头去的样子，转过头看向前方的红绿灯——车辆刚好行驶到一条十字路口上。按照站的车道上，二人是要直线行驶的。
周围的车辆发出滴滴的声响，魏逸驰沉默了许久，道：“对不起。”
“没事，很多人都这么问，习惯了。”
“但习惯了不代表会接受，是吗？”
杜倪没有作答，而魏逸驰也没有进一步发问，只是手套尖敲打着右边的把手，频率越来越急躁。
红灯刺眼的光亮下，魏逸驰嘴里缓缓吐出口水雾，道：“杜倪，那之后谁抚养你长大的？抚养费呢？”
“我母亲那边的，也就是舅舅吧。抚养费是父亲这边一个关系不错的律师保管，未成年前每个月按一定数额给监护人，成年后就全部给我了。”
“钱够花吗？”
“读完大学没问题，省着点花也能剩不少。”
“这样啊……”
过了接近一分钟，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周围的车辆都开始发动了。但魏逸驰迟迟没有发动，后面的车辆都开始响起喇叭了。
“大、大叔——绿灯了”杜倪以为他走神了，拍了拍他背。
“嗯，我们走。”
魏逸驰把手往右一拐，整辆车拐到了右边的路口上，进入到了商业区的领域。杜倪一愣，道：“我们不是要直走吗？”
“嗯，但我改主意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杜倪没搞明白：“更重要的事？”
“昂，你还记得你穿衣服的尺寸吧？”魏逸驰侧过头来。
“记是记得。”杜倪猛地回过神来，“不用买衣服的，我穿这点够的，平时没那么冷，教室有暖气，宿舍有空调！”
“啊啊，小孩子的话我可是不会当真的，尤其是你这种提前几岁长大的类型。”魏逸驰没有管他，只是加快了几分马力，“既然我是你的导师，就要对你负责。如果我的学生都只能挨冻，那我也不用当这导师了。”
“但是——”
“不用但是，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这件衣服本来就是我该赔给你的，毕竟是我导致你这件衣服没的。”
魏逸驰换了个道，超过了旁边的公交车，随后又拐了几个弯道。终于，他们停在了一家百货商场前。
“下车吧，我们先把你的衣服买了再去抓那个诡刺者。”
杜倪道：“但是，如果不快点抓到他，很可能会造成更多伤亡的！”
“没那么夸张，他没胆子大到在我眼皮下动手。”魏逸驰手拉住他，往前走，“况且，我觉得，导师的职责应该放在工作前面，而导师的其中一项职责不就是照顾学生吗？走吧。”
没得办法，他只好被热情的魏逸驰拉进了商场，开始一家又一家试起了衣服。
让长辈买衣服，这种体验可以说是很难在他记忆里找到的。通常换新衣服的时候，他的衣服都是顺带一起买的，没有挑选款式的余地，不过他还得感激至少没拿旧衣服给自己穿。从这一点来看，他的舅舅，或者说监护人并没有把抚养金当做收入来源，大部分还是实打实花在他身上的，甚至倒贴了点都还说不定……
而现在，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只是因为和自己有一层导师关系就开始忙前忙后。杜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选好衣服的，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提着两套衣服站在柜台前，等着魏逸驰结账。
看着他扫码付款的样子，杜倪一时有些恍惚，心中有无数疑问想说出口。但这一刻，那袋子里沉甸甸的重量却又封住了他的嘴。
“哇噢，这商场空调开得好足啊，都不用穿外套了都。”
魏逸驰拉了拉衣领，低下头对他笑道：“走吧，还有正事要做。”
168.老熟人
出租车内，暖气从驾驶座的风口倾泻而出，带着一股老年失修的臭味。不过司机作为年已四十的中年大叔，倒是习惯很多，甚至还有闲情开广播听两首音乐。
欢快的旋律下，司机的心情也跟着飞舞起来：他是第一次遇到必须要绕远路的客人，而且还任由他打表算钱，就算这路稍稍滑了点也认了。
一个月都难碰到这种美差呢，要不是对方赶时间，他还想把油门踩轻点，让这表多走几个数字。
而坐在后方的韩令也是这么想的。他本意想绕远路去目的地，但绕的这条道在冬天经常会凝冻，很容易让车胎打滑，导致叫的车都直接一开而过，仿佛他是个稻草人。
现在有个傻子接单，他也是心里高兴得来不及呢。
司机扭过头来，打量着这“小伙，你这衣服看起来不是很保暖啊，待会到那地方风很大，怕是吹感冒噢。”
韩令看着转过头的司机，心里露出一丝鄙视：这套衣服的性能可比你那件羽绒服好多了，而且能最大程度让身体的动作施展开，实乃不错。
不过，人家出于无知而愚蠢的好心，就当做是怜悯吧。他点头道：“没事，我这里面穿得很厚的。”
“哦，那就不管你咯，我还说多送你一程，直接送到里面去。”
“没事，我外面有人接的。”
聊了几句后，司机嘴里哼着小曲，而韩令则看向一片水雾的车窗：每年冬天去医院的时候，父母也是喜欢走这条路呢，说是可以防止堵车，因为平常人不会冒风险走这条道的。
正因如此，他也才有机会下手，不是吗？
在模糊的水汽下，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场景。那时，他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只能被父亲那双常年干粗活折腾“强壮”的手臂抱到后座上。
父母通常会坐在两个驾驶位上，然后不自觉从他出生时聊起，聊着聊着如同祥林嫂般哭诉吐水，一开始是后悔当初为什么生下他，后面开始把责任推向对方，然后两边互相吵架，时不时还会骂他一句。不过骂他什么的越来越少了，因为韩令习惯了，也还指望去医院多活上几天。
由于只有父亲有驾照，但母亲动手起来完全不顾车况。于是父亲就会停下车动手打，每当眼前张牙舞爪的一幕出现时，韩令总会想：
明明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是完美的，但为什么会有渐冻症这个堪称一辈子的污点。由于这个污点，他本来不错的外貌也开始变得阴郁扭曲，身材也转向消瘦过度的畸形。幸福的家庭也被撕成了碎片。
如果，如果当初他没被生下来，会不会好一些？
这个想法曾一度占据他的脑海，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既然他活过了，就要想尽办法活得更好，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考验，冥冥之中来自命运之手的考验——他要从不完美走向完美。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个种子，甚至没有迎来生根发芽的机会。在最后的记忆里，又是熟悉的吵架和打骂，然而这一次母亲的力气格外大，导致父亲不得不双手放开方向盘。
在车窗一片模糊的水汽下，只有韩令眼睁睁看着车辆撞破了护栏，整辆车飞下了斜坡，把这一切划上了句号。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现在，他很幸运，获得了第二次为人的机会。这一世，他一定要把所有的痛苦加倍偿还回去，之前日日夜夜的压抑和忍耐，希望自己的存在感能清零的想法都没了，留下的是无穷的怒火。
而鲸落就是最好的燃料。
韩令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鲸落的流动。他看向前方：父母的魂魄将带着罪孽扎根在这片土地，而他们也会下地狱。至于他，他要去把那些对他痛苦的人一个一个清除干净，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想到这，他嘴角不自觉扬起，兜里的手轻轻抚摸着匕首的刀锋。
……
魏逸驰微微加快了车速，有些赶时间的意味。他看向后面的杜倪，尖牙利齿做出了个微笑的口子：“不错吧，穿上这套衣服还是很舒服的。”
“嗯……”杜倪坐在后方，有些无所适从，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一切缓过神来。说实话，这种关心，不是来源于一种抚养义务的理所当然，而是出于真心的在乎，真的很久没体验到了。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在心里大喊：十年前，究竟是谁干的这一切？是谁毁掉了他的幸福，他那近乎完美的童年。
他不知道，但也许，这个人就是朝圣者的一员，甚至可能是某个狡猾的失控者。对方也许早就死了，或许被抓了，甚至可能逍遥法外，但是，杜倪的拳头握紧了几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是，现在未来是如此地迷茫，就光是战斗本能一事都能让他好好喝上一壶的了。
杜倪摇了摇头，借着冷风醒醒神，道：“魏叔，我们怎么找到那个诡刺者啊？”
“没事，我有一个朋友非常擅长这方面。”
魏逸驰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自信：“你马上就见到他了。这家伙堪称追踪朝圣者的一把好手，可以说是警犬级的存在。不过，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警犬二字，他很讨厌这个外号。”
“哦……”
杜倪不禁有点好奇：“这家伙看来和大叔很熟啊。”
过了几分钟，二人到了一地铁口——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子站在地铁口旁边。他身高和杜倪差不多，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米七人选，长相上有种不属于人的灵动感，更准确说是那微动的鼻子和镜框后转来转去的小眼睛。整体看起来很年轻，估计是刚工作几年的社会人士。
确实，很像警犬啊！而且是戴眼镜的警犬！
魏逸驰把车停到人行道旁，等杜倪先下车后，再慢慢抬腿下来。他对着那个长得特别有警犬味的家伙喊道：“早啊，宁炎彬。”
“你是挺早，迟到了快十分钟。”这位叫宁炎彬的走过来，跟魏逸驰握了握手。
魏逸驰看了眼周围的行人，道：“那家伙找到了吧？”
“当然，诡刺者嘛，不在话下。”
169.追踪者
见二人聊得有来有回，杜倪顿时体会到了外人的尴尬。而魏逸驰也感受到了他脸上的一抹不自在，手直接绕到另一边搭在他肩膀上，介绍道：
“这位是偶因派的干事，追踪者。他的能力可以说非常实用，在追踪朝圣者上可谓最强一档。”
“没那么夸张。”宁炎彬扶了扶眼睛，对杜倪道，“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已经了解过了，也不用多加重复了——目前为止的最优秀新人，而且选择了这位独现者作为导师。眼光上，我不知道如何评价。”
“嘿！”魏逸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家伙说话就不能快活点吗？每次一本正经开玩笑可是会让人当真的！”
“因为我是偶因派的人嘛，多多少少有点刻板过头。”宁炎彬揉着太阳穴，半调侃道，“我倒是还没祝贺你找到一位这么有潜力的学生，你或许该请我们吃顿饭。”
魏逸驰呵呵一笑：“算了吧。我一个人过着挺好的，你就别拿这些话试探我了。”
“随你，我这番话只是作为朋友的立场，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宁炎彬朝一个方向指过去，道，“你要找诡刺者的话，我会提供位置。他目前正坐在某辆车上，往那个方向过去。”
“嗯嗯，了解了。”魏逸驰点着头，“那你能帮上忙吧。”
宁炎彬看了他一眼：“不然我为什么要顶着冷风站这呢？我已经提前在上下道切换的地方制造了一个第三空间，那辆车一进去就会碰到我设置好的‘禁止通行’标牌，然后困在里面，这样你们就有机会抓住他了。”
“好嘞。杜倪，我们走。”魏逸驰很满意，转身往自己的爱车走去。
杜倪也跟着转身过去，但宁炎彬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有些生疼。他看过去：宁炎彬凑过头来，有点像是一条狗在细嗅着什么？
不行，不能说是警犬。
两秒后，宁炎彬松开手，淡淡道：“你身上残留着迷茫的味道，似乎很困惑。”
杜倪不语。
“推荐你好好想想，作为目前为止最独一无二的新人，可不要辜负了这个头衔。很多人可都很关注你。”
关注他？他何德何能值得一堆大佬刮目相看啊！
“杜倪，别跟那家伙瞎扯。快过来，小心被骗进传销窝子了！”魏逸驰在马路边的声音传了过来。
杜倪道了声谢，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但宁炎彬在后面缓缓道：
“这件衣服好好拿盐水泡泡，上面羊毛的味还挺重的。可别辜负了那笨蛋的好意啊，不然，天真的笨蛋可是会难过的。”
魏逸驰的眼睛瞪成了两条内倾斜的直线，敲了敲车把：“你乱说什么呢！杜倪我们走！”
“好好好。”杜倪已经感觉到空气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简直难以想象，立马上车。
“抱紧我，这家伙真的是不想多看一眼。”魏逸驰发动引擎后，瞬间把宁炎彬甩在了背后。
杜倪后眺了一眼：宁炎彬也在打量着自己，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转过头来，暗暗叹了口气：自己不就运气好得了个SS吗，为什么圣迹里所有人都把自己当个古董宝贝一样……
不过，话说为什么偶因派没有派人来邀请自己呢？反倒是异际派那边热情得多，而且按魏逸驰的说法：两边似乎很不对付。
搞不懂。
魏逸驰看了眼表盘，道：“我们要加快一点速度，要是对方感知到是第三空间的话，那就打草惊蛇了。必须速战速决。”
“好。”
顿时，车的马力又加快了一档。魏逸驰带着他如同一道闪电穿过街道，来到了郊区的位置。到这里，车速的限制就放开了，也让摩托的性能得到了极致的展现。
“要到了，我们即将进入第三空间。”
话音刚落，杜倪的眼前一瞬间变了层色，随后恢复了正常，仿佛是穿过了一层水膜，而水膜把远处的阳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形态。
他们到了第三空间，而现在，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开始寻找诡刺者的踪影
……
韩令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断抖着腿。
司机抽了口烟，道：“哎呀，这条路居然被封死了，真奇怪。我开车这么多年了，只有今年的冬天封住了，是最近事故变多了。”
“不知道。”韩令嘴上说着不知道，但心里知道一点：他的计划要是因为这点小事被延迟了，那可就不完美了。
不完美的东西，没有存在的价值。
司机稍稍开了窗缝，把一口尼古丁焦油混合的烟雾吐了出去，道：“今天气温确实冷，路上都见不到一辆车，真是怪。”
见怪不怪吧。对于韩令来说，真正意义上的怪是父母不吵架的时候，是他们愿意安静下来认真用餐的时候。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就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只能乖乖坐在位置上，别人把自己拉到目的地。
真是够恶心的。
他强压着内心的丝丝不快，慢慢等待着路途的结束。反正这日子已经重复过无数回了，现在大发慈悲“奖赏”自己一次又有什么呢？
慢慢地，他右边的车窗外闪过摩托车的灯光。
……
杜倪指着前面的一辆出租车，道：“是那个吗？”
“不清楚，如果是追踪者亲自在的话可以认出来。但他这次的帮忙是出于私交，帮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尽义务了。剩下的就靠我们自己吧。而且，这附近还是有其他车的，我们尽量都看一遍。”
“好，能开到那辆出租车旁边吗？”
“当然可以。”
杜倪侧过头靠着魏逸驰的后背，看向那辆出租车——驾驶位一个，后座一个。司机正抽着烟，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后座两边的窗户都被水雾挡住了，里面的人什么也看不清。
总不可能擦掉吧。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对方擦掉了水雾，脸庞露了出来：
清瘦的下巴，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血红的嘴唇，以及那双暗淡的双眼。
一瞬间，杜倪亲眼看见：那双眼睛的深处燃起一道怒火。
170.引爆
当韩令看到失败的暗杀对象时，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为什么那个不完美的污点会在这？
车窗外并行的是一辆漆黑的摩托，上面载着二人。那两人的面孔他一个都忘不掉——失败的刺杀对象和打乱计划的始作俑者。如果说坐后方的那张稚嫩的脸蛋还带有几分天真的话，那前面这个面具男无疑是凶险的代名词。
而第二个想法则伴随着爆发的怒火袭来：他们来抓自己？
火山爆发般的火气瞬间覆盖了他的心头。但是，韩令深吸一口气，紧紧压住情绪，甚至可以别过头去。但过了几秒，他的感官发动了，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这个世界有问题，突然弥漫开了一股以太的气息。换而言之，这里不是现实，而是早就准备好来抓捕他的一个陷阱！
真是大错特错，他居然还想用以前的老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刻意隐瞒自己存在去应付。而现在，他不需要这么做了。
韩令咬牙切齿地摇下车窗，手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早已准备好的浓缩鲸落，丢了过去。
不等对方作何反应，但他知道一点：只要这司机没死，对方在下手时就肯定会多一份顾虑。
他立即伸出匕首，架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司机脖子上，微微往里面嵌入了几分，刚好露出血珠。这是他最擅长的精准艺术。
“赶快停车，快点！”
司机的头被按在座椅靠背上，甚至不敢多说一句，深怕喉结下一秒就被割断。顿时，他双手松开了方向盘，踩下了刹车，出租车缓缓降低了速度，停在了路边。
……
杜倪见那两颗黑球一样的东西从车窗里丢了过来，大喊：“大叔快躲开！”
魏逸驰猛地一个急刹车，刚好让两颗黑球落在前方三米左右的地面上。下一秒，砰的一声，整块泊油路被炸出了一大片沥青，甚至边缘的焦黑处还冒着丝丝的火焰。
“那家伙，下手真狠啊。”先下车的杜倪看着这两个大坑，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
旁边的魏逸驰跟着下来，道：“倒不如说，那家伙不下狠手反而走不到今天吧。他应该逼司机停车了。”
“司机会被杀吗？”杜倪跟着他小跑过去，道。
“我倾向于不会。如果司机被杀了，那我就直接动手了，他连拉扯的余地都没有。”
也是，毕竟一见面就被吊打得彻彻底底。
很快，二人跑到了出租车旁边。魏逸驰立马打碎车窗，看了眼情况：司机的确还好，除了陷入昏迷和脖子有几丝血痕外，没有什么大碍。
那问题来了，诡刺者去哪里了？
杜倪转过身来，发现诡刺者竟站在自己面前——那个面貌瘦弱，肤色惨白的青年隐藏在兜帽下，露出的只是一双红色的光斑。
匕首直刺过来，直指杜倪的胸口。但这一次，杜倪可不会上当了。
他是前后脚岔开站姿，前脚离地，整个身子向后仰，让刀锋落了空。紧接着杜倪顺势而为，来了个后空翻，一脚踢在对方下巴上，把对方踢退两三步。
顿时，双方距离就拉开了。而且，魏逸驰也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从驾驶座一边跳到了杜倪面前，道：
“差不多了，诡刺者，你的把戏都结束了！”
魏逸驰站在面前，无疑表示战斗到此为止了，诡刺者在他面前不会有任何的胜算。而对方也深知这一点。
诡刺者后退两步。
“怎么，你是想在我面前逃走吗？”魏逸驰向前逼近，可不打算给任何逃跑的机会。
对方突然咧出一丝轻笑，指了指地面。
杜倪低过头去：地面？
地面躺着一个瓶子，里面不断流出亮金色的液体，已经几乎把这个车的地面给覆盖完毕了。而诡刺者已经伸出手，手掌里躺着的是一枚引爆用的炸弹。
糟了，按照之前的爆炸效果，他就是使出平时奔跑的全力都不见得跑得出这个范围啊！
魏逸驰先一步反应过来，大喊道：“杜倪快使用能力跑远点，我把司机救出来！”
“好。”
杜倪拔腿就往旁边跑，然后举起手臂的花纹，心里呼唤着变身的念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花纹就跟个平常小卖部卖的五毛贴纸，毫无作用。
怎么回事？杜倪握紧拳头，再次按照习惯去发动能力，但依然没有变身成功。同时，诡刺者手里的炸弹已经丢了出来，滚进了车底下。
完了——
轰！
瞬间，这块地仿佛被下了一颗战术核弹。一个小型的蘑菇云伫立在公路上，那辆绿色的出租车被高高掀起，紧接着炸成碎片。随之而来的是海啸般的冲击！
杜倪一瞬间闭上眼睛，被热浪卷起。但是，他的身体仿佛撞到了三百六十度包裹着的垫子，飞到空中又砸到地上，然后在草坪上滚了两三圈。
“哈——哈——”
他大口喘着气，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衣服都是完好的，也没什么痛觉。这是——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魏逸驰紧紧抱住他，把所有的冲击全部扛了下来，甚至还有外围的爆炸。杜倪看得见：魏逸驰背后的外套已经破了大大小小的洞，甚至还冒着丝丝焦臭味和烟气。
而诡刺者又跑了，不知跑向何方。但是，他确实消失了，只留下了这片废墟，还有一条人命。
“先起来吧。”魏逸驰轻轻把他放下，大呼一口气，把那件还冒着火的外套脱下，丢到地上踩两脚灭掉残留的星火。
杜倪跟着站起来，道：“那个司机呢？”
魏逸驰沉默了几秒，道：“我当时看到你没来得及变身成功，就要被炸到了。我选择直接过来救你，司机我放弃了。”
大叔放弃了司机，选择过来救他。这是一份很贵重的人情啊，杜倪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还，
“又让他跑了。”杜倪抿着发干的嘴唇道。他顶着越发凄厉的寒风，不禁有些发寒。
“没事。”
魏逸驰挠着头，把外衣披上，搭上他肩膀道：“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171.过错
魏逸驰说着回去，实则把杜倪带到了原先的办公室里。而出其意料的是，那个追踪者宁炎彬也坐在办公室里，像是提前约好的一样。
“来杜倪，先喝杯热水。”
“嗯，谢谢。”
杜倪接过魏逸驰递过来的一杯热水：里面还贴心地放了点枸杞，但这反而让他不自觉摸了摸头顶——大学的学业就那么沉重吗？
现在吹着室内的暖气，刚才的险境逃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唯一能找到痕迹的是后背蒸发掉的冷汗。
他小口啜饮着，坐得有几分轻松，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个追踪者：宁炎彬并没有和大多数青年一样捧着手机刷互联网，而是不知从哪掏出一本细细看着。
现在看来，追踪者身上携带着一股严肃正经的感觉，这一点还真是没错。
不过，对方也在观察着他，杜倪不得不把坐姿收敛几分，不要显得太过放肆。
等宁炎彬接过热水后，魏逸驰才捧着自己那一杯就着杜倪旁边坐下，道：“抱歉呐老兄，这次我没抓到诡刺者那家伙。”
“我知道，毕竟那是我设立的第三空间，情况都了解了。但我看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所以，能让我听听过程吗？”宁炎彬合上书，镜框后的眼睛看向二人。
于是，魏逸驰就把大致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宁炎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最后讲完后，宁炎彬总结了句：“可能对方的能力还是太棘手了。而且，诡刺者充分利用了你的善心呢，把那个司机吊着一口气，逼着你救他。”
魏逸驰叹了口气，道：“是啊，所以说我讨厌失控者。那群家伙真的是赤脚不怕穿鞋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太自私了。”
“但是，我有个疑问。”
宁炎彬灼热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向杜倪：“按照阐述，当时诡刺者即将引爆鲸落，连带着出租车一起炸掉。但是，魏逸驰你完全可以救下司机，只要杜倪发动能力挡下就行。但为什么，你只选择救下了你的学生呢？我听说杜倪的能力是和战斗相关，不可能一点作用没有吧？”
杜倪身子一抖：是的，这一点的确是魏逸驰的阐述里没有提及到的部分，也就是“他突然无法施展能力导致魏逸驰必须二选一”的困境。
魏逸驰手指动了动，道：“那一秒我更关心我的学生吧，同时保护两个人风险太大了。”
听了这回复，宁炎彬只是挑了挑眉毛，有些不以为然，道：“危险？当然危险，你的工作就是抓捕失控者，但这只是手段。因为失控者会对现实社会造成极大的隐患和威胁，所以才需要你和其他人去抓捕。”
宁炎彬摊开手，道：“现在你告诉我——人没抓到，还死了个无辜的市民。你觉得你的工作称职吗？”
顿时，魏逸驰陷入了沉默中。杜倪的内心生出了紧张和恐惧，但是他站了起来——这本来就是他的错，不应该让自己的导师背这个锅。
杜倪起身，用尽力气把自己的视角固定向追踪者的眼睛，道：“是我造成的。”
“怎么说？”
“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法使用能力，大叔就不得不放弃司机来救我，最后司机也就被炸死了。因为我的一时疏忽才导致的，对不起。”
说完后，宁炎彬闭上眼睛，过了两秒睁眼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道：“新人的失误，可以理解。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难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左手搭上杜倪的肩膀，然后，右手握成拳头锤了过来！
杜倪闭上眼后退一步，发现自己的脸颊并不疼，只是有一道风浪传来。他睁开眼睛：魏逸驰沙包大的手掌挡住了宁炎彬的拳头，二人正死死僵持着。
魏逸驰向前走了一步，挡到杜倪面前，对宁炎彬道：“这件事要怪也是怪作为导师的我，是我没教好他，你何必动手打孩子呢？”
“孩子？”宁炎彬冷笑一声，道，“他都大学生了，今年已经成年了。你管他叫孩子？是因为你的一厢情愿吗？”
“少废话，别在我这动手。”
宁炎彬冷哼一声，松开了拳头，对着后面的杜倪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揍你吗？”
杜倪看着他一脸冰冷的表情，眼神不自觉往旁边的墙角看过去：“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了司机被炸死。”
“不，你恰恰错了。人人都有疏忽，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要打你。”
宁炎彬指着他，声音质地有力道：“是因为你不在乎！你根本就没意识到因为你的错误，一个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这句话如同闪电般，狠狠劈在杜倪的心头上，而且是从未预料到的死角上。
说完，宁炎彬走到门口，看了杜倪一眼，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说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迷茫吗？为什么你会无法使用能力吗？”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决心，你对朝圣者的认识还停留在一个许愿机上，所以你会觉得一个人的死和自己丝毫没有关系！”
“如果你还抱着这种态度躲在魏逸驰的背后的话，我推荐你不如选择退出圣迹好了。反正有的是方法，你尽管过你的大好青春就行。”
每一句话都如同匕首般，一刀又一刀刺在杜倪的胸口上，只是阵阵的生疼。但他没法反驳——因为，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魏逸驰的手搭着他肩膀，道：“够了。”
宁炎彬住了口。
“虽然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我要提醒你一点：如果杜倪真是这样的人，他在极寒雪岭里就不会去面对猎杀者，完成任务就直接走了。他是不害怕面对的。”
说完，宁炎彬扭过头对着门走了出去，并不是开门，而是从一个空间跳跃到了另一个空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二人，但杜倪却只觉得耳边吵闹无比，仿佛无数只蜜蜂在旁边飞舞着。
魏逸驰看着他低头的模样，声音低了下来，道：“先回去休息下吧，今天确实遇到了点困难，但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嗯……”
172.反省
回到学校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杜倪手里捏着羽绒服上的拉链，胸口有些气闷，再加上一个人落寞的步伐更是有些难受。
先去吃饭吧。
他并没有就最近的食堂吃饭，而是特地走到资历最新的食堂：那里面的菜色更多样化，味道也不错，就是价格高了点。但他现在需要花点什么来补偿自己。
走着走着，杜倪大老远看见食堂门口听着一辆红白条纹的巴士，旁边摆了个摊，桌上有着各种玩偶。他看向立着的牌子：
义务献血流动车站（13:00—18:30）。
诶，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些许的好奇下，杜倪迈开步子转了个弯走过去，伸头看了两眼——排队的人好多啊，不过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
杜倪侧头看向负责接待的人：似乎都是大学生，是义务的吗？
突然，他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顾若薇？
顾若薇坐在接待桌前，给义务献血一个一个登记，嘴里重复念着：“不要挤啊，献血后可以凭登记领取食堂补助，按照献血容量现场领一个玩偶……”
她头上戴着塌下来的护士帽，显然是坐了一个下午。要他在那一动不动坐一个下午，怕是难顶。
杜倪本想扭头去吃饭，但想了想，他在一旁站着等着。过了六点半，顾若薇合上登记本，对着还在排队的男女们说献血到此结束了，然后把护士帽和手臂上的红章还了回去。
看着她扶着腰的模样，杜倪走到她旁边。顾若薇转过头来，道：“哟，我看你在那站半天，也不过来给我赏个脸吗？”
“呃，我对献血这东西不感冒，就算了。”
“哦，那去吃饭吧，正好一起。”
于是，在其他人灼灼的目光下，杜倪脸色微红地陪着顾若薇走进食堂里。必须承认，顾若薇的外貌的确是在街上回头率很高的类型，但这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杜倪看着一排窗口，道：“你想吃啥？”
“今天累坏了，我要来碗牛肉饭，而且要——加肉。”顾若薇握着小拳头，又不自觉捏了把腰。
“那我跟你一起。”
他望着顾若薇的后脑勺，心想：人家还义务帮忙献血，自己却间接导致了个人去世。论救助别人，他简直是零分的榜样。
等拿到两碗满满当当的牛肉饭后，二人就着最近的双人座坐下开吃起来。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天，但更多的是顾若薇在张口，筷子却动都没动。
“最近好忙啊，这个义务献血坐了我一个下午，然后体育部那边要准备团建了……”
杜倪嚼着牛肉，道：“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义务献血啊？”
“加综测啊。”
这么现实的吗……
顾若薇无声笑了笑，道：“当然，也是家里的习惯吧，会不自觉对医疗的事有一种熟悉感，我就想着参与一把也没什么。”
然后，她又开始说着各种各样的事，还打开了手机屏幕回着消息。似乎从外人来看，她就只是个比较热衷活动的女孩子。
杜倪筷子放了下来，忍不住打断道：“那个，我们可以不聊这些东西吗？”
“嗯？”顾若薇停了下来。
“不是说不想听，只是我觉得——”杜倪一时有点忘词，眼睛朝天上看，“就、就吃饭应该是最轻松的时候，聊工作会不会有点不太好。我们应该试着聊些轻松的话题，你觉得呢？”
看着顾若薇木讷的表情，杜倪脸一红，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那个，不是——算了，抱歉，我的错。”
“不！”
顾若薇突然夹了一大块牛肉给他，脸上洋溢起微笑：“杜倪，你说得没错！”
“啊？”这次轮到杜倪张开嘴了。
“的确是这样，吃饭才应该是最温馨的时候嘛。如果我也这么做，不就重蹈覆辙了吗？”
你重谁的覆辙了……
顾若薇把手机息屏，屏幕朝下放桌上，微笑道：“吃饭的时候就要大口吃饭，工作的时候就要专心工作。这样生活才快乐嘛。”
“嗯……”
看着顾若薇顾不上说话，那种大口吃肉一脸满足的模样，杜倪反而有些难为情开口了。
吃着吃着，顾若薇突然一句：“呐杜倪，你高中时候一定很受女孩子们欢迎吧？”
“啊？”杜倪抬起头，赶紧摇头，“才没那回事呢，我就一毫无存在感的咸鱼，咸着最好。”
“那一定是她们没眼光。”
“不知道……”
吃完后，在顾若薇的强烈要求下，杜倪又陪着买了杯热奶茶，沿着校园街道上饭后散步。
顾若薇啜饮着珍珠，道：“话说你不是和大叔出去了吗？怎么样？”
“不是很好，准确说我被别人骂了。”
“啊？说来听听？”
于是，杜倪站在一个小山坡的台阶上，把他们是如何追丢诡刺者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完后，他心里倒是痛快了些，不过内疚并没有半点减小：现在魏逸驰和宁炎彬关系闹僵了，这也是他引起的。
顾若薇听完后，摸着温热的杯壁，道：“我能理解你，这种不在乎生死的感觉太熟悉了。”
“熟悉？”
“如果你家某个亲戚是当医生的，而且是急诊科的，这种剧情简直不能再熟悉了。”顾若薇抬头看向雾蒙蒙的夜空，，“做手术的每天面对无数生死一线的病人，一天的噩耗多得记不下来。在这种频率下，你觉得还能感同身受到家属的悲痛吗？”
杜倪想了想，摇头：“不能。”
“对，大多数医生都不避讳了，直接说谁谁谁死了。这是没办法的，麻木了，一个医生能做的很有限，真的很有限。我想，或许我来到圣迹也算是来到了另一个医院吧。”
顾若薇坐在台阶上，道：“我们每次任务都在接触死亡，一开始会很悲痛，但后面慢慢习惯了。就像人总会生老病死，我们选择追寻愿望，不也要支付更大的代价吗？”
杜倪点了点头：“我想是这样的，但那个司机不是朝圣者啊，而是有家庭的中年男人……”
“所以那个追踪者才要打你。”顾若薇看向他，“不是说他打你这个方式就是对的，但我觉得目的是正确的。”
“或者说，我们接触的是一个冰冷的世界，但可不能把内心给冰冷了吧。”
173.新的线索
不能把自己的内心给冰冷了？杜倪没搞懂：这是什么鸡汤言论？
顾若薇咬了口珍珠，道：“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其实会得出一个现象——既然急救科的医生都不在乎病人生死了，那做手术时还会用尽全力，想尽办法救病人吗？那就不好说了。”
“但现实是，仍然有很多医生在乎着病人的生死，希望能把他们救回来。这不是图钱，也不是图一个美名，就是希望不愧对自己良心而已。作为朝圣者也是一样的，我们虽然追寻自己的愿望，但不应该把别人牵扯起来，尤其是那些普通人，不是吗？”
杜倪听着听着，心里的某一个角落突然温暖起来。
顾若薇说着说着，眼睛里多了丝光晕：“我觉得追踪者打你，是想让你清楚：不要成为那种只为自己不顾他人的家伙，这种人是很自私的，失控者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说到这，杜倪完全明白了。他感激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感谢。”
“没啥好谢的，只是生长在那种环境下，我对这方面的感触比较深吧。”顾若薇喝掉了最后两口奶茶，长叹一声，道：“你知道吗？我老羡慕你了。”
“羡慕什么？”
“我当时知道这些的时候可没人点醒噢，都是一个南墙一个南墙撞出来的，可疼了。”顾若薇别过脸去，把奶茶杯丢到了五米外的垃圾桶里。
顾若薇冲他挥了挥手，道：“我先回去了，你也别老想这些事了。我觉得吧，有大叔护着，你也不会被打的。而且，新的羽绒服很好看噢，别忘记把牌子剪一下。”
说完，对方离开了，头也不回地走向寝室。杜倪看着自己衣服下的挂牌——好吧，他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过这一趟下来，他心里倒是舒缓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奶茶暖和了下身子。
“回去吧。”
杜倪跟着起身，把只剩下珍珠的奶茶（暴论：珍珠不放在奶茶里嚼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丢进了垃圾桶里。
正当他也跟着想回寝室时，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按照设置，只有来短信才会有震动。
是垃圾短信吗？说实话，杜倪觉得自己贫穷到连垃圾短信都不愿搭理的程度。他打开一看：一个新包裹已经到了学校驿站？
顿时，杜倪的脑袋冒出了问号：“我的包裹？谁会给我寄包裹？”
难道是舅舅吗？不可能，他们家那个儿子也看要中考了，怎么可能花心思在自己身上。
“去看看呗。”
趁着没想出来该做什么，杜倪跟着排队取了这个包裹。说实话，挺大挺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杜倪看着上面的贴纸：魏逸驰……
诶诶诶！大叔怎么给他寄东西了！是不是地址写错了！
他想了想，还是先打开吧。如果是寄错了地址，还可以给人家拿回去。于是，他拿起旁边拆包裹用的小刀，麻利地割开了纸箱的胶带。
一打开……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两条崭新的围巾？还是一黑一白的？
杜倪摸着舒服的质感，眉毛都快挑成垂直的了。他没多说话，先带回寝室，趁着室友们还在篮球上挥洒汗水，赶紧跟魏逸驰发了个通讯。
过了几秒，那副面具出现在杜倪面前，微笑道：“晚上好啊杜倪，吃饭了吗？”
“这个、这个围巾是怎么回事？”杜倪拿出这个盒子给他看。
“噢——没想到这么快就送到了，我还说可能明天才到呢。”魏逸驰的眼睛变成两颗圆心，“送你回去后，我顺便去商场买点东西，正好看到有围巾买一送一，想到你还没围巾，就正好给你和那个小姑娘一人一条。怎么样，喜欢吗？”
“不、不用了。没必要，魔都这边风没那么大。”杜倪嘟着嘴，脸皮显然薄了点。
“到都到了，哪有退的道理。你拿着自己用吧，顺便给若薇一条，这个没问题吧？”魏逸驰的笑容突然露出一丝“你懂”的神色。
“那好吧……”
“还有，今天的事情。”
杜倪抬起头。
“你不用往心里去，我已经说过，这是我的问题。至于追踪者那家伙的话，我觉得你不用太往心里去，那家伙说话就是那样，很讨人厌的。如果为每个死去的人气愤难过的话，那我早就不干这活了好吗！”
看着魏逸驰白眼的模样，杜倪心情也被带着好了起来，跟着笑出声。魏逸驰微笑道：
“嗯嗯，心情好起来就行。不用把一次失败放在心上，我之前也不是一次就抓捕成功，猎杀者不就是个例子吗？不必难过，努力就好。好好休息吧，拜拜，好好吃饭。”
对方挥挥手后，关闭了通讯。杜倪有点懊恼没有说再见，把装着围巾的盒子小心放到衣柜里，等明天早上碰到顾若薇后一起给她。至于给黑给白嘛……
这不是他该想的世界难题。于是，杜倪把照片拍了下来，发给顾若薇，让她来选。他只要当个工具人就好。
弄完事情后，杜倪大舒一口气，肩膀上的担子也总算被卸了下来。他总算可以直面早上发生的事了，说实话，诡刺者那张面孔着实有点惊人。
如果说是营养不良的话，没那么夸张，但确实看上去没什么血色，就像是用药过猛导致的虚胖，只是面子上壮实，里子很虚弱的感觉。
而且那肤色，和正常黄种人的白润不太一样，是惨白，有点那种室内待久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一直有一种违和感，对那副面孔的违和感，似乎有什么问题。但一时半会儿夜想不出来。
杜倪坐在桌前，手指头敲打着桌面，细想着——究竟是从哪看出来的违和感呢？
他沿着记忆往前回溯：先是看到诡刺者那张脸，然后上一次是从魏逸驰给的那张个人资料上看到的大头贴。那张大头贴……
等等，那张大头贴。
杜倪猛地抬起头来：不一致，两个图片的样貌完全不一致，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一个是明显的普通人，另一个则是病态过度。
这个韩令，可能不是真人。
174.欺诈与轮回
昏暗的卧室里，韩令捏着鼻梁坐在床铺上。距离上一次清醒已经过了近十二个小时。不单单是身体维持能量稳定的需要，更是因为内心的怒火始终压不下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作为诡刺者，居然会被对方主动出击找到，而且还把自己的面貌暴露给了那些家伙，甚至最后又狼狈不堪地逃跑了。
最关键的是，当时他看到对方的一刻，甚至还出了手，却被对方反踢一脚，到现在他下巴都还在疼痛不已。考虑到鲸落数量有限，不能奢侈地用在治疗外伤上，他也只好慢慢等待着比常人虚弱的自我恢复。
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他计划中不可抹去的污点。还好当时果断杀掉那个司机，不然自己又一部分信息漏了出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韩令深吸一口气，把桌边的手机抓了过来，迅速翻到通话记录，拨打了最近的那个号码。
滴——
对方接通了：“怎么了韩令，吃饭没？”
“别糊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好？”韩令咬着牙，放开了摸着下巴的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你说好的答复呢？”
话筒另一头没有传过来声响，过了片刻，对方道：“哎呀，真抱歉呢，我都快把你这事给忘了。”
“你是指当着我的面都能忘吗？”
“呵你真会开玩笑。”对方慢悠悠的声音传来，甚至还听得到翻页的声响，“对不起啊，你这个——没通过我们的审核，不能成为我们的一员呢……”
哐当！
书桌上的水杯被翻到地上，砸成了碎片。
“你在开什么玩笑？当初我们约定好的——”
“是，确实是约定好的。但我当时给的是一个面试的资格，而不是保你过啊。”对方故作惋惜道，“况且，你想要的我们也基本给你了不是吗？鲸落也好，枯萎菊也好，甚至你要求加货我们也答应了，而且你想要的各类信息我们都给了，也算是尽到责任了吧。”
韩令上下齿紧紧咬合着，牙床都开始出血了。他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信你们这套说辞吧。之所以愿意拿鲸落给我，是为了看它对人体的效果吧？”
对方没有说话。
“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大不了就把你们供出来，大家都别想走！”
“呵，呵呵——”对方笑出声，“所以说嘛，诡刺者，你是不是被鲸落给洗脑上头了，头脑都迷糊了。你对我们知道些什么呢？除了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最多加一两个线人，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就像信一个滥用药品上头的家伙，可能吗？”
韩令手背的血管已经抖得突起，几乎要爆开。他从未想过：被骗的人居然会是自己？自己精心策划了这么久，逃离了病魔和父母，终于有机会向这该死的命运反击，到头来却是被人给利用了？
话筒另一端语调突然缓和起来：“哎呀，我们之间呢也还是好聚好散，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的。不过我推荐你不要打这个号码了，下次打就是空号了，再见。”
说完，手机屏幕回到了菜单界面上，留下的是倒映的惨白脸色。这一刻，他脸上真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凭什么？凭什么敢利用他？难道命运就这么不眷顾自己？
韩令握紧拳头，一拳又一拳砸向对面的白墙，任由指关节的疼痛和出血刺激自己——这种感觉和十年前有什么区别？自己还是只能看别人脸色活？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最好还是逃不脱命运的轮回和戏弄吗？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他松开了手，迈着乱步奔到那间屋子里，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摔到地上，此起彼伏的破碎声如同失败的演奏会般，给人的尽是折磨。
十年前，父母把他关在屋子里，每个月看心情出去转一圈，赚一个好父母的美名。今天，他又被关在屋子里，不过是靠着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多苟活几秒！
“你们只会利用我！只是拿我当工具！”
桌上的东西全部清空，只留下那提纯的仪器孤零零立在一边。韩令默默润了口嗓子，感觉到一丝丝甜腻。他转向对面：几只枯萎菊依然茁壮成长着，但这是昙花一现，因为养料不够了，上次杀人给的鲜血已经不够它们长下去了。
韩令甩了甩手，几滴血珠洒落在墙上。他看着土壤下的几具尸体的残骸，慢慢地笑出声，声音由小见大。
既然又回到十年前的日子，那为什么不玩票大的呢？
韩令随手捡起几只注射器，不管有没有消毒干净。他将注射器粗暴地插进花蕊里，用力把所有的鲸落全部吸出来。
短短几秒，一针筒全都满了。他看着里面充满诱惑的金色液体，那是希望，是他能活下去的魔力。
下一秒，他狠狠往手臂插了进去。不管提纯，不管杂质，他的自信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所以他要用极端的方式去回答这一切……
“呼——这就是原始的能量吗？”
韩令看着快速恢复好的伤口。不管是迅速闭合的伤疤，甚至注射的手臂肌肉也开始强壮起来，他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强壮……
很好，很好。
他舔了口喉咙，突然有一丝干渴。但不是想喝水，而是想找人，找到下一滴血。
既然要找血，那为何不正好把报复的欲望倾诉一下呢？比如当初学校里鄙视他的老师，上次可没去成啊……
韩令舔了口红润饱满的嘴唇，看着剩下几只枯萎菊，手指开始挑逗起来——无论如何，他的行动都是完美的，一定，一定。
他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没错，不用再装作瘦弱的样子，为什么人类的模样也能叫美呢？现在的他就是完美的，全身上下洋溢着“健康”。
韩令看向窗外：差不多该走了。那看到自己面貌的家伙很可能会找上门来，然后像猎狗一样把这搜一遍。
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资料上并没有说谎：
韩令，的的确确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