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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洪刘华     唐宋传奇txt下载     唐宋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王安石悔恨莫及

    却说王安石变法以后,宁州通判邓绾贻书称颂,极力贡谀,遂荐为谏官。邓绾籍隶成都,同乡人都笑骂他。邓绾怡然自得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总是我做了。”

    而反对变法的吕诲积忧成疾,司马光亲往探视,见吕诲不能言,司马光不禁大恸。吕诲忽然张目道:“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之!”说完就去世了。

    王安石的儿子王雱自幼敏悟,当他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个客人送给他家一头獐和一头鹿,关在一起。客人问他:“哪只是獐,哪只是鹿?”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两种稀罕的动物,看了半天答道:“獐旁边是鹿,鹿旁边是獐。”这话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脑筋急转弯,客人听了十分惊奇。

    1067年,二十三岁的王雱考中进士,最初任职旌德县尉。

    王雱倜傥不羁风流自赏,免不得寻花问柳选色征声,所有秦楼楚馆歌妓舞娃,无不知为王公子。王安石侈谈品学,但也不能约束王雱,只好任他自由。

    到了王安石秉国,王雱遂语其父道:“父亲门下多半弹冠,难道为儿的不及他们么?”王安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执政子不能预选馆职,这是本朝定例。”王雱笑道:“馆选不可为,经筵独不可预么?”安石被他一诘半晌才说道:“朝臣方谓我多用私人,若你又入值经筵,恐滋物议。”王雱又道:“阿父这般顾忌,所以新法不能遽行。”王安石踌躇多时方道:“你所做的策议都藏着否?”王雱应道:“都藏着。”王安石道:“你去取了出来我有用处。”王雱遂至室中取出藏稿。王安石叫人把它印刷成书后辗转流入大内。邓绾、曾布正想讨好王安石,乘机力荐。于是神宗召王雱入见,历任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天章阁待制兼侍读等官职。

    王雱后来升任龙图阁直学士,却因病辞官没有赴任,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每况愈下。

    王雱年纪轻轻为何就病入膏肓了呢?这和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宋史》记载:王雱敏感而脆弱,“为人慓悍阴刻无所顾忌、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

    熙宁二年(1069年)夏,王安石设立了新法的执行机构——条例司,以太子中允程颢为重要幕僚。

    一日王安石约程颢到家中商议变法事宜。

    王雱光着脚丫子,披散着头发,手中拿着女人戴的帽子走了过来。

    王雱很没礼貌地问父亲:“你们在谈论什么?”

    王安石回答说:“施行新法屡屡遭到一些人的阻扰,我们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呢。”

    王雱傲慢地坐下来,大大咧咧地说:“砍了韩琦、富弼的脑袋就行了!”

    程颢本是个道学先生,听了王雱的话便忍耐不住,正色道:“我与参政谈论国事,子弟不便参预。”王雱气得面上青筋一齐突出,差点欲饱以程颢老拳。王安石以目相示才怏怏不乐地走了。

    王雱没地方发泄无名之火,常常向新婚妻子庞氏大发脾气。

    王雱婚后一年多,庞氏生了一个儿子,王雱发现儿子长得不像自己,竟然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折腾死了。

    王安石知道庞氏没有过错,怕儿媳名誉受损,于是“择婿而嫁之”,给儿媳找个夫婿改嫁了。

    熙宁九年(1076年)王雱病逝,年仅三十三岁,朝廷追赠临川伯。

    俗话说: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王安石把太多精力用在变法革新上,忽视了对儿子的教育,王雱人生的失败,做为父亲的王安石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雱死后,荆公招天下高僧荐度亡灵,斋醮已完,荆公焚香送佛,忽然昏倒于拜毡之上。左右呼唤不醒。到五更如梦初觉。口中道:“诧异!诧异!”夫人问其缘故。荆公眼中垂泪道:“适才昏愦之时,恍恍忽忽到一个去处,见吾儿荷巨枷约重百斤,力殊不胜,蓬首垢面对我哭诉道:‘儿父久居高位,不思行善,专一任性执拗,行青苗等新法,蠢国害民,怨气腾天,父亲做歹事,误我受此重罪!”安石大惊,遂以所居园屋舍做僧寺,赐额为“报宁院”。后人有诗叹曰:

    误国欺君罪不轻,阴司报应自分明。

    奸邪凡事怀私险,却告金仙洗恶名。

    夫人知道后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妾亦闻外面人言籍籍,归怨相公。相公何不急流勇退?”荆公从夫人之言,一连上了十来道表章告病辞职。天子风闻外边公论,亦有厌倦之意,遂从其请,以使相判江宁府。

    宋时宰相解位,都要带个外任的职衔,到那里资禄养老,不必管事。荆公择日起身,百官设饯送行,荆公托病不见,只带一名亲吏江居与僮仆、家眷同行。

    东京至金陵有水路,荆公不用官船,驾一小艇微服而行,由黄河溯流而下。将次开船,荆公唤江居及众僮仆分付:“我虽宰相,今已挂冠而归。凡一路马头歇船之处,有问我何姓何名何官何职,汝等但言过往游客,切莫对他说实话,恐惊动官府前来迎送,或骚扰居民不便。众人都道:“谨领钧旨。”江居禀道:“相公隐姓潜名,或途中小辈不识高低,有毁谤相公者何以处之?”荆公道:宰相肚中能撑船,言吾善者不足为喜;道吾恶者不足为怒。只当耳边风过去便了,切莫揽事。”

    一路无话,不觉已到钟离地方。荆公住在小舟情怀抑郁,打算舍舟登陆观看风景,于是分付管家道:“此去金陵不远,你可小心伏侍夫人家眷,从水路过江,我从陆路而来。约在金陵江口相会。”

    王安石打发家眷坐船,自己只带江居并两个憧仆登岸。江居禀道:“相公陆行,必用脚力。是拿钧帖到县驿取讨,还是自家用钱雇赁?”荆公道:“我分付在前,不许惊动官府,只自家雇赁便了。”江居便引荆公到一个经纪人家来。主人迎接上坐,问道:“客官要往哪里去?”荆公道:“要去江宁,欲觅肩舆一乘,或骡或马三匹。”主人道:“如今不比当初,忙不得哩!”荆公道:“为何?”主人道:“一言难尽!自从拗相公当权,创立新法,伤财害民,户口逃散。哪有空役等雇?况且民穷财尽,百姓餐餐不饱,也没闲钱去养马骡。江居问道:“你说那拗相公是谁?”主人道:“叫做王安石,听说长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狗眼睛,恶人自有恶相。”荆公一听忙垂下眼皮,叫江居莫管别人闲事。主人去了多时才来回复道:“马是没有,只寻得一头叫驴。明日五鼓到我店里。客官将银子与他。”荆公听了前番许多恶话,巴不得早点走路,分付江居但凭主人定价,不要与他计较。

    日光尚早,荆公在主人家闷不过,唤童儿跟随,走出街市闲行。果然市井萧条,店房稀少。荆公暗暗伤感。步到一个茶坊,到也洁净,荆公走进茶坊,正欲唤茶,只见壁间题一绝句云:

    祖宗制度至详明,

    百载余黎乐太平。

    白眼无端偏固执,

    纷纷变乱拂人情。

    后款云:“无名子慨世之作。”

    荆公默然无语,连茶也没兴吃了,慌忙出门。又走了数百步,见一所道院。荆公道:“且去随喜一回,消遣则个。”走进大门,就是三间庙宇。荆公正欲瞻礼,尚未跨进殿槛,只见个壁外面粘着一幅黄纸,纸上有诗句:

    五叶明良致太平,

    相君何事苦纷更?

    既言尧舜宜为法,

    当效伊周辅圣明。

    排尽旧臣居散地,

    尽为新法误苍生。

    翻思安乐窝中老,

    先讽天津杜字声。

    荆公默诵此诗一遍,问香火道人:“此诗何人所作?没有落款?”道人道:“数日前有一道侣到此索纸题诗,粘于壁上,说是骂什么拗相公的。”荆公将诗纸揭下藏于袖中默然而出。回到主人家,闷闷的过了一夜。

    五鼓鸡鸣,两名轿夫和一个赶脚的牵着一头叫驴到了。荆公梳洗过后上了肩舆。江居骑驴,两个僮仆步行。约行四十余里,日光将午,到一村镇。江居下驴禀道:“相公,该打中火了。”荆公随身带有清肺干糕,分付江居道:“只取沸汤一碗来,你们自去吃饭。”荆公将沸汤用了点心,众人自去吃饭。

    中火已毕,荆公复上肩舆而行,又二十里,到一村家,竹篱茅舍,柴扉半掩。荆公叫江居上前借宿,江居推扉而入。内一老叟扶杖走出,问其来由。江居道:“某等游客,欲暂宿尊居一宵,房钱依例奉纳。”老叟道:“但随尊便。”江居引荆公进门与主人相见。老叟延荆公上坐,见江居等三人侍立,知有名分,请到侧屋里另坐。老叟安排茶饭去了。荆公看粉壁上有大书律诗一首,诗云。

    文章谩说自天成,

    曲学偏邪识者轻。

    强辨钨刑非正道,

    误餐鱼饵岂真情。

    好谋己遂生前志,

    执拗空遗死后名。

    亲见亡儿阴受梏,

    始知天理报分明。

    荆公阅毕惨然不乐,须臾老叟搬出饭来,从人都饱餐,荆公也略用了些。问老叟道:“壁上诗何人写作?”老叟道:“往来游客所书,不知名姓。”荆公俯首寻思:“我曾辨帛勒为鹑刑、误餐鱼饵;二事人都晓得。只亡儿阴府受梏事,我单对夫人说,并没有第二个人得知,如何此诗言及?好怪,好怪!”

    荆公因问老叟:“高寿几何?”老叟道:“七十八了。”荆公又问:“有几位贤郎?”老叟扑簌簌泪下,告道:“有四子,都死了。与老妻独居于此。”荆公道:“为何四子俱夭?”老叟道:“自朝廷用王安石为相,变易祖宗制度,专以聚敛为急,拒谏饰非,驱忠立佞。始设青苗法以虐民,继立保甲、助役、保马、均输等法,纷纭不一。官府奉上而虐下,日以篓掠为事。吏卒夜呼于门,百姓不得安寝。弃产携妻逃于深山者,日有数十。此村原有百余家,今所存八九家矣。”说罢泪如雨下,荆公亦觉悲酸。又问道:“有人说新法便民,老丈今言不便,愿闻其详。”老叟道:“王安石执拗,若言不便,便加怒贬;说便,便加升擢。凡说新法便民者,都是谄佞之辈,其实害民非浅。”言毕问道:“不知那拗相公如今何在?”荆公哄他道:“现在朝中辅相天子。”老叟唾地大骂道:“这等奸邪不行诛戮,公道何在!朝廷为何不相韩琦、富弼、司马光、而偏用此小人乎!”江居见老叟说话太狠,咤叱道:

    “老人家不可乱言,倘王丞相闻知此语,获罪非轻了。”老叟矍然怒起道:“吾年近八十,何畏一死!若见此奸贼,必手刃其头,刳其心肝而食之。虽赴鼎镬刀锯,亦无恨矣!”

    众人皆吐舌缩项,荆公面如死灰,不敢答言,起立庭中对江居道:“月明如昼,还宜赶路。”江居会意,还了老叟饭钱,安排轿马。荆公举手与老叟分别。老叟笑道:“老拙自骂奸贼王安石,与官人何干,乃怫然而去?莫非官人与王安石有甚亲故么?”荆公连声答道:“没有,没有!”荆公登舆分付快走,从者跟随踏月而行。

    又走十余里,到树林之下。只有茅屋三间,荆公道:“此处颇幽寂,可以息劳。”命江居叩门。内有老妪启扉。江居告以游客贪路夜行特来借宿,明早奉谢。老妪指着其中一间屋说道:“此处空在,但宿何妨。”江居道:“不妨。”老妪取灯火安置荆公,江居与轿夫僮仆等自去睡了。一会儿闻隔壁打鼾之声,江居等俱已睡去。

    荆公却展转难眠好生不乐。暗想一路行来茶坊道院、村镇人家处处有诗讥诮。这老妪独居应该与新法无干。

    将次天明老妪起身,蓬着头赶二猪出门,一会儿携糠取水搅于木盆之中,口中呼:“罗,罗,罗,拗相公来!”二猪闻呼就盆吃食。婢又呼鸡:“王安石来!”群鸡俱至。江居和众人看见无不惊讶。荆公心愈不乐,因问老妪道:“老人家为何如此唤猪呼鸡?”老妪道:“官人难道不知道王安石即当今宰相,拗相公是他的浑名?自王安石做了相公,立新法以扰民。老妾二十年孀妇,子媳俱无,止与一婢同处。妇女二口也要出免役、助役等钱。钱既出了差役如故。老妾以桑麻为业,蚕未成眠便借丝钱用了。麻未上机又借布钱用了。桑麻失利只得畜猪养鸡,等候吏胥来征役钱。或与他猪,或与他鸡,自家不曾尝一块肉。故此民间都呼猪为拗相公、鸡为王安石,把王安石当做畜生,以快胸中之恨耳!”荆公暗暗垂泪不敢开言,命江居取钱谢了老妪,收拾起身。

    荆公到了金陵以后,终日忧愤痰火大发。兼以气膈不能饮食。延及岁余奄奄待尽。夫人在旁堕泪问道:“相公有甚言语分付?”荆公道:“王某一生枉费精力,今日将死悔之无及。”夫人安慰道:“相公福寿正远,何出此言?”荆公叹道:“生死无常,吾被世人讥诮如此,安能久于人世乎!”

    王安石有天在野外骑驴独行,看见一个农妇向他走近,跪在他面前向他呈递一份诉状,然后消失不见。他记得把诉状放在衣袋里,到家一看,那份诉状也不见了。

    不几日发谵语,将手批颊自骂道:“王某上负天子,下负百姓。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唐子方诸公乎?”一连骂了三日,呕血数升而死。那唐子方名介,乃宋朝一个直臣,苦谏新法不便,安石不听,也是呕血而死的。

    王安石有两个弟弟,也是当朝有名的文化人。他们都不支持王安石变法,公然站在反对派的立场上,和王安石的关系很不好。王安石自己在生活上也毫不讲究,甚至是一个邋遢宰相,从没有想过用职务之便来享受富贵。当时的名人司马光、苏轼都反对他,写信质问他,但是他都一一回信说清楚了自己的看法,毫不逃避。从本性上说,他是一个浪漫理想化的人,也是一个心地纯粹的人。

    王安石死后,司马光向皇帝奏请厚葬他,因为司马光也觉得,虽然他的变法失败了,但是他是真正一心为国、绝无半点私心的人,他的动机是好的,这样忠诚的人理应得到荣誉。

第一百八十一章 高滔滔垂帘听政

    高滔滔是个不幸的女子,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宋神宗因为改革与高太后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壮志未酬却到了弥留之际,他皱着眉头看着高太后说:娘,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先死了。高太后的心碎了一地。

    越五日,神宗驾崩,年三十有八。总计神宗在位,改元二次,共十八年。

    赵煦在宋神宗灵位前继位,工作人员说宫中没有10岁小孩穿的皇袍,高太后从容地让小黄人把之前做好的衣服拿出来,穿在赵煦身上。大臣们窃窃私议爹还没死,皇帝的制服就做好了,早有预谋吧?小黄人听到后呵斥道:你们活够了吗?你们祖宗八代都活够了吗?高太后的话谁敢不听?

    赵煦即位后,尊皇太后高氏为太皇太后,皇后向氏为皇太后,生母朱氏为皇太妃。祖母太皇太后临朝听政。

    高太后俭以养德绝不是做表面文章,垂帘听政管理天朝是个体力活,身边工作人员心疼太后,可当时巨能钙脑黄金还没有合成出来,据说羊乳最滋补,太后的宵夜就选这款。高太后端起小碗不由蹙起眉毛:羊妈妈刚生下羊宝宝,羊乳怎么就到我碗里了?哀家不吃了!

    赵煦年幼时非常喜欢读书,涉猎广泛,尤喜唐人律诗。赵煦即位时年仅九岁,有一天按照礼仪应由他接见辽朝使者。大臣蔡确担心赵煦见了辽人的容貌、服饰后会受到惊吓,先一日就对他仔细介绍辽使的容貌和服饰,重复讲了几十遍。赵煦听后严肃地问道:“辽朝使者是人吗?”蔡确说:“当然是人,不过是夷狄罢了。”赵煦说:“既然是人,我怎么会怕他呢?”蔡确没想到赵煦如此有主见,只得惶惶退下。

    宋哲宗虽然年纪很小,但坐在朝廷上却是神情庄重,言谈举止不失帝王风度。史书上说他“天表粹温,进止中度”。

    一次在大殿上,有个太监拿奏折时,不小心把宋哲宗的头巾碰掉了。当时宋哲宗才剃过头,头巾突然掉下来,头皮显得明光发亮,看起来滑稽可笑。殿上的大臣都忍俊不禁,只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太监也吓得惊慌失措,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一个太监急忙拾起头巾,重新给宋哲宗戴上。宋哲宗始终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不动声色,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散朝后,宫内总管过来请示如何处理那个太监,宋哲宗这个时候反而微笑着说:“区区小事,不必计较。”对这个无意出错的太监不再进行追究。

    高太后的两个侄子高公绘、高公纪都该升观察使,但她坚持不允。哲宗一再请求,才升了一级。一次高公绘呈上一篇奏章,请朝廷尊崇哲宗生母朱太妃和高太后的家族。高太后见奏召来公绘问道:“你文化水平不高,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奏章?”公绘说是邢恕的主意并代为起草的,高太后不但不允所请还把邢恕逐出了朝廷。

    当年明肃太后刘娥垂帘听政,就在文德殿听政办公。现在高太后垂帘听政,礼部援引刘太后有例可循,高太后不答应。苏东坡文采飞扬鞭辟入里地论证在大庆殿和在文德殿办公的利弊得失。高太后看后一笑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就让我和我的大孙子一起工作吧。

    高太后被后人誉为“女中尧舜”,但她在政治上却极为盲目和固执。神宗时代,高太后就是变法的主要反对者之一,她曾与仁宗曹皇后一起在神宗面前哭诉王安石新法败坏祖宗家法,害苦天下百姓。高太后垂帘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回反对变法最坚决的司马光。司马光在神宗变法时隐居洛阳达15年之久,百姓都知道他日后可能复出,称他为“司马相公”,而许多赋闲在家的反变法官员也很钦佩他,这些人是司马光执政后更化的主要力量。司马光被召回朝廷后,立即打出“以母改子”的旗号(以神宗母高太后的名义来变更神宗朝的政治措施),全面废除新法,史称“元祐更化”。司马光废除新法之彻底,不能不说他带进了自己10多年政治上郁郁不得志的个人情绪的影响。然而,高太后却不仅一味信任司马光,委以重任,还在司马光死后,将其反对变法的措施执行到底,并起用大批反对派官员如文彦博、吕公著、范纯仁和吕大防等人,又将支持变法的官员吕惠卿、章惇和蔡确等人逐出朝廷,从而激化了统治集团内部的斗争。

    司马光病殁以后,吕公著独秉政权,一切黜陟仍如光意,进苏轼为翰林学士。

    苏轼一日值宿禁中,由中旨召见便殿,太皇太后问道:“卿前年为何官?”苏轼对道:“常州团练副使。”太皇太后复道:“今为何官?”苏轼对道:“待罪翰林学士。”太皇太后道:“为何骤升此缺?”

    “仰赖太后的恩典。”

    “这与老身无关。”

    苏东坡只好瞎猜:“一定是皇上的恩典。”

    “与皇上也无关。”

    苏东坡又猜道:“也许是老臣推荐。”

    太后说:“与他们也没关系。”

    苏东坡呆了片刻。然后说:“臣虽不肖,但从不运用关系求取官职。”

    太后最后说:“这是神宗皇帝的遗诏。先王在世时,每当用膳时举著不下,臣仆们便知道是看你写的文字。他常说起你的天才,但未及进用哩。”苏轼闻言不禁感激涕零痛哭失声,太皇太后亦为泣下。哲宗见他们对哭也忍不住呜咽起来。左右内侍都不禁下泪。太皇太后见状似觉不雅,停泪语苏轼道:“这不是临朝时候,君臣不拘礼节,卿且在旁坐下,我当询问一切。”言毕即命内侍移过锦墩令苏轼旁坐,苏轼谢恩坐下。太皇太后问语片时,无非是国家政要。苏轼随问随答颇合慈意,太后赐茶给饮后复顾内侍道:“可撤御前金莲烛送学士归院。”一面说一面偕哲宗入内。两内侍捧烛导送由殿至院,苏轼真个是旷代恩荣一时无两。

    高太后听政时,军国大事都由她与几位大臣处理,年少的赵煦对朝政几乎没有发言权。大臣们也以为赵煦年幼,凡事都取决于高太后。朝堂上,赵煦的御座与高太后座位相对,大臣们向来是向高太后奏事,背朝赵煦,也不转身向赵煦禀报。以致赵煦亲政后在谈及垂帘时说,他只能看朝中官员的臀部和背部。

    到了赵煦十七岁时,高太后本应该还政,但她却仍然积极地听政。而此时,众大臣依然有事先奏太后,有宣谕必听太后之言,也不劝太后撤帘。高太后和大臣们的这种态度惹恼了赵煦,他心中非常怨恨,所以他亲政后大力贬斥元祐大臣。

    尽管高太后和大臣在垂帘时没有考虑赵煦的感受,但他们并不放松对赵煦的教育。高太后任吕公著、范纯仁、苏轼和范祖禹等人侍读,想教育赵煦成为一个恪守祖宗法度、通晓经义的皇帝,尤其是让赵煦仰慕为士大夫津津乐道的清平盛世的宋仁宗,而不是锐意进取的神宗。

    此外,高太后在生活上对赵煦的管教也很严格。为避免赵煦耽于女色,高太后派了二十个年长的宫嫔照顾他的起居,又常令赵煦晚上在自己榻前阁楼中就寝,等于限制了他自由活动的空间。

    更让赵煦难以接受的是,高太后对待其生母朱氏也过于严苛。朱氏出身寒微,幼时遭遇极坎坷,入宫后,初为神宗侍女,后来生了赵煦、蔡王赵似和徐国长公主,直到元丰七年(1084年)才被封为德妃。朱氏温柔恭顺,对高太后和神宗向皇后一向都毕恭毕敬。赵煦即位后,向皇后被尊为皇太后,朱氏却只被尊为太妃,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在如何对待朱氏问题上,朝中有人想降低皇帝生母的等级,以凸显垂帘的太皇太后;有人主张尊崇朱氏,以显示天子的孝道。但高太后想压制朱氏,直到元祐三年(1088年)秋,才允许朱氏的舆盖、仪卫、服冠可与皇后相同。赵煦亲政后,立即下令母亲的待遇完全与皇太后向氏相同。通过赵煦生母的待遇问题,可以看出其间复杂的政治斗争背景。

    高太后和元祐大臣所做的一切,对于赵煦来说,负面影响非常大。九年的历练,赵煦坐在高太后身后,把自己炼成了闷嘴葫芦。每次大臣向赵煦和高太后奏报时,赵煦都沉默不语。一切权力属于高太后。有次下班回宫的路上,高太后从霸气侧漏的狼外婆回归为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她问赵煦道:“孙子,刚才大臣们奏事,你为什么一言不发?”赵煦回道:“该说的你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能说呢?”从此两个人一起工作时,赵煦更是连个屁都不放。

    赵煦常使用一个旧桌子,高太后令人换掉,但赵煦又派人搬了回来。高太后问他为何,赵煦答:“是父皇(神宗)用过的。”高太后心中大惊,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对自己的措施不满。刘挚曾上疏,让高太后教导赵煦如何分辨君子和小人,高太后说:“我常与孙儿说这些,但他不以为然。”高太后由此愈加担心,更加不敢放下权力了。

    元祜八年(1093年)秋,高太后病重,召大臣吕防、范纯仁等入内,对他们说:“我病将不起了。”吕防、范纯仁齐声道:“慈寿无疆,料不致有意外情事。”太皇太后道:“我今年已六十二岁,死亦不失为正命,所虑官家(宫中称皇帝为官家)年少,容易受迷,还望卿等用心保护!”吕防、范纯仁同声道:“臣等敢不遵命!”太皇太后顾谓范纯仁道:“卿父范仲淹可谓忠臣,刘太后垂帘时劝她尽母道,刘太后上宾后劝仁宗尽子道,卿当效法先人毋忝所生!”范纯仁涕泣受命。太皇太后复道:“我受神宗顾托听政九年,卿等试言九年间,我曾加恩高氏否?我为公忘私,遗有一男一女,我病且死,尚不得相见哩。”言讫泪下。喘息了好一歇,复嘱吕防、范纯仁道:“我死以后,皇上(哲宗)是不会再重用你们的了。你俩应当有自知之明,早些主动退避,让皇上另用他人,免得遭祸。”太后既然知道哲宗心性,当力戒哲宗,对吕防、范纯仁二人作颓唐语,令人难解!吕防、范纯仁劝慰数语,随即告退。

    几天后,高太后病死于汴京。终年62岁,谥号为宣仁圣烈皇后,

    与宋英宗合葬永厚陵(今河南巩县)。

第一百八十二章 辽道宗与萧观音

    却说契丹自与宋讲和,彼此相安无事,萧太后燕燕不久即殁。情夫韩德让也相继去世。契丹主隆绪命将韩德让棺槨陪葬母旁,可谓特别孝思。

    隆绪后萧氏无出,儿子宗真系宫人萧耨斤所生,萧氏取为己子。到了天圣九年,契丹主隆绪病重,萧耨斤即骂萧氏道:“老物!福可以尽享么?”隆绪稍有所闻,召宗真入嘱道:“皇后事我四十年,因他无子,取汝为嗣。我死,汝母子切勿害她,这是至要!与宋朝信誓汝宜永守,他不生衅终当和好,国家自可无忧了。”宗真唯唯受命。

    太平十一年辽圣宗隆绪去世,皇太子耶律宗真继位,是为辽兴宗。六月初六日,辽兴宗的生母萧耨斤自立为皇太后,并临朝摄政。六月十五日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景福。

    左右迎合萧耨斤的意旨,诬告隆绪后萧氏谋逆,萧耨斤派官鞫治。宗真道:“先帝遗命,怎可不遵?且萧后尝抚育朕躬,恩勤备至,不尊为太后反欲加她罪名,如何使得?”宗真还算有良心。萧耨斤道:“此人不除,必为后患。”宗真道:“她既无子,又已年老,有什么异图?”萧耨斤不从,竟命将隆绪后迁至上京。

    宋仁宗明道元年,宗真往猎雪林,萧耨斤竟遣中使至上京,勒令隆绪后自尽。隆绪后慨然道:“我实无罪,天下共知。既令我死,且待我沐浴更衣,就死未迟。”中使也为怜惜,暂退室外。有顷入视,隆绪后已仰药自尽了。当下返报萧耨斤,萧耨斤当然欢慰。宗真归来知道此事后怨母残忍,遂有违言。嗣是母子不和心存芥蒂。过了两年,萧耨斤阴召诸弟谋废宗真,改立少子重元。偏重元入告乃兄,宗真至此也顾不得母子之情,有天带着500名亲兵包围太后行宫,杀死她身边数十名内侍,收缴她的太后玺绶,然后用一辆囚车把她押往庆州,第二天下旨废萧耨斤为庶人,萧耨斤集团就此铲除。

    兴宗对自己的弟弟重元非常感激,一次酒醉时答应百年之后传位给他,其子耶律洪基(后来的辽道宗)也未曾封为太子,只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重熙十六年七月,兴宗听报恩经有感,又将年近七旬的萧耨斤迎回奉养。但萧耨斤毫无悔意,母子间互相提防,积怨也越来越深。

    澶渊之盟以后,宋辽之间实现了稳固、持久的和平,一直维持到兴宗亲政。兴宗见宋朝在宋夏战争中屡屡败北,于是一面在边界重兵压境,一面派遣南院宣徽使萧英和翰林学士刘六符与北宋交涉,他们带给宋仁宗一封信,在提出各项指责后,提出将原属北汉的领土及关南十县地归还辽国,说只有如此才能“益深兄弟之怀,长守子孙之计”。

    却说西夏自元昊称帝以后,辽夏交界处的党项部落叛辽归夏;元昊个人与辽和亲之兴平公主不睦,致其忧郁而终,而西夏拖延很久才报告辽国。辽兴宗认为这是西夏对大辽的轻视,辽夏关系转向破裂。

    重熙十三年九月,兴宗决意亲统十万大军征夏,但最后却中了西夏的诱敌深入之计,在河曲大败,死伤惨重,兴宗狼狈逃回云州。

    重熙十八年,兴宗乘李元昊新死,再次亲征西夏,但再次为夏军所败,兴宗只好带着俘虏的元昊遗孀没移氏及大量牲畜而还。

    重熙二十四年八月,兴宗病危,召见耶律洪基,晓谕他治国之纲要。初四日,兴宗在行宫去世,遗诏由耶律洪基继承帝位,是为辽道宗。

    兴宗辞世后,萧耨斤一点也不悲伤,见儿媳崇圣皇后萧挞里悲泣,萧耨斤反而对她说:“你还年轻,何必哀痛如此!”

    耶律洪基即位后,耶律重元假称有病,想诱使耶律洪基去探望他,然后与儿子耶律涅鲁古乘机刺杀他而夺位。宫人耶律良发觉他们的阴谋后转告耶律洪基,耶律洪基不信。耶律良让辽道宗征召耶律涅鲁古,如果他不肯前来,就可以确认此事。耶律洪基便派使者征召耶律涅鲁古,使者去后耶律涅鲁古把他扣留,使者用佩刀割破帐幕逃出。耶律洪基这才相信,于是派兵平定了叛乱。

    萧氏一族在辽国掌握极大的权柄,比如承天皇太后萧绰,独自支撑辽国与北宋的对抗,打退了宋太宗的两次入侵,后来与北宋结下了檀渊之盟。而同样是萧氏一族的皇后萧观音,她的命运却堪称是古代皇后中最倒霉、最坎坷的。

    她的父亲,是法天皇太后的萧耨斤弟弟。当年,兴宗对舅舅们手下留情,没有因为他们意图叛乱而灭族。萧观音锦衣玉食,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稍有长成,更是颖惠秀逸,娇艳动人。精通诗词音律、琴棋书画。其弹奏琵琶,人称辽国第一。

    如此佳人,又是骨肉至亲,兴宗便做主,将观音嫁给了自己儿子、后来的道宗皇帝。算起来,萧观音还大道宗一辈。

    呵呵,有点乱。

    不过,这不影响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两人恩恩爱爱、如胶似漆,诗文唱合、心有灵犀。道宗赞誉观音为女中才子。

    因为萧观音从小就按照皇后的标准在培养,本人又多才多艺,汉人的诗词音律也颇为精通,这点与耶律洪基正好志同道合。起初两人的生活非常幸福,夫妻感情也很好。结婚不到两年,萧观音就生下了儿子耶律浚,这个儿子极得耶律洪基的宠爱,8岁被册封为皇太子。

    萧观音深受中原汉文化熏陶,具有很高的汉文化素养。一次,萧观音跟随道宗秋猎,到了一个名叫伏虎林的地方,受命赋诗曰:

    威风万里压南邦,

    东去能翻鸭绿江。

    灵怪大千俱破胆,

    哪叫猛虎不投降。

    然而,如此和谐的家庭,却因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而瞬间破灭。

    辽国有一个独特的机制叫做“四时捺钵”,皇帝不固定居住在皇宫中,而是每个季节都会迁徙到不同的国土上。这是因为辽国地广人稀,而契丹只是一个小民族,人数只占整个国家的百分之一,所以想要保持皇帝的权威,就必须随时巡游自己的领土,由当地的部族接待,并惩罚没有遵守号令的部族。狩猎就是捺钵中展现武力的最好方式。

    耶律洪基是个狩猎发烧友,几乎随时都在狩猎的途中,他把国家大事都托付给大臣耶律乙辛,这就助长了耶律乙辛的不臣之心。

    却说单登本来是耶律重元家的婢女,她也会弹筝。耶律洪基有次召她弹奏,可能也想宠幸她,萧观音说:“她是叛臣的婢女,你不怕她像春秋时的豫让那样为主报仇吗?”,耶律洪基听说后就没有亲近她。单登在妹妹清子面前发牢骚,而清子是耶律乙辛的情妇,耶律乙辛很快就知道单登记恨皇后了。

    于是耶律乙辛命人写成粗俗的《十香词》,由单登诓请皇后“御书”。说这样可称词、书“二绝”。萧观音不知是计,手书后又写了一首自己所作的七言绝句《怀古》,诗曰:

    “宫中只数赵家妆,

    败雨残云误君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

    曾窥飞燕入昭阳。”

    耶律乙辛借题发挥,说这首诗里藏了宫廷琴师赵惟一的名字,是两人通奸的证据。

    因为辽国无人通汉人音律,所以萧观音为了谱曲确实跟赵惟一有过接触。当时的耶律洪基长期沉迷酒色,性格暴躁,与萧观音的关系大不如前,因此听到汇报后火冒三丈,以“铁骨朵”击萧皇后,几至殒命。道宗又派参知政事张孝杰与耶律乙辛鞫审此案。二人对萧观音、赵惟一施加钉子钉、炭火烤等种种酷刑,两人都屈打成招。耶律洪基赐白绫令萧观音自尽,萧观音希望见丈夫最后一面却不可得,做《绝命词》一首含恨而终。最后萧观音的尸体还被送回了萧家。

    萧皇后死后,耶律乙辛更加肆无忌惮。太康三年(公元1077年),耶律乙辛诬陷太子耶律浚图谋篡位,耶律洪基听后不分青红皂白杀死耶律浚。至此,耶律乙辛的野心逐渐暴露,直到多年以后才被耶律洪基发现并赐死。

    寿昌七年正月,耶律洪基在行宫去世,终年七十岁,遗诏由孙子耶律延禧(耶律浚之子)继承帝位。耶律延禧登基后,下令追封祖母萧观音为宣懿皇后,并将其与辽道宗合葬在庆陵。可惜的是数年之后金兵攻入辽朝,肆意抢劫并翻开庆陵后,把萧观音的遗骸扔在马路上肆意践踏。一朝皇后沦落至此,实在令人叹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宋神宗讨伐西夏

    治平四年正月初八,赵曙驾崩,太子赵顼继位,也就是神宗皇帝,尊曹太后为太皇太后,高滔滔为皇太后。

    高滔滔人品没得说。她弟弟高士林任内殿崇班很长时间,当时英宗打算为他升官,高皇后谢绝说:“士林能在朝做官,已经是过分的恩典了,怎么好援照前代推恩后族的惯例呢?”

    高太后出身尊贵,其曾祖是宋初名将高琼,母亲为北宋开国元勋曹彬的孙女,姨母是仁宗曹皇后。幼年时,高太后与英宗都住在宫中,曹皇后视她如亲生女儿。后来,仁宗和曹皇后亲自为两人主持婚礼,当时有“天子娶媳,皇后嫁女”之说,这种世家与皇室之间的联姻无疑有助于巩固高氏在宫中的地位。高太后经历了仁、英、神三朝中发生的仁宗立储、英宗濮议风波和神宗熙丰变法等事,政治经验很丰富,她在保证哲宗继承皇位一事上起了重大作用。

    英宗驾崩后神宗继位。他要提拔自己的舅舅,高太后又阻止,说哀家亲兄弟几斤几两,这配置已经够了。神宗要给娘舅家盖一栋豪宅光耀门庭,高太后也死活不肯。最后神宗只好批了块地的指标,由高家自筹资金建房。

    神宗天性孝顺友善,他侍奉英宗和皇太后,一定是站立终日,即使是盛夏酷暑或三九严寒,也是如此。曾经与岐王、嘉王在东宫读书学习,侍讲王陶讲论经史,神宗带着二王一起拜见王陶,因此朝廷内外纷纷称赞,说他言行一致是个贤才。神宗即皇帝位以后小心谦恭,尊重宰相大臣;诏求直言劝谏,考察民间疾苦,抚恤丧失父母的孩子,奉养年纪高迈的老人,救济贫困家庭。不大兴土木兴修宫室,不嗜好游山玩水。

    熙宁年间,皇家作坊的工人认为坊间门巷弯曲狭窄多有不便,请求改直拓宽,神宗认为门巷尺度是太祖创制的,必有远虑,不同意改建。后来很多人因为工作太苦心生不满,手拿兵器想冲出来作乱。结果只用一个老兵把巷门关闭拒守,他们便都无法出来,全部被擒获。

    有一天神宗在后园里游玩,看见有人在放牧公猪,便问有什么用处,牧养的人说:“自太祖以来,就命令养一只公猪,要把它从小养大,然后杀掉,再重新换养小的,几代都没有改变,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神宗便命令把这件事取消了。一个多月以后,宫内忽然捉到施妖术的人,要找猪血来浇他却找不到,神宗这才领悟到祖先的远虑。

    为了富国强兵,缓和阶级矛盾,同时挽救封建统治的危机,宋神宗于1069年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主持变法事宜,一场轰轰烈烈的社会改革运动就此拉开序幕。变法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北宋积贫积弱的局面,变法期间国库积蓄可供朝廷二十年财政支出,军事实力也有所增强。北宋国力强盛,雄心勃勃的宋神宗决定一展身手。

    1048年正月,夏景宗李元昊为太子宁令哥刺伤身亡。没藏讹庞杀宁令哥,拥立出生仅十一个月的李谅祚为帝,尊没藏氏为皇太后。

    李谅祚年幼,没藏太后摄政。太后之兄没藏讹庞自任国相总揽朝政。四月,宋朝册封李谅祚为西夏国主。

    辽兴宗为雪兵败南壁之耻,乘李谅祚初立下诏亲征。夏军匆忙迎战,一路败退。到次年五月,辽军进至兴庆府周围,纵兵大掠。又攻破贺兰山西北之摊粮城,抢劫夏仓粮储积而去。西夏损失惨重向辽称臣。

    1059年,李谅祚开始参与国事,他见没藏讹庞在朝中飞扬跋扈胡作非为,对其专权日益不满。李谅祚与没藏讹庞儿媳梁氏私通,李谅祚梁氏协助下除掉她的丈夫与公公,又杀妻没藏氏,梁氏被立为皇后,此后她为李谅祚生下一子。

    亲政当年,李谅祚即把屈野河以西二十里耕地退还给宋朝,派出使臣与宋朝划定边界。又遣使臣赴宋朝纳贡,并“请尚公主”,宋仁宗未允纳。

    1067年李谅祚病死,梁氏与李谅祚的儿子李秉常即位,朝政由梁太后与其兄弟执掌。儿子几乎是复制老子的故事。

    梁太后是汉人,她的执政引起了党项上层贵族的不满。为此她下令废除丈夫谅祚实行的一切汉化措施,重新恢复党项的蕃礼,以极力拉拢党项贵族。同时不断发动对外战争,以转移国内视线。1076年李秉常亲政后,为削弱梁氏势力,与母亲发生矛盾。梁太后一不做二不休,将李秉常囚禁,帝后的矛盾引发西夏国内动乱。

    消息传到东京汴梁时,宋神宗非常高兴,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举消灭西夏的机会,连王安石也上书说:“区区夏国,何难讨荡之有?”。1081年宋神宗以夏国主被囚为由兴师问罪,“与夏国军民,共诛国仇”,就是帮人家的儿子打妈妈。此后宋神宗集结35万大军、民夫20万,兵分五路,战线东起山西西北部,西至甘肃临洮,战线绵延数千里。

    五路大军齐头并进,东西两线直逼西夏国都兴庆府。其中东路军主将种谔在无定河与西夏军展开大战,宋军大获全胜,斩首八千级。几路宋军甚至一度围攻西夏重镇灵州城。面对危局,梁太后却丝毫没有慌张,她深知宋军人数众多,后勤补给困难,于是采取坚壁清野的策划,同时利用宋军兵力分散的情况,集中优势兵力予以打击。

    相比之下,宋神宗是坐镇东京遥控指挥;而梁太后却披上铠甲,率领精锐的“麻魁”女兵走上战场。她首先派出骑兵,切断宋军粮道,然后集中十万精兵,将宋军逐出六盘山地区,取得一些列重大胜利。最终宋军撤退,据学者考证此战宋军、民夫的死伤大概在二十万左右。

    五路伐夏最终失败,但宋军并非出师无功,还是占领了银、石、夏、宥诸州和横山北侧一些军事要点。宋神宗也改变策略,决定采取步步推进的战略,蚕食西夏。1082年宋将徐禧、李舜建议在“银、夏、宥之界筑永乐城”,但遭到了种谔的反对,因为永乐城虽然易守难攻,但无水泉。种谔合理意见没有被采纳,宋朝发动几十万人修筑永乐城。

    同年8宋朝用14天就筑成了永乐城,而永乐城犹如楔子直插西夏腹地。城池筑完后9天,梁太后率领西夏30万大军兵临城下,徐禧登城西望,不见边际。西夏军渡河时,有人建议宋将徐禧,没有采纳,反而列兵城下。但宋军一战即溃,只得困守孤城,以待援军。但沈括以及宦官李宪等人的救兵不敢冒进,援军受阻。

    西夏军兵围永乐城,截断流经城中的水源,永乐城中严重缺水,“将士昼夜血战,城中乏水已数日,凿井不得泉,渴死者大半”。几十天后,天降大雨,但甘霖并没有解救宋军。新建的城墙浸水后被夏军捣垮,宋军饥疲不能拒,夏军最终攻破永乐城。宋将徐禧、李舜举、李稷、高永能等人战死,“是役也,死者将校数百人,士卒、役夫二十余万”。

    经过五路伐夏、永乐城之战,宋朝“官军、熟羌、义保死者六十万人,钱、粟、银、绢以万数者不可胜计”,王安石变法所积累的财富几乎被战争耗尽。永乐城惨败的消息传到东京汴梁,宋神宗失眠了,“帝中夜得报,起环榻行,彻旦不寐”。次日早朝,面对群臣,宋神宗痛哭流涕,悔之不及。

    对西夏战争的惨败,极大的打击了宋神宗的雄心壮志,一个蕞尔小国竟然再次羞辱了大宋王朝,宋神宗被一介女流打败。此后宋神宗郁郁寡欢,积劳成疾,病情逐渐加重。他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理想,他希望重建强盛的国家,再造汉唐盛世。当这些梦想破灭之时,宋神宗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神宗生病时,他年龄最大的儿子延安郡王赵傭才10岁,而两个同母弟弟却年富力强,雍王赵颢36岁,曹王赵頵30岁,论声望、地位和出身,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资格做皇帝。当时,大臣蔡确和邢恕也有策立二王之意,他们曾想通过高太后的侄子高公绘和高公纪达到目的。邢恕以赏花为名将二人邀请到自己府中,对他们说神宗的病情已无回天之力,延安郡王年幼,雍王和曹王都很贤明,有可能成为皇位继承人。高公绘大惊,明确表示,这是邢恕想陷害他们全家,急忙与高公纪一起离开邢府。蔡确和邢恕见阴谋难以得逞,便决定拥立赵傭,以夺策立之功,并趁机除掉与蔡确有矛盾的王珪。蔡确在与王珪同去探望神宗时,问王珪对立储之事有何看法,暗中却派开封知府蔡京率杀手埋伏在暗处,只要王珪稍有异议,就将他杀死。王珪见蔡确相问,便慢吞吞地回答道:“皇上有子。”言下之意是要立赵傭。蔡确无法,只好四处张扬说他自己有策立大功。

    不仅朝中大臣另有打算,赵颢和赵頵也极为关注选立皇储一事。他们时常去皇宫探视神宗病情,看过神宗后,赵颢还径直去高太后处,试图探听或是谈论些什么。神宗似乎也察觉到弟弟们的意图,但只能“怒目视之”。到了神宗弥留之际,赵颢甚至请求留在神宗身边侍疾。高氏知道后一面命侍卫禁止二王随意出入寝殿,一面让宦官梁惟简的妻子秘密赶制了一件十岁孩童穿的皇袍。

    三月一日,在王珪等人前来觐见时,高氏当众夸赞赵佣性格稳重聪明伶俐,自神宗病后一直手抄佛经为神宗祈福,颇是孝顺,而且能背诵七卷《论语》,字也写得很漂亮。她还将赵佣所抄佛经传给大臣们看,让他出帘见王珪等。王珪等齐声称贺。同日,高氏降制立赵佣为皇太子,改名赵煦,皇太后权同处分军国重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司马光砸缸

    治平四年(1067年)正月,宋英宗赵曙晏驾。左右大臣急忙派人召太子赵顼入宫即位,但此时宋英宗的双手忽然又动了一下,守在灵旁的曾公亮担心宋英宗还活着,连忙告知韩琦(时任宰相),要韩琦派人阻止太子进宫。韩琦十分镇静地说:“若先帝复生,即为太上皇,不得阻止太子入宫。”当时身为太子的赵顼被召入宫,临行前对东宫诸人说:“汝等谨守东宫门户,若陛下已选定更佳继承者,我还要回来的!”太子赵顼入宫后,在韩琦等人的拥护下即皇帝位,是为宋神宗。神宗即位后,尊皇太后曹氏为太皇太后,皇后高氏为皇太后,晋封弟赵灏为昌王,韩琦守司空兼侍中。

    虽然曹氏不是赵顼的亲奶奶,赵顼也不是曹氏的亲孙子,但他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二月朔日,神宗初御紫宸殿朝见群臣,随即册立元妃向氏为皇后。向氏系故相向敏中曾孙女,父名经,曾为定国军留后。治平三年,出嫁颍邸,封安国夫人,至是立为皇后。

    却说司马光字君实,陕川夏县人。父亲名叫司马池,任天章阁待制(宋代官名),司马光深受其父影响,自幼便聪敏好学。当时他的父亲正担任光州光山县令,于是便给他取名“光”。

    司马光非常喜欢读《左传》,常常“手不释书,不知饥渴寒暑“。七岁时,他便能熟练背诵《左传》,并且能把二百多年的历史梗概讲述得清清楚楚。

    有一件事使司马光闻名九州,这就是流传至今的“司马光砸缸”的故事。

    说是有一天,司马光和小伙伴们在庭院里捉迷藏。

    有一个小伙伴悄悄地爬上了假山。假山旁边正巧有个大水缸,里面装满了水。

    这个小朋友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大水缸里。

    伙伴们一下子慌了,有的跑去找人,有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掉进水缸里啦!”

    司马光飞快地绕到假山后面,噌噌几下爬到水缸边,使劲儿伸手去拉水里的小伙伴。可是手臂太短,够不着。同伴们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司马光的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救人的办法,突然,他瞥见地上有一块大石头,司马光顿时有了主意。他飞跑过去,用力搬起地上的大石头,使劲儿朝水缸砸去,“砰!”的一声,水缸破了,里面的水“哗”的一下子流了出来。

    水缸虽然坏了,不过掉进水缸里的小伙伴得救了。

    司马光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请姐姐帮忙剥掉胡桃的皮,姐姐弄了半天也没有剥下皮,她就生气地走开了。

    一会儿后,家里的女佣看到司马光想吃胡桃就过来帮他,舀了一碗开水,把青胡桃放进了水里用开水一泡,皮很容易就被剥了下来。司马光的姐姐进来后看见他在吃胡桃,就问是谁帮他剥的。司马光说:“当然是我自己剥的了,我想了个办法,用开水一泡这皮就剥下来了,你看我聪明吧。”

    正好司马光的父亲在外面看到女佣教司马光剥胡桃皮的情景,看到他撒谎便走进屋来,狠狠地训斥他:“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谎话!”

    司马光知道自己错了,立马低头认错。从此他牢记父亲的教诲,诚实做人,不再撒谎了。

    天圣九年(1031年),司马光随父亲从东京出发,一路经洛阳、潼关、宝鸡,过秦岭,前往四川广元出任利州转运使,在栈道上遇着巨蟒,司马光沉着冷静地手持利剑扎进巨蟒的尾巴,巨蟒疼得一震,滚到了深不可测的栈道下边。

    司马光诚实聪明,又十分乖巧懂事,深得父亲喜爱。每逢出游或者与同僚密友交谈,司马池总把他带在身边。耳濡目染,司马光不论在知识方面,还是在见识方面,都“凛然如成人”。尚书张存主动提出将女儿许配给他。担任过副宰相的庞籍在司马池死后,也把司马光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培养、教育。

    司马光二十岁参加会试,一举高中进士甲科,从此步入仕林,初任华州(今陕西华县)判官。此时司马池正任同州知州,两地相距较近,司马光经常前往探望父母。同年,他和张存的女儿结婚。

    庆历元年,司马池病死在晋州,司马光和兄长司马旦扶着父亲的灵柩回到故乡夏县。

    庆历六年(1046年),司马光接到诏旨,调他担任大理评事、国子直讲。赴京之日,僚友们置酒为他饯行。司马光即席赋诗:

    “不辞烂醉樽前倒,

    明日此欢重得无?

    追随不忍轻言别,

    回首城楼没晚烟!”

    这时的司马光意气风发,虽然宦海茫茫,风云莫测,但仍旧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京都。

    司马光随庞籍在河东路任职期间,宋朝和西夏处于休战时期,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深入民间听取当地人意见。并州进士刘邕对边事很有研究,写成的《边议》10卷很有见地,司马光予以推荐。

    司马光认为绝市和修建堡垒有利于保护边界地区安宁,于是一面禁绝边民与西夏互市,一面决定修堡。这时带兵将军郭恩乘酒出击西夏,结果大败而归,自己不得已自杀。朝廷御史审理此案,庞籍被解除节度使之职,贬谪青州知事,司马光向皇帝奏明庞籍是听了他的意见才决定修堡的,应当“独臣罪,以至典刑”。庞籍得知司马光为自己辩解,又上奏章引咎自归,请求免除司马光之罪。庞籍与司马光互相支持难能可贵。庞籍死后,司马光不忘庞籍对他的大恩,待其家人如自己的亲人。

    司马光任职同知谏院期间,多次向仁宗上书解决继嗣的问题,仁宗觉得司马光真心为国家社稷考虑,终于立赵曙为皇太子。

    司马光除了关注社会上层,帮助朝廷解决好皇位继承和皇帝的修身要领外,同时也把注意力放到下层人民身上。他发出了关心人民疾苦,减轻人民负担的呼声。而且这个思想几乎贯穿在他所有的奏章里。他在《论财利疏》中指出:当今天下最苦的是农民,因为“农民苦身劳力,粗衣粗食,还要向政府交纳各种赋税,负担各种劳役。收成好的年代,卖掉粮食以供官家盘剥,遇到凶年则流离失所,甚至冻饿而死”,建议切实采取一些利民措施。

    仁宗死后,英宗将仁宗价值百余万的遗物颁赐群臣,司马光也获得近千缗。司马光将自己所得的赏赐全部交给谏院为公使钱。

    治平四年(1067年),英宗病死,神宗赵顼即位。参知政事欧阳修极力向神宗推荐司马光,说他“德性淳正,学术通明”,神宗任司马光为翰林学士,不久,又任司马光为御史中丞。

    司马光的故事还有很多,他要卖一匹马,这匹马毛色纯正漂亮,高大有力,性情温顺,只可惜夏季有肺病。司马光对管家说:“这匹马夏季有肺病,一定要告诉给买主听。”管家笑了笑说:“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呀?我们卖马怎么能把人家看不出来的毛病说出来呢。”司马光说:“一匹马多少钱事小,对人不讲真话,坏了做人的名声事大。我们做人必须诚信,要是失去了诚信,损失将更大。”管家听后惭愧极了。

    交趾国遣使进贡来一只珍奇异兽,说是麒麟。司马光说:“大家都不知道麒麟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但不是它自己出现的,就算不得吉祥的象征;如果是假的,恐怕还会被远方的夷狄所笑。圣上应该厚赏使者,让他带回去。”

    司马光有一个老仆,一直称呼他为“君实秀才”。一次苏轼来到司马光府邸,听到仆人叫“君实秀才”不禁好笑,戏谑道:“你家主人不是秀才,现在已经是宰相了,大家都叫他‘君实相公’呢!”老仆大吃一惊,以后见了司马光,都毕恭毕敬地尊称“君实相公”,司马光跌足长叹:“我家这个老仆,活活被子瞻教坏了。”

    司马光当宰相后日理万机,案头文书堆积如山,其中有不少是旧友来函。这些人在给司马光的信中,多半是回忆旧情,欲勾起司马光的怀旧情结,然后就是叙述个人目前处境如何不好,大有怀才不遇的感叹,继而或暗示或者恬不知耻地表示希望得到司马光的提携……司马光对这些来信并不是每函必复,对其中啼饥号寒者有时也给以恰当的接济;对有意进取功名者复函表示鼓励;对厚颜讨官要爵者则置之不理。

    司马光也并非全然不念旧情,公余,他也有时忆起故旧,对旧友中那些德行好、有才气的,他是忘不掉的。

    这一天,史馆的刘器之来拜望司马光,谈完公事后,司马光问刘器之道:“器之,你可曾知道,你是怎样进入史馆的?”

    “知道知道!若不是君实兄为荐,器之将依旧是布衣寒士……”

    不等刘器之说完感恩图报之类的话,司马光又问他道:“那你可知我为何要推荐你呢?”

    “知道知道!这完全是君实兄有念旧之情……”

    “哈哈!这点你就说错了!我的故友旧交倒确实不少,如果仅因念旧而荐人,那朝廷里不到处都会有我的旧友?”

    刘器之听后一时茫然,他静待司马光说下去。

    司马光果然接着说道:“在我赋闲居家时,你经常去我那里。我们在一起谈文论史,各抒己见,有时还争得面红耳赤。嘻嘻,回想起那段生活,还真有些意思。我当时心境不好,你常常宽慰我,鼓励我。我那时无权无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事!后来我做了官,如今已是宰相,那些过去的泛泛之交,甚至仅见过一面、对答过几句话的人,都纷纷给我来信,借叙旧为名,行要官之实。可只有你是从不给我来信的人!你并不因为我居高位而生依附之心,你对我一无所求,依旧读书做学问!对失意人不踩,对得意人不捧,这就是你与其他人的最不同处。我就是冲这一点竭力向朝廷推荐你的……”

    刘器之听罢,起身对司马光深深一揖:“君实兄知我,我由此更知君实兄!”

    北宋士大夫生活富裕,有纳妾蓄妓的风尚。司马光和王安石、岳飞一样,是极为罕见的不纳妾、不储妓的人。婚后三十年余,妻子张夫人没有生育,司马光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想过纳妾生子。张夫人却急得要死。一次,她背着司马光买了一个美女,悄悄安置在卧室,自己借故外出。司马光见了不加理睬,到书房看书去了。美女也跟着到了书房,一番搔首弄姿后,又取出一本书随手翻了翻,娇滴滴地问:“请问先生,中丞是什么书呀?”司马光离她一丈,板起面孔拱手答道:“中丞是尚书,不是书!”美女很是无趣,大失所望地走了。

    还有一次,司马光到丈人家赏花。张夫人和妈妈合计,又偷偷地安排了一个美貌丫鬟。司马光生气地对丫鬟说:“走开!夫人不在,你来见我作甚!”第二天,丈人家的宾客都知道了此事,十分敬佩,说司马光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白头偕老的翻版。唯独一人笑道:“可惜司马光不会弹琴,只会骂人!”张夫人终身未育,司马光就收养了族人之子“司马康”作为养子。

    司马光就这样和妻子相依为命。洛阳的灯会享誉天下,逢元宵节,张夫人想出去看灯,司马光说:“家里也点灯,何必出去看?”张夫人说:“不止是看灯,也随便看看游人。”司马光一笑说:“看人?难道我是鬼吗!”

    司马光自己不纳妾,不留恋声色,对同事私通歌妓也很反感。他在出任定武从事时,同僚但凡私幸营妓,都得搞“地下工作”,偷偷摸摸地进行。一次,他听说有同僚在寺庙私会歌妓,就前去“捉奸”。同僚吓得六神无主,叮嘱歌妓越墙逃走。歌妓胆小,不肯跳墙,就匆匆忙忙地钻进和尚的床里。同僚见了司马光,终是害怕,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实情。

    司马光在洛阳编修资治通鉴时,居所极简陋,於是另辟一地下室,读书其间。当时大臣王拱辰亦居洛阳,宅第非常豪奢,中堂建屋三层,最上一层称朝天阁,洛阳人戏称:“王家钻天,司马入地。”司马光的妻子去世后,清贫的司马光无以为葬,拿不出给妻子办丧事的钱,只好把仅有的三顷薄田典当出去置棺理丧,尽了丈夫的责任。

    俗语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封建社会,大多数人苦读寒窗,跻身仕途,无不是为了显耀门庭荣华富贵,泽被后世荫及子孙。可司马光任官近40年,而且官高权重,竟然典地葬妻,在这些人面前,司马光的清廉更显可贵。

    嘉祜八年三月,宋仁宗诏赐司马光金钱百余万,珍宝丝绸无数,但司马光不为所动。司马光年老体弱时,其友刘贤良拟用50万钱买一婢女供其使唤,司马光婉言拒之,他说:“吾几十年来,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有纯帛,多穿麻葛粗布,何敢以五十万市一婢乎?”

    仁宗在位时。王安石上书论政,长达万言。在此万言书中,陈明他对改革财政的基本原则,“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他说自宋开国以来,政府即感财力不足之苦,此皆因缺乏一良好之财政经济政策。此等政策之所以未为人所想到,只因为没有伟大的人与他共谋其事。仁宗皇帝把他的万言书看完就置请高阁了。在随后英宗皇帝当政的短短四年之中,王安石又蒙思召,但是他辞谢不就。因为仁宗无子,仁宗驾崩后他曾奏请免立英宗,因此他心中感觉不安。

    后来英宗之子神宗即位,立即任王安石为江宁知府,九月又将他拜为翰林。圣命一到,王安石立即拜受官职。但是七个月后才成行。

    王安石到达京都不久,司马光就和他在神宗面前争论起来,这时国库空虚,祭天大典时皇帝竟想免去赐与臣子的银两绸缎,这样可以节省一笔钱。王安石认为国库空虚完全是因为朝臣不知道生财之道。司马光反驳说:“你的所谓财政,就是在百姓身上多征捐税而已。”王安石道:“不是。善于理财者能使国库充裕而不增加捐税。”司马光说:“多么荒唐!一个国家的财富是固定的,这笔财富不是在百姓手中,就是在政府手中。不论你实行什么政策,你就是把百姓手中的钱拿过来一部分交给政府罢了。”好像也有理。

    司马光的一生就干了这两件事,一是编写《资治通鉴》,二是反对王安石的新法。但是有一点必须注意:司马光与王安石政见不和,仅仅是在政治观点上有分歧,在本质上都是为国为民。王安石痛恨司马光之余,也由衷地说:“司马君实,君子人也!”一个令政敌都叹为君子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小人!

    司马光在政治上的理解比王安石要深刻得多,在为变法的问题上斗得死去活来之后,司马光留下了这样的见解:“介甫无它,唯执拗耳”。

    司马光道德才智当代罕见其匹,但他争理不争利。,他和王安石只是在政策上水火不容。当代一个批评家曾说:“王安石必行新政始允为相,司马光必除新政始允为枢密副使。”

    有着高度政治敏感的司马光,觉察到了变法的不妥,但具体哪里不妥,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司马光也无法对变法方案作出有力辩驳。终其所述只有“不妥”二字。宋神宗说他无理取闹,他不得不远离政治中心出走洛阳,有人劝他弹劾王安石,可是我们的司马大人却一口回绝了:王没有任何私心,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面对身为副宰相的王安石,司马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让。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安石变法

    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年),王安石随父入京,以文结识好友曾巩,曾巩向欧阳修推荐其文,大获赞赏。

    王安石自幼聪颖,酷爱读书,过目不忘,下笔成文。稍长,跟随父亲宦游各地,接触现实,体验民间疾苦。文章立论高深奇丽,旁征博引,颇有移风易俗之志。

    江西有一个有名的神童,叫方仲永。方仲永出生于一个穷苦农民的家里,从小聪明可爱,天资超群。五岁时的一天,他拉着父亲的衣襟哭闹,非要笔墨纸砚不可。父亲被逼不过,只好到村里的穷秀才那儿借来文房四宝。仲永破涕为笑,手握笔管,一边念一边写道:

    大海四方方,

    乌龙蟠中央;

    若遇天才手,

    飞出写文章。

    父亲听得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狂喜地对着苍天连连磕头。

    一个五岁的山里伢崽,没受过任何教育,天生会吟诗写对,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不久山里山外的人们纷纷谈论:“山里出了神童!”

    自从有了仲永这个能吟诗写对的儿子,父亲乐得闭不上嘴,整天驮着仲永走街串巷,炫耀卖弄。人们也像观看什么宝贝似的,只要仲永一出来,就要他当场咏诗,有钱人还给几两碎银子。有次父亲驮着仲永来到一个镇上。一位老先生想考考仲永究竟神不神,于是出了一句上联:“子骑父当马”。谁知仲永想也没想便高声对道:“父望子成龙。”众人哗然。那位老先生竖起大拇指连声赞道:“神童,神童,真神童也”!

    王安石那时也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他随父亲到金溪舅舅家探亲,曾经会见过方仲永,王安石有意试试仲永的诗才。他看见一个伙计正在劈柴,便念道:“钝斧劈柴,三杈四桠,柴开节不开”。仲永瞥见一个厨妇正在切藕,随口答出:“快刀切藕,七孔八窍,藕断丝不断。”王安石一听很是佩服。

    但是王安石第二次到金溪时,再问起神童方仲永,人们告诉他说:神童已经不神了,作不出诗,写不出对,和普通人一样了。王安石听说后十分感伤,还写了一篇短文记叙此事,这就是那篇著名的散文《伤仲永》。文中的意思是说,方仲永的通悟是先天的,但是后天的培养方式不对,所以才造成了这个悲剧。

    王安石一心治学而不修边幅,经常蓬头垢面出现在众人面前。仁宗在世的时候,有一天宴请群臣,大臣们在池塘钓鱼。王安石对钓鱼没什么兴趣,专注思考其他事情,竟然把盘子里的鱼饵都吃光了。仁宗认为误食一粒鱼饵还情有可原,但是把整盘鱼饵都吃光实在不合常理,他感觉王安石是个奸诈之人,很不喜欢他。

    其实这是宋仁宗冤枉了他,因为王安石这个人在吃东西上一向马虎,苏洵在《辨奸论》中对他就提出了严厉批评:“穿着囚犯一样的衣服,吃牲畜才会吃的食物,蓬头垢面,竟然还在那里心安理得地谈诗论史,太不像话!”

    读史孤证不立,但是王安石不讲究吃穿,那是有目共睹的,朱熹的叔祖朱弁也说:“王安石从小就不讲究卫生,衣服也不洗,逮啥吃啥。”

    王安石整天面目黎黑像个卖炭翁,他的门人担心他病了,就请医生来诊治。结果医生差点把嘴巴都笑歪了:“这是汗垢,不是病,洗洗脸就好了。”但王安石却说:“我就是长得黑,跟洗不洗脸没关系!”

    因为“偷吃鱼饵”、“不讲卫生”,宋仁宗很不喜欢王安石,他上的变法万言书,直接被仁宗扔进了废纸堆。

    宋朝流行斗鹌鹑,一只好的斗鹑比一匹好马还贵,一个少年弄到一只好鹌鹑,他的好朋友也想要,少年当然不肯割舍。这朋友仗着俩人关系不错,抢了鹌鹑就跑。少年追上去就把那个抢鹌鹑的朋友杀掉了。

    案子发生在天子脚下,自然由开封府负责审理。府尹居然判鹌鹑主人死刑。王安石看到这样的判决,马上提出反驳意见:“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携去,是盗也;追而杀之,是捕盗也,虽死,当勿论。”王安石认为量刑过重,驳回了开封府的死刑判决。

    开封府当然不服,就上诉到了御史台和大理寺,,宋仁宗认为王安石没道理,命令他公开认错。王安石牛脾气上来,坚持不肯认错,而且反反复复就是三个字:“我没错!”

    弄得皇帝老儿也无计可施,事情不了了之(置不问)。

    除了鹌鹑引发的血案,王安石还遇到了另一件奇葩案子:

    话说登州有一妇女,许嫁未行,闻夫婿貌丑,心甚不平,竟暗挟利刃潜往害夫。乃夫尚未睡着,慌忙起避才得不死。只因用手遮格,被断一指而去。乃夫鸣官诉讼,知州许遵拘妇到案,见该妇姿色颇佳,与乃夫确不相配,遂有意帮她脱罪。令她一一承认,当为设法保全,该妇自然听命。许遵即以自首减罪论上达朝廷。王安石就同意了。

    司马光愤然道:“妇谋杀夫,尚可减罪么?”王安石道:“妇既自首,应当减罪。”光又道:“该妇谋杀乃夫,谋自谋,杀自杀,能够减罪么?”王安石道:“若自首不得减罪,岂非自背律文?”两人相持不下,请仁宗判断。这一次仁宗袒护王安石,也说应当减罪。

    其实妇女杀夫又自首,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减罪。

    却说欧阳修有天在工作群里给老王发帖:

    翰林风月三千首,

    吏部文章二百年。

    老去自怜心尚在,

    后来谁与子争先。

    大意是前辈们文采绚烂各领风骚,老王你继往开来前途无量。王安石在梅花窗下一边抠脚一边回聊:

    他日如能窥孟子,

    终身何敢望韩公。

    意思是前辈过奖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别说孟子,我连韩愈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王安石表面上谦虚,其实自视甚高,惟我独尊。不仅瞧不起现实中的人,就连古代圣贤他都藐视。他罢相回到金陵后,住在刘相故宅。竟然在小厅写下:“当时诸葛成何事?只合终身做卧龙”的诗句。同样的诗句有数十处之多。意思是诸葛孔明也没啥造就,只配一辈子隐居隆中,远不能和他王安石相比。

    宋英宗赵曙还是王子的时候,和本家的一个小赵是亲密伙伴,两个年龄相仿血缘相近三观一致的小赵在相同的时间里同时娶新娘。庆历八年,两个小赵又同年同月同日生了小小赵,一个是未来的大宋天子赵顼,一个是未来的状元赵伯坚。

    公元1067年(治平四年)正月,宋英宗驾崩,太子赵顼继位,即宋神宗,次年改元熙宁。赵顼即位时,北宋的统治面临一系列危机,军费开支庞大,官僚机构臃肿而政费繁多,加上每年赠送辽和西夏的大量岁币,使北宋财政年年亏空。据《宋史-食货志》记载,公元1065年(治平二年)宋朝财政亏空已达1750余万。广大农民由于豪强兼并、高利贷盘剥和赋税徭役的加重,屡屡暴动反抗。值此内忧外患、财政困乏之际,赵顼对宋太祖、宋太宗皇帝所制定的“祖宗之法”产生了怀疑。年轻的赵顼有理想,勇于打破传统,他深信变法是缓解危机的唯一办法。为了实现富国强兵,缓和阶级矛盾,挽救封建统治的危机,他不治宫室,不事游幸,废去元老,起用王安石主持变法。在王安石的辅助下,开始了一场两宋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变法,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进行了诸多改革,对赵宋王朝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在保守传统的人们眼中,王安石是个古怪的人,甚至有人从王安石的面相上断言其“眼中多白”,是奸臣之相。以张方平、苏洵为首的官员反对神宗重用王安石。但这些沸沸扬扬的议论并没有动摇神宗的决心,他决定把王安石召到身边亲自考察。

    神宗先是任命王安石为江宁知府,几个月之后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元年(1068)四月,王安石入京受命。神宗一听王安石来京,异常兴奋,马上召其进宫。神宗与王安石晤面,听取王安石有关政治、财政经济以至军事上的改革谋略之后,深感王安石就是能与自己成就大业的人才。而王安石亦被神宗励精图治、富国强兵的远大抱负所折服,君臣二人为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走到了一起。不可否认,神宗的改革理想之所以在继位之初就能付诸实施,与王安石的支持有着密切关系。

    宋神宗年轻气盛,朝气蓬勃,他感到王安石提出的一整套变革方案符合自己的理想。于是重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主持变法。在思想上,王安石主张开源,司马光主张节流。司马光和王安石因政见不同,在一些问题上进行激烈的争辩,有时在皇帝主持的议政会议上也毫不相让。

    王安石既为首相,与神宗天子相知,言听计从,立志一套新法来,即农田法、水利法、青苗法、均输法、保甲法、免役法、市易法、保马法、方田法、免行法。荆公自以为是,复倡为三不足之说:“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因他性子执拗,主意一定,佛菩萨也劝他不转,人皆呼为拗相公。

    熙宁三年,司马光三次写信给王安石,列举实施新法弊端,要求王安石废弃新法,恢复旧制。王安石对司马光的指责逐一反驳,并批评士大夫阶层因循守旧,表明坚持变法的决心。司马光遂上书道:

    臣闻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诈,骄蹇慢上,阴贼害物,徒文言而饰非,将罔上而欺下,臣窃忧之!误天下苍生者,必斯人也!

    看官!你想神宗方信王安石,怎能瞧得进去?看到误天下苍生句,不禁怒形于色,立将原奏掷还。司马光大声道:“陛下如不见信,臣不愿与奸佞同朝,乞即解职!”神宗也不多言,命他退去,司马光辞职离京。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每憎他兄所为误国。安国为西京国子监教授,颇溺声色。时安石为相,以书戒安国道:“宜放郑声。”安国回书与安石道:“亦愿兄远佞人也。”安国又尝力谏安石,言:“天下不乐新法,皆归咎于兄,恐为家祸,宜速罢之。”安石不听。安国泣于影堂前道:“是吾家灭门矣!”

    有一天御史蒋之奇上书弹劾欧阳修,说他不修私德强奸外甥女。神宗览毕当然不信。诏问之奇,之奇无从取证,只好说出一个彭思永来。

    之奇的御史本由欧阳修推荐,朝臣视他为邪党,对之奇冷嘲热讽,之奇听不过去,便欲与欧阳修立异借塞众谤。欧阳修妻弟与修有嫌,捏造谣言诬修淫乱,彭思永听后转告之奇,之奇也不问真伪上章劾修。及奉诏诘责,只好将彭思永的话复奏上去。神宗再诘思永,思永也拿不出真凭实据,于是诬告反坐,思永、之奇两人一律贬谪。欧阳修辨明诬伪后对蒋之奇十分不满:当初我对你是举荐,现在你对我是举报。欧阳修要求退位,乃罢为观文殿学士,出知亳州。

    王安石身上长虱子,这些琵琶状的虫子甚至出现高攀到他的胡须,传为笑柄。史料记载王安石“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由此可见他身上常年携带虱子也就不奇怪了。

    有一个故事流传下来,说王安石从来不换他的长袍。一天几个朋友同他到一个寺院里的澡堂会。在他由浴池出来之前,朋友们特意偷偷的留在外头一件干净的长袍,用以测验他是否知道衣裳已经被换了。王安石洗完出来把那件新袍子穿上,朋友动了手脚他完全不知道。不管怎么样,他总是身上穿了件衣裳就行了。

    又有一天,朋友们告诉王安石的胖太太,说她丈夫爱吃鹿肉丝。胖太太大感意外,她说:“我不相信。他向来不注意吃什么。他怎么会突然爱吃鹿肉丝了呢?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大家说:“在吃饭时他不吃别的盘子里的菜,只把那盘鹿肉丝吃光了,所以我们才知道。”

    太太问:“你们把鹿肉丝摆在了什么地方?”大家说:“摆在他正前面。”

    太太明白了,向众人说:“我告诉你们。明天你们把别的菜摆在他前面,看会怎么样?”

    朋友们第二天把菜的位置调换了,把鹿肉丝放得离他最远,大家留意他吃什么。王安石开始吃靠近他的菜,桌子上照常摆了鹿肉,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还有一个故事说王安石在扬州太守幕府时,他彻夜读书。那时的太守是韩琦,他后来做了宰相。王安石总是苦读通宵,天将黎明之时才在椅子中打吨。等睡醒时,已然晚了,来不及洗脸梳头发,便连忙跑到办公室上班。韩琦一看他那副样子,以为他彻夜纵情声色,就向他劝导几句。

    韩琦说:“老弟,我劝你趁着年轻,多用功念点儿书吧。”王安石立在那儿未做分辩。王安石接受朝廷高位那一年,正好韩琦罢相。王安石在日记中曾有这样批评韩琦的话:“韩琦别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

    王安石做宰相的时候,儿媳妇家的亲戚萧公子到了京城,就去拜访王安石,王安石邀请他吃饭。第二天,萧氏子穿盛装前往,料想王安石一定会用盛宴招待他。过了中午,他觉得很饿,可是又不敢就这样离开。又过了很久,王安石才下令入座,菜肴都没准备。萧公子心里觉得很奇怪,喝了几杯酒,才上了两块胡饼,再上了四份切成块的肉,上饭后,旁边只安置了菜羹罢了。萧氏子只吃胡饼中间的一小部分,把四边的都留下。王安石就把剩下的饼拿过来吃了,那个萧公子很惭愧地告辞了。

    王安石任知制诰时,王安石的妻子吴氏给他买了一个妾。等到这个女人进见时,王安石惊问道:

    “怎么回事?”

    女人回答说:“夫人吩咐奴婢伺候老爷。”

    王安石又问:“你是谁?”

    女人回答道:“奴家的丈夫在军中主管一船官麦,不幸沉船,官麦尽失。我们家产卖尽,不足以还官债,所以奴家丈夫卖掉奴家好凑足钱数儿。”

    王安石又问:“把你卖了多少钱?”

    “九百缗。”

    王安石把她丈夫找到,命妇人随同丈夫回去。告诉她丈夫不必退钱。

    章惇,字子厚,号大涤翁,建宁军浦城(今属福建南平)人,生于北宋景佑二年(公元1035年),出身官宦世家,父亲章俞曾任职银青光禄大夫。

    章惇自幼才智过人,孤傲自负,嘉佑二年(1057年)考中进士,因耻于在族侄章衡之下,两年后重新科考,考中一甲第五名,开封府第一名,任职商洛县令,不久升任雄武军(甘肃天水)节度推官。

    章惇任职地方官的时候,政绩卓著,后入朝任职著作郎,得到王安石的赏识。

    章惇初到京城的时候,年轻而英俊,一天傍晚,他独自在大街上行走,看到有很多轿子经过,最后面的一乘轿子里有个美艳动人的妇人,时不时掀起轿帘,挑逗章惇。

    章惇经不住诱惑,就瓜兮兮跟在轿子后面,不知不觉来到一处豪宅,妇人用衣服遮挡着,让章惇和一些侍卫、仆人混在一起,进了一个院落,这里空旷深邃,仿佛长期没人居住一样。

    过了一会儿,那个美艳妇人走过来,准备了丰盛的酒菜,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章惇问妇人这里是啥地方,妇人笑而不答,不一会儿招呼很多美女进来,喝醉了,大家就住在一起,玩少儿不宜的游戏。

    章惇就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和这些美女饮酒作乐玩游戏,美女们离开后,就用一把大锁头锁上门,就这样折腾了几天几夜,章惇身体仿佛被抽空一样,轻飘飘的,萎靡不振。

    一天,有个年龄稍大的妇人忽然问章惇:“这是郎君应该来玩的地方吗?你为啥要到这里?我家主人行踪不定,那方面不行,很多美姬都没有子嗣,于是主人就纵容妻妾勾引美少年,时间长了就得死人,这之前已经有好几个美少年在这里毙命了。”

    章惇异常惊恐说:“那怎么办啊?”

    那个妇人说:“我看你的相貌不凡,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一定能免于灾祸,我家主人明天上朝起得很早,我今晚就不锁门了。

    等到五更鼓响,我来招呼你,你跟着我到客厅,换上杂役的衣服,跟着那些人就能混出去了。

    逃离之后不要轻易和人说起这段经历,再也不要来这条街了,否则你我都会惹上麻烦,遭遇不测之祸。”

    章惇在那个妇人的帮助下,终于逃离出去。“后丞相既贵,犹以其事语族中所厚而善者,云后得其主之姓名,但不欲晓之于人耳。”

    章惇贵为宰相之后,还曾对家族中厚道、善良的族人说起过这件事儿,还说已经知道那个主人的名字,但没有对外人说起过。

    章惇提醒族人引以为戒,他没有因为是丑事而讳莫如深,这和他坚定自信、光明磊落的性格不无关系。

    宋神宗赵顼致力改革,唯有改革才能实现梦想。改革是宣言书,改革是宣传队,改革是播种机。然而,由王安石起草的宣言书,组建的宣传队,操纵的播种机却因为触动方方面面的利益受到阻挠,其中也包括他的弟兄。

    一天赵顼和两个弟兄在后花园踢足球,赌输赢。赵顼问两个弟弟赌什么?徐王说臣弟若是赢了,也不要金银财宝,也不要珍珠玛瑙,只求陛下不要再推行青苗法了。赵顼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熙宁四年(1071年),开封百姓为逃避保甲,出现自断手腕现象,知府韩维报告朝廷。王安石认为施行新政,士大夫尚且争议纷纷,百姓更容易受到蛊惑。神宗则认为应听取百姓之言。

    熙宁七年(1074年)春,天下大旱,饥民流离失所,群臣诉说免行钱之害,神宗满面愁容,欲罢除不好的法令。王安石认为天灾即使尧舜时代也无法避免,派人治理即可。监安上门郑侠反对变法,绘制流民旱灾困苦图献给神宗,并上疏论新法过失,力谏罢相王安石。

    同年四月,曹太皇太后(慈圣皇后)、高太后(宣仁皇后高滔滔)亦向神宗哭诉“王安石乱天下”。神宗与祖母之间感情极好,见到祖母如此伤心难过,心里也是十分内疚,恰恰此时,岐王赵颢也从旁劝说神宗应该遵从太后的懿旨,新法是不会带来什么好处的。神宗心烦意乱,怒斥歧王道:“是我在败坏天下,那你来干好了!”岐王诚惶诚恐失声痛哭。神宗面临朝廷和后宫的双重阻力,不得不罢免了王安石的宰相职务,改任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从礼部侍郎超九转而径授吏部尚书之衔。

    王安石罢相后,奏请神宗让吕惠卿任参知政事,又要求召韩绛代替自己,二人坚持王安石制定的成法。吕惠卿掌握大权后,担心王安石回朝,借办理郑侠案件的机会陷害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又兴起李士宁案件来倾覆王安石。韩绛觉察到吕惠卿的用意,,秘密奏请召回王安石。

    熙宁八年(1075年)二月,王安石再次拜相。同年,王安石《三经义》写成,加封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惠卿外调为陈州知州。王安石复相后得不到更多支持,加上变法派内部分裂严重,新法很难继续推行下去。

    王安石要求变法,既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也不是为了满足个人野心,完全是出于一片报国之心。虽然贵为宰相,王安石在生活方面却极为朴素,他从未贪污一分钱,也不接受别人的礼物。金钱对他似乎毫无吸引力,他连自己俸禄的数量都不清楚,拿回家之后,任家人随便花销。王安石这种无私为国的精神感动了神宗,在他眼里,王安石不是普通的臣子,而是自己的良师益友,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超出了君臣之谊。变法前期,神宗对王安石言听计从,几乎所有大事都要与王安石商量。新法实行之后,引发了巨大的反对声浪,矛头直指王安石。神宗虽然有过迟疑和动摇,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站在王安石一边。

    宋神宗死后,司马光打着“以母改子”的旗号反对新法。他把变法的责任都推给王安石,攻击“王安石不达政体,专用私见,变乱旧章,误先帝任使”;全盘否定新法,诬蔑新法“舍是取非,兴害除利”,“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新法大部废除,许多旧法,一一恢复。

    头脑较为清醒的人们曾劝告司马光,要为年幼的宋哲宗设身处地着想,异日若有人唆使哲宗反对今天的“以母改子”,后果将不堪设想。司马光说:“天若祚宗社,必无此事!”

    司马光及其后继者无视小皇帝,因而激起哲宗的不满。哲宗亲政后说,他在垂帘听政期间“只见臀背”,斥责反对派全不懂君臣之义。宣仁太后一死,反对变法的旧派随之垮台,并受到沉重的打击。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才子苏东坡

    话说四川眉州,古时谓之蜀郡,生出个博学名儒来,姓苏,名洵,字允明,别号老泉。老苏生下两个孩儿,大苏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小苏名辙,字子由,别号颖滨。二子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博古通今之学,同科及第,名重朝廷,俱拜翰林学士之职。天下称他兄弟谓之二苏。称他父子谓之三苏。

    苏洵发奋虽晚,但是很用功,《三字经》里提到的“二十七,始发奋”就是他。苏轼的“轼”原意为车前的扶手,取其默默无闻却扶危救困,不可或缺之意。苏轼生性放达,为人率真,深得道家风范。好交友,好美食,创造许多饮食精品,好品茗,亦雅好游山林。

    嘉祐元年(1056年),苏洵带着二十一岁的苏轼、十九岁的苏辙,自偏僻的西蜀地区沿江东下,于嘉祐二年进京应试。当时的主考官是文坛领袖欧阳修,策论的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欧阳修看了苏轼的文章,误认为是自己的弟子曾巩所作,为了避嫌,使他只得第二。苏轼在文中写道:“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欧阳修叹赏其文,却不知这句话的出处。及苏轼谒谢,即以此问轼,苏轼回答在《三国志·孔融传》中。欧阳修翻查后仍找不到,苏轼答:“曹操灭袁绍,以绍子袁熙妻甄宓赐子曹丕。孔融云:‘即周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操惊,问出于何典,融答:‘以今度之,想当然耳’。”欧阳修听毕恍然大悟道:“此人可谓善读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却说苏洵又生一个女儿,名曰小妹,因他父兄都是大才子,朝谈夕讲,无非子史经书;耳闻目见,不少诗词歌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妹自然也才华出众。看看长成一十六岁,苏洵立心要选天下才子与之为配。

    忽一日,宰相王荆公着堂候官请老泉到府与之叙话。

    王荆公,讳安石,字介甫。初及第时大有贤名。平时常不洗面,不脱衣,身上虱子无数。老泉恶其不近人情,异日必为奸臣,曾作《辨奸论》以讥之,荆公怀恨在心。后来见大苏、小苏连登制科,遂舍怨而修好。老泉亦因荆公拜相,恐妨二子进取之路,也不免曲意相交。

    是日,老泉赴荆公之召,无非商量些今古,议论了一番时事,遂取酒对酌,不觉忘怀酩酊。荆公偶然夸能:“小儿王雱读书只一遍,便能背诵。”老泉带酒答道:“谁家儿子读两遍!”荆公道:“到是老夫失言,不该班门弄斧。”老泉道:“不惟小儿只一遍,就是小女也只一遍。”荆公大惊道:“只知令郎大才,却不知有令爱。眉山秀气,尽属公家矣!”老泉自悔失言,连忙告退。荆公命童子取出一卷文字,递与老泉道:“此乃小儿王雱窗课,相烦点定。”老泉纳于袖中,唯唯而出。回家睡至半夜酒醒,想起前事:“不合自夸女孩儿之才。今介甫将儿子窗课嘱吾点定,必为求亲之事。这头亲事,非吾所愿,却又无计推辞。”沉吟到晓,梳洗已毕,取出王雱所作,次第看之,真乃字字珠玑,篇篇锦绣,不觉动了个爱才之意。“但不知女儿缘分如何?”遂隐下姓名,分付丫鬟道:“这卷文字,乃是个少年名士所呈,求我点定。我不得闲暇,转送与小姐,教他批阅完时,速来回话。”丫鬟将文字呈上小姐,传达太老爷分付之语。小妹从头批点,须臾而毕。叹道:“好文字!此必聪明才子所作。但秀气泄尽,华而不实,恐非久长之器。”遂于卷面批云:

    新奇藻丽,是其所长;含蓄雍容,是其所短。取巍科则有余,享大年则不足。

    后来王雱十九岁中了头名状元,未几夭亡。可见小妹知人之明,这是后话。

    小妹写罢批语,叫丫鬟将文卷纳还父亲。老泉一见大惊:“这批语如何回复介甫!必然取敝。”却好堂候官到门:“奉相公钧旨取昨日文卷,面见太爷还有话禀。”老泉此时手足无措,只得将卷面割去重新换过,加上好批语,亲手交堂候官收讫。堂候官道:“相公还分付过,有一言动问:贵府小姐曾许人否?倘未许人,相府愿谐秦晋。”老泉道:“相府请亲,老夫岂敢不从。只是小女貌丑,恐不足当金屋之选。相烦好言达上,但访问自知,并非老夫推托。”堂候官领命回复荆公。荆公看见卷面换了,已有三分不悦。又恐怕苏小姐容貌真个不扬,不中儿子之意,遂将姻事阁起不题。

    因相府求亲不谐,小妹才名播满京城。以后慕名来求者不计其数。老泉都教呈上文字,把与女孩儿自阅。也有一笔涂倒的,也有点不上两句的。就只其中有一卷,文字做得好。卷面姓名叫做秦观。小妹批四句云:

    今日聪明秀才,他年风流学士。可惜二苏同时,不然横行一世。

    这批语明说秦观的文才,在大苏小苏之间,除却二苏,没人及得。那秦观字少游,扬州府高邮人。腹饱万言,眼空一世。生平敬服的只有苏家兄弟,以下的都不在意。看了小妹批句后,不由心中暗喜。又想道:“小妹才名得于传闻,未曾面试,又闻她容貌不扬,不知是何等鬼脸?如何能见她一面,方才放心。”打听得三月初一日她要到东岳庙里烧香,不如趁此机会觑个分晓。

    这天五更时分,秦少游就起来梳洗,打扮个游方道人模样:头裹青布唐巾,身穿皂布道袍,腰系黄绦,足穿净袜草履,项上挂一串拇指大的数珠,手中托一个金漆钵盂,侵早就到东岳庙前伺候。天色黎明,苏小姐轿子已到。少游看见了,虽不是妖娆美丽,却也清雅幽闲。焚香已毕,少游却循廊而上,在殿左相遇。少游打个问讯云:

    小姐有福有寿,愿发慈悲。

    小妹应声答云:

    道人何德何能,敢求布施!

    少游又问讯云:

    愿小姐身如药树,百病不生。

    小妹一头走一头答应:

    随道人口吐莲花,半文无舍。

    少游直跟到轿前,又问讯云:

    小娘子一天欢喜,如何撒手宝山?

    小妹随口又答:

    风道人恁地贪痴,那得随身金穴!

    小妹一头说,一头上轿走了。

    秦少游那日看了小妹容貌不丑,况且应答如响,其才自不必言。于是择了吉日亲往求亲,老泉应允,少不得下财纳币。此是二月中旬。少游急欲完婚,小妹不肯。叫他大试后再来。想不到秦观一举成名,中了制科。到苏府来拜丈人,就禀复完婚一事。老泉笑道:“今日脱白挂绿,便是上吉之日,何必另选日子。只今晚便在小寓成亲!”东坡学士也从旁赞成。

    这天晚上月明入水。少游在前厅送走客人之后,迳自回房,可是在他正要进房的时候,发现房门紧闭,推也不开。正在纳闷之际,回头发现庭院里的一张小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笔墨纸砚,心中更是奇怪,正当他犯疑之时,只见房门开处一个丫鬟闪了出来。

    丫鬟来到少游面前,行礼之后,对少游道:“奉小姐之命,有三个题目在此,三试俱中,方准进房。这三个纸封儿内便是题目。”说完,丫鬟打开第一个纸封儿,将题目取出交与少游。少游只见上面是一首诗:钢铁投洪冶,蝼蚁上粉墙,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每句打一字。少游看过之后,会心一笑,心想:“这要是换作别人,肯定猜不出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在说我假扮道士一事。于是他提起小桌儿上的笔也写下一首诗:化工何意把春催?缘到名园花自开。道是东风原有主,人人不敢上花台。写完将答案交与丫鬟送进去。里面的苏小妹看完少游的“答案”,见每句的首字合起来正是“化缘道人”四字,心想少游果然名不虚传。就这样,少游顺利通过第一关。

    接着丫鬟又把第二个“试题”交与少游。少游一看仍然是一首诗:强爷胜祖有施为,凿壁偷光夜读书。缝线路中常忆母,老翁终日倚门闾。只不过这次在下面多了一句“每句一人名”。少游心想,这样简单的题目,也太低估了我的智商。于是在下面写了孙权、孔明、子思(孔子的孙子)、太公望(姜子牙)四个名字。答案无疑是对的。

    少游见前两个题目已顺利过关,想必第三个题目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于是他打开第三个题目,可是这一次他傻了眼。只见上面写着“闭门推出窗前月”,要求对出下联。少游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的下联来。正当他面对着一个水缸苦思冥想之时,苏轼悄悄走来了(其实这次“考试”,本就是苏轼兄妹两人设计好的),他看见少游苦思不得其解,遂在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儿朝少游面前的缸中扔去。“噗通”一声,水缸中天光月影顿时一片混乱。少游见此情景,灵机一动,提笔写下“投石冲开水底天”一句交与丫鬟。

    丫鬟走进房中,不一会,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大开,丫鬟端着三杯酒来到少游面前说:“才子请满饮三杯,权当花红赏劳。”少游经过这番“考试”,心中意气扬扬,于是一口气喝了三杯酒,方才与小妹同房。正是:

    聪明女得聪明婿,

    大登科后小登科。

    后来少游以才名被征为翰林学士,与二苏同官。一时郎舅三人并居史职,古所希有。

    后来苏小妹先少游而卒,少游思念不置,终身不复娶。

    苏东坡认识一位道友,叫做佛印禅师。你道这禅师如何出身?他是江西饶州府浮梁县人氏,姓谢名端卿,表字觉老,幼习儒书,通古今之蕴。一日应举到京,东坡学士闻其才名,每与谈论,甚相敬爱,遂为莫逆之友。

    忽一日,神宗皇帝因天时亢旱,准了司天台奏章,特于大相国寺建设一百零八分大斋,征取名僧宣扬经典,祈求甘雨以救万民。命翰林学士苏试制就吁天文疏,且命他充行礼官主斋。苏试三日前便到寺中斋宿,传言御驾不日亲临。方丈铺设御座,一切规模十分齐整,把个大相国寺打扫得一尘不染。

    却说谢端卿闻知此事,问东坡道:“小弟想兄长挈带入寺一瞻御容,不知可否?”东坡对他说道:“足下要去亦有何难?只消扮作侍者在斋坛承直。圣驾临幸时便得饱看。”谢端卿只为一时稚气,欣然不辞。遂去借办行头,装扮得停停当当,随东坡学士入相国寺来。东坡分付主僧,只等圣驾到来,端卿就顶侍者之名上殿执役。

    幡幢五彩飘扬,乐器八音嘹亮,法事之盛自不必说。东坡学士起了香头拜了佛像,退坐于僧房之内。吃斋方罢,忽传御驾已到。东坡学士执掌丝纶日觐天颜,到也不以为事,谢端卿却是面上红热,心头突突乱跳。矜持了一回,按定心神,来到大雄宝殿,杂于侍者之中,不过是添香剪烛,供食铺灯。不一时神宗驾到,东坡学士同众僧摆班跪迎,内官捧有内府龙香,神宗御手拈香已毕,铺设净褥,行三拜礼。神宗到方丈登了御座。众人叩见以毕,神宗夸东坡学士所作文疏优美。东坡学士再拜,口称不敢。主僧取旨献茶,捧茶盘的正是谢端卿。

    端卿偷眼看那圣容,果然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天威咫尺,毛骨俱悚,不敢恣意观瞻,慌忙退步。神宗见他方面大耳秀目浓眉,身躯伟岸与众不同,当下开金口启玉言,指着端卿问道:“此侍者何方人氏?在寺几年了?”主僧先不曾问得备细,一时不能对答。还是谢端卿叩头奏道:“臣姓谢名端卿,江西饶州府人,新来寺中出家。幸瞻天表不胜欣幸。”神宗见他应对明敏龙颜大喜,又问道:“卿通经典否?”端卿奏道:“臣自少读书,内典也颇知。”神宗道:“卿既通内典,赐卿法名了元,号佛印,就于御前披剃为僧。”那谢端卿的学问与东坡肩上肩下,他为应举到京,指望一举成名建功立业,如何肯做和尚?不过违背圣旨罪该万死。一时出于无奈,只能叩头谢恩。

    当下主僧引端卿重来正殿参见如来,然后引至御前如法披剃。钦赐紫罗袈裟一领,随驾礼部官取羊皮度牒一道,填写佛印法名及生身籍贯付端卿受领。端卿披了袈裟紫气腾腾,分明是一尊肉身罗汉,手捧度牒重复叩头谢恩。神宗道:“卿既为僧,即委卿协理斋事,异日可作本寺住持,勿得玷辱宗门有负朕意!”说罢起驾回宫。

    东坡和众僧于寺门之外跪送过了,依然来做斋事。从此端卿只称佛印,介人为他是钦赐剃度,好生敬重。原来宋时最以剃度为重,度牒一张要费钱千贯方得到手。今日端卿不费分文得了度牒,若是别人那可是千古奇逢万分欢喜。只为佛印弄假成真非出本心,一时勉强出家气闷不过,后来只在相国寺翻转经藏,把功名富贵之想化作清净无为之业。东坡学士心想:谢端卿本为上京赴举,我带他到大相国寺瞻仰天颜,遂尔披剃为僧,却不是我连累了他!他今在空门枯淡,必有恨我之意。每每于语言之间微微挑逗。谁知佛印心冷如冰,口坚如铁,全不见丝毫走作,东坡只是不信。后来东坡触犯王相连遭谪贬,到哲宗年间复召为翰林学士。其时佛印年力尚壮,仍在大相国寺挂锡。东坡想起初年披剃之事,遂劝佛印:“若肯还俗出仕,下官当力荐清职。”佛印笑而不答。

    那一日仲春天气,学士正在府中闲坐,只见院子来报:“佛印禅师在门首。”学士听得教请入来。须臾之间佛印入到堂上。见学士叙礼毕,学士便令院公于后园中洒扫亭轩,邀佛印同到园中坐定。

    二人对酌,酒至三巡,学士道:“筵中无乐,不成欢笑。下官家中有一乐妓,令歌数曲以助筵前之乐。”道罢便令院公传言。不多时佛印听得有唱词,真个是词歌白雪阳春,曲唱清风明月。

    佛印听至曲终道:“奇哉韩娥之吟秦青之词,虽不遏住行云,也解梁尘扑簇。”东坡道:“吾师何不留一佳作?”

    佛印道:“请乞纸笔。”学士遂令院公取将文房四宝放在面前。佛印心下自言:“唱是十分好了,却不知生得如何?”遂拈起笔来做一首《西江月》词:

    窄地重重帘幕,临风小小亭轩。绿窗朱户映婵娟,忽听歌讴宛转。既是耳根有分,因何眼界无缘?分明咫尺遇神仙,隔个绣帘不见。

    佛印写罢,学士大笑道:“吾师之词,所恨不见。”教左右卷上绣帘,唤出那女孩儿。女孩即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佛印道了个深深万福。佛印把眼一觑,女孩不但唱得好,而且生得好。但见:娥眉淡扫,莲脸微匀。笋指尖长,足步金莲。好好好,好如天上女;强强强,强似月中仙。

    东坡唤院公斟酒,叫那女孩儿把盏。学士道:“此女小字琴娘,自幼在于府中,能抚七弦之琴,会晓六艺之事。吾师今日既见,送你何妨?”佛印当时已自八分带酒,言称告回。琴娘曰:“禅师且坐,再饮几杯。”

    佛印又饮数杯,不由大醉,学士令院子扶入书院内,安排睡了。学士心中暗想:“我一向劝这和尚还俗出仕,他未肯松口。趁他今日酒醉,有调戏琴娘之意,若得他与这个妮子上得手时,那时拿定他破绽,定要他还俗,何怕他不从!”即唤琴娘到面前道:“你省得那和尚做的词中意吗?后两句道:‘分明咫尺遇神仙,隔个绣帘不见。’这和尚不是好人,其中有爱慕你之心。你今夜可到书院内与和尚就寝,我明日赏你三千贯钱,作房奁之资。我与你主张,教你出嫁良人。

    琴娘听罢不敢不从,轻移莲步怀着羞脸,径来到书院内。佛印大醉昏迷不省,琴娘坐在和尚身边,用尖尖玉手去摇他时,一似蜻蜓摇石柱,蝼蚁撼泰山。和尚鼻息如雷,哪里摇得动!

    琴娘自初更摇起,直摇到五更,争奈和尚大醉,了不得事。琴娘心中好慌,不觉两眼泪下。不料琴娘的眼泪,却好都弹在佛印的脸上。

    那佛印飒然惊觉闪开眼来,壁上灯尚明。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坐在身边。佛印大惊道:“你是谁家女子?深夜至此有何理说?”琴娘见问且惊且喜,揣着羞脸道个万福道:“贱妾乃日间唱曲之琴娘也,听得禅师词中有爱慕贱妾之心,故夤夜前来,无人知觉,欲与吾师效云雨之欢,万乞勿拒!”

    佛印听罢大惊曰:“娘子差矣!贫僧夜来感蒙学士见爱,置酒管待,乘醉乱道,此词岂有他意?娘子可速回。倘有外人见之,吾之清德一旦休矣。”琴娘听罢哪里肯去。佛印见琴娘不肯去,便道:“是了,是了,此必是学士教你为难我来!吾修行数年,止以诗酒自娱,岂有尘心俗意。你若实对我说,我有救你之心。如是不从,别无区处。”琴娘眼中垂泪道:“果然是学士叫我来的。若是吾师肯从贱妾云雨之欢,明日赏钱三千贯出嫁良人;如吾师不从,明日即把我逐出府门。望吾师周全救我!”道罢深深便拜。佛印听罢呵呵大笑,便道:“你休烦恼!我救你。”遂去书袋内取出一幅纸,见有文房四宝在桌上,佛印捻起笔来做了四句诗:

    传与巫山窈窕娘,

    休将魂梦恼襄王。

    禅心已作沾泥絮,

    不逐东风上下狂。

    当下琴娘得了此词,径回堂中呈上学士。学士看罢大喜,自到书院中,见佛印盘膝坐在椅上。东坡道:“善哉,善哉!真禅僧也!”亦赏琴娘三千贯钱择嫁良人。

    东坡自此对佛印愈加敬重,虽妻妾在傍也不回避。佛印时时把佛理晓悟东坡,东坡渐渐有了信心。后来东坡临终不乱,相传已证正果。正是:

    东坡不能化佛印,

    佛印反得化东坡。

    若非佛力无边大,

    那得慈航渡爱河!

    一日苏轼做一首诗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呈给佛印。禅师即批“放屁”二字,嘱书童携回。东坡见后大怒,立即过江责问禅师,禅师大笑:“学士,学士,您不是‘八风吹不动’吗,怎么一‘屁’就打过了江?

    佛印富有机智捷才。一天苏东坡和佛印去游一座寺院,进了前殿,他俩看见两个面貌狰狞可怕的巨大金刚像放在门口,苏东坡问:

    “这两尊佛,哪一个重要?”

    佛印回答:“当然是拳头大的那个。”

    到了内殿,他俩看见观音像,手持一串念珠。

    苏东坡问:“观音自己是佛,还数手里的那些念珠干嘛?”

    佛印回答:“祷告求佛呀。”

    苏东坡又问:“她向谁祷告?”

    佛印说:“向她自己祷告。”

    东坡又问:“她是观音菩萨,为什么向自己祷告?”

    佛印说:“你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呀!”

    杭州多彩多姿,而西湖又引人入胜。苏东坡也经常参与西湖上的游乐生活。西湖上的游乐分为两种,一种是家庭同乐,一种是挟妓游湖。家庭妇女是望妓而生畏意,而妓女则是望家庭妇女而有妒心。妓女们从心里盼望能跳出火坑,自己也有家有儿女。苏东坡有时和妻子儿女一齐去游湖,有时也与妓女朋友们同游。

    苏东坡还有一个和尚朋友名叫了然。他常到勾栏院寻花问柳,迷上了一个妓女,名叫秀奴。最后钱财花尽,弄得衣衫褴楼,秀奴便不再见他。一夜他喝醉之下,又去找秀奴,吃了闭门羹,他闯了进去,把秀奴打了一顿之后,竟把她杀死。这个和尚因谋杀罪而受审。在检查他时,官员见他的一支胳膊上刺有一副对联:“但愿同生极乐国,免却今世苦相思。”全案调查完竣,证据呈给苏东坡。苏东坡不禁大怒,下令将了然和尚押赴刑场斩首。

    从这里可以看出,苏东坡公私还是很分明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欧阳修的一再称赞下,苏轼一时声名大噪。他每有新作,立刻就会传遍京师。当父子名动京师、正要大展身手时,突然传来母亲病故的噩耗。二兄弟随父回乡奔丧。嘉祐四年十月守丧期满回京。

    治平二年,苏洵病逝,苏轼、苏辙兄弟扶柩还乡,守孝三年。三年之后,苏轼还朝,震动朝野的王安石变法开始了。苏轼的许多师友,包括当初赏识他的恩师欧阳修在内,因反对新法与新任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合,被迫离京。

    苏轼不得不投拜到王安石门下。元丰三年,王安石曾封荆国公,所以人称荆公。

    荆公甚重其才。东坡自恃聪明,颇多讥诮。荆公因作《字说》,一字解作一义。偶论东坡的坡字,从土从皮,谓坡乃土之皮。东坡笑道:“如相公所言,滑字乃水之骨也。”一日,荆公又论及鲵字,从鱼从儿,合是鱼子;四马曰驷,天虫为蚕。东坡拱手言道:“鸠字九鸟,可知有故?”荆公不知,欣然请教。东坡笑道:“《毛诗》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连娘带爷,共是九个。”荆公恶其轻薄,左迁为湖州刺史。

    东坡在湖州做官,三年任满朝京,作寓于大相国寺内。想当时得罪荆公自取其咎。分付左右备马投丞相府来。离府一箭之地东坡下马步行,见门首许多听事官吏纷纷站立。东坡举手问道:“列位,老太师在堂上否?”守门官上前答道:“老爷昼寝未醒,且请门房中少坐。”一会儿有人来见苏爷,意思要跪下去,苏东坡认得他叫徐伦,自小在丞相书房答应,职任烹茶,苏爷大不起来,于是用手搀住道:“徐掌家,不要行此礼。”徐伦道:“这门房不是苏爷坐处,且请到府中东书房侍茶。”

    这东书房便是王丞相的外书房,但凡门生知友都到此处等候。徐伦引苏爷到东书房,看了坐,命童儿烹好茶伺候。然后道:“禀苏爷,小的奉老爷差遣往太医院取药,不得在此伏侍,怎么好?”东坡道:“且请治事。”徐伦去后,东坡见四壁书橱关闭,文几上只有笔砚更无余物。东坡见砚匣下露出些纸角儿,于是取而观之,原来是两句未完的诗稿,题是《咏菊)。这诗句写道:“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东坡笑道:“昔年我在京为官时,此老下笔千言不由思索。三年后也就不同了。正是江淹才尽,两句诗都不曾终韵。”念了一遍,又道:“呀,原来连这两句诗都是乱道。一年四季,风各有名:春天为和风,夏天为薰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这诗首句说西风,西方属金,金风乃秋令也,那金风一起梧叶飘黄群芳零落;然菊花开于深秋,其性属火,敢与秋霜鏖战,最能耐久,随你老来焦干枯烂,并不落瓣。说个“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是错误?兴之所发不能自己,举笔舐墨,依韵续诗二句道:“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完之后,东坡将诗稿折叠,压于砚匣之下,然后步出书房。到大门首与守门官瞩付道:“老太师出堂,通禀一声,说苏某在此伺候多时。因初到京中,文表不曾收拾。明早再来谒见。”说罢骑马回下处去了。

    不多时荆公出堂。心下记着菊花诗二句未完韵。恰好徐伦从太医院取药回来,荆公唤徐伦送置东书房,荆公也随后入来。坐定揭起砚匣,取出诗稿一看,问徐伦道:“适才何人到此?”徐伦跪下禀道:”湖州府苏爷曾到。”荆公看其字迹,也认得是苏学士之笔。口中不语,心下踌躇:“苏轼这个小畜生,虽遭挫折,轻薄之性不改!不道自己学疏才浅,敢来讥讪老夫!明日早朝奏过官里,将他削职为民。”又想道:“且住,他也不晓得黄州菊花落瓣,也怪他不得!”叫徐伦取湖广缺官册籍来看。单看黄州府,余官俱在,只缺少个团练副使,荆公暗记在心。明日早朝密奏天子,言苏轼才力不及,左迁黄州团练副使。东坡心中不服,明知荆公为改诗触犯,公报私仇。但也只能乘马到丞相府谢恩。荆公待之以师生之礼,且开言道:“子瞻左迁黄州,乃圣上主意,老夫爱莫能助。予瞻莫要错怪老夫。”东坡道:“晚生自知才力不及,岂敢怨老太师!”荆公笑道:“子瞻大才岂有不及!只是到黄州为官,闲暇无事,还要读书博学。”东坡口中称谢,心下不服。荆公为人至俭,肴不过四器,酒不过三杯。东坡告辞。

    东坡次日出京,星夜奔黄州道上。黄州合府官员知东坡天下有名才子,又是翰林谪官,出郭远迎。选良时吉日上任。过月之后家眷方到。

    作为一个风流才子,苏轼的一生总共有三个伴侣。其中王弗是她的结发妻子,王弗病逝后他娶了继室王闰之。另外他还有一个侍妾朝云。总体看来苏轼的感情也是比较曲折的。

    王弗是他的原配结发妻子,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弗也是从小读过许多书非常有才华的女子,苏轼对于这个妻子也非常的敬重和爱慕,许多事情也会听从她的意见。王弗知道丈夫是个才华横溢却对生活只有一知半解的大才子。苏轼认为每个人都是好人,王弗怕他吃亏,于是每次苏轼会客的时候,王弗总会坐在屏风之后倾听,之后将自己的看法告诉苏轼。两人的感情也非常好,可是王弗不久之后就病逝了,苏轼悲痛不已便在她的坟前亲手栽重了三万松苗,将自己无限思念之情化作松苗,日日夜夜长长久久地守护爱妻。十年之后还写了著名作品《江城子·记梦》,其中“十年生死两茫茫”成了脍炙人口的诗句。

    苏轼的继室王闰之其实是王弗的堂妹,她虽然不及王弗那样能干,可是也是美丽独特的,苏轼将她视作人间的精灵。作为进士之女,王闰之对苏轼也是特别崇拜仰慕的,更欣赏的是他对妻子的深情,后来王闰之25岁病逝,苏轼死后两人同穴而葬。

    朝云因为家庭困苦不幸沦为舞女,苏轼也看中了她。朝云后来成了苏轼的解语花,在他被贬时依旧不离不弃。

    东坡在黄州与蜀客陈季常为友。不过登山玩水饮酒赋诗,时间一长也感到极为乏味,陈季常要找歌女舞女助兴。苏东坡领教过“河东狮”的厉害,就劝陈季常说,算了吧,嫂夫人要是听见,还不跟你急啊?陈季常说,没关系的,她也就闹一阵子,过后就没事,不用管她。

    光阴迅速将及一载。时当重九之后连日大风。一日风息,东坡兀坐书斋,恰好陈季常相访。东坡大喜,便拉陈季常同往后园看菊。到得菊花棚下,只见满地铺金,枝上全无一朵。唬得东坡目瞪口呆,半晌无语。陈季常问道,“子瞻见菊花落瓣,缘何如此惊诧?”东坡道:“季常有所不知。平常见此花只是焦干枯烂,并不落瓣,去岁在王荆公府中,见他《咏菊》诗道:‘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小弟只道此老错误了,续诗二句道:‘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却不知黄州菊花果然落瓣!此老左迁小弟到黄州,原来使我看菊花也。”

    陈季常笑道:“学生初到此间,也不知黄州菊花落瓣,亲见方信。可见老太师学问渊博,有包罗天地之抱负。学士大人一时忽略,陷于不知,何不到京中太师门下赔罪一番,必然回嗔作喜。”

    于是东坡在重阳后起身,此时尚在秋后冬前,其年又是闰八月,迟了一个月的节气,所以水势还大。上水时舟行甚迟,下水时却甚快。东坡来时正怕迟慢,所以舍舟从陆。回时乘着水势一泻千里,好不顺溜。

    东坡星夜来到东京,仍投大相国寺内。第二日乘马到相府来见荆公。荆公正当闲坐,闻门上通报:“黄州团练使苏爷求见。”荆公笑道:“已经一载矣!”分付守门官:“引他东书房相见。”守门官领命。荆公先到书房,见柱上所贴诗稿,经年尘埃迷目。亲手于鹊尾瓶中,取拂尘将尘拂去,俨然如旧。东坡听说东书房相见,想起改诗的去处,面上赧然。勉强进府,到书房见了荆公下拜。荆公用手相扶,命童儿看坐。东坡坐下,偷看诗稿,贴于对面。荆公用拂尘往左一指道:“子瞻,光阴迅速,去岁作此诗,又经一载矣!”东坡起身拜伏于地,荆公用手扶住道:“子赡为何?”东坡道:“晚生知罪了!”荆公道:“你见了黄州菊花落瓣么?”东坡道:“见了。晚生才疏识浅,全仗老太师海涵。”荆公道:“读书人不可轻举妄动,须是细心察理。老夫若非亲到黄州看过菊花,诗中怎么敢乱道黄花落瓣?”东坡离席谢罪。

    荆公道:“何罪之有!皆因子瞻过于聪明,以致疏略如此。老夫今日偶然无事,幸子瞻光顾。一向相处,尚不知子瞻学问真正如何。老夫不自揣量,要考子瞻一考。”东坡欣然答道:“晚学生请题。”荆公道:“且住!老夫若遽然考你,只说老夫恃了一日之长。子瞻到先考老夫一考,然后老夫请教。”东坡鞠躬道:“晚学生怎么敢?”荆公道:“子瞻把书房中书橱尽数与我开了,左右书橱内上中下三层,取书一册,不拘前后,念上文一句,老夫答不来下句,就算老夫无学。”东坡暗想道:“这老迂阔,难道这些书都记在腹内?于是拣尘灰多处任意抽书一本,随口念一句道:“如意君安乐否?”荆公接口道:“‘窃已啖之矣。’东坡道:“正是。”荆公问道:“这句书怎么讲?”东坡道:“唐人讥武则天,曾称薛敖曹为如意君,差人问候,曾有此言。”荆公道:“不是这个典故,这是一桩小笔事。汉未灵帝时,长沙郡武冈山后有一狐穴,深入数丈内有九尾狐狸二头。日久年深,皆能变化,时常化作美妇人,遇着男子往来,诱入穴中行乐。有一人姓刘名玺,入山采药,被二妖所掳。夜晚求欢,二狐快乐,称为如意君。大狐出山打食,则小狐看守;小狐出山,则大狐看守。日就月将,并无忌惮,精力衰倦。一日大狐出山打食,小狐在穴,不料酒后露其本形,刘玺恐怖。小狐求其云雨,刘玺不从。小狐大怒,生啖刘玺于腹内。大狐回穴心记刘生,问道,‘如意君安乐否?’小狐答道:‘窃已啖之矣。’二狐相争追逐,满山喊叫。樵人窃听,遂得其详。”东坡道:“老太师学问渊深,非晚辈浅学可及!”

    荆公微笑道:“这也算考过老夫了。老夫还席,也要考子瞻一考。子瞻休得吝教!”东坡道:”求老太师命题平易些。”荆公道:“考别件事,又道老夫作难。久闻子瞻善于作对,今年闰了个八月,正月立春,十二月又是立春,是个两头春。老夫就将此为题,出句求对,以观子赡妙才。”命童儿取纸笔过来。荆公写出一对道:“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东坡虽是妙才,这对出得跷蹊,一时寻对不出,羞颜可掬,面皮通红了。荆公问道:“子瞻从湖州至黄州,可从苏州经过么?”东坡道:“此是便道。”荆公道:“苏州金阊门外,至于虎丘,这一带路,叫做山塘,约有七里之遥,其半路名为半塘。老夫再出一对,求子瞻对之:‘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东坡思想多时,不能成对,只得谢罪而出。荆公终惜其才,明日奏过神宗,复了他翰林学士之职。后人有诗叹曰:

    海鳖曾欺井中蛙,

    大鹏张翅绕天涯。

    强中更有强中手,

    莫向人前满自夸。

    当然王安石自己也有弄错的时候,有天他翻阅各地送来的诗文。有一天他看到广东有个秀才写的诗:

    彩蝶双起舞,

    蝉虫树上鸣。

    明月当空叫,

    黄犬卧花心。

    他看了第一、二句点头称赞;看到第三、四句,禁不住暗笑起来:“明月”怎么会叫,“黄犬”岂能卧于花心,必然是少年学子乱弹琴。于是,他把这两句改成“明月当空照,黄犬卧花荫”。既用了原韵又切合实际,同时诗味又比较浓。书生知道王安石的改诗后连连称妙!——不妙也妙!

    后来王安石变法失败,被迫辞去宰相职务。真是无官一身轻,王安石到各地去游玩。

    一天他来到潮州,偶然同当地的一位老秀才谈起这件事。老秀才捻须笑笑说:“大人有所不知,在我们这一带,有种小鸟叫明月鸟,常在夜晚鸣叫;又有一种小虫,色黄,形体依稀若犬,民众习惯称它叫黄犬虫,夜晚喜欢蜷息在花心里。

    说得王安石面红耳赤。王安石感到内疚,想起几年前乱改那位秀才写的“明月诗”,完全是因为自己无知而铸成的失误。后来王安石专程拜访了那位秀才,并当面表示了歉意。

    却说监察御史程颢,系河南人,与弟程颐皆究心圣学,以修齐治平为要旨。程颢尝举进士,任晋城令。教民孝悌忠信,民爱戴如父母。后入京为著作佐郎,吕公著荐他为御史。神宗素闻程颢名,屡次召见。程颢前后进对甚多。

    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司马光去世,大臣们正举行明堂祭拜大典,赶不及奠祭,仪式一完成,大臣们希望赶去吊丧,程颐却拦住大家,说孔子“是日哭则不歌”,参加明堂典礼之后,不该又吊丧家。苏轼反驳说,“哭则不歌”不代表“歌则不哭”,这是叔孙通制订的礼法。”为这事苏轼、程颐两人开始结怨。

    有一次国家忌日,众大臣到相国寺祷佛,程颐要求食素,苏轼责问道:“正叔(程颐表字),你不是不喜好佛教吗?为什么要吃素食?”程颐说:“礼法:守丧不可饮酒吃肉;忌日,是丧事的延续。”苏轼唱反调:“支持刘家的人露出左臂来罢!”于是范淳夫等人吃素食,而秦观、黄庭坚等则吃肉。

    绍圣四年(1097年),年已六十二岁(虚岁)的苏轼被一叶孤舟送到了徼边荒凉之地海南岛儋州(今海南儋县)。据说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他把儋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在这里办学堂,介学风,以致许多人不远千里追至儋州,跟从苏轼学习。为此苏轼题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人们一直把苏轼看作是儋州文化的开拓者、播种人,对他怀有深深的敬意。在儋州流传至今的东坡村、东坡井、东坡田、东坡路、东坡桥、东坡帽等等,表达了人们的缅怀之情,连语言都有一种“东坡话”。后人有诗叹曰:

    蜀地挺生大小苏

    才名卓绝冠皇都。

    昭陵试策曾称赏,

    无奈时艰屈相儒。

    公元1100年,哲宗以25岁年纪驾崩,18岁的弟弟赵佶继位,是为宋徽宗。徽宗继位后大赦天下,已经风烛残年的苏东坡终于踏上北归路途,到了曾经流连忘返的常州终于走不动了。苏东坡给自己的一生下了个总结:

    心似已灰之木,

    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

    黄州惠州儋州。

第一百八十八章 郑侠怒上流民图

    1074年3月,河南大地已如焦土,半年未落一滴雨水。祸不单行,大旱后的蝗灾并没有放过这群贫苦的百姓。饿殍遍野,流民塞道,身无完衣,以致茹木食草充饥。但即便是这般景象,为生存而挣扎的百姓们依旧要向官僚们交重税。王安石要求变法的青苗、免役、方田、保甲等政策,被一群歪嘴和尚念成了平民身上的枷锁。心系百姓的郑侠心如火炼。

    这位因王安石提拔重用而走上仕途的人,最终成为终结他恩人政治生涯的第一个转折点。

    嘉祐四年(1059年),郑侠的父亲任江宁酒税监。由于父亲官卑职小,郑侠的弟妹又多,家庭生活十分清贫。郑侠的唯一出路就是矢志攻读苦学成名。当时王安石为江宁知府,闻其才华出众,对他十分重视。不但邀请他相见,还给予嘉勉慰藉,勉励他成为国士良材。

    不久王安石委托门人杨骥去看望郑侠,当时正值大雪,杨郑二人开怀痛饮,最后郑侠即兴题诗一首:

    浓雪暴寒斋,

    寒斋岂怕哉?

    漏随书卷尽,

    春逐酒瓶开。

    一酌招孔孟,

    再斟留赐回。

    醺酣入诗句,

    同上玉楼台。

    当王安石看到杨骥带回来的这首诗时,立马意识到这个叫郑侠的毛头小子不是一般人,将来必定高中,还发出了“真好学也!”的感慨。

    有了这次互动,王安石和郑侠的交往开始频繁起来,郑侠甚至成了王安石的门生,跟随他学习。王安石被彼时尚且名不见经传的郑侠的学识和思想所惊艳,而郑侠则被这位已经名动天下的先生所折服,说二人互为知己并不过分。

    治平四年,郑侠在27岁时高中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得到宋神宗重视,担任参知政事(即宰相),实行变法。他立即提升郑侠为光州司法参军,主管光州的民、刑案件,凡是光州的所有疑案,一经郑侠审讯清楚上报,王安石立即按照郑侠的要求给予批复,郑侠感激地把王安石当作知己,一心要竭智尽忠为国为民。

    熙宁五年,郑侠任期届满,入京述职时拜见王安石。当时朝廷颁布用考试新法的办法选举人才,考中者可以越级升为京官。郑侠目睹新法的弊端,不同意施行新法,就以不熟悉新法为借口婉辞拒绝。他曾多次谒见王安石,直陈青莆法,免役法、保甲法、市易法施行过程中给人民造成的弊端,王安石没有回答。郑侠离开后就不再去见他,但是依然屡次寄书给王安石,陈述新法给人民造成的危害,希望他改弦更张。但“安石不可谏”。

    其实王安石让郑侠考试新法本是好意,并无私心,可是在性格耿直的郑侠看来便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在给王安石的信里写道:“侠自浮光入京,本求一席地,执经丞相门下。不意丞相一旦当路,发言无非以官爵为先,所以待士之来者,如此而已。”也就是说王安石读书只是为了做官。

    话说到这份上,言外之意溢于言表,郑侠认为自己错看了王安石,而诚心要重用郑侠的王安石听到这话,恐怕心也凉了半截。

    于是郑侠将他所见到的人间炼狱用画笔描绘下来,便是《流民图》,附在奏疏里上报上级,但是被拒绝。绝望之下,郑侠冒着欺君之罪,假称军情紧急,拍马直递银台司越级上报。“银台司,掌受天下奏状案牍,抄录其目进御”。

    神宗正在怀忧,忽由银台司呈上急奏,当即披阅。在奏折里郑侠这样写道:

    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民,质妻鬻子,斩桑坏舍,遑遑不给之状上闻者。臣仅以逐日所见绘成一图,但经眼目已可涕泣,而况有甚于此者乎?如陛下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斩臣于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在那个没有照片的时代,绘画成为深宫中皇帝唯一了解世界的途径。只是这一次,在群臣一片皇帝英明、歌舞升平、天下太平的颂扬中,郑侠带来了一副已如焦土地狱般的“王土”,那平民百姓的饥馑与哀嚎,在垂拱殿中回响。

    神宗赵顼决不能简单地归于昏君之列,他登基时只有19岁,而他所面对的宋王朝已显出沉沉暮气,内忧外患,官僚臃肿,军费开支与辽夏的年年岁币,令北宋难以为继,压力转嫁之下,农民也因徭役屡屡加重而揭竿而起。摆在这个青年面前的,唯有改革一途。

    于是宋神宗励精图治、锐意进取,成为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敢拿祖宗之法开刀的皇帝。“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可惜我们回望历史,大多数的改革是注定要失败的。

    28岁的宋神宗人近中年,望着这份奏疏反复观图,但见图中绘著统是流民惨状,有的号寒,有的啼饥,有的嚼草根,有的茹木实,有的卖儿,有的鬻女,有的支撑不住已经奄毙道旁;另有一班悍吏尚且怒目相视,状甚凶暴。神宗瞧了这幅又瞧那幅,反复谛视,禁不住悲惨起来;当下长叹数声袖图入内,是夜辗转吁嗟竟不成寐。次日,神宗大赦天下,命地方开仓赈灾,青苗、免役、方田、保甲并行罢免。共计有十八事,并下罪己诏向天下责难自己。

    那上天恰也奇怪,居然兴云作雾蔽日生风,霎时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把自秋至夏的干涸气尽行涤尽,淋漓了一昼夜,顿觉川渠皆满碧浪浮天。辅臣等乘势贡谀联翩入贺,神宗道:“卿等知道此雨由来否?”大家齐声道:“这是陛下盛德格天,所以降此时雨。”神宗道:“朕不敢当此语。”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图递示群臣道:“这是郑侠所上的流民图,民苦如此,哪得不干天怒?朕暂罢新法即得甘霖,可见这新法不宜行呢。”王安石忿不可遏竟抗声道:“郑侠欺君罔上妄献此图,臣只闻新法行后人民称便,哪有这种流离惨状呢?”神宗道:“卿且去察访底细再行核议!”安石怏怏退出。

    吕惠卿、邓绾入白神宗,请仍行新法。神宗沉吟未答,吕惠卿道:“陛下近数年来废餐忘寝成此美政,天下方讴歌帝泽,一旦信狂夫言,罢废殆尽,岂不可惜。”言罢涕泣不止。邓绾亦陪着下泪。神宗又不禁软下心肠,顿时俯允,两人领旨而出扬眉吐气,饬内外仍行新法,于是苛虐如故。

    太皇太后曹氏也有所闻,因神宗入问起居,乘间与语道:“祖宗法度不宜轻改,从前先帝在日,我有闻必告,先帝无不察行,今亦当效法先帝方免祸乱。”神宗道:“现在没有他事。”太皇太后道:“青苗、免役各法,民间很是痛苦,何不一并罢除?”神宗道:“这是利民,并非苦民。”太皇太后道:“恐怕未必。我闻各种新法作自安石,安石虽有才学,但违民行政终致民怨,如果爱惜安石,不如暂令外调,较为保全。”神宗道:“群臣中惟有安石一人能任国事,不应令去。”太皇太后尚思驳斥,忽一人进来道:“太皇太后的慈训,皇上不可不思!”神宗正在懊恼,听了这语连忙回顾,来人乃是胞弟昌王赵颢,当下勃然大怒道:“是我败坏国事么?他日待汝自为可否?”赵颢不禁涕泣道:“国事不妨共议,颢并没有什么异心,何至猜嫌若此?”太皇太后也为不欢,神宗自去。过了数日,神宗又复入谒,太皇太后竟流涕道:“王安石必乱天下,奈何?”神宗道:“且俟择人代相,把他外调便了。”

    却说王安石自郑侠上疏,已求去位。神宗令荐贤自代,王安石举了两人,一个是前相韩绛,一个乃是曲意迎合的吕惠卿。神宗乃令王安石出知江宁府,命韩绛为同平章事,吕惠卿为参知政事。韩、吕两人感安石恩,确守王氏法度不敢少违,时人号韩绛为传法沙门,吕惠卿为护法善神。

    御史们接着以郑侠擅自动用马匹传递奏章的理由治他的罪。郑侠被流放到福建汀州。吕惠卿不想放过这个小人物,他试图再次加以死罪,神宗皇帝说:“郑侠所言非为自身也,忠诚亦可嘉,岂宜深罪。”乃移徙英州,也就是现在的广东英德。

    百姓并没有忘记他们的代言人,即便在广东,郑侠也受到当地人的尊敬,争相令自己的子弟向其求学,并为他修建了一所房屋。

    神宗去世后哲宗上台,在苏轼等人的力主下,郑侠重回官场,前往泉州担任地方官。徽宗时又被蔡京上书夺取了官位,自此回到老家安度晚年,至七十九岁时去世。

    回望历史,郑侠只是那浩瀚史书中的一朵小火花。但他以一副《流民图》为万民请愿,成为少有的直接参与政治斗争的中国画。它承载着对统治者的不满与抗议,即便这种情绪极为隐忍与谨慎。而这也为后世画家们提供了一个范本。每当国有难、百姓流离失所时,总会有艺术家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无助的贫苦百姓们,这也是他们直接对统治者表达自己的情绪之时。

    纵观郑侠一生,确实是耿介绝俗名高天下。他情系生民以民为本,关心弱体群体利益,为小民奔走呼号,不诱于利禄,不动于私情,虽屡遭打击而矢志不移。虽官卑职小,而能以俭素清廉自持。自言“无功于国,无德于民,若华衣美食,与盗无异”。罢官回乡时行装中惟有一拂。邑人仰慕其廉洁,将县城主要街道名为“一拂街”以示纪念,还在利桥街建“郑公坊”以颂德,又将其故居改为“一拂先生祠”。百年后的明朝内阁首辅叶向高为郑侠“一拂先生祠”撰联:

    “谏草累千言,终信丹青能悟主;

    归装惟一拂,始知琴鹤也妨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王安石悔恨莫及

    却说王安石变法以后,宁州通判邓绾贻书称颂,极力贡谀,遂荐为谏官。邓绾籍隶成都,同乡人都笑骂他。邓绾怡然自得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总是我做了。”

    而反对变法的吕诲积忧成疾,司马光亲往探视,见吕诲不能言,司马光不禁大恸。吕诲忽然张目道:“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之!”说完就去世了。

    王安石的儿子王雱自幼敏悟,当他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个客人送给他家一头獐和一头鹿,关在一起。客人问他:“哪只是獐,哪只是鹿?”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两种稀罕的动物,看了半天答道:“獐旁边是鹿,鹿旁边是獐。”这话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脑筋急转弯,客人听了十分惊奇。

    1067年,二十三岁的王雱考中进士,最初任职旌德县尉。

    王雱倜傥不羁风流自赏,免不得寻花问柳选色征声,所有秦楼楚馆歌妓舞娃,无不知为王公子。王安石侈谈品学,但也不能约束王雱,只好任他自由。

    到了王安石秉国,王雱遂语其父道:“父亲门下多半弹冠,难道为儿的不及他们么?”王安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执政子不能预选馆职,这是本朝定例。”王雱笑道:“馆选不可为,经筵独不可预么?”安石被他一诘半晌才说道:“朝臣方谓我多用私人,若你又入值经筵,恐滋物议。”王雱又道:“阿父这般顾忌,所以新法不能遽行。”王安石踌躇多时方道:“你所做的策议都藏着否?”王雱应道:“都藏着。”王安石道:“你去取了出来我有用处。”王雱遂至室中取出藏稿。王安石叫人把它印刷成书后辗转流入大内。邓绾、曾布正想讨好王安石,乘机力荐。于是神宗召王雱入见,历任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天章阁待制兼侍读等官职。

    王雱后来升任龙图阁直学士,却因病辞官没有赴任,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每况愈下。

    王雱年纪轻轻为何就病入膏肓了呢?这和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宋史》记载:王雱敏感而脆弱,“为人慓悍阴刻无所顾忌、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

    熙宁二年(1069年)夏,王安石设立了新法的执行机构——条例司,以太子中允程颢为重要幕僚。

    一日王安石约程颢到家中商议变法事宜。

    王雱光着脚丫子,披散着头发,手中拿着女人戴的帽子走了过来。

    王雱很没礼貌地问父亲:“你们在谈论什么?”

    王安石回答说:“施行新法屡屡遭到一些人的阻扰,我们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呢。”

    王雱傲慢地坐下来,大大咧咧地说:“砍了韩琦、富弼的脑袋就行了!”

    程颢本是个道学先生,听了王雱的话便忍耐不住,正色道:“我与参政谈论国事,子弟不便参预。”王雱气得面上青筋一齐突出,差点欲饱以程颢老拳。王安石以目相示才怏怏不乐地走了。

    王雱没地方发泄无名之火,常常向新婚妻子庞氏大发脾气。

    王雱婚后一年多,庞氏生了一个儿子,王雱发现儿子长得不像自己,竟然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折腾死了。

    王安石知道庞氏没有过错,怕儿媳名誉受损,于是“择婿而嫁之”,给儿媳找个夫婿改嫁了。

    熙宁九年(1076年)王雱病逝,年仅三十三岁,朝廷追赠临川伯。

    俗话说: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王安石把太多精力用在变法革新上,忽视了对儿子的教育,王雱人生的失败,做为父亲的王安石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雱死后,荆公招天下高僧荐度亡灵,斋醮已完,荆公焚香送佛,忽然昏倒于拜毡之上。左右呼唤不醒。到五更如梦初觉。口中道:“诧异!诧异!”夫人问其缘故。荆公眼中垂泪道:“适才昏愦之时,恍恍忽忽到一个去处,见吾儿荷巨枷约重百斤,力殊不胜,蓬首垢面对我哭诉道:‘儿父久居高位,不思行善,专一任性执拗,行青苗等新法,蠢国害民,怨气腾天,父亲做歹事,误我受此重罪!”安石大惊,遂以所居园屋舍做僧寺,赐额为“报宁院”。后人有诗叹曰:

    误国欺君罪不轻,阴司报应自分明。

    奸邪凡事怀私险,却告金仙洗恶名。

    夫人知道后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妾亦闻外面人言籍籍,归怨相公。相公何不急流勇退?”荆公从夫人之言,一连上了十来道表章告病辞职。天子风闻外边公论,亦有厌倦之意,遂从其请,以使相判江宁府。

    宋时宰相解位,都要带个外任的职衔,到那里资禄养老,不必管事。荆公择日起身,百官设饯送行,荆公托病不见,只带一名亲吏江居与僮仆、家眷同行。

    东京至金陵有水路,荆公不用官船,驾一小艇微服而行,由黄河溯流而下。将次开船,荆公唤江居及众僮仆分付:“我虽宰相,今已挂冠而归。凡一路马头歇船之处,有问我何姓何名何官何职,汝等但言过往游客,切莫对他说实话,恐惊动官府前来迎送,或骚扰居民不便。众人都道:“谨领钧旨。”江居禀道:“相公隐姓潜名,或途中小辈不识高低,有毁谤相公者何以处之?”荆公道:宰相肚中能撑船,言吾善者不足为喜;道吾恶者不足为怒。只当耳边风过去便了,切莫揽事。”

    一路无话,不觉已到钟离地方。荆公住在小舟情怀抑郁,打算舍舟登陆观看风景,于是分付管家道:“此去金陵不远,你可小心伏侍夫人家眷,从水路过江,我从陆路而来。约在金陵江口相会。”

    王安石打发家眷坐船,自己只带江居并两个憧仆登岸。江居禀道:“相公陆行,必用脚力。是拿钧帖到县驿取讨,还是自家用钱雇赁?”荆公道:“我分付在前,不许惊动官府,只自家雇赁便了。”江居便引荆公到一个经纪人家来。主人迎接上坐,问道:“客官要往哪里去?”荆公道:“要去江宁,欲觅肩舆一乘,或骡或马三匹。”主人道:“如今不比当初,忙不得哩!”荆公道:“为何?”主人道:“一言难尽!自从拗相公当权,创立新法,伤财害民,户口逃散。哪有空役等雇?况且民穷财尽,百姓餐餐不饱,也没闲钱去养马骡。江居问道:“你说那拗相公是谁?”主人道:“叫做王安石,听说长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狗眼睛,恶人自有恶相。”荆公一听忙垂下眼皮,叫江居莫管别人闲事。主人去了多时才来回复道:“马是没有,只寻得一头叫驴。明日五鼓到我店里。客官将银子与他。”荆公听了前番许多恶话,巴不得早点走路,分付江居但凭主人定价,不要与他计较。

    日光尚早,荆公在主人家闷不过,唤童儿跟随,走出街市闲行。果然市井萧条,店房稀少。荆公暗暗伤感。步到一个茶坊,到也洁净,荆公走进茶坊,正欲唤茶,只见壁间题一绝句云:

    祖宗制度至详明,

    百载余黎乐太平。

    白眼无端偏固执,

    纷纷变乱拂人情。

    后款云:“无名子慨世之作。”

    荆公默然无语,连茶也没兴吃了,慌忙出门。又走了数百步,见一所道院。荆公道:“且去随喜一回,消遣则个。”走进大门,就是三间庙宇。荆公正欲瞻礼,尚未跨进殿槛,只见个壁外面粘着一幅黄纸,纸上有诗句:

    五叶明良致太平,

    相君何事苦纷更?

    既言尧舜宜为法,

    当效伊周辅圣明。

    排尽旧臣居散地,

    尽为新法误苍生。

    翻思安乐窝中老,

    先讽天津杜字声。

    荆公默诵此诗一遍,问香火道人:“此诗何人所作?没有落款?”道人道:“数日前有一道侣到此索纸题诗,粘于壁上,说是骂什么拗相公的。”荆公将诗纸揭下藏于袖中默然而出。回到主人家,闷闷的过了一夜。

    五鼓鸡鸣,两名轿夫和一个赶脚的牵着一头叫驴到了。荆公梳洗过后上了肩舆。江居骑驴,两个僮仆步行。约行四十余里,日光将午,到一村镇。江居下驴禀道:“相公,该打中火了。”荆公随身带有清肺干糕,分付江居道:“只取沸汤一碗来,你们自去吃饭。”荆公将沸汤用了点心,众人自去吃饭。

    中火已毕,荆公复上肩舆而行,又二十里,到一村家,竹篱茅舍,柴扉半掩。荆公叫江居上前借宿,江居推扉而入。内一老叟扶杖走出,问其来由。江居道:“某等游客,欲暂宿尊居一宵,房钱依例奉纳。”老叟道:“但随尊便。”江居引荆公进门与主人相见。老叟延荆公上坐,见江居等三人侍立,知有名分,请到侧屋里另坐。老叟安排茶饭去了。荆公看粉壁上有大书律诗一首,诗云。

    文章谩说自天成,

    曲学偏邪识者轻。

    强辨钨刑非正道,

    误餐鱼饵岂真情。

    好谋己遂生前志,

    执拗空遗死后名。

    亲见亡儿阴受梏,

    始知天理报分明。

    荆公阅毕惨然不乐,须臾老叟搬出饭来,从人都饱餐,荆公也略用了些。问老叟道:“壁上诗何人写作?”老叟道:“往来游客所书,不知名姓。”荆公俯首寻思:“我曾辨帛勒为鹑刑、误餐鱼饵;二事人都晓得。只亡儿阴府受梏事,我单对夫人说,并没有第二个人得知,如何此诗言及?好怪,好怪!”

    荆公因问老叟:“高寿几何?”老叟道:“七十八了。”荆公又问:“有几位贤郎?”老叟扑簌簌泪下,告道:“有四子,都死了。与老妻独居于此。”荆公道:“为何四子俱夭?”老叟道:“自朝廷用王安石为相,变易祖宗制度,专以聚敛为急,拒谏饰非,驱忠立佞。始设青苗法以虐民,继立保甲、助役、保马、均输等法,纷纭不一。官府奉上而虐下,日以篓掠为事。吏卒夜呼于门,百姓不得安寝。弃产携妻逃于深山者,日有数十。此村原有百余家,今所存八九家矣。”说罢泪如雨下,荆公亦觉悲酸。又问道:“有人说新法便民,老丈今言不便,愿闻其详。”老叟道:“王安石执拗,若言不便,便加怒贬;说便,便加升擢。凡说新法便民者,都是谄佞之辈,其实害民非浅。”言毕问道:“不知那拗相公如今何在?”荆公哄他道:“现在朝中辅相天子。”老叟唾地大骂道:“这等奸邪不行诛戮,公道何在!朝廷为何不相韩琦、富弼、司马光、而偏用此小人乎!”江居见老叟说话太狠,咤叱道:

    “老人家不可乱言,倘王丞相闻知此语,获罪非轻了。”老叟矍然怒起道:“吾年近八十,何畏一死!若见此奸贼,必手刃其头,刳其心肝而食之。虽赴鼎镬刀锯,亦无恨矣!”

    众人皆吐舌缩项,荆公面如死灰,不敢答言,起立庭中对江居道:“月明如昼,还宜赶路。”江居会意,还了老叟饭钱,安排轿马。荆公举手与老叟分别。老叟笑道:“老拙自骂奸贼王安石,与官人何干,乃怫然而去?莫非官人与王安石有甚亲故么?”荆公连声答道:“没有,没有!”荆公登舆分付快走,从者跟随踏月而行。

    又走十余里,到树林之下。只有茅屋三间,荆公道:“此处颇幽寂,可以息劳。”命江居叩门。内有老妪启扉。江居告以游客贪路夜行特来借宿,明早奉谢。老妪指着其中一间屋说道:“此处空在,但宿何妨。”江居道:“不妨。”老妪取灯火安置荆公,江居与轿夫僮仆等自去睡了。一会儿闻隔壁打鼾之声,江居等俱已睡去。

    荆公却展转难眠好生不乐。暗想一路行来茶坊道院、村镇人家处处有诗讥诮。这老妪独居应该与新法无干。

    将次天明老妪起身,蓬着头赶二猪出门,一会儿携糠取水搅于木盆之中,口中呼:“罗,罗,罗,拗相公来!”二猪闻呼就盆吃食。婢又呼鸡:“王安石来!”群鸡俱至。江居和众人看见无不惊讶。荆公心愈不乐,因问老妪道:“老人家为何如此唤猪呼鸡?”老妪道:“官人难道不知道王安石即当今宰相,拗相公是他的浑名?自王安石做了相公,立新法以扰民。老妾二十年孀妇,子媳俱无,止与一婢同处。妇女二口也要出免役、助役等钱。钱既出了差役如故。老妾以桑麻为业,蚕未成眠便借丝钱用了。麻未上机又借布钱用了。桑麻失利只得畜猪养鸡,等候吏胥来征役钱。或与他猪,或与他鸡,自家不曾尝一块肉。故此民间都呼猪为拗相公、鸡为王安石,把王安石当做畜生,以快胸中之恨耳!”荆公暗暗垂泪不敢开言,命江居取钱谢了老妪,收拾起身。

    荆公到了金陵以后,终日忧愤痰火大发。兼以气膈不能饮食。延及岁余奄奄待尽。夫人在旁堕泪问道:“相公有甚言语分付?”荆公道:“王某一生枉费精力,今日将死悔之无及。”夫人安慰道:“相公福寿正远,何出此言?”荆公叹道:“生死无常,吾被世人讥诮如此,安能久于人世乎!”

    王安石有天在野外骑驴独行,看见一个农妇向他走近,跪在他面前向他呈递一份诉状,然后消失不见。他记得把诉状放在衣袋里,到家一看,那份诉状也不见了。

    不几日发谵语,将手批颊自骂道:“王某上负天子,下负百姓。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唐子方诸公乎?”一连骂了三日,呕血数升而死。那唐子方名介,乃宋朝一个直臣,苦谏新法不便,安石不听,也是呕血而死的。

    王安石有两个弟弟,也是当朝有名的文化人。他们都不支持王安石变法,公然站在反对派的立场上,和王安石的关系很不好。王安石自己在生活上也毫不讲究,甚至是一个邋遢宰相,从没有想过用职务之便来享受富贵。当时的名人司马光、苏轼都反对他,写信质问他,但是他都一一回信说清楚了自己的看法,毫不逃避。从本性上说,他是一个浪漫理想化的人,也是一个心地纯粹的人。

    王安石死后,司马光向皇帝奏请厚葬他,因为司马光也觉得,虽然他的变法失败了,但是他是真正一心为国、绝无半点私心的人,他的动机是好的,这样忠诚的人理应得到荣誉。

第一百九十章 高滔滔垂帘听政

    高滔滔是个不幸的女子,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宋神宗因为改革与高太后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壮志未酬却到了弥留之际,他皱着眉头看着高太后说:娘,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先死了。高太后的心碎了一地。

    越五日,神宗驾崩,年三十有八。总计神宗在位,改元二次,共十八年。

    赵煦在宋神宗灵位前继位,工作人员说宫中没有10岁小孩穿的皇袍,高太后从容地让小黄人把之前做好的衣服拿出来,穿在赵煦身上。大臣们窃窃私议爹还没死,皇帝的制服就做好了,早有预谋吧?小黄人听到后呵斥道:你们活够了吗?你们祖宗八代都活够了吗?高太后的话谁敢不听?

    赵煦即位后,尊皇太后高氏为太皇太后,皇后向氏为皇太后,生母朱氏为皇太妃。祖母太皇太后临朝听政。

    高太后俭以养德绝不是做表面文章,垂帘听政管理天朝是个体力活,身边工作人员心疼太后,可当时巨能钙脑黄金还没有合成出来,据说羊乳最滋补,太后的宵夜就选这款。高太后端起小碗不由蹙起眉毛:羊妈妈刚生下羊宝宝,羊乳怎么就到我碗里了?哀家不吃了!

    赵煦年幼时非常喜欢读书,涉猎广泛,尤喜唐人律诗。赵煦即位时年仅九岁,有一天按照礼仪应由他接见辽朝使者。大臣蔡确担心赵煦见了辽人的容貌、服饰后会受到惊吓,先一日就对他仔细介绍辽使的容貌和服饰,重复讲了几十遍。赵煦听后严肃地问道:“辽朝使者是人吗?”蔡确说:“当然是人,不过是夷狄罢了。”赵煦说:“既然是人,我怎么会怕他呢?”蔡确没想到赵煦如此有主见,只得惶惶退下。

    宋哲宗虽然年纪很小,但坐在朝廷上却是神情庄重,言谈举止不失帝王风度。史书上说他“天表粹温,进止中度”。

    一次在大殿上,有个太监拿奏折时,不小心把宋哲宗的头巾碰掉了。当时宋哲宗才剃过头,头巾突然掉下来,头皮显得明光发亮,看起来滑稽可笑。殿上的大臣都忍俊不禁,只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太监也吓得惊慌失措,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一个太监急忙拾起头巾,重新给宋哲宗戴上。宋哲宗始终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不动声色,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散朝后,宫内总管过来请示如何处理那个太监,宋哲宗这个时候反而微笑着说:“区区小事,不必计较。”对这个无意出错的太监不再进行追究。

    高太后的两个侄子高公绘、高公纪都该升观察使,但她坚持不允。哲宗一再请求,才升了一级。一次高公绘呈上一篇奏章,请朝廷尊崇哲宗生母朱太妃和高太后的家族。高太后见奏召来公绘问道:“你文化水平不高,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奏章?”公绘说是邢恕的主意并代为起草的,高太后不但不允所请还把邢恕逐出了朝廷。

    当年明肃太后刘娥垂帘听政,就在文德殿听政办公。现在高太后垂帘听政,礼部援引刘太后有例可循,高太后不答应。苏东坡文采飞扬鞭辟入里地论证在大庆殿和在文德殿办公的利弊得失。高太后看后一笑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就让我和我的大孙子一起工作吧。

    高太后被后人誉为“女中尧舜”,但她在政治上却极为盲目和固执。神宗时代,高太后就是变法的主要反对者之一,她曾与仁宗曹皇后一起在神宗面前哭诉王安石新法败坏祖宗家法,害苦天下百姓。高太后垂帘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回反对变法最坚决的司马光。司马光在神宗变法时隐居洛阳达15年之久,百姓都知道他日后可能复出,称他为“司马相公”,而许多赋闲在家的反变法官员也很钦佩他,这些人是司马光执政后更化的主要力量。司马光被召回朝廷后,立即打出“以母改子”的旗号(以神宗母高太后的名义来变更神宗朝的政治措施),全面废除新法,史称“元祐更化”。司马光废除新法之彻底,不能不说他带进了自己10多年政治上郁郁不得志的个人情绪的影响。然而,高太后却不仅一味信任司马光,委以重任,还在司马光死后,将其反对变法的措施执行到底,并起用大批反对派官员如文彦博、吕公著、范纯仁和吕大防等人,又将支持变法的官员吕惠卿、章惇和蔡确等人逐出朝廷,从而激化了统治集团内部的斗争。

    司马光病殁以后,吕公著独秉政权,一切黜陟仍如光意,进苏轼为翰林学士。

    苏轼一日值宿禁中,由中旨召见便殿,太皇太后问道:“卿前年为何官?”苏轼对道:“常州团练副使。”太皇太后复道:“今为何官?”苏轼对道:“待罪翰林学士。”太皇太后道:“为何骤升此缺?”

    “仰赖太后的恩典。”

    “这与老身无关。”

    苏东坡只好瞎猜:“一定是皇上的恩典。”

    “与皇上也无关。”

    苏东坡又猜道:“也许是老臣推荐。”

    太后说:“与他们也没关系。”

    苏东坡呆了片刻。然后说:“臣虽不肖,但从不运用关系求取官职。”

    太后最后说:“这是神宗皇帝的遗诏。先王在世时,每当用膳时举著不下,臣仆们便知道是看你写的文字。他常说起你的天才,但未及进用哩。”苏轼闻言不禁感激涕零痛哭失声,太皇太后亦为泣下。哲宗见他们对哭也忍不住呜咽起来。左右内侍都不禁下泪。太皇太后见状似觉不雅,停泪语苏轼道:“这不是临朝时候,君臣不拘礼节,卿且在旁坐下,我当询问一切。”言毕即命内侍移过锦墩令苏轼旁坐,苏轼谢恩坐下。太皇太后问语片时,无非是国家政要。苏轼随问随答颇合慈意,太后赐茶给饮后复顾内侍道:“可撤御前金莲烛送学士归院。”一面说一面偕哲宗入内。两内侍捧烛导送由殿至院,苏轼真个是旷代恩荣一时无两。

    高太后听政时,军国大事都由她与几位大臣处理,年少的赵煦对朝政几乎没有发言权。大臣们也以为赵煦年幼,凡事都取决于高太后。朝堂上,赵煦的御座与高太后座位相对,大臣们向来是向高太后奏事,背朝赵煦,也不转身向赵煦禀报。以致赵煦亲政后在谈及垂帘时说,他只能看朝中官员的臀部和背部。

    到了赵煦十七岁时,高太后本应该还政,但她却仍然积极地听政。而此时,众大臣依然有事先奏太后,有宣谕必听太后之言,也不劝太后撤帘。高太后和大臣们的这种态度惹恼了赵煦,他心中非常怨恨,所以他亲政后大力贬斥元祐大臣。

    尽管高太后和大臣在垂帘时没有考虑赵煦的感受,但他们并不放松对赵煦的教育。高太后任吕公著、范纯仁、苏轼和范祖禹等人侍读,想教育赵煦成为一个恪守祖宗法度、通晓经义的皇帝,尤其是让赵煦仰慕为士大夫津津乐道的清平盛世的宋仁宗,而不是锐意进取的神宗。

    此外,高太后在生活上对赵煦的管教也很严格。为避免赵煦耽于女色,高太后派了二十个年长的宫嫔照顾他的起居,又常令赵煦晚上在自己榻前阁楼中就寝,等于限制了他自由活动的空间。

    更让赵煦难以接受的是,高太后对待其生母朱氏也过于严苛。朱氏出身寒微,幼时遭遇极坎坷,入宫后,初为神宗侍女,后来生了赵煦、蔡王赵似和徐国长公主,直到元丰七年(1084年)才被封为德妃。朱氏温柔恭顺,对高太后和神宗向皇后一向都毕恭毕敬。赵煦即位后,向皇后被尊为皇太后,朱氏却只被尊为太妃,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在如何对待朱氏问题上,朝中有人想降低皇帝生母的等级,以凸显垂帘的太皇太后;有人主张尊崇朱氏,以显示天子的孝道。但高太后想压制朱氏,直到元祐三年(1088年)秋,才允许朱氏的舆盖、仪卫、服冠可与皇后相同。赵煦亲政后,立即下令母亲的待遇完全与皇太后向氏相同。通过赵煦生母的待遇问题,可以看出其间复杂的政治斗争背景。

    高太后和元祐大臣所做的一切,对于赵煦来说,负面影响非常大。九年的历练,赵煦坐在高太后身后,把自己炼成了闷嘴葫芦。每次大臣向赵煦和高太后奏报时,赵煦都沉默不语。一切权力属于高太后。有次下班回宫的路上,高太后从霸气侧漏的狼外婆回归为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她问赵煦道:“孙子,刚才大臣们奏事,你为什么一言不发?”赵煦回道:“该说的你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能说呢?”从此两个人一起工作时,赵煦更是连个屁都不放。

    赵煦常使用一个旧桌子,高太后令人换掉,但赵煦又派人搬了回来。高太后问他为何,赵煦答:“是父皇(神宗)用过的。”高太后心中大惊,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对自己的措施不满。刘挚曾上疏,让高太后教导赵煦如何分辨君子和小人,高太后说:“我常与孙儿说这些,但他不以为然。”高太后由此愈加担心,更加不敢放下权力了。

    元祜八年(1093年)秋,高太后病重,召大臣吕防、范纯仁等入内,对他们说:“我病将不起了。”吕防、范纯仁齐声道:“慈寿无疆,料不致有意外情事。”太皇太后道:“我今年已六十二岁,死亦不失为正命,所虑官家(宫中称皇帝为官家)年少,容易受迷,还望卿等用心保护!”吕防、范纯仁同声道:“臣等敢不遵命!”太皇太后顾谓范纯仁道:“卿父范仲淹可谓忠臣,刘太后垂帘时劝她尽母道,刘太后上宾后劝仁宗尽子道,卿当效法先人毋忝所生!”范纯仁涕泣受命。太皇太后复道:“我受神宗顾托听政九年,卿等试言九年间,我曾加恩高氏否?我为公忘私,遗有一男一女,我病且死,尚不得相见哩。”言讫泪下。喘息了好一歇,复嘱吕防、范纯仁道:“我死以后,皇上(哲宗)是不会再重用你们的了。你俩应当有自知之明,早些主动退避,让皇上另用他人,免得遭祸。”太后既然知道哲宗心性,当力戒哲宗,对吕防、范纯仁二人作颓唐语,令人难解!吕防、范纯仁劝慰数语,随即告退。

    几天后,高太后病死于汴京。终年62岁,谥号为宣仁圣烈皇后,

    与宋英宗合葬永厚陵(今河南巩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刘皇后乐极生悲

    高太后在世时对哲宗的管束颇为严厉,她希望哲宗象仁宗一样循规蹈矩,而不要象他的亲爹神宗那样折腾。

    但是适得其反,随着青春期的成长,赵煦发现身边侍候自己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宫女,而后宫佳丽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哲宗表面上无可奈何,暗地里对祖母的抵触和怨恨与日俱增。

    赵煦不满司马光的“以母改子”,不满元祐旧臣早年对他的冷落,更不满高太后对他的种种压抑,所以高太后去世后,凡是她支持和推行的,哲宗就坚决反对和取缔;凡是她罢黜和废弃的,哲宗就重整旗鼓启用实施。

    赵煦对旧党的仇恨心理不亚于元祐时被打击的新党。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当年给他背影的朝臣们,有多远去多远。苏东坡都到儋州去了,帝国没有比这更加遥远的穷乡僻壤了。如果司马光不是早些年寿终正寝,可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绍圣初年,每逢郊祀大礼,朝廷要颁布大赦诏令,通常连死囚都免去死刑。有大臣请示哲宗,可否赦免贬谪的旧党官员。哲宗回答得十分干脆,说坚决不可以。绍圣四年(1097),有人建议让谪居岭南的刘挚等人“稍徙善地”,以“感召和气”,哲宗却说:“刘挚等安可徙!”连在岭南附近做些调动也不允许。而对于王岩叟,哲宗指责他当初贬蔡确时,实际上是将矛头对准自己,用心极其险恶,也就更加痛恨他。哲宗的这些言行相当于宣判了旧党人政治上的死刑,至少在哲宗统治时期,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赵煦即位之初,太皇太后高氏为他安排了眉州防御使兼兵马都虞侯孟元的孙女孟氏为皇后,但赵煦更加喜爱姿色过人、多才多艺的御侍刘氏,刘氏由美人进封婕妤。

    刘氏仗着赵煦的恩宠,在宫中骄横跋扈,连孟皇后也不放在眼里。一次冬至朝会,后妃们按例谒见太后,至隆祐宫,太后尚未御殿,大家按不同等级坐在形制不同的座位上,向例惟皇后坐椅朱漆金饰,嫔御不得相同,偏刘婕妤立在一旁不愿坐下。内侍郝随窥知微意,也让她坐到与皇后座位相等的一个坐椅上。大家对她很不满意。这时不知谁高喊道:“皇太后驾到!”众后妃连忙起身。但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太后身影。后妃等均是莲足不能久立,复陆续坐下,刘婕妤也坐将下去。可是不知谁搞恶作剧,将刘氏的座椅偷偷抽走了。刘氏坐了个空,竟仰天跌了一交。侍从连忙扶起,但已是玉山颓倒云鬓蓬松。妃嫔等相顾窃笑,连孟后也是解颐。刘婕妤惊忿交集,如何忍耐得住?可奈太后宫中不便发作,只好咬住银牙强行忍耐,但眼中的珠泪已不知不觉地迸将下来。此时的她心中暗想:“这明明是中宫使刁,暗嘱侍从设法,诈称太后出殿,诱我起立将宝椅撤去,致我仆地。此耻如何得雪?我总要计除此人,才出胸中恶气。”

    这时向太后已是出殿,御座受朝。孟后带着嫔妃行过了礼,太后也没甚问答随即退入,后妃等依次回宫。

    刘婕妤踉跄归来余恨未息。郝随从旁劝慰道:“娘娘不必过悲,能早为官家生子,不怕此座不归娘娘。”婕妤恨恨道:“有我无她,有她无我,总要与她赌个上下。”说时正巧哲宗进来。哲宗见她泪眦荧荧玉容寂寂,不由问道:“今日冬至朝见太后,敢是太后有斥责吗?”婕妤呜咽道:“太后有训理所当从,怎敢生嗔?”哲宗道:“此外还有何人惹卿?”婕妤只是哭着不答一言。郝随即在旁跪奏大略,一口咬定是皇后阴谋。哲宗道:“皇后循谨,应当不至于有这种事情。”婕妤接口道:“都是妾的不是,望陛下撵妾出宫。”说完竟枕着哲宗足膝一味娇啼。哲宗生平宠爱莫如刘婕妤,看她愁眉泪眼仿佛带雨梨花,于是软语温存好言劝解,才得婕妤罢哭。哲宗复令内侍取酒肴与婕妤对饮消愁,待到酒酣耳热已是夜色沉沉,哲宗便就此留寝。刘婕妤自然是艳语浓情参入谗言。

    福庆公主偶得奇病医治无效,太后有姊颇知医理,尝疗后疾,公主亦令她诊治。她穷极无法,别觅道家治病符水入治公主。谁料宫中造谣构衅啧有烦言,说是中宫厌魅防有内变。哲宗即命内押班梁从政与皇城司苏珪彻底究治。梁、苏滥用非刑,逮捕一干人犯尽情搒掠,甚至断肢折体胁使诬供。孟后待下本宽,宦妾等多半感德哪肯无端妄扳?梁、苏大怒竟令割舌,最后凭空架造捏成冤狱。哲宗闻奏下诏废后,令出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静妙仙师,法名冲真。

    向太后传帝入见,哲宗即往谒太后。向太后道:“哪有废立皇后的道理?皇后无子可废,下一个不是轮到我么?”哲宗连称不敢,既而退还御寝。

    哲宗废去孟后未免后悔,蹉跎三年未立中宫。所谓狐媚偏能惑主,蛾眉不肯让人,刘婕妤能歌善舞琵琶十级。一曲清歌一段妙舞,一张“明艳冠后庭”的蛇精脸,赵煦想不跟她生孩子都难。

    刘婕妤日夕觊望格外献媚,不久果然怀妊,刘婕妤东祷西祀期得一子,至十月满足临盆分娩,真产下一位郎君。这喜事非同小可,刘妃原是心欢,哲宗亦甚快慰。于是宫廷奏章一日数上,请立刘妃为后。哲宗乃命礼官备仪,册立刘氏为皇后。

    哲宗择日御文德殿,亲授刘后册宝。,刘后数年怨忿一旦销除,正是扬眉吐气说不尽的快活。哪知道福兮祸伏乐极悲生,刘后生子名茂,才经二月有余,忽生了一种奇疾,终日啼哭饮食不进,太医不能疗治竟尔夭逝。刘后悲不自胜徒唤奈何。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四天之后,刘氏的女儿扬国公主也暴病死去。

    这些事对赵煦造成不小的打击,不久也生起病来,好容易延过元符二年,到了三年元日卧床不起。御医等日夕诊视龟鹿齐投,终不能挽回寿数。正月八日哲宗驾崩,享年二十有五。总计哲宗在位改元二次,阅一十五年。

    神宗一共有十四个儿子,但是从老大到老五,及老七、老八、老十这八个儿子全都夭折了,只留下六个长成年的皇子,哲宗是第六子,徽宗是第十一子。

    哲宗归天,又没有儿子,那么到底由五个弟弟里面的哪个来承继大统呢?当时的太后,也就是神宗的皇后向氏,就召集百官来商量这事。向氏在徽宗承继大统这件事上,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向太后本人没有亲生的儿子,哲宗也不是她生的,所以哲宗下面这五个弟弟谁来继统,在她眼里是无所谓的。向太后隔着帘子问大臣:“大行皇帝归天,没有子嗣,诸位爱卿,你们看谁来继统?”

    宰相章惇抗声道:“依礼律论,应当立皇上同母弟简王赵似。”向太后道:“老身无子,诸王皆神宗庶子,不能这般分别。”

    因为哲宗皇帝本身就是庶出,不是向太后亲生,而是朱太妃所生。现在如果再立朱太妃所生的简王,那朱太妃就有两个儿子先后为帝。太后虽然是正位中宫,但若朱太妃的两个儿子都当皇帝,那太后和朱太妃的关系就不好处了。因此太后勃然变色,章惇的这个提议也就作废了。

    “如果不选赵似,那就立申王赵佖。”章惇又道。向太后道“申王年长,但眼睛患病。不便为君,所以还是立端王为好!”表面上看,向太后办事公平,但在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辞背后,显然是在偏袒赵佶,为其继承皇位寻找合情合理的借口。章惇是反对端王即位的,他认为“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这是将攻击的矛头直接转向了赵佶的人品,而向太后却不以为然。双方为此僵持不下,互不相让。关键时刻,知枢密院曾布首先附和太后之议,尚书左丞蔡卞、中书门下侍郎许将也相继表示赞同。章惇势处孤立,只好缄口不言。乃由太后宣旨,召端王佶入宫,即位柩前,是为徽宗皇帝。曾布请太后权同处分军国重事,太后谓嗣君年长,不必垂帘。徽宗泣恳太后训政,移时乃许。

    在皇兄早亡,又无子嗣,宰相失言,太后力挺,且群臣相嫉的因缘际会之下,在章惇一句“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的大喝声中,宋徽宗承继大统,当上了皇帝,拉开了北宋王朝最后一场戏的帷幕。

    25年后金兵攻破开封城,带走了徽宗赵佶和刚刚做了1年零2个月的钦宗赵桓。1127年,徽宗的第9个儿子,一直出差在外的赵构在南京(今商丘)继位,南下的金兵步步紧逼,赵构带着臣僚步步惊心退到临安府(今杭州)。

    公元1132年,大宋迁都杭州。在人间天堂的杭州有人从市场上带回来一个水晶碗进献给赵构,赵构一见泪如雨下,当年宋哲宗赵煦下葬的时候,这个水晶碗就放在赵煦身边。赵构睹物思人,一边哭一边恨让伯父赵煦死了也不安宁的金兵。

    公元1148年,太常少卿方庭硕受命出使金国,路过永泰陵时只见荒草离离,宋哲宗的骸骨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方庭硕眼含热泪,恭恭敬敬地捡起骸骨用衣服包起来。这个忠直的大臣心里恨透了金兵,不过宋仁宗的昭陵却完好无缺。这些都是后话。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徽宗即位

    农历五月初五是中国的端午节,古时候的这一天,全国家家户户都要贴上钟馗像,挂上艾叶菖蒲,饮雄黄酒,这一切其实不是为了纪念屈原或者伍子胥,而是出于迷信的目的——避邪。因为在先秦时代,民间普遍认为五月是个毒月,五日是恶日,这天出生的人一定是个晦气的人。从科学来说端午节是毒月恶日的说法纯属胡扯,但有位皇帝端午节出生,他的一生却真的很倒霉,这个皇帝就是宋徽宗赵佶。

    据明人《良斋杂说》记载:宋神宗有一次去秘书省,看到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画中人物文采风流,儒雅俊俏,神宗皇帝再三惊讶。这期间后宫的一位嫔妃怀孕,神宗皇帝梦到李后主来参谒。后来这位嫔妃生下的孩子就是端王,也就是之后的宋徽宗。所以人们就说,宋徽宗是南唐后主李煜投胎转世,因为李煜的南唐被宋太祖所灭,于是就投胎为宋太祖的子孙,也把宋朝搞亡。徽宗皇帝被金人俘虏后,金人对他就像当年宋太祖对李后主一样。这个故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如果宋徽宗真的是李后主转世,他还要二次受辱吗?他真的转世报仇也转到金国辽国呀!转你宋国来当仇人的后代吗?

    宋徽宗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五月初五,宋神宗为了赶走晦气,就把他送到宫外寄养。哄自己入睡的不是亲娘,教自己说话的不是亲爹,宋徽宗的童年可想而知是多么痛苦。等到长大一些的时候,他才被接回宫里。先后被封为遂宁王、端王。

    徽宗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后人这样写他:

    善写墨君竹,能挥薛稷书;通三教之书,晓九流之法。朝欢暮乐,依稀似剑阁孟蜀王;爱色贪杯,仿佛如金陵陈后主。

    宋神宗留下许多子嗣,向太后为什么偏偏看上赵佶,并全力扶持他登上皇位呢?原来赵佶从小聪慧,诸事皆通,学识出众,很有才华。加之少时起便留连花丛,很会得女人欢心。各藩王就藩之后,他不同于其他藩王安静地待在家里,而是时常进宫陪向太后说话,逗得向太后很是开心。做一件事不难,但要坚持做一件事就不容易了。长此以往,向太后心里就觉得这孩子孝顺,懂事。而且赵佶喜好书画,喜欢“搞艺术”,向太后也善书行草。两人有共同爱好。

    宋哲宗病入膏肓后,向太后悄悄让小黄人去泰州天庆观找徐半仙测字,徐半仙给了一个蜡丸让小黄人带回来,向太后打开一看,上书:赵佶,吉人也。其实赵佶一点都不吉,徐半仙完全是胡说。

    还有一个原因说是赵佶与向太后身边的一位侍俾郑氏有染。向太后在思考皇位继承人的时候,郑氏在一旁为赵佶说了许多好话,因此赵佶这位艺术家才当上了皇帝,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向太后,看到自己亲手选定的继承人最后将宋朝带入另一种境地,心里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不过宋徽宗的艺术成就还是不错的,他自创一种书法字体,笔势劲逸,意度天成,自号瘦金书,他的花鸟画自成“院体”,《宋史会要》评价说:“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编写《宋史》的史官感慨地说,如果当初章惇的意见被采纳,北宋也许是另一种结局。

    却说徽宗系神宗第十一子,系陈美人所生,神宗崩,陈氏亡。徽宗追尊为皇太妃,尊先帝后刘氏为元符皇后,立夫人王氏为皇后,特进章惇为申国公。向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太后在神宗时即是守旧派,当政后随即任命守旧派、韩琦长子韩忠彦为执政,不久又升任右相,左相章惇、执政蔡卞等相继受攻击,蔡卞被贬任知府。徽宗同时恢复被贬逐的守旧派官员的名位,守旧派官员接着相继上台。当年七月,向太后还政后不久,反对立徽宗为帝的左相章惇被罢相,韩忠彦升任左相,曾布升任右相。

    赵佶是个属狗的皇帝。大臣范致虚是个谏(贱)官。有次范致虚写信给赵佶说你是个狗皇帝,而开封人喜欢吃狗肉,您应该下令禁止屠狗。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也是对您最起码的尊重。赵佶一听立即准奏!于是禁止屠狗的方案很快在京城得到实施,各级政府机构设立举报箱,实名举报屠狗卖狗的行为,举报者赏钱两万。

    有位太学生偏好吃狗肉,可他到肉店里只看见羊头没有狗头,他转身想走。屠夫从柜台下边拿出一块肉说:我这里有转基因羊肉,你要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要的就是它。到了除夕,巡防队下来检查,屠夫叫娘子把肉撤下来。娘子问:为什么呢?屠夫道:应付检查呗,因为狗肉不能上席面。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由来。不是弄虚作假以次充好,而是不许卖狗肉!

    这道法令让底层百姓苦不堪言,也让很多屠狗夫失业,民间怨声载道。但满朝文武没人敢反对这道法令。主要原因有两点:其一,当时士大夫阶层普遍不吃狗肉,这道法令对他们没有影响。其二,这道政令是大臣范致虚建议、皇帝亲自首肯的,谁愿意得罪皇帝和权臣呢?直到有个大人物出现,这道法令才被彻底废弃,这个人就是李纲。

    公元1112年,来自江苏无锡的考生李纲喜中进士,因为文章写的好,徽宗觉得他是个人才,于是任用为御史。李纲为人正直,他一上任就给徽宗递牌子求见,而且谈论的话题就是关于能不能吃狗肉的问题。宋徽宗认为吃狗肉就是不尊重君父,是大逆不道。李纲说了9个字:“神宗属鼠,宋不畜猫乎?”

    李纲的意思是说:你属狗就禁止屠狗,你爹属老鼠,大宋子民都不能养猫吗?这句话让宋徽宗无法回答,最终撤销了这道法令,狗肉又重新进入百姓餐桌,众多狗屠夫重新就业。

    除了不许卖狗肉,赵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他是十月十日出生的。他也不怕后人说他是怪胎,在娘胎里呆了十五个月。

    随着年龄的增长,赵佶迷恋声色犬马,游戏踢球更是他的拿手好戏。赵佶身边有一名叫春兰的侍女,花容月貌,又精通文墨,是向太后特意送给他的,后来逐渐变成了他的玩物。但赵佶并不满足,他以亲王之尊,经常微服游幸青楼歌馆,寻花问柳,凡是京城中有名的妓女,几乎都与他有染,有时他还将喜欢的妓女乔装打扮带入王府中,长期据为己有。当上皇帝以后,徽宗禀性难移,无心于政务,继续过着糜烂生活。内侍杨戬在徽宗面前夸耀刘氏有倾国倾城之貌,不亚于王昭君,徽宗将其召入宫中。刘氏本是酒家之女,出身卑贱,但长得光艳风流。徽宗一见魂不守舍,对刘氏大加宠爱,与她形影不离,若离了她,竟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刘氏天资颖悟,善于逢迎徽宗。还极善涂饰,每制一衣,款式新颖,装扮起来胜似天仙。不但徽宗喜欢,就连京城内外也竞相仿效。在徽宗看来,刘氏回眸一笑,六宫粉黛尽无颜色。道士林灵素见刘氏如此得宠,便曲意奉承,称刘氏为“九华玉真安妃”,绘其像供奉于神霄帝君之左。

    刘艳名远播天上人间,赵佶夜夜专宠,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刘接连给赵佶生下三个皇子一个女儿。小刘累坏了,亦或和老公赵佶情深缘浅,竟然一病不起,她拼尽气力把对人生的眷恋和对老公的热爱写在一张绢上,吩咐小宫女等她气绝之后,让赵佶自她的脖颈间解下绢巾。小刘走了,赵佶摊开绢巾,只见上面写着:在分离的那一瞬间,让我再看你一眼。不知来生能否相见,也不知何时能回到你身边。

    徽宗17岁成婚,娶德州刺史王藻之女,即位后,册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相貌平平,生性俭约,不会取悦徽宗,虽为正宫,但并不得宠。此时,徽宗宠幸的是郑、王二贵妃,二人本是向太后宫中的押班(内侍官名),生得眉清目秀,又善言辞。徽宗为藩王时,每到慈德宫请安,向太后总是命郑、王二人陪侍。二人小心谨慎,又善于奉承,颇得徽宗好感,时间一长,向太后有所觉察,及徽宗即位,便把二人赐给他。徽宗如愿以偿,甚为欢喜。据记载,郑氏“自入宫,好观书,章奏能自制,帝爱其才”。显而易见,郑氏不仅姿色出众,而且还能帮助徽宗处理奏章。因此徽宗更偏爱郑氏。徽宗多次赐给郑氏情词艳曲,后来传出宫禁广为流传。王皇后去世后,徽宗于政和元年册封郑氏为皇后。

    除了郑、王二氏之外,受宠爱的还有两个刘贵妃、乔贵妃、韦贵妃等人。刘贵妃出身寒微,却花容月貌,入宫即得到赵佶宠幸,由才人连升7级而至贵妃。刘贵妃曾亲手在庭院中种植了几株芭蕉,当时她说:“等这些芭蕉长大,恐怕我也看不着了。”在旁的侍从闻言慌忙上奏徽宗,徽宗很不在意。谁知过了两天刘贵妃真的撒手西去。徽宗悲痛不已。

    宋徽宗喜欢微服私访,不是访贫问苦而是寻花问柳猎艳猎奇。有次赵佶在路上遇上一个寒酸的书生,自号落魄子,恰巧与赵佶同年同月同日生,连时辰都一样,赵佶动了恻隐之心,就写了封推荐信给四川领导,领导一看是皇上的亲笔信,不敢怠慢妥善帮他安排工作,并且让他住上政府的房子,落魄子不再落魄,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而这种生活仅仅过了两天,落魄子就死了。四川领导不敢怠慢,连忙把落魄子死去的消息飞报给赵佶。赵佶十分吃惊,把落魄子的生辰八字报给风水馆,风水先生说他命太硬,把自己克死了。

    徽宗虽然政治上昏庸无能,但在艺术方面,却是中国古代帝王中最富艺术气质的皇帝,他广泛涉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在书画方面的造诣更是无与伦比。

    徽宗十六七岁时就成为知名度极高的艺术家。即位前徽宗经常和驸马都尉王诜、宗室赵大年(赵令穰)以及黄庭坚、吴元瑜等人交往。这些人都是当时颇有成就的书画高手,对徽宗艺术修养产生了重要影响。史称徽宗“能书擅画,名重当朝”,评价之高不难想见。

    宋徽宗还亲自出题,留下了“踏花归来马蹄香”的佳话:一日赵佶踏春而归,雅兴正浓,便以“踏花归来马蹄香”为题,在御花园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画考。这里“花”、“归来”、“马蹄”都好表现,唯有“香”是无形的东西,用画很难表现。许多画师虽有丹青妙手之誉,却面面相觑无从下笔。有的画是骑马人踏春归来,手里捏一枝花;有的还在马蹄上面沾着几片花瓣,但都表现不出“香”字来。独有一青年画匠奇思杰构欣然命笔。画的构思很巧妙:几只蝴蝶飞舞在奔走的马蹄周围,这就形象地表现了踏花归来,马蹄还留有浓郁的馨香。宋徽宗俯身细览抚掌大赞:“妙!妙!妙!”接着评道,“此画之妙,妙在立意妙而意境深。把无形的花‘香’,有形的跃然于纸上,令人感到香气扑鼻!”众画师一听莫不惊服,皆自愧不如。

    赵佶曾用“深山藏古寺”为题来考画院学生。第一个学生画了整个寺院,以及寺院四周的崇山峻岭。第二个学生画了古寺的一角,背景上画了山峦起伏的密林。第三个学生没有画古寺,只画了深山阴谷中的一条石径,尽头一个和尚在溪边打水,大树掩没不知寺院在何处。“深山藏古寺”着意在“藏”字上做文章,给人以“画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享受。“善藏者,未始不露,善露者未始不藏”,绘画讲究藏得自然,藏得巧妙,藏得有诗情画意的意境。

    著名的《清明上河图》,也和这位书画皇帝不无干系。张择端完成这幅歌颂太平盛世的历史长卷后,首先将它呈献给了宋徽宗。宋徽宗因此成为此画的第一位收藏者。作为中国历史上书画大家的宋徽宗酷爱此画,用他著名的“瘦金体“书法亲笔在图上题写了“清明上河图“五个字,并钤上了双龙小印。

    宋徽宗对花、对鸟都有极为精细的观察。有一次,一群孔雀在宣和殿前的荔枝树下啄食荔枝果,赵佶心血来潮,叫画师们每人画一幅荔枝孔雀图给他评赏。他看完画师的作品后不满地说:“你们虽画得不错,可惜都画错了,孔雀上土堆,往往是先举左脚,而你们却画成了先抬右脚。”起初画师们不信,反复观察后,果如赵佶所言。

    宋徽宗如果不当皇帝,一定是个相当不错的艺术家。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诗词歌赋无所不精,花鸟鱼虫无所不爱。他的书法自成一格,后世称为“瘦金书“,他的水墨丹青,追溯起来,竟是国画写意的开山祖。

    只可惜他屁股下坐的偏偏是龙椅!

    宋徽宗在位期间,重用蔡京、童贯、高俅、杨戬等奸臣主持朝政,大肆搜刮民财,穷奢极侈荒淫无度。建立专供皇室享用的物品造作局。又四处搜刮奇花异石,用船运至开封,称为“花石纲”,以营造延福宫和艮岳。他信奉道教,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大建宫观,并设道官二十六阶,发给道士俸禄。

    蔡京、童贯等人在把国内搞得混乱无比之时,又极力怂恿徽宗收复燕云十六州。自宋朝建立后,收复燕云地区一直是宋太祖以来历代大宋帝王的梦想。徽宗好大喜功,更想完成祖宗未竟之业,以建立“不朽功勋”。

    早在政和元年(1111)九月,徽宗派童贯出使辽国以窥探虚实。童贯返程途经燕京时,结识了燕人马植。此人品行恶劣,但他声称有灭辽的良策。童贯将他带回,改其姓名为李良嗣。在童贯的举荐下,李良嗣向徽宗全面介绍了辽国危机和金国的崛起,建议宋金联合灭辽。在李良嗣看来,辽朝肯定会灭亡,宋朝应该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出兵收复中原王朝以前丧失的疆土。徽宗大喜,当即赐李良嗣国姓赵,授以官职。徽宗不仅花天酒地,而且好大喜功,虚荣心极强。如果侥幸灭辽,列祖列宗梦寐以求的燕云之地就可以收复了,而他就是彪炳千秋的一代明君了。从此宋朝开始了联金灭辽、光复燕云之举。

第一百九十三章 韩夫人失身

    却说宋徽宗搜罗如此多的珍奇石木,是为了在京都建一座园林,叫做艮岳。艮是八卦中的一卦,方位东北,艮岳就建在皇宫的东北方向。

    徽宗为什么要在皇宫东北方向建园林呢?原来,徽宗皇帝继位之后,一直膝下无子,有个茅山道士告诉他,这都是因为皇宫东北方向地势低洼,若把地势垫高,则子孙繁盛。于是徽宗命人把东北方向垫高。不久王皇后怀孕生子,就是太子赵桓,也即后来的宋钦宗。此后其他嫔妃开始比赛似的给他生孩子,一共生了三十多个皇子,三十多个公主。在中国古代帝王中,宋徽宗大概是儿子比较多的了。这样一来,徽宗就更加宠信道士。

    却说保和殿西南有一座玉真轩,造得极是华丽,乃官家第一个宠妃安娘娘妆阁,时蔡京赐宴至此,留题殿壁:

    保和新殿丽秋辉,

    诏许尘凡到绮闱。

    雅宴酒酣添逸兴,

    玉真轩内看安妃。

    不提安娘娘与徽宗如何恩爱。却说当时有一位夫人,姓韩名玉翘,年方及笄妙选入宫,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娇艳。只因安娘娘三千宠爱在一身,韩夫人不沾雨露之恩。时值春光明媚景色撩人,未免长吁短叹香消玉减,看看惹下一场病来。

    一日,道君敕唤殿前太尉杨戬前来,天语传宣道:“此位内家原是卿所进奉。今着卿领去到府中将息病体。待得痊安再许进宫未迟。”

    杨戬叩头领命,即着下人用暖舆抬了韩夫人,随身带得养娘二人、侍儿二人,都到杨太尉府中。太尉将一宅分为两院,收拾西园与韩夫人居住,门上用锁封着,只许太医及内家人役往来。太尉夫妻住东园,每日往韩夫人处问候一次。

    将及两月,渐觉容颜如旧,饮食稍加。太尉夫妻好生欢喜,当天办下酒席送行,同时叫了一名评话先生说书。先生不说别的,偏偏讲那唐僖宗时候故事:

    说是有位宫女名叫韩翠苹,因深宫闭锁,寂寞无聊,深感青春虚掷,无限哀怨。一日,她从秋日的落叶中撷取一片红叶,在上面题了一首诗,放入御渠中,使之随水流出宫墙。这片红叶正好被赴京赶考的秀才于佑拾得。他仔细一看,红叶上有动人的诗句。诗云:

    流水何太急,

    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

    好去到人间。

    于佑见字迹娟秀,猜想是宫女所作,并对诗中流露出的文采很是赞赏。于是,他也在一片红叶上题写一诗,走至宫墙外的御渠上游,将其放入水中。诗云:

    愁见莺啼柳絮飞,

    上阳宫里断肠时。

    君恩不禁东流水,

    叶上题诗寄与谁?”

    从此以后,于佑日夜想念写诗的女子,茶饭不思精神恍惚,友人见之惊问其故。于佑以红叶诗言之。友人大笑曰:“你真是个蠢货!那个写诗的人,又不是对你有意。你偶然得到它,何必思念到这种地步?你即使再喜欢她,禁宫深院,长上翅膀你也不敢去啊!于佑道:“天虽高而听卑,人若有志,天必从人之愿也!”友人大笑而去。

    于佑后来又多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没考中,于是到河中贵人韩泳家中做些文墨工作,得到的钱帛勉强能够自给,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一天,韩泳把于佑召来对他说:“皇宫中有三千宫女因得罪朝庭,皇上将她们赶出来嫁人。有位姓韩的宫人与我同姓,年方三十,姿色艳丽,现在就住在我家,我让她嫁给你如何?于佑道:“穷困书生,寄食门下,无以为报,安敢复望如此?”韩泳即派人通知媒人,并帮助于佑准备聘礼,让二人结为夫妇。

    结婚那天,于佑见韩采苹嫁妆丰厚,人也长得漂亮,自以为误人仙境,神魂颠倒。一日,韩采苹在于佑的画笥中看见有片自己题诗的红叶,问是哪里得来?于佑如实相告。韩采苹说:“妾在宫中时,也曾于水中得到一片红叶,不知是何人所为。”于是,二人各取红叶相对观看。叶上墨迹犹新,正是各自当年所写。两人相向默然垂泪,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韩采苹悲喜交加,提笔又写诗一首:

    一联佳句题流水,

    十载幽思满素怀。

    今日却成鸾凤友,

    方知红叶是良媒。

    后来韩采苹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好学都做了官,女儿也嫁了好人家。节次说及唐朝宣宗宫内,也是一个韩夫人,为因不沾雨露之恩,思量无计奈何,偶向红叶上题诗一首,流出御沟。诗曰: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却得外面一个应试官人,名唤于佑,拾了红叶,就和诗一首,也从御沟中流将进去。后来那官人一举成名,天子体知此事,却把韩夫人嫁与于佑,夫妻百年偕老而终。

    韩夫人听到此处,忽地叹一口气,口中不语,心下寻思:“若得奴家如此侥幸,也不枉了为人一世!”当下席散收拾回房。睡至半夜,便觉头痛眼热四肢无力,遍身不疼不痒,无明业火熬煎,依然病倒,比以前更加沉重。

    太尉夫人一见便道:“不知夫人平日在宫,可有什么愿心未经答谢?或者神明见责也未可知。”韩夫人道:“氏儿自入宫以来,每日愁绪萦丝。不知此处有何神圣,氏儿便对天许下愿心,若得平安无事,自当拜还。”太尉夫人道:“告夫人得知:此间有个清源妙道二郎神,极是灵应。夫人何不设了香案,亲口许下保安愿心。待得平安,奴家情愿陪夫人去赛神答礼。未知夫人意下如何?”韩夫人立即点头应允。

    于是选了吉日良时,打点信香礼物,两个夫人到得二郎神庙中,庙官接见,宣疏拈香礼毕。韩夫人轻轻挑起销金黄罗帐幔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但见:

    头裹金花幞头,身穿赭衣绣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登飞凤乌靴。虽然土木形骸,却也丰神俊雅。

    当下韩夫人目眩心摇,不觉口里悠悠扬扬,漏出一句俏语低声来:“氏儿若是嫁得一个丈夫,恰似尊神模样一般,强似在宫中受千般凄苦万种愁思。”说罢拜了又祝,祝了又拜,分明是痴心妄想。

    不道有这般巧事!当天韩夫人回府,晚饭过后回房,只听得万花深处一声响亮,一尊神道立在她的面前。但见:

    龙眉凤目,皓齿鲜唇,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若非阆苑瀛洲客,便是餐霞吸露人。

    仔细看时,与庙中所塑二郎神模样不差分毫。韩夫人又惊又喜,便向前道个万福,启朱唇,露玉齿,告道:“既蒙尊神下降,请到房中容氏儿展敬。”

    二郎神笑吟吟同夫人入房坐下,夫人侍立在前。二郎神道:“早蒙夫人厚礼,听得夫人祷告至诚。小神知得夫人仙风道骨,原是瑶池中人。只因夫人凡心未静,玉帝谪下尘寰,谪限满时还归紫府,证果非凡。”韩夫人见说欢喜无比,又拜祷道:“尊神在上:氏儿不愿入宫。若是氏儿前程远大,将来嫁得一个良人,一似尊神模样,偕老百年,也不辜负了春花秋月,说甚么富贵荣华!”二郎神微微笑道:“此亦何难。只恐夫人立志不坚。姻缘分定,自然千里相逢。”说毕起身,跨上槛窗,一声响亮去了。

    韩夫人不见便罢,既然见了这般模样,真是如醉如痴,和衣上床睡了。

    不料第二天夜来,二郎神又立在面前。韩夫人喜不自胜,一天的愁闷都冰消瓦解了。即便向前施礼,对景忘怀:“烦请尊神入房,氏儿别有衷情告诉。”二郎神喜孜孜地便携夫人上床,夫人忘乎所以倾身奉陪。

    盘桓至五更,二郎神起身,嘱付夫人保重,再来相看,起身穿了衣服跨上槛窗,一声响亮便无踪影。韩夫人道是神仙下临,心中甚喜。又恐太尉夫人催她入宫,只有装病。间常不甚欢笑,每到晚来却精神炫耀喜气生春。神道来时上床云雨,至晓便去,非止一日。

    忽一日天气稍凉,道君皇帝分散合宫秋衣,内侍捧了旨意,敕赐罗衣一袭,玉带一围,至于杨太尉府中。内侍道:“且喜娘娘贵体无事。圣上思忆娘娘,故赐罗衣玉带。”韩夫人排了香案谢恩。

    到得晚间,二郎神又来,对韩夫人说道:“且喜圣上宠眷未衰,所赐罗衣玉带,便可借观。”夫人道:“尊神何以知之?”

    二郎神道:“小神坐观天下,立见四方,谅此区区小事,岂有不知之理?”夫人听说便一发将出来看。二郎神道:“大凡世间宝物,不可独享。小神缺少围腰玉带。若是夫人肯舍施时,便完成善果。”夫人便道:“氏儿一身已属尊神,缘分非浅。若要玉带,但凭尊神将去。”。二郎神谢了,上床欢会。未至五更起身,拿了玉带一声响亮去了。

    二郎神尝了甜头,每日都来。一日去得匆忙,把一只乌皮皂靴落在园中。这事非同小可。太尉只道是有人偷盗,立即着人带皂靴到开封府报案。

    开封府滕大尹听说后面色如土。立即叫那缉捕王观察过来,将上项事说了一遍。滕大尹道:“与你三日限,一定要将这个盗贼捉到,不然罪责难逃。”

    王观察唤集许多公人到府,向怀中取出那皮靴道:“苦杀我们做公人!这皮靴又不会说话,却限我三日之内破案,我到哪里去捉这个穿皮靴的人。你们道是好笑么?”众人轮流将皮靴看了一会,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却说公人中有个叫冉贵的,将这皮靴番来覆去地看,众人都笑起来,说道:“冉大,这只靴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冉贵也不答话,只是细细看那只靴,看至靴尖,有一条缝略有些走线。冉贵将小指头往里拨弄,却扯出一个纸条来。那纸条上面写着:“宣和三年三月五日铺户任一郎造。”王观察大喜道:“今岁是宣和四年,只要捉了任一郎,这事便有分晓。”

    当下众人飞也似地去捉任一郎。不消一个时辰便将他捕到。王观察道:“这靴儿是不是你店中出来的?”任一郎接着靴仔细看了一番道:“这靴儿是我做的”。王观察道:“那你卖给谁了”?任一郎道:“买鞋的人成百上千,我怎么知道?”冉贵问道:“那宣和三年三月五日你记得卖给谁的?”任一郎看了那张纸条后笑道:“观察,有了这个,休说是一两年间做的,就是四五年前做的,我家里都有记载,你着人同去取来对看,便有分晓。”王观察当时就差两个人跟了任一郎,脚不点地到他家中取了簿子。王观察从头看至三年三月五日,不由吃了一惊,却是蔡太师府中张干办定制的。

    滕大尹听报,立即带了王观察、冉贵二人,一径打轿来到杨太尉府中,杨太尉立即出厅相见。

    太尉便引滕大尹到西房书院中坐下,大尹将前事历历说了一遍,太尉呆了半晌说道:“太师国家大臣,富贵极矣,必无此事。但这只靴是他府中出来的,一定是太师亲近之人做下此事。”商量一会,欲去太师府中面质,却又不敢;欲待阁起不题,又怕他日事发,难推不知。况且韩夫人在太尉府上,如果圣上发怒,谁也吃罪不起。

    当下太尉、大尹径往蔡太师府中。门首报覆多时,太师才唤入相见。起居茶汤已毕,两人说明来意。太师道:“此靴虽是张千定造,不过交纳过了,与他无涉。不过我府中冠服衣靴履袜等件,有一个养娘专门掌管。”

    当下将养娘唤至,养娘手中执着一本簿子。太师问道:“这是我府中的靴儿,如何得到他人手中?”养娘逐一查检后说道:”这靴是去年三月着人制造的,到府不多时,有一个门生叫做杨时,升了近京一个知县,前来拜别。太师命取圆领一袭,银带一围,京靴一双送给他的”。二人一听谢罪道“恁地不干太师!只因公事相逼,万望太师海涵!”太师笑道:“这是你们分内的事,职守当然,怪你不得。杨时任所去此不远。我唤他过来问个分晓。”二人作别回府不题。

    太师即差干办火速去取杨知县过来。往返两日便到京中。茶汤已毕,太师将上项事一一说过。杨知县欠身禀道:“师相在上。某去年承师相厚恩,未及出京,在邸中忽患眼痛。左右说此间有个清源庙道二郎神极是灵验。学生即往庙中烧香,我见二郎神冠服件件齐整,只是脚上乌靴绽了,于是便将这靴舍与二郎神。学生既读孔、孟之书,怎么敢行盗跖之事呢?望太师详察。”太师晓得杨龟山是个大儒,管待酒食后放他去了。

    太师便请杨太尉过来说开就里。杨太尉又着开封府捕拿。可二郎神怎么会去太尉府呢?一定是庙中或附近的人偷了靴子,又到太尉府做案。但如何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还是冉贵聪明。他说盗贼丢了靴子,另一只也没有用。如果高价回收,也许能够找到。滕大尹一听只好随他。

    于是冉贵装了一条杂货担儿,手里拿着一个玲珑珰琅的东西,叫做惊闺,一路摇着一路径奔二郎神庙中来。有人卖破衣烂帽,冉贵全部高价收购,只是没有卖靴子的。

    这天冉贵又到二郎神庙附近收购旧货,只听得有人叫声:“收货的过来!”冉贵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妇人,便道:“告小娘子,叫小人甚事?”妇人道:“你是收杂货的,我有一件东西在此,胡乱卖几文与小孩买糖吃”。

    妇人当下拿出一只皮靴来,要卖一贯铜钱。冉贵假意道:“若是一双,十贯也要。还有一只呢?”妇人道:“我哥哥放在这儿的,他原来一双,不知道还有一只哪里去了。”

    “你哥哥是谁?”

    “我哥哥是二郎神庙的庙官,名叫孙神通。”

    冉贵打听得实,便去袋里摸了两贯铜钱给她,然后挑了担儿就走。

    回到开封府,冉贵取出前日那只靴来比照,毫厘不差。王观察

    立即带人捉了庙官,然后押到开封府来。

    府尹听说捉了盗贼,立即升厅。孙神通初时抵赖,后来加起刑来,只得一一招了。结果却是出人意外。

    孙神通招称:“我自小在江湖上学得妖法,后在二郎庙出家,花钱作了庙官。因当日在庙中听见韩夫人祷告,要嫁个好丈夫,长得似二郎神模样。不合辄起奸心,假扮二郎神模样,淫污天眷,骗得玉带一条。只此是实。”

    大尹叫取大枷枷了,推向狱中,然后请旨定夺。杨太尉奏知徽宗皇帝,几日后圣旨下来:“孙神通不合奸污天眷骗取玉带,凌迟处死。韩夫人今后不许入内,就着杨太尉做主另行改嫁。”

    开封府就狱中取出孙神通来,当堂判了一个剐字,推出市心加刑示众。

    韩夫人十分惶恐。宋徽宗还算有情,没有害她性命。后来嫁得一个在京开店的客人,两人情投意合,尽老百年而终。

第一百九十四章 蔡京笑里藏刀

    蔡京是北宋末期的权臣,宋徽宗时期五度为宰相,经历了北宋王朝走向灭亡的整个过程。蔡京也是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奸臣,其生平被记载在《宋史·奸臣传》中。蔡京任宰相时,出台了许多政策,其中包括发行虚币大钱,从民间收敛钱财,用来攻打西夏、镇压方腊起义、联金灭辽等军事行动。蔡京采取的虚币大钱政策,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使北宋末期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遭受重大创伤,在经济上敲响了北宋王朝的丧钟。

    蔡京是个政治投机者,王安石变法时拥护变法改革,后来又附和司马光推翻新法,绍圣初又积极附和新法。

    蔡京最初在开封做京官的时候,衙门里有个小子对他十分殷勤,拿着一个白绢团扇给他扇风解暑。蔡京看他有眼力价,一时技痒,便拿着笔在他的团扇上写了首唐诗。结果,第二天上班,看这个小子突然换上了身崭新的行头,笑嘻嘻的跟蔡京问好。

    蔡京一问才得知,这小子把团扇一卖,换了两万钱,而那位大手笔的买主,正是当年的端王赵佶,后来的宋徽宗。

    熙宁末年,王安石常常对年轻的蔡卞说:“天下没有可用之才啊!不知将来谁能继承我执掌国柄?”然后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我儿王元泽算一个,贤兄蔡京算一个,吕惠卿算一个,其余没了!”

    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经王安石举荐,蔡京进入中书礼房学习公事。由于王安石的支持,蔡京官运亨通,一路扶摇直上,不久官至中书舍人、龙图阁侍制、权知开封府。元祐更化时期,蔡京作为熙宁党人被贬出朝廷到地方为官。宋徽宗亲政之后,起用熙宁党人,此时王安石早已去世,蔡京便以熙宁变法继承者的形象出任宰相,重新启动了变法改革的大业。

    宋哲宗绍圣年间,向太后的娘家向氏想在自家祖坟上修建一间慈云寺。户部尚书蔡京欲巴结皇亲,便圈了一大块地给向氏,蔡京要求“四邻田庐”赶快拆迁,让给向氏建寺。被拆迁的人家不服,到开封府告状。开封府法官范正平(范仲淹之孙)作出判决:“所拓(拆迁)皆民业,不可夺。”被拆迁户还不满意,“又挝鼓上诉”,告到登闻鼓院,最后蔡京“坐罚金二十斤。”

    蔡京的艺术天赋极高,素有才子之称,在书法、诗词、散文等各个艺术领域均有辉煌表现。他的书法跻身于北宋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中。当时的人们谈到他的书法时,使用的词汇经常是“冠绝一时”、“无出其右者”,就连狂傲的米芾都曾经表示,自己的书法不如蔡京。有一次蔡京与米芾聊天,蔡京问米芾:“当今书法什么人最好?”米芾回答道:“从唐末柳公权之后,就算你和你的弟弟蔡卞了。”蔡京问:“其次呢?”米芾说:“其次是我。”

    宋徽宗即位后,童贯以供奉官的身份到三吴访求名家书画,蔡京极力巴结他,日夜陪伴他。蔡京擅长书法、绘画,童贯把他画的屏幛、扇带等物送到宫中,并附上自己的评论,宋徽宗开始赏识蔡京。

    朱勔以花石纲媚徽宗,东南骚动。有太学士邓肃上十诗讥讽徽宗。其末诗云:

    灵台灵囿庶民攻,

    乐意充周百姓同。

    但愿君王安百姓,

    圃中何日不春风。

    蔡京将诗献徽宗,谓:“太学士诗文以谤陛下,若不杀之,恐效尤成风,党锢之祸可鉴也。”帝不答,只是将邓肃押归田里。

    宋徽宗决定重用蔡京,有次对他说:“昔神宗创法立制,未尽施行;先帝继之,两遭帘帷变更,国是未定。朕欲上述父兄之志,历观在朝,无可与为治者。今朕相卿,其将何以教我”蔡京顿首谢:“愿尽死以报陛下!”崇宁二年(1103年)二月,蔡京迁任左仆射。

    蔡京又想控制兵权,建澶、郑、曹、拱州为四辅,每辅屯兵二万,用他的姻亲及亲信为郡守。禁军巡夜打更每月给钱五百,蔡京立即增加十倍。蔡京天资凶狠狡诈,舞弄权术控制别人,在皇帝面前专门窥伺人主之意固位专宠。他始终对皇帝说,不必拘泥流俗,应该竭尽四海九州的财力来满足自己享乐。徽宗知道他奸诈,故屡罢屡起,并选用与蔡京不合的人来牵制他。蔡京每当要被免职时,就去向皇帝哀求,跪地磕头毫无廉耻。

    蔡攸是蔡京的儿子,因为与蔡京权势互相倾轧,加之一些人从中挑拨,于是父子失和,反目为仇,徽宗又另赐蔡攸府第。有次蔡攸到蔡京府第,正赶上蔡京与客人谈话,蔡京让客人稍候,蔡攸一进来就抓住父亲的手诊脉,问道:“父亲大人脉势舒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蔡京说:“没有。”蔡攸转身就走了。客人问蔡京:“公子为什么不多停一刻呢?”蔡京说:“这个逆子哪里是关心我,他想我早点死啊。”

    却说宋朝有个士人名叫张迪,父母俱亡。他原是个读书不就的秀才,写得一笔好字。张迪有个朋友叫做方务德,自幼同窗,张迪平时就喜欢找他饮酒。

    这天喝酒归来天色将晚,张迪经过一个人家后苑时,看见有个地方墙缺,张迪带着酒兴一跃而过。只见里面是所大花园。花木丛茂路径交杂,想来是个大户人家。张迪一团高兴,随着石砌路阶转弯抹角,不知不觉渐走渐深。慢慢天色黑下来了,思量走回,一时忘了来路。正在追忆寻索,忽然望见红纱灯笼远远而来。心下慌忙,一发寻不出原路来了。这时看见道左有个小亭,亭前有个石洞。张迪想道:“躲在这里头去,等她们走了再出来。”正要藏身进去,忽然一个美貌少年从洞里钻将出来,看见张迪后急忙奔窜,不知去哪里了。张迪道:“惭愧!且让我躲一躲。”于是忍气吞声蹲伏在内。

    岂料冤家路窄,那一盏红纱灯笼偏生生往亭子上来。张迪在洞中是暗处,看那灯亮处较明,原来乃是十来个妇人,个个靓妆丽服风騷动人。张迪正看得高兴,不料那伙人一窝峰地抢到洞口,齐声叫他出来,张迪刚想开口解释,其中一人失惊道:“怎的不是那一个了?”众人面面相觑没做理会。一个年纪略老的妇人说道:“就这个也好。”随将纤手拽着张迪的手,一把挽将出来。张迪不敢多问,软软随她同走。引到洞房曲室,只见酒肴并列众美争先,六博争雄交杯换盏。直到五鼓方才一个个散去。几个老成些的妇人将张迪放在一个大担箱内抬到墙外,把担箱倾了张迪出来,自进去了。

    此时天色将明,张迪恐怕有人看见惹出是非来,没奈何强打精神,一步一步挨了回来。

    过了几日,张迪到那附近打听缺墙的是什么人家。有人说是蔡太师家的花园。张迪伸了舌头出来,一时缩不进去。

    想这蔡太师何等威势何等法令,如何任凭她们胡弄?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梁山草寇都能招安,几个姬妾娱乐有什么不能容忍的?何况人多,除了吃喝也没做什么事。

    蔡太师有个出名的夫人,名叫筑玉,她原是玉工之妻,资性聪明仪客美艳,京师盛传其名。蔡太师强势夺来十分宠爱,立为第七位夫人,那日将张迪抢去的就是她。

    这日张迪又从太师府墙缺处经过,忍不住向里张望。筑夫人与丫头们正在后花园里摘花,看见张迪不由向他招手,张迪哪里敢进。一个丫头走出来问道:“兀的不是那位先生?”张迪抬头一看,记得上次见过。便问道:“姐姐是问小生么?”丫头道:“先生这么早就来外边,晚上怎么不过来了?”张迪道:“那日酒后迷路,哪敢再去?丫头道:“你看我墙内哪个不是独处的?你常来走走,以后大家都不孤独了。”张迪道:“我又没生双翅,飞不进来。”丫头道:“你还与上次一样,从墙缺处进来。”张迪唱一个喏道:“多谢姐姐。”丫头道:“待禀过了夫人,晚上伺候。”说罢自去了。

    不说张迪眼巴巴地等待天晚,且说筑玉夫人在里边听见两人讲话,一句句都听得的。丫头名叫如霞,不待她回覆,筑夫人便笑嘻嘻地回到房中。如霞进来道:“今晚不寂寞了。”夫人道:“万一后生家胆怯不敢进来,这样的事也是有的。”如霞道:“他方才恨不得立即飞进来,岂有胆怯之理?”筑夫人暗暗欢喜。

    是日将晚,如霞一个人来到石洞旁,张迪果然在里边,如霞即领他进了筑夫人房间。如霞道:“张先生到了。”张迪满脸堆笑,深深拜揖道:“小生下界凡夫,敢望与仙子相近?今蒙夫人垂盼,不知是哪世积下的福!”夫人道:“妾处深闺,特邀先生一叙,倘不嫌弃,妾之幸也。”

    张迪道:“夫人抬举,敢不执鞭坠镫?只是他日太师知道,非同小可。”夫人道:“太师昏昏的,哪里有许多背后眼?况如此进来,无人知觉。先生不必疑虑,且到房中来。”夫人叫如霞在前引路,一只手挽着张迪同行。张迪此时神魂颠倒,哪里还顾甚么利害?随着夫人轻手轻脚地来到房中。

    此时天已昏黑,各房寂静。如霞悄悄摆出酒肴,两人对酌,四目相视,偎偎抱抱,共入鸳帷。

    两人尽欢。张迪道:“久闻夫人美名,今日得同枕席,天高地厚之恩,无以为报。”夫人道:“妾身颇慕风情,奈为太师拘禁,名虽朝欢暮乐,何曾有半点情趣?今日得先生进来,死也甘心。”两人笑谈欢谑,不觉东方发白。如霞起身催道:“趁天色未明快出去吧。”张迪慌忙披衣而起,夫人不忍舍去,执手留连,叮咛晚上再会。

    如此往来数晚,连如霞也上了手,三个人热做一团。筑夫人心里欢喜,未免得意忘形。说话没头没脑的,露出些马脚来。同伴们初时不觉,后来看出意态。多方察听,已知缘故。

    俗话说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却说这晚张迪又来到筑玉房中,三个人正在喝酒吃饭,外边传报进来说:“太师回来了。”张迪躲避不及,只好与夫人、如霞一起跪迎。太师问张迪何方贵客?筑夫人忙说是她娘家表兄,想到京师找份事做。蔡太师信以为真笑容可掬,叫他明晚再来,到时为他在朝中找份差事。张迪一听大喜,听说高俅就是因为遇到徽宗才当上太尉的。如果有太师举荐,将来当过校尉也行。

    蔡太师命下人将他送出大门,自己就在筑夫人房中过夜。

    有了蔡太师的许诺,第二天晚上张迪直接从大门进来。门吏转报院公。院公出来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人?”张迪施礼答道:“小人是筑夫人表兄,特来拜见太师。”院公道:“太师在筑夫人房中,你自过去。”张迪熟门熟路,一会儿就到了。太师、筑夫人等候多时。张迪受宠若惊,与太师、筑夫人、如霞一起入席饮宴。

    四人欢饮多时,蔡太师又唤两个歌姬出来唱曲,轮番劝酒。张迪被灌得酩酊大醉,太师起身走了出去。忽然四五个壮士走到面前,不由分说将张迪捆缚起来。张迪此时大醉,口里胡言乱语。一个壮士早拔出一把快刀来。他褪下张迪腰裤,左手扯住他的命根,右手飕的一刀割下,随即将神效止疼药敷在伤处。然后解了张迪捆缚,紧闭房门而出。

    你道这几个壮士是谁?原来他们是朝廷里的阉工,专与内侍净身的。太师听说张迪想到朝中找份差事,故此叫来这些阉工把他阉了,同时也让筑夫人看看现场。因为阉割见不得风,故把房门紧闭。又分付家人如何调治,不得伤命,饮食之类务要加意。张迪疼得死去活来,还亏调理有方得以不死。

    张迪自从被阉割之后,蔡太师见了他便笑,还让他与妻妾杂坐一起宴饮。张迪身体恢复之后,蔡太师真的介绍他到宫中当了一名太监。因为张迪写的字好,又知情识趣,宋徽宗就把他留在身边。

    后来宋徽宗认识李师师,还是张迪引荐的。

    宋哲宗亲政后,守旧派大臣一一被逐出朝廷,而蔡京却被招回京城,官拜户部尚书。他凭着自己能写善画的本领,逐渐巩固了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元符三年(1100年),亲政刚刚6年的哲宗病死,宋徽宗继位,一些守旧派大臣又被招回京城,蔡京受到冷落,连连降职,让他出任太原知府。蔡京心中不服,迟迟不肯上任。徽宗大怒,贬他为江宁(今江苏南京)知府,蔡京仍然不去赴任,徽宗便削了他的一切官职,让他到洞霄宫(位于今杭州)做提举。蔡京害怕了,最终还是去了。

    不久,昏庸的宋徽宗在童贯的举荐下,重新起用蔡京,让蔡京任定州(今河北定县)知州,后又改任大名府(今河北大名)知府。时间不长,蔡京被招回京城,官拜尚书左丞。崇宁元年(1102年)七月,蔡京被拜为右相,第二年被拜为左相,真正成为位极人臣的显赫人物。

    大权在握的蔡京打击报复了一批守旧派,同样对革新派进行了迫害。他贪赃枉法,陷害忠良,打击异己,令百姓深恶痛绝。在他的专权下,朝廷充满了奸邪之臣,朝政日益腐败下去了。

    蔡京当政时期,社会救助制度的推行力度之大,在古代历史上是罕见的。其推行的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制度,无疑是北宋救济制度发展的高峰,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甚至也在元明清三代之上。正是蔡京将社会救济活动规模化、制度化。

    随着蔡京的宦海沉浮,流通中当十钱的数量也越来越多,通货膨胀愈演愈烈,严重的通货膨胀,使百姓的生活日益艰难,朝野反对蔡京的呼声也就日益高涨。

    蔡京到了晚年,眼也花了,牙也掉了,就跟他的侄子说,你找个品德比较高、学问比较大的人来府当家庭教师,也好教导一下我的孙辈。于是蔡京的侄子找了一个姓张的新科进士。张进士就跟蔡京的孙子们说,你们也别学什么琴棋书画、天文历算了,你们学逃跑好了,将来看谁跑得快。蔡京的孙子们听了都非常诧异,问我们干吗要学逃跑呢?张进士说,你们的爷爷作恶多端,早晚必遭报应。等到朝廷明正典刑,满门抄斩的时候,谁跑得快谁可以不死。这帮孩子一听吓哭了,回去跟蔡京说,我们先生说将来您得明正典刑,让我们学逃跑。蔡京当然很不高兴,就把张进士叫来,俩人吃饭的时候蔡京感叹道,其实你说得也对,那你能告诉我怎么避免这件事吗?张进士也实在,说这事你是避免不了了,因为你以前作恶太多,只能是现在少作点恶,为子孙积点福,就当修来世吧。说完之后,辞掉蔡府的教席之职而去。

    待到金兵进犯,围攻太原、进逼京师,宋徽宗禅位给宋钦宗时,太学生就奏请朝廷杀蔡京以谢天下。

    宋钦宗即位之后,将蔡京一贬再贬,几个月之后就将蔡京贬至海南岛安置。使臣吴信押送,吴信为人小心,事京尤谨,蔡京感恩泣下,作小词《西江月》赠之:

    八十一年往事,

    三千里外无家,

    孤身骨肉各天涯,

    遥望神州泪下。

    金殿五曾拜相,

    玉堂十度宣麻,

    追思往日谩繁华,

    到此翻成梦话。

    蔡京在赴贬所时,携带着大量金钱,但他作恶多端招致老百姓反感,在路上用钱也买不到东西,因此不由得感慨:“京失人心,何至于此。”最终,80岁的蔡京饿死于潭州崇教寺。后人有诗叹曰:

    权奸误国祸机深,

    开国承家戒小人。

    六贼尽诛何足道,

    奈何二圣远蒙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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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传奇介绍:
唐末宋初,中国大地上有数十个军事实体先后存在,分别是五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还有角逐中原,称王称帝,与五朝或合或离,不相统属的国度,称作十国:吴、楚、闽、南唐、前蜀、后蜀、南汉、北汉及吴越、荆南。此外,还有北方的契丹、西南的南讯、吐蕃等少数民族政权。此时的中国,陷入了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时期。兵祸蜂起,战乱频仍,军阀割据,国家分裂。契丹入侵中原,杀戳场面惨不忍睹,”掷婴孩于空中,举刃接之以为乐。”子弑父,臣弑君,中原大地成了战争的屠场,恐怖的人间地狱。芸芸众生,岁无宁日,生灵涂炭,中国乱到了极点。本书详细记述了他们争夺、残杀、吞并、分裂、兴起、败亡的过程,展现了五代兴替十国纷争这样一个非常复杂而又不断变化的局面。各个军事实体间的恩恩怨怨,内部君臣之间的勾心斗角,权臣之间的尔虞我诈,致使政权更替纷繁,形势瞬息万变。复杂的历史事件,众多的历史人物,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生动真实变幻莫测的历史故事。唐宋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宋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宋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