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八章 皇帝暴怒
“我知道了。”
听到城隍传递给他的神念,风秉文也明白其中缘由。
斩妖司大统领拦下他,不是蠢笨如猪,也不是不讲道理,更不是不给他这位转世圣贤的面子
而是对方职责所在,这一口仙鼎就是他看守之物,若是任由他拿走,不做阻拦,他虽然不会有事,但是武道还有仕途也就差不多止步了。
所以,他才主动出手拦截,只求让他这一位转世圣贤将他打的重伤垂死,最好只留一口气,这样的话,对上面也能有个交代。
而刚刚那一番纠缠,那位大统领发现风秉文确实心怀仁慈,虽然掌握着近乎于山神,不,是远超于山神的地脉权柄。
一念之下,就能够点化十二大山,化作巨灵对他进行围攻,却并没有对他下死手,所以他虽然狼狈,却能够躲闪。
若是这番打下去想要达到他理想的交差状态,还不知要耗费多久时间,所以他才呼唤城隍,请对方代为传话。
“打残啊!”
对方主动要求,盛情难却,风秉文也不好拒绝,关键是他确实也想尝试一下,自己这操纵地脉之能,到底能够达到何种程度。
“聚!”
心念一动,现在正在围攻殴打萧天河的十二巨人,忽而散开,然后三三聚拢,随后那坚如金刚的身躯忽然软化聚在一处,古朴厚重的符文古篆在其身上闪现。
短短两三息的时间,四尊三头六臂,威武不凡的玄黄巨灵出现在这已然一片狼藉的群山之间……
半日后,远道而来的风家商队,在经过一番严苛检查后,终于进城,而亲自押送货物的风秉文,在处理完事物之后,这才带着一身汗气,风尘仆仆的寻到已经安顿下来的风秉文,
“文儿,我的事情,已经大致处理差不多了,待会儿梳洗一番,我带你去城里四处逛一逛,如何?”
“爹,你还是先忙你的事情吧,你这一趟押送这么多货物,就没必要再挤出时间来陪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一直熬到子时过了才躺下睡觉。”
神清气爽,周身灵机活泼雀跃的风秉文站起来,将自从行商之后,身材清瘦了许多,已经不见臃肿之态的父亲迎进房中。
“不碍事,我已经习惯了,不过少睡一些而已!”
风子川一愣,但是听到儿子这般关心自己,顿时颇为欣慰,不过却也不以为意,
因为自从他弃文从商以来,他发现自己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经商一道上无往而不利,只要他想办成的生意,就没有失败的,可谓是财源滚滚。
“这可不是少睡。”
风秉文摇头,凡俗之流就应当顺应天地时节变化而修身养息,昼伏夜出,夏穿冬衣,冬穿下裳,这都是逆天而行,凡人逆天,就得付出代价。
“爹,你来坐下,我给你揉揉肩膀,我看你脖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瞧他爹这神情,风秉文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据他这些时日的观察,他父亲正值事业巅峰期,又怎么可能听进他的言语,除非他动用邪魅术法,让他的父亲乖乖听从,但是这就有违他的处世之道了。
既然他的父亲违逆天时,不按时作息,那就让他蜕变,脱离凡俗之流好了,为人子嗣,他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你会伺候人?”
风子川自然不会拒绝自己儿子心意,从心理上来讲,他是觉得亏欠儿子的。
“揉一揉肩膀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风秉文笑着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了这位老父亲的肩膀上,菁纯的乙木清气无声无息间便融入到了这位身上其实已经有隐疾的青年商人身上。
“嘶~你还真有两下子!”
青气入体的那一刻,风子川便有所感觉,不过他只当自己的儿子学了以两手特殊的按摩手法,特意来服侍他这当父亲的,认为这儿子孝顺。
“那是自然。”
“对了,你这几日无聊,若是外出闲逛,记得找人陪同在外行走,也切记不要靠近那些高大建筑。”
“我知道,首府最近地震频繁。”
风秉文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我刚刚听陈管家说,官府已经贴出了公告,说此处斩妖司已经解决了地动源头,今日之后就不会再有地动发生,不过还是注意些为好,莫要太轻信于官府之言。”
“嗯!”
风秉文闻言,应了一声。不同于山野小城,在大城之中,斩妖司这等专门针对精魅鬼怪的特殊机构,是堂而皇之的占据城中一角,建设宫阙。
是以,哪怕满城百姓中,修行者寥寥无几,但是对于妖魔怪异之事皆有一定抗性,哪怕先前异动频繁,也仍旧能够维持基本的镇定,不至于太过慌乱。
而也正是因为见过,并且眼界远超于寻常乡野山民的,所以,这首府之城中,城隍庙的香火格外鼎盛,哪怕是寻常时日,也是人流如织,接踵而至。
凡人遭遇妖魔怪异,这是要么花费钱财,寻找那些有大量骗子神棍掺杂的道士和尚,要么就掏钱买上香火纸钱等物,前往当地城隍庙祭祀。
不论是就可靠性,还有性价比而言,后者都碾压前者。毕竟香火纸钱又能耗多少钱,哪怕是寻常的小民小户也能够掏得起。
而在风秉文将首府镇妖司大统领殴打至重伤,并且泰然自若的回城,跟自己的父子演绎一番何为天伦之乐时,他的相关消息已然传入京都。
砰!
一方玉麒麟镇纸猛然被摔到了地上,最为上等,甚至能够温养骨血的灵玉在崇明帝的暴怒之下,直接摔成了一地的玉粉碎渣。
“废物!”
“全都是废物!”
“一件仙器,就让人给取走了?”
已经年过中旬,甚至在文武百官之间以城府深沉著称的皇帝,此时犹如一头被刺激到了极限,再也绷不住的怒龙。
在自己的寝宫之间来回走动,行走之间有若有若无的赤红血气从其身上升腾,这位皇帝竟并非肉体凡胎,赫然还是有武道修为在身,暴怒之时,还有血气从其上升腾,便是明证,而这一番气象只有习武之人,只有到怒极之时才会出现。
“萧天河是干什么吃的?连我朝重宝都护不住?”
“陛下,萧统领已经重伤垂死,只剩下一口气了,根据周目呈上的折子,这位大统领的伤势颇重,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一旁的司礼太监连忙回答道,随后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言。
砰!
可是他的话都没有说完,一股沛然巨力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恐怖的力量直接将他的身体砸的飞起,砸穿了有符文防护的宫门,直接镶在了寝宫外的廊柱上。
“阉奴,你收了萧天河废物多少好处?”
一拳将自己随侍多年的大太监打成重伤的崇明帝仍旧不罢休,伸手一抓,就将欠在廊柱,快要将那足有三人合抱的柱子砸断的太监抓进寝宫内,拎着他的衣领着喝问道。
“回禀陛下,奴才没有收受任何好处,一切都是据实禀报,还请陛下明察。”
从未被如此对待的司礼太监满心惶恐不安,他没有想到一向沉稳的崇明帝在听闻这则消息后,居然能够怒到如此地步。
这则一看就知道是那位转世在大乾的圣贤,按照前世的布置收回法宝,虽然跟斩妖司发生了一些冲突,但这也没什么。
武者受伤不过家常便饭,更何况那位萧统领还是天象武者,以他的体魄,就算是躺着不动,那点伤势都能慢慢恢复。
“废物!”
崇明帝甩手将太监扔了出去,眼中是汹涌得都快溢出来的怒火。
“你知道一件仙器意味什么?”
崇明帝根本就没指望司礼太监回答,他几乎是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他的毕竟愿景,
“国朝不朽,于世同存,朕这皇位,可传百世,千世,乃是万世不灭!”
“陛下息怒!”
服侍了皇帝半个甲子的老太监听闻此言,哪怕浑身筋骨断裂大半,也是强忍着痛苦,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息怒?拿什么息?这些龙王,仙人,圣贤,当真是欺人太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转世圣贤取走疑似仙器的重宝,对于崇明帝而言,就像是落在骆驼身上的一根草,瞬间引爆了他积累已久的怒火。
数年前,玄庭龙王走水,波及数州之地,涉及到的黎明百姓,仅仅只是粗略统计,便是数以万计。
在这一方妖魔怪异真实存在的世界,皇帝哪里敢让自己治下的黎民大规模出现死伤,这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大乱子。
为了镇压可能出现的异常,他指挥着整个王朝调动至今都没有统计清楚的人力物力,迁徙亿万百姓,可即便如此,依旧有数百万为单位,甚至可能千万的百姓,在这一场浩劫中丧生。
然后呢?
那条走水的恶龙化成真龙,甚至就在玄庭龙宫中大摆真龙宴,宴请八方宾客,邀请诸多仙圣妖魔,视大乾于无物。
第两百零九章 七岁在家,望父成龙
玄庭湖乃是龙族所管辖的水脉之一,这的确是无可辩驳的事情,可是玄庭湖位于云泽州,而云泽州就在大乾腹地。
那位新晋龙王将升龙宴地点定在了玄庭湖,而非海外,分明就是没把大乾放在眼里,完全不顾及人道王朝的想法。
在江河中汇聚集结的蛟龙,奔涌肆虐的妖气,不时从天空中划过的仙光……大乾的监天司监察到了这些动向。
因为参加那位真龙宴的诸多宾客,有许多根本就没有隐藏踪迹的想法,一些约定成熟的规矩,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是以,为了维护大乾的威严,崇明帝紧急调回了镇守海疆的一支舰队,作为出使龙宫的仪仗,还亲自去请回了一位告老还乡的三公一同前往。
然后,没过多久,崇明帝就知道了,他派出的使节团仅仅见到了那位玄庭龙王,可是等宴会开始之后,却是进主殿的资格都没得到,而是被安置在偏殿之中。
轻视,愤怒,憋屈!
使节团参加龙宫宴会所落座之处,完全可以反映那位龙王的态度,那条才刚刚蜕变成功的龙王,压根就没把大乾放在眼里。
崇明帝记得当自己得知此消息之时,心中已是何等愤怒,可是他压下了这怒火,他知道,大乾没有一位能够与龙王媲美的存在,自然无法让对方正视。
再然后,还没有等他将心中那股憋屈愤闷的情绪发泄出去,天上便出现了第二轮太阳,还有那肆无忌惮,充斥天穹的紫色妖雾。
大能斗法!
崇明帝从宫阙中走出,看到天上的诡谲怪诞,变幻无常的天象时,第一时间,便意识到那是什么?而其源头,大抵便是龙王举行的宴会。
不同于满心惶恐,又或者是兴奋异常,甚至胆敢指指点点的的无知百姓,作为一朝执掌者,崇明帝知晓更多
他知晓,仙圣之流举手投足间,能够迸发出多么可怕的伟力。斗法不经意间释放的余波,使沧海化作桑田,不过等闲。
而这等可怕的存在,就在大乾上空争斗,稍有余波泄漏,从空中落下,便能够抹平一城一地,若是落在京都,他这一位看似尊贵的皇帝,说不定就会就此蒸发。
羸弱,渺小,由此滋生的便是难以描述的恐惧,最后,在极致的恐惧之下,诞生出来的,便是愤怒。
他乃一国之君,亿万人族繁衍生息,皆在他的意志之下,可是他却有可能死在一场仙圣可能只是几句争吵而发生的斗法下。
何等荒谬?
龙王举行宴会,邀请而来的宾客发生争斗,争吵之下,他这完全毫无关联的皇帝,可能会受到波及,他作为一朝之君的生死存亡,居然只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自身毫无反抗之力。
不能忍受!
崇明帝不是碌碌无为之君,他有雄主之心,亦有开疆拓土之心,自即位以来,夙心夜寐,殚精竭虑,丝毫不敢松懈。
在他的精心治理之下,本有衰亡之象的大乾,再一次迸发出勃勃生机,有了盛世之象,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自从玄庭水君走水后,都变得如此可笑。
龙君走水所过之处,可以说是水漫千里所过之处,良田桑林化作水泽,亿万黎民毕生的积累转瞬成空,王朝同样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然后呢?
作为人主的他,能如何?
只能忍!
因为没有对等的存在,大乾便只能忍受龙王的轻视,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而他作为皇帝,甚至得将这一切的情绪都压在心底,不得有丝毫流露。
一旦暴怒,便会有人指责他无人君之相,无雄主之貌!
而如今,再一次知晓那位转世圣贤的消息后,崇明帝无法容忍了,已经积蓄数月,至今没有消散的怒火便全部爆发出来了。
怎敢如此无礼?
为什么敢如此轻视大乾?
就凭自己是转世圣贤,所以胆敢肆无忌惮吗?
龙王轻视,大能斗法,他们当真是有倾覆一朝一国的浩瀚伟力。所以,即便是有再多不甘,他也只能忍让,可是转世圣贤,前世再如何逆天,今世也没有寻回修为,凭什么轻视大乾?
若是想寻回前世布置,不能好言与他相说吗?不论如何,那口放在荆林州的仙鼎,大乾也已经守了三百年,与他言说一番,当真有这般艰难吗?
“呼——”
崇明帝长长呼出一口气,蒸腾的血气缓缓收敛,暴怒的面容恢复了往日间的平和,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其中的怒意开始消退,他是人主,是大乾之君,他必须学会控制情绪。
“宏历,伤得重不重?”
皇帝的声音在重帷叠帐的寝宫中回荡,这突然转变的语气,让趴伏在地上的司礼太监身体一颤,连忙回道,
“回陛下,奴才无事!”
“去太医署,领药。”
崇明帝扫了他一眼,刚刚暴怒之时,自己根本就没有留情,完全就是将这名贴身太监当做发泄之物,好在这老太监跟了他这么多年,吞吃的天才地宝也不在少数。
“奴才谢陛下隆恩!”
“退下!”
“是。”
随着寝宫中唯一一名太监退走,这间奢华的宫殿中便只剩崇明帝一人,他独身站在原地,过了好半晌,这才幽幽开口,
“朕已经受够了!”
“仙人,真龙……”
皇帝的眼睛穿透了那紧闭的宫门,似乎能够看到那宫阙之外,喧闹繁华的京都之城,还有那更为广袤的大乾疆域,眼中露出一抹疯狂之色,
“总有一日,朕要尔等,俯首称臣!”
……
“文儿,院试即将开始,你只管放心去考,心态放随和一些,你若高中,自然最好,若是考不中,那也无妨,我已为你攒得良田千亩,不论做何事,你都可随心而为……”
首府中,随着院试的考试日期逐渐临近,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逐渐弥漫,当然,紧张压抑的是前来参加院士的诸多考生学子,还有在风秉文一旁絮絮叨叨的老父亲。
“爹,您这话已经是第八遍了,我知晓,你不必如此紧张。”
对科举考试完全不在乎的风秉文,虽然自觉很有耐心,但是也架不住自己老父亲在考试临近之际,把这番话翻来覆去地讲上一遍又一遍。
“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参加考试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紧张什么?”
听到风秉文的话,风子川没好气的说道,可是这无法掩饰他的语气。
他虽然弃文从商,但是那是因为他自觉对自己已然足够了解,知晓自己不是读书的这块料,所以主动放弃,以免蹉跎半生,年过中旬方才惊觉一事无成。
“……爹,你参加过几次院试了?”
风秉文也知道,自己老父亲似乎也在及冠前就拿到童生的功名,而后参加院试,屡次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才选择从商。
最后才一尝试之下,居然中了,登上院试榜单,拿到了秀才功名,但这时候,他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读书上了。
也正是因此老爷子也被气得够呛,毕竟年不过三旬,就已经是秀才了,完全可以继续读下去,若是继续钻研,考上举人,乃至竟是并非不可能。
“三次!”
风子川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准备对自己的儿子传授一下院试经验,科举的这一环,他最熟悉不过了。
“你为什么不继续考下去?”
风秉文也觉得自己这老父亲可惜,即便是宿慧未曾觉醒前,他也期待过自己的父亲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他作为唯一子嗣,也是富贵加身,不用奋斗,直接躺赢
嗯,他自幼便是望父成龙!
只是如今得了天书,所以才没了参加科举的心思,甚至将科举当做放松心情,调剂生活的玩闹,若非如此,他眼下不可能有这般轻松随意的心态。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当年能中童生,也只是你祖父督促得紧,不然我也不可能考得中童生。
至于秀才,说实话,上一回我能够上榜,我也感到很意外,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无意间贿赂过考官了。”
“父亲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可是龙川府禀生。”
风秉文出声安慰,他没想到这位父亲居然如此看轻自己在读书一道上的前途,也难怪他会弃文从商。
“我这禀生的水分可是大得很。”
风子川在自家儿子面前倒是实诚得过分,丝毫没有夸耀自己的举动,坚持认为自己之所以榜上有名,纯属意外,他并没有与此相配的才干。
而这一番言辞,让风秉文心中一动,回想起风子川考上秀才的时间,再联合他在出现在官府视线的时间,如无意外,他这老父亲貌似真是沾了他的光。
“大乾官府,似乎挺给我面子?”
联想起不久前那一位请求他殴打至重伤垂死的那位斩妖司大统领,风秉文心中不由浮现出这一念头。
“日后若是修行有成,也需照料一二。不过若是如此,院试也无需太多顾忌。”
第两百一十章 圣贤之名传天下
士农工商
参加服饰的风秉文翻开答卷,看到了卷手书本次院试的测论题目之后,心中一动,感觉这题目就像是为他量身而造般。
上一次府试,他也写了一篇锋芒毕露的策论,以键仙姿态,对大乾百官指指点点,三公九卿挨个喷了一个遍。
可惜,收效甚微,哪怕他在科举中做出如此之举,在考完之后,也没有不长眼的来打扰他。
而如今这院试,他文思泉涌,准备再写一篇策论,刺激一下这大钱的世家门阀,他就不信了,他这篇策论写完,这些家伙还能坐得住。
这篇策论,风秉文心中早有思量,他第一篇引得世家门阀动手试探的策论,究其原因就是其中清查田亩,普查人口的建议,触犯了这些大族根基,会侵犯他们的利益。
而他这一次,若是再想刺激他们,自然要继续提出,能够对他们割肉放血的建议。
税制!
这便是风秉文此番策论的着重点,大乾如今的国策乃是重农抑商,盖因此国的赋税基本依赖以田地为生的农户。
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当朝皇帝也算贤明,至于吏治,似乎是因为举过几番清洗的缘故,所以也算清明,所以寻常百姓小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但即便如此,寻常百姓一年劳动所得,也有大半会被官府收走,落到手里的,基本没有多少。
而这在风秉文看来,毫无疑问,有些不能接受,寻常农户所要承受的赋税实在是太重了,这还是盛世,这世道若是稍微差一点,若是再加上天灾,岂不是饿孚遍地?再搭上些许人祸,那又是赤地千里。
因此,风秉文此篇策论,开篇便是提议减轻农税,而相对应的,朝廷一切机构运转全依仗赋税运转,减轻农税,国库亏空,到时候恐怕会出大乱子。
所以,风秉文又在策论之中提议大乾可以放开对商人的诸多限制,不过相对应的,应加重对商税的征收。
写到此处之时,风秉文精神一震,冥冥中便有所感应,他联想到自己父亲花重金买下的那一匹机关马,顿时便有明悟。
他此番写在策论中的内容,只要被当朝采纳,哪怕只是采纳一部分,他便有无量功德,不过,这不够。
“分级收税!”
风秉文脑海中,顿时回忆起前世的种种,顿时提笔继续写了下去。
如今的大乾限于生产力,所以必须对农户征收赋税,可是如果机关术可以以极低的成本大规模运用的话,那么大乾的生产力将提升一层次。
百姓将衣食富足,无需为果腹御寒之物而担忧,而生产力达到这种程度之后,税制可以基于此,进一步改革,且再次减轻乃至废除农税。
征收赋税,可以根据普通百姓个人收入分层征收,划定一个标准,月入低于此等标准者,不再收取任何赋税,而高于此等,则分成以此收税,收入越高者,所需要缴纳的赋税变越多。
写到此处时,风秉文可谓酣畅淋漓,不过他也知道这等提议现在不存在实现的可能,大乾的生产力没有发展到这种程度。
不过,他此时主要目的也只是刺激一下世家门阀罢了,因为他这篇策论,其中的主要核心便是建议大乾将赋税征收对象从苦哈哈的农户转变成了高收入的高门大户。
因此风秉文点到即止,也没有写太多,主要是以他的积累也写不了太多,但是这些内容便已经足够了。
让他洋洋洒洒写完之后,院试也不过了一半,风秉文检查了一下答卷之后,便直接交与考官,信心十足地走了出去。
“这才第二日,怎么就有人出来了?”
“大概是提前交卷了!”
“这也太早了吧!”
“看这名考生的年纪估计不大,还只是一个孩子,估计只是过来长见识的,也没想着能考上。”
“估计是,不过能够参加院试,已然是童生,这么小的童生,属实难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当风秉文从贡院中走出之时,守在贡院门口诸多考生家属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风秉文脸上。
这一刻当真是万众瞩目,不过这些目光并无多少善意,当然也无多少恶意,只是诧异,惊奇,偶尔还夹杂一些鄙夷与轻蔑。
风秉文自然是不在乎众人目光,考过这一场后,他就已经不想再继续往下考了,没那必要,拿到秀才的功名后,他就跟老爷子说一声,就以游学的名义到大乾各处,甚至是邻国晃一晃,总是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文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风秉文还站在贡院门口张望,一名满身绫罗绸缎,腰佩白玉的青年富商便带着一众仆从面带焦急之色的走了过来。
“我写完了,懒得等了。”
风秉文神态从容地回答道。
“这么快?”
风子川脸色诧异,神情有几分不信,他参加过三次院试,自然知道院试有多么折腾人,科举可不光是考文采,同样也考究参考学子的身体状况,精神意志。
“嗯!”
“那我们先走吧!”
风子川环顾周遭,也不愿意在这贡院门口多留,拉着风秉文,登上一辆傀儡马车,直接离开了。
而再过一日贡院门口大开,考试结束之后,诸多精神疲惫或是神情亢奋的学子才熙熙攘攘的从贡院大门中走出。
而这时候第一位从贡院中走出的风秉文。顿时为一众学者所知,他的身形样貌实在是太具有特征,一位年仅十三的考生,不说绝无仅有,但也极为罕见。
不过风秉文先前名声不显,虽然有人说他已经拿下了府试县试第一,但也无太多人在意,不过童生试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等到院士揭榜之日,诸多前来看榜的考生当看到那位第一位走出贡院的考生名字出现在榜首的位置时,顿时就有落榜之人忍不住了。
“这风秉文,到底是何许人也?此前从未听闻,此番院试,凭什么名列我荆林第一?”
“对,凭什么?我寒窗苦读三十载,这风秉文不过一十三稚子,我参加院试之时,他还不过在呀呀学语而已。”
“我不服!凭什么区区稚子能名列榜单?”
“听闻此人第二次便以交卷,走出贡院,这么点时间,他怎么可能答完所有题目,此人定是作弊。”
“没错,定然是作弊了,我听闻其人家财万贯,定然是买通了考官。”
“我要见州牧!”
……放榜处,当诸多考生学子看到榜单上的占据头名,居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时,诸多落榜考生便忍不住纷纷聒噪起来。
而这一番动静很快就惹出了院试的主考官,而这名被质疑的考官也是一位性情中人,他直接拆人抄了十分一模一样的文章于宣纸之上,然后张贴于放榜之处周边。
“此乃本届院试头名,青山县考生风秉文所写策论,尔等若是不服,可尽管上前一观,若是有人自诩能够写出能与之媲美的文章,大可去州牧府衙前击鼓!”
奉主考官之命前来张贴的文吏在将十章宣纸贴在各处后,便沉声对乌泱泱一大片成千上百,前来看榜的考生学子道,一轮院试筛选九成五以上的考生,其中有人心生怨念也是很正常的。
“头名策论?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十三岁的稚子能够写出何等惊世骇俗的文章?”
有落榜考生听到官吏所言,自然是不屑一顾,年龄摆在那里能够写出什么
“嘎……”
有第一位上前观看的考生,当看到策论所写内容之后,脖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发出一声怪叫,双眼瞪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青松兄,你这是怎……”
有与此人相熟者,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当奇怪时,目光正好也撇到了策论上所写的内容,同样也惊到了,面容扭曲,口中发出“嗬嗬”之声。
不过此处已经无人在乎他们的丑态,因为有类似举止的考生,在此处放榜之地多不胜数,每一位看到风秉文所写策论的考生都被惊呆了。
能够参加院试的考生无一痴傻之辈,走到这一步,他们的阅读量已经碾压了九成的读书人,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够意识到这篇策论所写的内容,到底是何等惊世骇俗,堪称离经叛道。
“这,这真的是一名十三岁稚子所写?”
“大抵是了,也只有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才敢写出如此胆大包天的文章了,吴等即便是有此想法,又有几人胆敢落笔纸上?”
“废除农税?荒谬,可笑!如此稚子无知无谓之言,也配头名?”
“如此仁心大才,怎么不配头名?农税被废除了,但是以此中所言,完全可以以商税取代。”
“商税?依照文中所言,想要收取商税,就必须鼓励行商,如此低贱之人,我朝不打压便是开恩了,怎可鼓励世人行商,商人不事生产,重利而轻义。若是鼓励百姓行商,这岂不是鼓励百姓逐利而行?如此,礼崩乐坏也不远矣!”
第两百一十一章 老骥伏枥
名动大乾
在极短的时间,风秉文的策论以超出凡俗信息传播的速度扩散至整个大乾,街头巷尾,阡陌田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凡夫走贩,每一城,每一地都有人谈论起风秉文所写的文章,以及他这位年仅十三岁的考生。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对于底层普通百姓与寒门而言,是唯一向上晋升的渠道,但绝大多数百姓对此都是漠不关心,因为他们没钱供子孙读书,能认字便算可以了。科举与他们无关。
因此,即便是在科举中夺魁的状元,乡野之中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其名讳,即便是听到了,转过头也就忘了。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与他们的饮食起居毫无关联,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更无妨,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地里多刨两锄头。
但这一次不一样,有人在科举中谏言减免,乃至废除农税,甚至对低收入的百姓免除赋税,这样堪称前无古人的言语,即便是目不识丁的农户,也很难不关心。
“听说今年科举状元是星君下凡?”
“什么状元?你从哪听说的?现在乡试都没开始呢,哪来的状元?”
“今年状元写的文章都不是已经传开了吗?”
“你是说那一篇减免农税的吗?听说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秀才写的。”
“十三岁?才这么小,那今年的状元,肯定就是他了!”
“对!我听说这位叫风秉文的考生乃是天上的星君下凡,降生之际,天生异象,满室红光。”
“这风秉文岂不是以后要当宰相?”
“那肯定的,这种人,生下来就是要当宰相的。”
“当宰相好啊,这种大贤,如果当了宰相,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寻常的平头百姓,耕田农户,没有太多见识,也不关心其他,他们只知道本届科举,有一位年轻考生建议减免,甚至免除他们原本所要缴纳的承重赋税。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听闻相关事迹的百姓们对其交口称赞,说其为星君下凡,称其为当世圣人,许愿他能够执掌朝堂,位极人臣,然后将他所写的化作现实,哪怕只是实现一部分。
不过,相比于底层百姓小民小户的交口参赞与由衷期许,那些颇有家财的富商大户与执掌权力的达官贵人,对于风秉文的评价就没有那么好了,堪称是两极分化。
“风秉文?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妄谈税制?他懂什么!”
“我朝三百年来,一向都是以农税为主,莫说我朝,乃至于前朝,史书上记载的任意一朝,无不征收农税,从无一朝废除。”
“荒诞小儿,异想天开!”
“这种人怎么能参加科举,而且还让他拿到了头名当真可笑?”
“荆林州的主考官当真是老眼昏花,这般无识人之明,当告老还乡,永不录用!”
受恩惠者自然交口称赞,而感觉自己的利益受到严重威胁的富商大户破口大骂,言语中自然没有一点好言语。
虽然其中也有些赞叹风秉文仁心壮志者,但是与那庞大的阶级群体相比,这些赞美之言,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荆林州,龙川府,青山县
以被遗弃的大户府邸为基础而改造而成的公学中,一间属于授课夫子的房间中,几道爽朗的笑声响起,随后就是夹杂着些许激动的交谈。
半晌之后,才有一位神情激动,脸色胀红,穿着一身素白长衫的中年先生从中走出,跨出门槛后,又转过身,向其内一位年龄似乎与他相仿的先生认真道,
“风先生,若您贤孙回来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好。”
这一间屋舍中,同样着一身素色儒衫的先生含笑点头,除腰间佩白玉外,身上再无奢华物件,就衣着打扮而言,并不起眼。
只是他的气色看起来极好,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脸上只有浅浅几道皱纹,略显苍老之态。
“砰!”
含笑送别这位平日间来往并不算太密切的年轻夫子之后,其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位中年人的风灵钧关上房门,原本面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甚至变得有些阴郁。
他走回书桌后坐下,拿起桌案上,这几日间都已经不知道跟多少人谈论起的一篇策论,扫了一眼之后,其上已经滚瓜烂熟的内容映入眼帘,脸上的郁气更加厚重,显得颇为烦闷。
“我的好孙儿,你怎么就写出这种文章了?”
回想起这几日,县学中关于自己孙子写的那篇策论而起的争吵议论,想起自己与家中往返间,听过的那些议论,还有诸多恭维,风灵钧深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这位越发年轻的老夫子开始研墨,而后抽出几张信纸,开始提笔写信,这是他写给自己儿子的一封信。
于是,半月后,脸上带着担忧与惊慌之色的风子川带着风秉文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而他们乘坐的那辆傀儡马车,几乎在半个月来昼夜不歇,一直狂奔,如今停下来时,居然有白烟从其中冒出。
不过,这些自然不是重点,得到自己亲父称病书信的风子川一脸惊慌的闯入家中,迎面便撞上了正带着一群大鹅,准备去湖边散步的老母亲。
“娘!我爹呢?”
看到自己老母亲疑惑的脸色,风子川一愣,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他呀,去学堂了,不过他说你这几天要回来,所以叫我留意,他有事情跟你说,不要回来了,又着急忙慌的走了。”
“我爹不是病了吗?”
“什么病?这几年我跟你爹的身子越来越好,就没病过一次,你没看到你爹身子多硬朗,这老东西怎么可能病?”
风子川的面色有些僵硬,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写信骗自己。
而老人家叮嘱了一声,随后眉开眼笑地看着一旁气定神闲的风秉文,与许久未见的孙子攀谈了两句,然后便带着一群嘎嘎大叫的大鹅,脚步轻快地往卧龙湖去了。
“你看,我就说了,爷爷不可能有事!”
看到一路上焦急不安的父亲在家门口,顿时安静下来,对一切事物的来龙去脉,都了然于心的风秉文道。
半个月前老爷子突然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言称他抱病在床,感觉时日无多,言称想见一见儿子还有孙子。
这般情况下,即便是乡试在即,风子川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拉着风秉文,坐上可以日夜不歇的傀儡马车,一路颠簸赶回来。
可没想到到家之后居然是这般情况,家中并无任何异常,他父亲甚至还有闲情去县学授课教书,没有任何病。
“你都马上要参加乡试了,你爷爷在这时候写信把我们喊回来,真的是……”
发现只是虚惊一场的风子川,在庆幸过后,擦了一把虚汗,心中便不免有几分怨气,对一旁儿子抱怨道。
“爷爷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跟你说。”
“不管有什么事情,也得等你考完啊!”
风子川仍旧喋喋不休,这一路颠簸,可把他折腾得够呛的。
而他的抱怨一直等到临近傍晚时,老爷子乘着黄昏夜色归家。
“子川,你跟我来!”
老爷子一进家门,就招呼风子川进了书房。
“爹,您这么急找我回来有什么事情?”
风子川此时愤懑难平,即便是老爷子,在他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与压迫力,他此时也依旧耿着脖子质问。
“您就不能等秉文考完了?”
“他不能再考了!”
没有等自家儿子说完,老爷子便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浮现出了浓厚的抑郁与烦躁之色。
“什么?”
乍听此言,风子川人都傻了,旋即便反应过来,
“您在说什么?”
“文儿,不能再让他参加科举了,他绝不能继续考下去。”
风灵钧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为什么?”
风子川难以理解。
“文儿,他不是当官的料!”
幽幽的烛火在房间中跳跃,照在风灵钧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是因为那篇策论吗?”
风子川也不傻,整天念着科举,甚至大半生都投注于其上的老爷子,突然让孙子放弃科举,必然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原因,而他自然便想到了那篇在朝野各处引起了讨论的策论。
“是,那篇文章的内容足以让文儿自绝于官场,一旦他高中,恐怕我风家的血脉就会因此而断绝了。”
“有这么严重吗?”
“你这些年的生意做得如何?”
“我给文儿攒了千亩良田!”
“嗯,足够了。”
老人听闻此言,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之事,而是很平静的点点头。
“你攒下的家业应该足够他一人挥霍了,不论他干什么都可以,舞刀弄枪,随意他怎么都行,只要他不参加科举就好。”
“……”
回想起这些时日的见闻,还有几位与自己相熟的商人言语间的抱怨,风子川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吐出,
“我明白了!但是,爹,您这一生都想要能够跟爷爷一样,要不,再让秉文再考一场?”
第两百一十二章 请城隍补课
“老爷,您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我好想老爷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风秉文一回到自己的庭院中,这一处看似了无人烟的小院子,顿时就活了过来,坛中花草,庭前桂树,哪怕是脚下的石板,都有性灵浮现。
“老爷!”
两只已有半人高大的花精,随着风秉文踏入庭院,而在他的眼前浮现,其姿容绝世,完美无瑕,当真可称得上是仙肌玉骨,其形容气质又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把玩一二。
“莫要喧哗。”
风秉文抬起袖袍,轻轻一挥,这庭院中喧闹的动静顿时尽数被压下,他旋即走入自己的房间,然后转身坐下。
“老爷!”“老爷!”
“莫吵!”
两声带着渴望的叫嚷刚刚在耳畔边响起,便被风秉文制止,他正在倾听自家父亲与老爷子间的谈话,哪怕相隔半个庭院,他们所交谈的言语也清晰可闻。
这自然不能算是偷听,他又没趴在门板,况且他也没有动用术法他,只是安静的坐在房间,然后就听到了,没办法呀,总不能堵着耳朵不听吧。
而随着倾听片刻之后,风秉文的脸色也不由微微有些变化,说实话,他那一篇关于税制的策论写出来后,后续的变化与他想象中的有不少出入。
那些最有可能被他触动利益的世家大族没有对他下手,因为他此时的声名在民间,可谓是如日中天。
目之所及,耳中所听,皆是百姓对他的称赞,星君下凡,圣人转世,仙人抚顶,已经有百姓主动的为他杜撰种种不凡的身世。
若是只在荆林首府一城,甚至只在荆林这一州之地,风秉文都能够将这当作是正常的变化,但是,他遣自己的守护灵巡游周边各州府,发现他的文章,居然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发展变化,无疑是不正常的,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就了他偌大的名声。
寻常百姓对他推崇备至,期待他进入朝堂,执掌大权,改革税制,但是也有高门大户对他破口大骂,恨之入骨。
只是两者之间的数量完全不在一层级,就他这篇文章的传播范围而言,夸赞者的数量远远大过辱骂者。
不知有多少为赋税所累的百姓期待着他这位提出史无前例取消农税建议的贤人,进入朝堂,参与朝政。
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一句,万民期许,民心所向。
但是,这蓄意而为之的推动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可以说是不加掩饰。风秉文自然是不吃这一套。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自己几斤几两,风秉文还是知道的,他没有安邦定国之才,也没有耐心去打理这偌大的王朝,这不是属于他的道,他无意入官场。
所以当这家老爷子寄来书信,喊他回家的时候,风秉文是乐见其成的,连考三场后,他对科举基本没了什么兴趣。
因为按照他所写的那一篇文章,若是最标准的筛选,他连县试都过不去,直接被刷下去。
可是因为他身份的原因,他每一场考试都通过了,而且还拿到了头名,此等行为,可以说是于舞弊无异。
只不过稍微让风秉文想不到的是,他退出科举,居然不是他主动要求,而是自家的老爷子被他写的文章给吓到了,忧心他的性命,主动提出让他放弃科举。
如此这般,风秉文自然是没了顾忌,执念最深的老爷子都不想他考了,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文儿,你爷爷让你过去一趟!”
不多时,风子川的呼喊声在庭院中响起,风秉文顿时起身推门走出,此时的庭院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就如一精心打理,生机勃勃的小院。
“嗯,好。”
风秉文被父亲领着进入到了老爷子那古韵盎然,老件众多的书房中。
而当酆炳文踏入其中的时候,这一间始终带着别样韵味的书房顿时一滞,随后,那些凡人感受不到的气息缓缓收敛。
山水画中的仙鹤展翼,执书本的书生更显风流,仕女图的少女更加端庄秀美——这些古物老件,都是风子川风大孝子从外收罗回来的。
“爷爷,你找我?”
“文儿,这段时间累不累?”
看到风秉文进来,风灵钧已经没有多少老态的面庞上露出笑容。
“有点。”
“既然有些累了,那就歇息几年吧。以前也对你逼的太狠了,也没问问你的意思,也不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你若是想习武,我让你父亲给你请一位武师回来……”
老爷子抓住风秉文这一点话头,说出了他先前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的话语,竟然是让风秉文随自己的心意任意选择,不用再专心于书本。
“我想游学!”
看到老爷子如此直接,风秉文也干脆一些,道出自己的所想,他也觉得该出去走一走了,老是待在青山县也不是事。
“游学?游学好啊!年轻人就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风灵钧眉头一皱,但是很快松开,只要自己孙子不参加科举,什么都好说。
他不是圣人,任凭坊间如何夸赞他孙子,他也不会让这耿直,拥有美好愿景的孙子进入官场,那不是他该进的地方。
“爷爷,你同意了?”
风秉文也有些意外,自小时候起,这两位老人可就对他看得格外紧,晚上若是没有归家,便焦急万分。
“这有什么不同意?你父亲赚的钱够多的了。只是,你想好去哪些地方了?”
虽然话是这么问的,但是老爷子心中还是浮现出了十几处他年轻时曾经去过的府县,如果孙子没有计划的话,他可以制定一副游学路线。
“没想好,不过我想到大乾各处看一看。”
风秉文的言语很是平和,只要能让家里的老人放心得下他就好。
“大乾各处?”
风子川顿时欲言又止。
“你现在荆林州各处走一走吧!”
老爷子自然不放心自家孙子跑得太远。
“嗯。”
这种事情,风秉文也不会去争,只要安然离家,到时候一切都好说,哪怕是他跑到了另一处大洲都行。
“我有一事还要与你说一下。”
“什么事情?”
风秉文有些好奇,老爷子跟他父亲谈论的就是这些了。
“我准备重新温习书本,参加科举!”
“什么?”
这一刻,风秉文与风子川父子俩异口同声,语调近乎一致,两人都被此刻坐在书桌背后的老爷子给惊到了。
“爹,你这是?”
风子川最先问出口,眼中满是迷茫疑惑之色,不准自己孙子参加科考,自己却偏偏要去,这是做什么。
“原先我人老了,诸多念想自然也就断了,可现在我的身体,你也看到了,也没有我想象的那般不中用,如今再活二三十年也不是什么问题,若是这般年岁全都扔在了学堂,我也觉得有些不甘心,这些时日,我静极思动,准备再考上一考。”
风灵钧缓缓开口,说出早就是说好的言辞。
以他孙子如今的名望,这般简单的退出,放弃科举,短时间内,还能找些借口搪塞过去,只是时间长了,少不了风言风语。
而他这位不中用的老人,这时候也该站出来了,资质平庸,嫉贤妒能,阻挠孙儿仕途,骂名自然会落到他身上,但是无所谓。
“……”
风秉文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什么,阻止老爷子参加科举?开玩笑。
那是老爷子此生的执念,如今他父亲废了,一心都扑在了经商之道上,而他也是无心科举,准备满世界溜达。
这等执念自然也只有他自己去完成了,对于如今的老爷子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题,他的身体条件已经足够了,别说再活二三十年了,便是一甲子都没什么问题。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这些年老爷子的文采到底有没有增进,文采是否能够让老爷子上榜,完成毕生心愿。
“这……”
风子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父亲能够重新振作,再战科举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让自己孙子退出,自己上的话,这难免会惹人非议。
“此事我并非与尔等商量,我意已决,你们便是反对也无用。”
“爹,我怎么会反对您?”
风子川虽然有诸多想法,想要规劝一二,可是接触到自家父亲的那坚决的眼神,又退缩了。
“孙儿祝爷爷金榜题名!”
而风秉文笑盈盈地祝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老老爷子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想办法给老爷子开后门,自然不是去贿赂主考官罪,也不是跟朝廷中的人打招呼,这也太拉了,比作弊都过分。
他琢磨的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增添自家老爷子的文采底蕴,以至于能够在考场中凭借正常发挥,取得满意的成绩。
“唔,要不要去请几位城隍晚上给老爷子补补课?”
一个又一个念头从风秉文的脑子里冒出来,作为一名孝顺的孙子,望爷成龙是很正常的,他帮衬一二也很无妨。
第两百一十三章 千百性灵,传道留法
“此事,我应下了。”
灵气飘渺,神光浩瀚的城隍法域中,参加科举时曾名列二甲的青山县听完面前锦衣少年的要求后,稍微思索片刻,便点头答应下来。
入梦为一名欲要参加科举的凡人辅导课业,虽然要求有些出格,但是也没有违背规矩,也不算什么。
“如此,多谢城隍大人了!”
深夜进城,入城隍庙,踏足法域的风秉文向上首处那尊大神躬身致谢。
“不知城隍可有事情需要帮忙?我可解决一二作为答谢”
“公子说笑了,青山县境内,如今清气蒸腾,妖魔隐退,全赖公子之功,不过入梦几日,当教书先生而已,何须公子酬谢。”
青山县城隍面容一肃,然后便认真地回应道。
“这不一样。”
风秉文摇头。
“公子若是当真要酬谢,解本官些许疑惑便可。”
“不知城隍大人有何疑惑?”
“公子是否打算入朝为官?”
青山城隍问出问题,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问出的问题,是替某一位尊贵至极的人问的。
“我打算周游天下。”
“那这科举?”
“不过闲暇无聊,考了数场,写下几篇拙见而已。”
风秉文笑着解释道,香火神得到王朝敕封,才能够位列神位,这位城隍问这些问题显然是那位大乾江山之主问的。
但入朝为官,奉一人为主,实在是不符合他此时的心性,朝游沧海暮苍梧,才是他此时的追求。
“此番我家老爷子想要再战科举,以偿心愿,还请照料一二。”
“这是您的授意?”
青山城隍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转世圣贤不入朝堂,反倒是让此身长辈参加科举,这般意图,似乎再明显不过了。
“不,是我家长者自身的意愿,无需与我那般,将他视作寻常考生便可。”
风秉文自然是想让自家老爷子以真才实学取得功名,而不是像他那样,凭借身份,让官府的主考官闭着眼睛批改,直接给他头名,这无疑是在摧毁科举选拔人才的初衷。
“我明白了。”
夜色幽幽,明月高挂,清亮的月光如水,洒落在宁静平和的风家大宅之中,略带凉意的夜风吹过风家大门处,常年不息的灯笼随风微微摇曳。
骤然,一缕几乎淡不可查的檀香气随夜风弥漫而来,风家大宅前的灯笼内,明亮的烛火骤然暴涨,火焰之中,一名眉清目秀,眉心之间隐隐有一枚火焰状符文的小巧圆脸浮现,看向风府门前处的空地。
在这火灵童子的眼中,一名看上去儒雅随和,有大家风采气度的中年文士负手而立,正打量风府的门面,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转过头来,拱手行了一礼,
“我是贵府公子聘请的教书先生,还望通禀一声!”
烛火悠悠,火光暴涨,瞬间淹没了纸糊的灯笼,可是那看似会被燃尽的灯笼却是毫发无损,火焰一卷,落到地上,化作一名白胖胖圆滚滚,唇红齿白,内韵灵秀的娃娃,
“教书先生?我家老老爷就是在县学中教书的,你是哪里来的先生?”
火灵童子脆生生的开口道,他本是灯笼中一抹火烛之光而已,比起朝生暮死的蜉蝣更加脆弱,他偏偏就是得到了堪称不可思议的造化机缘,一夜聚灵,烛火终日不灭。
“我从城隍庙中而来。”
“城隍庙?你等着,我去通禀一声!”
童子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招呼了一句,便化作一道火光,往风府内窜去。
“灵韵自生,神秀天成,这应当是圣贤坐卧之处伴生的性灵,天真可爱,前途无量。”
目送着那消失在风府中的火光,青山县城隍化身而成的文士暗暗点头,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来丰富了,没想到如今的风府仅仅只是门前悬挂的灯笼都如此不凡。
不多时,那一抹熟悉的火光出现,然后化作模样可人的童子。
“我已经找伯瑶姐姐问过了,老爷确实请了一位先生,你随我来吧!”
说着火童子转身,朝着风府大门轻轻一点,一阵暖风吹过大门,无声无息间大开。
“好。”
青山城隍点头,随童子入门,绕过正对大门的影壁后,精心搭配的亭台楼阁,假山池沼映入眼帘,虽然是在夜色下,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样的景致,对于一位城隍而言,当然算不了什么,可即便如此,这青年文士看到眼前一切时,面上仍旧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怎么可能?”
转世圣贤亲自入法域相邀,青山城隍虽然知道目标只是一位凡人,可仍旧亲身前来,城隍法体之下,他自然能够窥破虚妄,得见真实,因此也就难以置信。
一道道,一缕缕,入目所见,皆是微弱但是却纯净闪耀的性灵之光,数目之多,一时之间,可以与上方星河相映照。
“这是谁呀?大半夜的上门?”
“我感觉他好可怕呀!”
“听说是老爷请来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教谁?”
“快看快看,火灵哥哥把那人领到了老老爷那里去了!”
虽然刻意压低,但是却并无任何用处,当青山城隍走过时,周遭叽叽喳喳,不绝如耳的声音尽数被他听到。
这也就更加让这位城隍大人震惊了,自他担任城隍以来,已经见识过了诸多凡俗未曾得见的玄妙之景,可是今日这般,仍就是让他感觉大开眼界。
不可思议!
大门口悬挂的灯笼火烛之中能够孕育精灵,已经能够彰显那位转世圣贤妙法通神了,原先他还以为那火灵是刻意培育出来的,可是如今入了院中一瞧,方才知晓,是他低估了圣贤神通之妙。
举目望之,在院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有灵韵,哪怕是再怎么寻常微小的事物,都有灵性,在其中孕育。
这一座府邸似乎都是活的一样,外在看去,似乎平平无奇,可是入内一窥,方知其中的玄妙。
凡人家宅中孕育出精妖鬼魅,不算什么,是常有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一等在红尘之中诞生出的精魅性灵,数量稀少不说,若无人引导,大多会入邪,沦为妖魔之属——毕竟它们诞生之初,唯一能够学习,模仿的便是人。
但是他在这院中见到的不一样,他能感受到周遭这数量繁多,宛如星辰的精魅,他们天真无邪,仿佛一张白纸般纯净的灵性。
“应当是风公子教导之功!”
青山县城隍心中浮起一道念头,说实话,如果是寻常的屋地诞生出如此的性灵,十有八九便会化作一处鬼魅横生,生人难进的禁区,便是他这一等城隍,若无准备,冒然入内,说不得便会栽到。
不过所幸,此府宅中的性灵都是因圣贤而生,其心念纯洁,都是善灵,于世间生灵,于大乾百姓无害。
“到了,老老爷就在里面睡觉!”
这时,惊叹于风府性灵数量之多的城隍在一处屋舍前站定。
“有劳了!”
“我听伯瑶姐姐说,你是打算托梦给老老爷,你能让我看看你托梦的过程吗?”
火灵童子脆生生地开口问道。
“自然可以,就怕你看不到什么!”
城隍淡然一笑,随即便化作一道神光,穿墙过户,融入到了屋中,一位安然入睡,面色红润的老者身上。
“好快!”
火灵童子发出惊叹,随即面上露出苦恼之事,然后吮吸手指头,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火弟弟,那是什么人?”
正当火灵苦恼之间,一道声音柔和的询问声响起,他抬头望去,顿时便看到在一株桃树下,一位气质温柔,恬静典雅的仕女面带好奇的看着他。
“是老爷请回来……”
火灵童子被一群好奇的性灵围在中间,如此景象,尽数映入到一位少年郎眼中。
“老爷子应当是什么问题了,接下来该为这些小家伙准备一下了。”
打算远行的风秉文此时便站在白玉京上,居高临下,将距离卧龙湖岸不远的风家村尽收眼底。
作为一个极具责任心的人,风秉文自然不会说走就走,便是远行,他也要将一切都安顿妥当,才会出发。
家中亲属身体都有他渡入的仙灵气,身体自是没有任何问题,便是遭遇到了危险,也有他留下的后手抵御,真正麻烦的,却是那满院的性灵。
这些性灵相互影响下,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地步。
若是将他们抛下不管的话,天知道会生出什么祸事出来,要知道,这些小家伙可都是因他而生,不论行善还是作恶都有他一份,而这些懵懂的性灵,如今涉世未深,若是无人引导,十有八九就会误入歧途。
因此风秉文走前,必须将这些小家伙安排妥当,不指望他们能够行善积德,造福世间,也不能为非作歹,为祸一方。
“我当在此留下修行法,不过想修法,必须经过考验,方能开始修行!”
风秉文心念一动之下,召出白玉京中诞生的性灵,他要在白玉京中留下考核与针对性灵的传承。
第两百一十四章 善有善报
“此番远行,需多加小心!”
风府大门前,已经做好了游学准备的风秉文耐心的听家中老人好似滔滔江河,连绵不绝的叮嘱,神情中没有一丝不耐烦。
“我知晓!”
“嗯!”
姿容俊朗,虽然年幼,但已经颇具阳刚之气的少年不时点头应和着,纵然是老人再怎么不放心,也没办法拉着,一直说再多的话语也有说尽之时。
“爷爷,奶奶,孙儿这就出发了,还请您二老保重,多多注意身体!”
风秉文拱手向两位老人实行而在他的身旁,他的父亲则是神色苦恼的坐在车马上,神情中隐隐有几分痛苦,他已经在旁边听了半个时辰了。
“好,我们会注意,你去吧!”
终究到了别离之时,两位老人看着风秉文踏上长子花费重金购买的傀儡马车,然后在日光下闪烁冰冷金属色泽的傀儡马匹的拖拽下,缓缓加速。
“爹,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马车刚刚踏上官道,坐在车厢中的风秉文便主动喊停,风父连忙按下车中的一道机括,狂奔的傀儡马顿时缓缓停下。
“你不是打算去苍山县吗?”
“那是老爷子给我定的路线,我不想去那地方,没意思,早就已经逛过一次了!”
“那你想去哪里?”
“走到哪里便算哪里,男儿当行四方!”
“虽然如今世道太平,但是劫道的山匪强盗还是有的!”
风子川提醒道。
“爹,这几年我没有展示,你是不是忘了,我小时候可是吃过仙果。”
于是,风秉文下车,当着风父的面,单手举起了重达近千斤的傀儡马,风子川啧啧称奇一番,捏了捏他的胳膊,然后便放心的跳上马车,独自一人驾车返回府城,而风秉文就这么被他扔到人来人往的官道上。
单臂就有近千斤之力,游学而已,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要是真有不开眼的,强盗打劫到他儿子头上,被锤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算是没人管了!”
看着那一辆颇为引人瞩目的傀儡马车带着一溜尘烟,消失在视线中,风秉文一脸舒畅地伸了一懒腰,随后大袖一摆,寻着冥冥之中的感应,朝着完全不认识的方向,大步流星前行。
……
哗啦!
略显浑浊的河流中,骤然翻起一捧水花,一条宽大如行舟的鱼尾甩出,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目的银光,不过一瞬而逝,随后隐入水下,掀起偌大的水花。
随后这浑浊的河水顿时恢复了平静,但不过片刻,水面炸开,一尾青鱼从中腾跃而出,掀起惊涛骇浪,青鳞闪烁间,折射金属般冰冷的色泽。
“河怪!”
河岸边有正在河边浣洗衣物的妇人不经意间抬头,注意到了湖水中的动静,吓得扔下手中衣物,面如土色的惊叫道,而这一喊,顿时引起了周边注意力。
周围洗衣的农妇抬头,顿时也看到了那一条不时腾跃出湖面的青鱼,那体型庞大到可以轻松一尾巴拍碎一尾扁舟的,完全可以称之为妖物的大青鱼时,所有的农妇无不骇得面无人色。
但是,有心细胆大者注意到了,那湖中突然出现,疑似他们下溪村世世代代祭祀河神的大青鱼,似乎是在逃避,躲避着什么。
很快,这一群只是按照日常劳作,恰好注意到了这一幕的凡夫俗子们,顿时看到了,远处略显浑浊的湖水中,一道紫光闪过
那一条正在疯狂挣扎的大青鱼顿时就不动了,那看是坚若精钢的鳞片直接被扯碎,鲜红的鱼血洒落在湖水中,染红了那一方水域。
而此时,轻松虐杀这一头妖物的存在,顿时显现出身影,不过那蜿蜒修长的身躯,大半都浸在湖水中,仅仅只有一部分露出。
而仅仅只是这么小的一部分,也足够亲眼见证到这一幕的下溪村村民们神情激动欣喜的跪倒在地上。
“龙王!”
“真正的河神!”
“小的给龙王磕头了。”
此时在河水之中展露身形的,赫然就是一条紫光莹莹,极尽暴虐之中,却又不失威严优雅的紫龙。
只是这一条紫龙在虐杀了这一条为祸一方,甚至令周边村民定时献上血迹的水族精怪后,丝毫不在意凡民跪拜与祈祷直接沉入水中,就是消失不见。
此正是接受了风秉文的命令,追杀四散逃跑妖魔的水灵,因为其得了一条真龙源气,因此灵智最高的缘故,所以被风秉文委以重任。
只不过如今数月时间过去,这一条拥有真龙之形的先天水灵早就将那些曾经敢扒墙角的妖魔诛杀殆尽。
不过当初风秉文对他下达了铲妖除魔的指令,却又并没有明确完成任务后立即回去,所以水灵也就一直在外,未曾回归。
究其原因,则是因为伴生而出的先天五灵都能各自有独立意志,而论其灵性最高,则以水灵为最。
得了主人的命令,第一次出来的水灵自然就不想这般回去,决定将风秉文给出的命令执行到底,斩妖除魔,顺便游览大好山河。
因此,这一条懵懵懂懂,灵性十足,却又对世间一切充满好奇的水灵便一直在外游荡,所幸他巡游区域,都是在大乾境内,故此,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像样的危险。
紫鳞,形似真龙!
在大乾水域中,只要脑子不是有毛病,就没有什么存在敢对这样的水族下手。
吟——
这时,刚刚准备有所动作的紫龙身形一顿,感受到了冥冥之中传递过来的意志,顿时仰天发出一声长吟。
随后朦胧薄雾至水面上弥漫,矫健的龙躯自水龙升起,而后腾云驾雾,没入天穹中,向感应中所在的位置,急速而去。
原先一直都不管不顾的主人,终于向他发出明确指令,得到了明确命令的子龙,自然不会因此生出抗衡之心,反倒是摇头摆尾,迅速朝着感应中的位置疾驰而去。
不多时,一人一龙便在一处大泽上空相遇,而驾云风秉文看到了,在云雾中涌动,身长达十余丈的紫龙,也不废话,伸手向前。
在一声龙吟之中,紫龙撞入他的身体,在触碰他的一瞬间,没入到他的身躯,磅礴的灵气也随之涌入,浩瀚的水灵之气在他的经脉中奔流,很快便被他徐徐炼化。
这是水灵在放养期间的收获,这段时间,凭借先天之灵的优势,也不知寻到了多少灵物,吞噬后囤积,在身躯之中,等待回归,尽数反哺给风秉文。
“嗯?”
磅礴灵气入体,修为也隐隐上涨了几分,对于此事,风秉文是不在意,如果不是夯实根基,凭借先天五行道体,只要他愿意,他修行的速度可以像坐火箭一样,一天一个样,但是这就是在透支底蕴,实乃不智之举。
故此,风秉文在将水灵带回来的灵物尽数炼化之后,并没有急着提升修为,反倒是再一次压制。
而且相比于带回来的灵物,风秉文对水灵这段时日的见闻更感兴趣。
因为就在水灵融入到他身体的一瞬间,这数月以来的所见所闻,尽数展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就算就如同他亲身经历一般。
而随着浏览水灵的经历,风秉文很快就发现到了水灵见闻中的不协之处。
并非是水灵有什么问题,这条龙灵当时一直都遵循斩妖除魔的命令,甚至以此为借口,徘徊不归。
只是这一条水灵在斩妖除魔的过程中,没少与凡俗接触,只是他就是如过路人般,不论碰到什么样的事情,也不曾干预。
“……”
而反倒是见证了这一切的风秉文,却是站在云天之上,迎着瑟瑟寒风,沉默半晌。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风秉文念叨铭刻在天书扉页上的这句话,恶有恶报四个字,他当真是履行到极致,但凡是在天书上为他带来恶业之人,他都以雷霆惩击之,毫不手软。
可是,善有善报这四字却是被他忽略了许久,都快被他给遗忘了。
但是,今日窥见水灵见闻中的一幕,他却是骤然惊醒。
只是惩恶却不扬善,实非正道,他已经走到一条歧路上。
“该还善报了!”
风秉文发出一声叹息,头顶之上,一尊裹挟玄黄之气的方鼎幽幽浮现。随后裹挟着他的身形凌空一闪,却是直接进入地脉之中,以山神土地之权柄在地脉之中极速穿梭,很快就寻到水灵曾经到过的一处。
这是一处临水村庄,村庄之中,有人洗衣,有人挑水,闲暇之中,偶尔以言语取乐,烟火气十足。
只是很快,随着一名身材略显纤瘦的青年,挑着水桶来到水边,湖边静了一瞬,不少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眼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怜悯,但也有人露出几许轻松。
“萧家小子,你又来替你二伯家挑水了?”
有人看着这名略显文弱的少年,忍不住出声叫喊道。
“你这家伙,当真是不长记性!”
“三郎,你婶婶腰酸背痛的,你过来帮婶婶把衣服捶一捶。”
第两百一十五章 行善必有报
当衣着打着补丁的少年郎出现在水边时,几乎瞬间便成为了场中的焦点,不时有人与他攀谈。
却不是对他多么关心,而是都想指使着他帮忙做事,少年性格柔弱,不论说什么,都面带笑容的应下,丝毫不拒绝。
“三婶,大娘,你们先等一等,等我先把水挑回去了,再来帮你们。”
少年带着笑容担起水桶,一摇一晃地望不远处的村落行去。
不多时,少年的身影然后又出现在河畔边,此时在河畔边洗漱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去了,只有少数,看到少年来帮忙,倒也毫不客气。
风秉文在水中看着这让人颇为恼火的一幕,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年,面对村人的一应要求,毫不拒绝,大半天都没停歇。
就品行而言,此少年有颇多值得嘉奖之处,对比村人,显得他们面目可憎,将少年的善良当做理所当然,颐气指使,毫不客气,令人生厌。
不过待到夜幕时分,众人睡下时,风秉文自水中上岸,入村尾少年家中,只见破败茅屋,可称家徒四壁,其中有一耄耋老妇,除少年外,再无大人。
风秉文至屋中,看着已经熟睡的少年郎,一指点在眉心处,施展入梦之术。这是他看城隍施展几次后,自行悟出的入梦法,如今还略显粗糙,不过用来入梦一凡人,倒是无太大问题。
“村人欺你,为何忍让?”
在少年梦中,风秉文化作一文士模样,望之不俗,观之可亲。
“村中长辈无人欺我,不知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梦中少年思维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不过听到风秉文的声音,还是清醒了一些,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今日见到……”
此少年与风秉文并无因果,只是因为水灵恰好见到了先前几无差别的一幕,让风秉文由此惊醒,进行了一次自我反省。
因此,风秉文准备助少年一次,解决他目前困境,不过入梦询问下,却发现事情并不是看上去那般。
少年自幼丧父,母亲改嫁,家中只有一位奶奶,莫说无法维持生计,就连吃饭也难,不过村人良善,家家户户偶尔接济一二,少年由此吃百家饭长大。
有此经历,少年自然心地良善,以助人为乐,面对村中长辈指使差遣,毫不拒绝,只是就不知情外人看来,倒是让人心生恼火。
“原来如此!”
明悟前因后果,风秉文解除入梦之术,幽幽一叹。
这世上,纯粹的恶人只有极少数,普通百姓都只是平淡过日子而已,有时也许会做出令人生厌之举,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接济贫弱,偶然行善。
此地无恶人,风秉文自不打算就在此停留,挥手施术,以乙木青气扫荡全村,拔除阴暗处之处浅藏的病邪之气后,风秉文就此飘然离去。
一番自省后,风秉文抵达云泽州,恶有恶报,行善事亦当有善报。
他向天书祈愿,以消耗善功为代价,知晓天书善功来源。
噗通!
“快来人啊,有孩子落水了!”
“快,赶紧救人!”
伴随惊慌的大喊,瞬间就有一名穿着短打的汉子,跃入河中,就是一尾游鱼在水中游动,游向了河中央,找到了被水中暗流卷住的孩童。
“谢老大,好样的!”
河岸边围观的百姓顿时发出一阵欢呼,看着那汉子提着因为惊慌而不断挣扎的孩子,向岸边游来。
不过,正当众人一阵欣喜期待时,突然看到一道大浪从上游扑来,瞬间就将那汉子连同孩子一同卷入水下,正当众人焦急间,却要看到汉子再次从水中浮现,带着孩子游向了最近的河堤,而后双手将孩子举起,脸色酱紫,似乎在忍着什么。
“快!赶紧把人拉上来!”
“手脚都麻利些。”
岸边之人七手八脚赶紧将呛了不少水的孩子拉上来,可是当他们想把那救人的汉子一同拉上来时,却发现他已经无力沉到水中,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拉扯。
“谢老大!”
顿时,一阵叫喊,过了半响,有人去附近召集水性极佳的好手,一同下水搜寻。
过了好半晌,才将一具浑身冰凉,肤色酱紫的尸体从水里捞了出来,顿时,河岸边哭声四起,哀嚎阵阵。
临近的县城中,不时有人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那位名为谢老大的汉子遗体围得满满当当。
不时有唏嘘追忆的言语,在围观人群中响起,认识打他的人,开始回忆他的生平事迹,即便是不了解的也跟着感叹唏嘘,毕竟这汉子是因为救落水孩童而亡的。
呼~
暮色临近,夕阳将落,一阵森寒的阴风吹拂而过,围观的人群中有身体阳气弱者不自觉的抱着,手腕搓了搓,有些不安的朝四周看了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在凡俗无法看到的灵界中,却有一群丈许高大的阴差提着铁锁追寻而至,森寒的目光落到那具仍旧在滴水的尸体上,随后,这群阴差的目光看向汹涌的河水。
哗啦!
骤然,一朵浊浪翻涌,随后便见到一位少年骤然闪现,踏水而行,其身后,又有一名目光浑浑噩噩的汉子悠然闪现,只不过相比于少年,这汉子的身体略显透明。
一瞬间,森寒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牵引亡魂而行的少年身上。
“我想见一见本地城隍,若是城隍事务繁忙,请文武判官来一位也可!”
风秉文开口,领着亡魂走上河岸,看向脚下那生机全无的尸骸,微微叹息。
这数月以来他一直都在云泽州游走,重点追寻那些为他增添善功过千之数的善人,有难则解难,无难则替其调理身体五气,使其延年益寿。
而眼前这一位刚刚惨死于水鬼之下,便是一位与他有因果牵连的善人,根据天书上的显示,这位名为谢岸的汉子,为他提供的善功已有千余之数。
若是按照天书的标准,他自身所拥有的善功定有三千之数,也许还会更高。
如此善人,却是因为救人惨死,风秉文有些自责,因为他若是早到一步的话,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不过好在他并非凡人,此事尚有弥补余地,只不过稍微有些麻烦而已。
“你是何人?”
感受到风秉文身上一闪即逝的灵压,几尊感受到压迫力的鬼差为首的一位开口,声音沉闷,阴气涌动。
“青山,风秉文!”
风秉文随口报上自己的名字,在其他州的话,他还没什么把握,但这里是云泽州。这里的鬼神,基本会卖他三分面子。
“稍等!”
果然,听到这名字,原本对骤然出现的风秉文态度极为不好的几名鬼差顿时就缓和了许多,就连那涌动的阴气也随之收敛平息下去。
不出片刻,在周遭人群的恸哭声中,一道金黄神光从天而坠,落到了风秉文近旁,在看清风秉文的面容之后,颇为客气的拱手行礼。
“没想到真的是风先生,先生居然有闲暇来我南桑县!”
“云游至此,恰好见到不平之事,就欲出手,只是想要功行圆满,须城隍相助一二!”
“不知先生意欲何为?”
南桑县城隍扫了一眼场中境况,在看了一眼站在风秉文身后痴傻呆愣的亡魂一眼,心中了然,大概有了猜测。
“我欲让此人还阳!”
风秉文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亡魂。
“唔,虽然此事有违阴阳之理,生死之序,不过此人乃是因救人为水鬼所害,倒也可行。”
南桑县城隍听闻此言,便点点头。
这事若是让他来处理的话,自然是让阴差将此人亡魂牵引回城隍法域,不过念在其身前积德颇多的情况下,会许他一件差事,可入他麾下任职,为一鬼差。
不过此时转世圣贤在此,欲施展逆天之术,让此凡人还阳,他自然不会阻拦,他还没有呆板到这般程度。
“让他还阳倒是简单,只是城隍大人也见到了,此人亲朋故友都已见到此人亡故,若是如此还阳,怕是会被当做妖邪鬼魅,所以还请今晚入夜之后,城隍大人以托梦将事告知一二。”
“唔!”
南桑城隍陷入沉吟之中,大规模托梦是被朝廷所禁止的,虽然没有明令,但他若是做了,必然会招致诘责。
“可!”
不过思索一二之后,南桑城隍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此事有圣贤背书,他若是参与其中,必然可壮庙宇香火,有益无害。
“如此,便有劳城隍大人了!”
看到本地鬼神答应配合,风秉文心中一定,随后转过身,看向浑浑噩噩的谢安之魂,此魂被阴气侵扰,已经开始向阴魂转化。
看到这一幕,风秉文伸手朝其一点,便由一缕仙灵气注入魂灵之中,五色仙光大放光芒之间,瞬间将这魂灵身上的阴晦之气一扫而空。
这魂魄也就此恢复清明,不再迷茫,睁眼之际,顿时就看到了面前含笑而力的少年,还有身旁神光浩荡,难以揣度的大神,与其身后阴气涌动,望之可畏的阴差。
第两百一十六章 还阳
“我,这是死了?”
骤然见到眼前之景,谢安的魂魄一阵抖动,显然受到极大的冲击,当魂魄清醒之际,一切记忆尽数恢复。
特别是就在他不远处,他就看到都已经变了颜色,但是面容却无比熟悉的尸体躺在地上。虽然很陌生,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就是自己的身体,上面的疤痕,他再熟悉不过了。
“勉强算是吧!”
风秉文看着眼前,露出迷茫,不甘,仓皇之色的魂魄,也不吓唬他,直接开口,
“不过你也莫要惊慌,你不过只是半只脚跨入阴间而已,尚未死透?”
“我的身体都成这样了,还没有死透?”
虽然心中百味杂陈,甚至有些没办法接受现实,可是眼前这少年的言语,着实令他瞩目,谢安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尸体,这怎么看都像是凉透了的样子。
“小事而已。”
风秉文随手又是一点,一道乙木青气落入尸骸之中,化解其中阴寒死气,让其中已经将要凝结的血液再度恢复活力。
“让你还阳并不难!”
开玩笑,他的仙灵之气无意间逸散出去,甚至能够赋予青砖石块灵性,孕育出意识,才只是一具才落水半天的尸体,让其重新恢复灵性还不简单。
“多谢仙人垂怜!”
谢安并非痴傻之辈,听到此言,心情激动之下,当即就要跪倒在地。
“无须如此!”
风秉文伸手虚托,当即就止住他的身形,让这位善人站直,
“你不需要谢我,你平日间积德行善,功德护身,今日虽有一劫,不过我自当为你化去,此事你应得。”
“积德行善!”
谢安一怔,顿时就反应过来了,他幼承庭训,自幼与人为善,水中讨生活之时,也不忘关注周围,曾救助帮过了不少人。
也由此吃了一些暗亏,家中的婆娘没少埋怨,却没想到在今时今日,在他已经身死魂灭之际,居然绝处逢生,得仙人垂怜,赐他还阳机缘。
“我谢安还阳之后,定当谨记仙人教诲,行善积德,以此传家!”
“善!”
风秉文伸手一挥,顿时就把此人魂魄拍进了那已经恢复了大半生机的肉躯之中,此时这身躯上的酱紫之色已然消去,虽然仍就有些暗沉,但早也没有先前那般恐怖。
不过,他们此时谈话之间,谢安的身躯已经被装进了一口木棺之中,身躯变化倒是不为人知,除了一旁的鬼神以外,几乎无人看见。
风秉文隐匿身形,跟着这支哭嚎声阵阵的队伍进入到了谢安的家宅之中,看到此人的妻女,与头发花白的父母伏在棺材中痛哭流涕,而闻讯而来的亲朋好友,还有诸多听闻此事的过路人都张罗着,将灵堂搭建起来,顿时一片白素。
而待到暮色时分,入夜之后,那伤心欲绝的哭嚎之声,这才渐渐隐去,灵堂之中,只有守夜人的低声交谈与议论,只是随着夜色深沉,烛火汹涌之中,一股无法抵抗的困倦之意席卷而来。
顿时,这谢安家宅附近,几乎所有与他相识之人,不论是睡着的,还是没有睡着的,全都被拖拽进了同一处梦境之中,而在梦境之中,他们看到了同样光景。
天穹虽然昏暗,可是谢家村中却是一片堂皇明亮,有钟鼓之声从远处传来,有远及近,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吵醒,然后脑海中一阵清明,从床上爬起,不自觉地走到家门口处,顿时就看到了一支队伍,走入谢家村中。
看清这支队伍模样,让村民们都一阵激灵,因为其模样,赫然就与县城隍庙中诸多雕塑极为相似,就好似神像从神坛上走下来一样,只是更加威严肃穆,令人不自觉的心生敬畏。
只不过在那诸多阴差夜叉环绕之中,却有一矮小之人与他们格格不入,诸多与其相识之人定晴一看,霍,这赫然不就是先前已经在水中溺死的谢安吗?只是此时他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哪有半点死相。
“谢安一生行善,救人十则有三,而遭水鬼所害,念其功德昌隆,特准还阳!”
神光浩荡之中,便见一位身穿官袍,手持朱笔铁卷的鬼神越众而出,朗声宣传之后,便看到那谢安冲其中端坐于大轿上的城隍躬身行礼,然后转身朝着自家大宅,大踏步而去。
而当那谢安步入家宅之后,却见到这一支鬼神仪仗缓缓消失不见,这场大梦顿时破碎,所有人都再次沉沉睡去。
喔喔喔!
鸡鸣时分,有人从睡梦中苏醒,神清气爽之间,却又回想起了昨夜那一场真实而又充满怪诞感的大梦,奇怪之间,便忍不住对着身旁同样苏醒的婆娘说起。
“呀,你怎么跟我做了一样的梦?”
“什么?你也梦到谢安还阳了?”
男人一番问询之下,竟然发现自家孩子居然也做了一样的梦,顿时也顾不得收拾了,走出大门,拍开邻居大门,一问之下,发现大家居然都做了一样的梦。
顿时,村中众人也顾不及其他了,齐齐步入满是素白之色的谢安家宅之中,而当他们刚刚跨进门槛,却看到了那摆放在灵台中的棺材,却突然响起了敲击之声,细听之下,确实发现有人在棺材板中敲击,就如同常人叩门般。
虽然有人被吓得不轻,可是守在棺材中的两位老人还有谢安的妻子却是大喜过望,连忙推开棺材板,顿时就看到了一位面色红润,与他们昨夜梦中所见之人一般无二的汉子,沐浴清晨朝阳,从棺材中坐起,身上哪里还有半分死相。
“啊,谢安诈尸了!”
有人见到此幕,大叫一声,脸色苍白连退几步,但很快,一记巴掌就毫不留情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胡说八道什么?”
“看清楚了,还在太阳底下呢!”
“城隍爷显灵了!”
有人惧怕,有人欣喜,也有人惶惶不安,不过在经过初期的躁动之后,所有人都确定,谢安确实活了过来,就如同他们梦中那样。
又因为上百人同时梦到城隍恩准还阳的之景,谢安很快就摆脱了诈尸闹鬼的嫌疑。很快便融入到了喜悦之景中。
顿时满院的素白全部都被扯下,原本哀乐连连的村子顿时便换上喜庆的乐曲。
而见到如此情景,村庄上空,一位满身金黄神光的大神面带笑容的,看向身旁的少年郎。
他已经可以预见此桩奇闻异事,定会在极快的速度流转,而他的香火,定然也会随着水涨船高。
“此番多谢城隍!”
风秉文见到如此一幕,也是非常满意,虽说天书没有就此事给他善功,但就长远来看,这谢安的命被他保下来了,如今正值壮年,未来继续积德行善,少不了因果善功。
“风先生说笑了,应当是本官向先生道谢才是,本官可是沾了先生不少的光。”
说话之间,城隍身上的神光也隐隐胀大了一分,谢安还阳的功绩可是算到了他的头上,亲眼见证过程的凡人很难不对他这位城隍心生敬畏。
“既然城隍大人这般说,那我可就不给酬劳了。”
“风先生不给,本官倒是要备上一份赠予先生。”
“哈哈!”
风秉文倒是洒脱一笑,接过城隍赠予之物后,便化作一道灵光,遁入地下,寻着天数的指示去寻找其他大善之人。
而他在云泽州巡游徘徊,期间得的善功虽然不少,可是都被他尽数用在天书许愿之中,用于寻找那些与他有因果牵连,积德行善之人上。
而如此情景,虽然风秉文看似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的好处,甚至还白白耗费了数以万计的善功,可是他的心境却是由此而变,心境舒畅下,他的修为都因此精进了不少。
不过,虽然风秉文神通不小,基本能够回报那些与他有因果牵连的善人,要么助其消灾解难,要么让其延年益寿。
不过,庞大的基数下,风秉文终究还是碰到了一桩棘手之事!
雍城,此为一府首城,而在喧哗,人生鼎沸之中,却见城门口处的告示墙旁,一名身着丝绸青衫,看似华贵,却是做小厮打扮的青年,将一张告示贴了上去,然后大声嚷嚷起来。
“我李府大公子遭病邪缠身,寻医问药,皆无所得,老爷特此下达悬赏,若有能解公子病疾者,愿以金铢千枚以作酬谢!”
虽然是一府首城,最为富庶之地,可是千枚金铢的巨额悬赏,还是吸引了不少路过之人的目光,顿时就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可是知晓此事本地人,却都已经是懒得看一眼,直接扭头就走。
“咦,钱兄,这么高的悬赏,不去看一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那李府的公子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妖魅,那身上的毛病都已经有一年多了,最开始悬赏百枚金铢,到现在悬赏千枚都没有解决,也不知请了多少和尚道士,还有所谓的大师,至今无一人能够解决他身上的问题。”
说着,消息灵通的本地人凑到了自外地而来的友人身旁,压低了声音,
“听说还有真本事的大师被生生克死了呢!”
第两百一十七章 亡灵骑士
“还有这事?”
不知情况的外地人一听,惊讶的同时,也来了兴趣,脸上满是八卦之色。
“还请钱兄细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雍城首善李家,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李家的大公子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纨绔,年少之时便流连于烟花风月之地,夜宿不归,一掷千金。”
“这我倒是有所听闻。”
“再后来,李家大老爷也看不下去了,放出话来了,不论是哪一条花船画舫,要是再敢接待他儿子,就算是倾尽家财,也要让其在永川河上开不下去。
从那以后,这李家的大公子总算是老实下来了,不过却也没有老实多久,就喜欢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外地游人好奇问道
“女鬼!狐妖!”
消息灵通的本地人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脸上不但没有惧怕之色,反倒是挂着一种男人都懂的笑容。
“嗯?!这也能玩?不怕送了性命?”
前来拜访友人的文士露出震惊之色。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当今世道,寻常的妖邪鬼魅可不敢害人性命,也不过采集些许阳气而已。
对于我等平头百姓来说,一次就腰腿酸软,数日无法劳作,可是对于那些富家公子哥来说,很快就能补回来,反倒是能尝到在活人身上无法体会到的滋味。”
“这也……”
初次听闻此等秘闻的文士一脸震撼,良久后,才微微摇头,连连感慨,
“富豪商贾当真会玩!”
“……还是一样。”
城门口处,一位少年将两人间低声交谈尽收耳中,虽然对于凡俗乃是颠覆三观之言,但是类似的事情,他见过的不是一次两次,反倒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在这仙妖神鬼真实存在的世界中,其中身居高位,大富大贵的官宦子弟,知晓诸多秘闻之后,会以何为乐?
风秉文在与大乾斩妖司合作时,就曾见过为寻欢作乐,刻意往山谷隐秘,荒村废宅中闯的家伙。
也曾见过因为看多了志怪小说,以难得的老药宝材喂养狸猫,妄图养成猫娘的纨绔子弟。
当然,这些都已经求到斩妖司上的家伙,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因为这些家伙都玩得太出格了,以至于有了性命之忧。
而据风秉文所知,在某些鬼神无法管辖到的隐秘坊市中,确实有非人鬼物妖媚从事风月勾当,作为交换,则需要寻欢者付出一定阳气,无性命之忧。
这是属于比较正规的场所,但是有些家伙却不满足于此,偏偏要体验命悬一线的刺激感,自己往深山老林去钻,去寻找那些美艳的妖媚鬼物。
对于这些作死的家伙,官府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管的,除非其所出生的家庭,给予高额的酬金才会出手相助。
而此雍城中,首善之家的李大公子,就目前听闻之言来看,大概率就是类似的情况,是活人玩够了,相对安全的非人妖邪也尝过了,却仍旧不满足,偏偏要作死的家伙。
讲道理,这种家伙,风秉文是不想管的,自己要找死,又能怪得了谁,可奈何人家确实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善人父亲。
因此风秉文决定上门去瞧一瞧,问题不大的话,就帮那位亡灵骑士李大公子解决身上的问题,再顺便帮那位老爷子管教一二,精虫上脑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万中无一了。
这般想着,风秉文已经顺着人流,来到了一处占地广阔,气象不凡的深宅大院前,大门口处,已经有些做道士和尚打扮的“大师”递拜帖。
望着长长一列排出十余丈的队伍,风秉文轻哂,随后便翻墙入院,也懒得走正规流程,反正他也不是为那高额赏金来的。
而翻过院墙,不知胜过他风家老宅几凡的深宅广院便映入眼帘,雕梁画栋,曲径游廊,湖泽水塘,其中嶙峋湖石,错落有致,繁花盛草,灿烂繁茂。
“找到了!”
纵然这李府广阔,风秉文也是一眼就寻到了他此行所要找的李大公子,无他,那一大团黑气实在是过于显眼了,想不看到都有些难。
寻到目标后,风秉文随意扫了一眼大门口处那些看似气度不凡,但绝大多数都只是浑水摸鱼的和尚道士,也不多瞧,径直往这李府后院而去。
这些想来赚取高额赏金的,绝大多数都是没什么本事,只能靠装腔作势蒙人的神棍骗子,不过其中也有几个有点真本事的。
可惜,本事不大,基本都在凝气阶段,唯有一人凝练了三口驳杂不堪的真气,对付普通的鬼屋那倒是信手拈来,可要是解决李大公子身上的问题,就风秉文来看的话,基本不可能。
这其实也基本反映了大乾修行界的现状,大乾境内基本上没什么像样的仙道宗门,佛寺虽然有不少,但是真正有传承的也没几家。
寻常散修想要晋升的话,除了投靠官府以外,几乎没有第二条选择,若是单纯想靠自己修行,基本没什么出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连练一口真气,都要东奔西走十余年,说不得中途就遭遇意外没了。
“嗯?”
念头一转之间,风秉文已经行至后院,正好就看到了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摆开法坛,正在挥舞着桃木剑做法。
而法坛旁边,正有一位面色沉凝的锦袍老者,还有一位面带期待的老妇,除此之外,便是十几名仆妇佣人小厮。
而在法坛的正对面,一位面色苍白,身着锦衣的青年跌坐在地,眼中布满血丝,虽然状态极为不佳,但神色却分外平静,透露着一股满足之色。
“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找到了此行目标,风秉文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在寻常人眼中,这位李大公子,只是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模样,可是在风秉文的眼中,这位李大公子都快被黑气淹没了。
黑气的本质,赫然就是鬼物身上才能有的怨气,阴气,憎恨,这些对于活人而言,数量少些会削弱阳火,浑浑噩噩,稍微多一些,甚至会折损寿命。
那这位李大公子身上那源自鬼物怨恨阴邪之气的量,足以让一名正常的成年人当场毙命,甚至化作一具阴尸。
可如今这位李大公子却是好好的,虽然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虚脱模样,可是他到底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活人,只是阳气衰弱到极限,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命格非凡?”
风秉文眉头皱了皱,看向一旁面色沉凝的风家老爷,这正是与他有因果牵连的一人,因为其家财丰厚,乐善好施,所以,他为风秉文提供的善功之数,接近万数。
所以即便不是这位老爷子自己有问题,风秉文也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毕竟这位喜好当亡灵骑士的大公子已经成了他的心病,终日郁气难消。
“体质特殊?”
风秉文目前只有这两点猜测,这位风公子身上必有殊与凡人之处,不然早就已经被身上的怨恨之气给磨灭了所有生机。
“不过,这家伙招惹了什么级别的鬼物?”
风秉文对这一点很是好奇,大多数鬼物就连害人都难,能够从活人身上汲取阳气的,都算是成了气候。
而像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怨气不消,依旧缠绕其身,甚至能够夺走活人性命的阴邪之气,属实罕见。
这已经不能用寻常的鬼物了,这分明就是有正经修行法门的鬼修,不然即便是怨气冲天的厉鬼,没办法,在活人身上留下这么浓厚的阴气。
“城隍都不管?”
这一眼下去,风秉文心中疑惑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人口稀少的偏远小城,也许没有城隍坐镇。
但像这种一府之地,自然有香火神灵镇压一地,妖邪之物胆敢接近,城隍必会以雷霆之势镇压,这是他们的职责。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而在风秉文打量李大公子时,那起坛做法的道士凭借着法坛之力,念念有词,顺利施展出了一道净天地神咒。
顿时,便有清气升腾,化作一道净化之力,落到了正对法坛的李大公子身上,足以将寻常怨魂厉鬼直接蒸发的法咒让他身上缠绕的黑气一弱,顿时就被削去近半之数。
而已经开了阴阳眼,见到这一幕的老道士脸上露出喜色,可是还没有等他嘴角上的笑容完全绽放。
便见到这位公子身上刚刚被削弱的黑气,猛然一涨,不但恢复原先的全盛,甚至还有如有自我意志,升上天空,化作一漆黑的骷髅,张开大口,冲着老道士发出一声嘶吼,无形的魂音直冲老道而去,
噗!
法坛当场炸裂,黄布,符纸,桃木……一应具有镇邪驱煞之力的事物都四分五裂,刚才费尽心力施展了一道神咒的老道士,当场喷出一口暗沉鲜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惊得一旁的佣人与仆妇惊叫连连。
第两百一十八章 无定鬼国
桀!桀!桀!
怨煞之气所凝的漆黑骷髅头当空发出凡人难以听闻的怪笑,普通人可感受到院中的温度似乎都变低了一些,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一股不祥与恶意。
不过,正当风秉文打算出手之时,却看到那颗明显还有余力,甚至直接能够借助着刚刚那一道神咒的攻击轨迹,反噬老道的骷髅却是就此作罢,当空崩解成一团,如实质的黑气,落回到李大公子身上。
“……”
见到这一幕,风秉文刚刚抬起的手掌顿时垂落,没有贸然出手,这明显不对劲。
刚刚这李大公子身上的怨气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骤然暴增,几乎是一瞬间便抵消了那道净化神咒的效果,顺带重创了施法的老道士。
而此时,李家人已经回反应过来了,连忙将跌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老道士扶起来,虽然并没有解决他们家公子的问题,可是人家这样子,明显是去了半条命的,自然不能亏待了。
“我都说了,没有人能够抹去霓霞留在我身上的法印!”
不过相比于那忧心忡忡的李家老爷子老夫人,首当其冲的李大公子却是神态自若,显然已经经历了许多类似的事情。
“孽畜,闭嘴!”
看到又一位道法高深的高人驱邪失败,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的李大老爷低吼一声,面上满是怒容。
“闭嘴就闭嘴。”
似乎是老爷子积威甚重,这位明显不正常的李大公子乖乖闭上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想让你们少花点冤枉钱都有错了。”
轰隆——
大公子话音刚落之间,青天白日间,一道蓝白雷霆直直劈下,雷霆炸裂之间,这一名身上毫无修行痕迹,终日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毫发无伤。
不过这骤然落下的雷霆却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躲进了屋内。
“畜牲,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同样也被骤然落下的雷击吓了一大跳的李府老爷恨恨的骂了一声,但是他也反应过来,指使身后两名健壮的仆人,
“去,把少爷从房间里面拖出来,不准他躲到里面!”
“老爷,这要是把鸿儿劈死了怎么办?”
衣着华贵,此时却是满脸忧愁的老妇人焦急的问道。
“劈死了最好,正好连他身上的邪祟一同清理干净,还我们李家一个清静!”
李家老爷子怒声喝道,随后丝毫不顾结发夫妻的哀求,命人将长子从房中拖出,可是此时天上并无第二道雷霆落下。
只不过,原本第一道雷霆落下之后,这原本还算清和的后院之中,却莫名浮现了一股阴寒之气,仆从丫鬟若有所觉,却又不明源头。
但是此时刚刚施展雷法的风秉文却是一脸凝重,因为此时在他的眼中这座小院,黑气弥漫,阴气浓厚,只是头顶有金乌正阳之力压制,所以才没显出异常。
但是刚刚那位风大公子躲进的那一处屋舍之中,却有一道幽幽倩影浮现,可是那一道娇媚的身影却并不让人感觉惊艳,反倒是让人不自觉的遍体生寒,一双充满着怨毒之色的血瞳朝风秉文看来。
“不想死就不要多管闲事!”
一道幽冷森寒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随后那一道倩影便消散无踪,风秉文并没有遭到任何预料中的攻击。
“有点意思!”
第一次被警告威胁的风秉文双眼眯起,他看到了那被两名仆从架到院中,等待第二道落雷的李大公子,没有再施展雷法。
刚刚那一道落雷只是试探而已,结果就是,这位李大公子的确招惹了一头实力匪浅的鬼物,貌似是一头女鬼,还让对方在他身下留下了不明用途的印记。
抹除印记,对风秉文来说不难,但真正的问题是,这位大公子被一头实力超绝的鬼物给盯上了,若不能解决后患的话,与他缔结因果关系的老爷子恐怕都会被牵连。
“找城隍问一问!”
念头一定,风秉文转身就走,刚刚那般大的动静,居然都没有鬼神过来巡视,这般情况,显然不正常,他还能感受到那股潜藏在城东处的浩瀚伟力。
只不过他,刚刚走出李府,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便有弱不可查的清幽檀香弥漫,一尊身着赤袍,手持朱笔铁卷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街道上,看到风秉文后,冲他微微躬身。
“雍城文判,许远山,见过风先生!”
“这李府公子是怎么回事?”
风秉文面无表情,没有与这一尊实力足以媲美寻常县城隍的鬼神客气,而是直接质问,刚刚的情况,严格来说,就是属于香火鬼神严重渎职,没有履行保境安民的义务。
“还请风先生稍安勿躁,且容在下一一道来!”
看到这一位面容肃穆的少年,身为一城文判的许远山心中微颤,明明对方的实力看上去并不强,可是他却有一种随时能够被裁决的错觉。
“纵容鬼物行凶,尔等这是渎职!”
“风先生,这李少鸿落到如此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并非我等不作为。”
看到这位转世圣贤不满,文判也不敢质问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而且还关心起了一名纨绔子弟,而是认真解释他们鬼神如今不作为的原因。
“三年前,此人因沉迷酒色,终日流连于烟花风月之地,一连数月不归家,终于让其父暴怒,不再容忍,直接发话,让没有一家青楼画舫胆敢接待他。
而后,此人在一帮狐朋狗友的引诱之下,于深夜子时,前往了一处开设于深山中的鬼市,初次品尝到了与鬼物交合的滋味,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说起这位李大公子,即便是涵养极好的鬼神脸上也不由露出不屑之色,
“在此过程中,这纨绔子弟数次被阴气侵蚀,其父其母向城隍庙捐赠大量财物,换取神符,多次救他于病邪之中,补足损耗的阳气。
可是此人仗着家中财力丰厚,越发肆无忌惮,不再满足于鬼市中那些还算是安分的鬼物狐媚,又在一些三教九流之辈的撺掇中,寻觅凶宅险地。
因为已经超出吾等辖区范围内,所以吾等也不知晓此人在荒山野岭中经历了什么,只知晓在一年多前,他招惹到了一位来头极大的鬼物。”
“来头极大?”
听到此处,风秉文忍不住打断了这名文判的解释。
受百姓香火供奉的正神,对于鬼物的态度,几乎不用多说。神灵还会顾及鬼物的背景?今日还是第一次听闻。
“是。”
“有多大?”
“不知先生可曾听闻无定鬼国?”
“今日第一次听闻。”
风秉文的眉头禁不住皱起,这大乾修行界似乎比他预料的水还要深,云泽州有一处有真龙主持的龙宫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处间府城鬼神也要顾忌的鬼国。
即便是第一次听闻,也可以推测,必然是鬼物繁多,甚至是万鬼相聚之地,才有资格称为鬼国。
但是这等凶邪恶土之地,大钱的官服怎么可能会容忍其存在,如果他是皇帝,竟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剿灭,除非这鬼国有强者坐镇,不搞事,有存在的必要。
“无定鬼国是由阴螭鬼王于青邙山中开辟,其会收容世间一切游离,居无定所之冤魂鬼物,只要是鬼物,来者不拒,而且一切进入其中鬼物,不论有多强,若无鬼王准许,绝对无法从其中离开。”
“嗯!”
风秉文微微点头,这无定鬼国的存在弥补了城隍体系的缺漏,可以减少荒郊野岭中冤魂怨鬼存在的数量。
但是这不够,相比于散落在荒野中的鬼国,能够聚集鬼物的鬼国,更加令人忌惮,这足以说明,那位阴螭鬼王实力不弱。
“这李家的大公子就是招惹到了鬼国中的鬼物?”
“是,这纨绔得罪的是阴螭鬼王的一位侍女,他也不知是寻到了何种手段,在那位鬼王的侍女出鬼国之际,居然将其给制住了,然后……”
说到这里,文判的脸上露出极为微妙的神色,似乎是羞于启齿,但是在风秉文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还是说下去了,
“将其强上了!”
“……”
风秉文一阵沉默,难怪这雍城的鬼神都懒得再管这纨绔子弟,实在是这家伙作大死,以凡人之躯,强暴一位来头如此之大的女鬼,当真……换做是他,他也不想管。
“这家伙没有被打死吗?”
“据我等探查所知,据传那位鬼王侍女在摆脱了束缚后,的确打算将这纨绔子弟直接抽魂炼魄,直接练死。
不过却在意外之中,发现这纨绔的魂魄极为特殊,所以并没有当场将其宰杀,而是在他身上下咒术,其魂魄逐渐汲取血气,十八月期满后,咒术生效,此人当场暴毙,化作鬼物,到时,有鬼国来人,将其接引。”
“这是无定鬼国那边派人过来告知你们的吧?”
风秉文突然开口。
“圣贤明察!”
文判官一愣,躬身答道。
第两百一十九章 你儿子没救了!
“我明白了,此事与尔等无关!”
明悟前因后果后,风秉文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神灵已经尽到应有职责,甚至这李大公子能够强上鬼王侍女,说不定就是借了这些鬼神的力量。
“风先生可是要插手此事?”
文判官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到风秉文的模样,还是询问了一声,如果对方真要插手此事,与无定鬼国发起冲突,朝廷也须早做准备。
“不,我不会干预!”
风秉文摇头,原本他还打算看在对方那行善积德的老父亲面上救一救,可是知晓前因后果,他再无干预打算,自作孽不可活,说的便是这种人。
“这李少鸿的死期将至,还请先生旁观,鬼国来人与山野孤魂野鬼大为不同。”
听到风秉文不会干预此事,文判心中又是一阵轻松,旋即他便顺势发出请求。
无定鬼国虽然守规矩,但毕竟是鬼国,而鬼物好食血肉,喜爱阳气,憎恨活物,乃是天性,万一失控,少不了波折,若有这位圣贤在旁边看着,定然无事。
“嗯!”
风秉文看了这位文判一眼,点头应下。
虽然不打算救人,但是这热闹还是要看一下,况且这李府的老爷子也该寻思法子弥补一二,总不能让人绝了后。
“如此,在下先行告退!”
文判官露出喜色,微微躬身,而后退下,在空中缓缓淡去,往来行人虽众,可无一人察觉有鬼神在此显化。
看到这位鬼神离去后,风秉文也转身向李府而去,穿墙入室,所过之处犹如无物,不能阻其脚步分毫,很快便行至后院,找到了愁眉苦脸的李家老爷子。
“你儿子已经没救了!”
风秉文懒得白费功夫,直接在这位老爷子身前现形,直白的说道。
“嗯?”
本来坐在后堂主座上闭目沉思,等待前院的管事筛选出真正有道行高人的李府老爷猛然一惊,抬首便看到身前一位锦衣少年看着他,语作叹息。
“不知尊驾是?”
李府老爷子作为名声在外的首善,见多识广,饱经风霜,即便是遭逢异事,也能处变不惊,刹那惊慌后便很快镇定下来,上下审视这一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年郎。
身姿挺拔,丰神如玉,飘然若仙,年龄看似不大,却令人不敢小觑。
“过路一闲人而已,今日见贵府上空阴气缠绕不散,入内一观,明悟缘由,本欲离去,不过我见老先生平日行善不缀,有功德在身,是以不忍,打算略做补偿!”
风秉文语气温和地答道,一城首富能有行善之心,不论他所求为何,只观其行,已是颇为难得,其余不必深究。
“那刚刚那一道落雷?”
李府老爷子顿时反应过来,不由想起来了刚刚那道毫无征兆从空中落下的雷霆,福至心灵般,脱口问出。
“是我引下的,只是略做尝试。”
风秉文点头认下。
“凡夫李广源,不识真仙当面,还请仙人海涵!”
年过五旬的李家老爷子听到风秉文开口承认,脸上露出激动欣喜之色,当即站起,就要跪倒在地。
“这是做什么?”
风秉文眉头一皱,衣袖挥动,止住了这老爷子下跪的身形。
“还请仙人救一救我家孩儿!”
李家老爷子就像是落水之人见到了唯一的稻草般,哀声请求道。
这一年多来,他虽然以重金为酬劳,见到了不少有真本事的高人,可是却无一人能够与这位少年这般穿堂入室,轻松见到自己,而且随手引下雷霆,这等风采已与话本中的仙人无异。
“救不了!”
风秉文摇头,虽说这位李老爷行善积德,但是在这教育子女方面,当真失败,居然教出这么一位精虫上脑的儿子。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纨绔子弟没有祸害平民百姓,而是把目光盯上了鬼物,可惜惹上了不该惹的大鬼。
“仙人仁慈,我已年过五旬,只有这一个儿子,纵然他有千般不是,我也愿意倾尽家财,换其性命。”
“结局已定,难以挽回,李老爷子还是节哀,准备后事吧!”
风秉文开口,眼看这一位老爷子眼中快要失去光彩,连忙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行善积德,有善功在身,我既现身,自然不会让你有断后之忧。”
“我早年积劳成疾,如今年事已高,气血衰败,已无人事能力!”
李老爷痛苦摇头,如若如此,他又怎么会倾尽家财,就救那好鬼色的孽障,传出去都嫌丢脸,恨不得将之逐出族谱。
“无妨,不过元气亏空而已,我自可为你补足!”
风秉文开口道,这位善人的儿子,他是不会救的。就算救回来,就对方那德性,再惹上灾祸也是早晚的事情,还不如让他进鬼国安生一点,也断了这老爷子念想,让他安心培养小号。
“小老儿多谢仙人恩典!”
李广源闻言一惊,随即大喜,脸上忧愁去了大半,只要他能恢复生育能力,一切都好说。虽然痛失长子,但是他也可以用心去培养心的子嗣。
“无需谢我,此乃你平日积德行善之功,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此处。”
“小老儿必谨记仙人教诲,日后不吝钱财,定广开善源,接济穷困!”
李老爷子也是人精,明悟此番能有此机缘的缘故之后,当即保证道。
“善!”
风秉文微微点头,一指点出,落于其额头,五行流转,清气弥漫,仙光闪耀间,垂垂老矣的李广源顿时腰背挺直,满头华发尽数化作乌黑。
“仙人妙法!”
感受到自己那日益衰败的身躯中重新涌出的澎湃气力,李广源喜不自胜。
“可需要我帮你夫人恢复一二?”
风秉文再度开口问道,有善功的只是这位老爷子,至于其原配夫人,呵呵。就看先前表现来看,这李家大公子能有这荒唐举动,其夫人当居首功。
“那就麻烦仙人了。”
虽然有些想法,但是李广源还是憋住没说啊,躬身拜谢。
“小事而已!”
风秉文尽量保证这位善人能留后,他的目光穿透了土木砖石,看到了那满脸哀愁的老妇人,又是一指点出。
“仙人,我这犬子当真无药可救?”
虽然已经拥有了重新播种的能力,但老爷子还是惦记那荒唐无度的长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自作孽,不可活!”
风秉文留下这一句话,而后自后院厅堂消失,只留下跪倒在地的李广源。
“自作孽,不可活。”
李家老爷念了一遍,环顾四周,感受自己宛若重生的身躯,环顾四周,站了起来,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来人!”
而此时,风秉文已经遁至城外,意识中,天书哗啦啦的翻页,显示一位又一位正在行善之人的身影。
他要先去给予这些人应有的善报,然后回归此处,看一看那无定鬼国之人是如何接引李府大公子。
于天地间游历,不就是去看一看这难以得见的事与景吗?风秉文又岂会错过这等长见识的机会。
而于外游历时,风秉文也关注家中事物,自家老爷子老骥伏枥,再战科举,居然通过乡试,拿到了举人功名,取得参与会试的资格,来年开春之际,便可前往京城,参与会试。
若是再中,并可以取得进士功名,至于殿试,不过排一排名次而已,除一甲以外,其余差别不大,熬上几年,便可下放一地,为一方主政官员。
“得给老爷子再物色几位老师,补一补课了!”
望爷成龙的风秉文孝心大发,决定要让自家老爷子凭借真才实学取得功名。
为此,风秉文巡游名山胜水,终于在一处名胜之地,寻到了让他满意的老师。
那是一株百年老柳,其栽种在大乾赫赫有名的鹿鸣学院当中,此学院文气鼎盛,每一届科举,其中至少会出三名进士,最盛之时,甚至一届连出七名进士,包揽一甲,声明之盛,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那株老柳树就种在了著名学院的潜龙阁旁,那是学院中,文气最盛的学子才能够居住的阁楼,有角逐状元的资格。
这株老柳就因此而受益匪浅,受文气熏陶,百年岁月,便孕育出了灵性,化作一名先生,于院中行走,若学子有缘,可以碰见他,指点课业。
不过那是对于普通的学者来说,只有文才气运皆可,才有得到指点的机会,但是风秉文找到此地,自然不需要遵循此种规则。
“柳先生,我这里有一桩机缘,你要还是不要?”
走入学院的风秉文找到了湖畔旁的先生,这位卓而不凡的文士正静静聆听从学舍中传出的朗朗书声,面露满足欣慰之色。
“不知足下是?”
文士闻言,转头面露疑惑。
“青山,风秉文!”
风秉文自信满满。
“额,还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闻此名!”
柳先生还颇为不好意思。
“……”
风秉文一阵沉默,半晌后才开口,
“我可赠你成道机缘。”
“我成道之地便在此处!”
第两百二十章 阴兵过境
最终,风秉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那位柳先生请回了青山县——他一向讲道理,自然没有用粗暴手段,简简单单的利诱,再加上认认真真地聘请,如此,这一位柳先生才答应下来。
而待到诸事料理完毕,已经是深隆冬时节,大雪飘落,天地之间,银装素裹,万灵蛰伏,静待春来。
在漫天大雪飘落时,风秉文已然踏雪,再次抵达雍城,而他走入首善之家李府时,发现这李府喜气洋洋。
原因也简单。
年事已高,却奇迹般返老的老夫人再一次有了身孕,而且不只是老夫人,同样如枯木逢春般,精力十足的李家大老爷新纳的几房小妾也怀上了,如今的李府,居然有了人丁兴旺之相。
故此,哪怕是寒冬腊月,这偌大的李府上上下下,喜气洋洋,哪怕是不相干的管事佣人仆妇也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毕竟老爷夫人们高兴了,随手赏出的钱,就够她们吃上数月。
不过与这满府邸喜气相驳逆的是,在这李府后宅,一处打理收拾得极为干净的僻静院落中,草木繁盛,因人迹罕见,平添了几分阴邪之气。
“投胎当真是技术活啊!”
这阴郁森寒的小院前,风秉文身影浮现,打量一二后,忍不住感慨一番。
虽然称之为小院,但是却也比寻常民居大上太多,其中亭台水池,无一不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远不是民居可比的。
这还是这李大公子被放弃后,所能享受的待遇,不过对于他而言,外物什么的已经也无所谓了。
风秉文扫了一眼,走进院内,推门入室,顿时便看到了一具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干瘪瘦弱,好似已步入耄耋之年的“人”。
若是不知情的见到了,还会以为此人是一重病垂死的老人,绝对想不到此人在一年多前,还是一个血气精壮,色胆包天,胆敢日鬼的纨绔公子哥。
“嗬!”
躺在床榻上的李少鸿察觉到有人进来,喉咙间发出声音,却是连一个清晰的字都吐不出来,他的生命精气已经近乎干涸,血气命源都快被吸干了。
“还剩一口气!”
见这位纨绔公子如此惨状,风秉文不为所动,点点头,静静等待。
此人唯一比尸体强一点的地方就在于他口中还含着最后一口生气,不过要不了多久,那口气就要散掉了。
随着冬日落下,充斥天地间的阳气逐渐沉寂,被夹杂阴寒之气的阴气取代,病榻上的纨绔公子喉间最后一口生气也随天气变化渐渐散去。
随着太阳彻底落下,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至高天之上,月光如水,倾泻而下,透过窗格,洒在地上,一派静谧。
可在此时,室内之中,床榻之上,黑气升腾,随后一道面皮相生得极好的青年从枯槁的干尸中坐起。
望之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好似活人,正是喜好独特的李大公子,在身死那一刻,身上的咒令便令他彻底化作一头鬼物,还不是一般的鬼物。
此刻,摆脱了日益衰败躯体束缚的李少鸿面上露出欢喜之色,不过等他站起,想要出门看看时,却看到了一直在房中静等的风秉文,面色顿时一变。
还没有等他说什么,自窗外洒落的月光逐渐变了颜色,由纯白化作血红,刹那之间,便有一股血腥之气弥漫,令人胆寒颤栗。
而这变故只是开始,正当李少鸿不知所以时,一阵悠长苍茫的军号响起,随后便是沉闷如雷鸣的战鼓声回荡。
咚咚鼓声中,有兵甲摩擦之声响起,这原本幽深静谧的小院,霎时间变成了一处遍布刀凿斧痕的演武校场,灰雾弥漫之间,可见威严军阵正在演练。
踏!踏!踏!
这时,整齐而有力的踏步声逐渐接近,一支甲胄玄黑的阴军出现,为首者身着玄甲,手持铁戈,胯下一匹眼中闪烁幽幽冥火的健硕骨马,望之森严可畏。
只见这名气息阴森可怖的阴将带着数十阴兵,走到眼中露出惊慌之色,茫然无措的李少鸿身,上下审视一番,便开口问话,声音沙哑酸涩,好似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雍城,李少鸿?”
“是……是我!”
虽然已是鬼躯,但这公子哥在阴将的注视下,双腿忍不住颤抖。
“很好,吾乃无定鬼国,冥武军,血鬼营百夫长,你,现在被我征召入伍,由我管辖,速速入列。”
“征召?”
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本来看到这阵势都已经吓得腿都快软了,可是听到面前这群阴兵居然打算拉他当兵,而且还是参加鬼军,也不知是哪来的胆量,当即拒绝,
“不,我不去!”
“你拒决征召?”
被面甲覆盖下阴将看不出神情变化,语气听上去也没什么变化。
“对,我不要去当兵,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雍城首富李家之子,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
“呵呵!”
骑在冥马上的阴将笑了,虽然笑得很干硬,但是一旁的风秉文却察觉到这家伙似乎真的高兴,似乎是看到了期待的事情,
“你没有资格拒绝,你是我无定鬼国鬼民,拒绝征召,视作逃兵,依照军法,逃兵当枭首示众!”
说话间,阴将挥动手中铁戈,当场便斩下李少鸿的头颅。
浪荡公子哥发出一声惨叫,头颅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双眼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恐惧之色,可是当枭首的痛苦过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意识还在,而且他还能指挥自己那已经失去了头颅的身躯。
他已经变成鬼了,凡人的致命伤对他来说就是普通的伤势,只要阴气不绝,他的鬼躯不灭——理论上如此。
可是还没有等他高兴,就看到那骑在冥马上的阴将继续开口,
“分其鬼躯!”
其身后阴兵,顿时上前,挥动手中兵戈,将李少鸿的无头鬼躯大卸八块。
即便如此,李少鸿也没有因此魂灭,可是他却能真切的感受到被人分尸的痛苦,那颗头颅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却无人怜悯。
“我的麾下,绝不容许存在逃兵!”
阴将语气冷漠,俯视眼前一地的零碎。
“既然你的意志不坚,那我就让你变得坚定!”
“不!”
头都被劈成两半,但是意识仍旧未绝的李少鸿发出惨叫,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人,我家年年向城隍庙进贡,城隍不会放过你们这些鬼魅。”
“你已经死了,伱现在就是无定鬼国的鬼民,而你已被我征召入伍,一切事物以军法处置,外界无人有资格干预。”
阴将冷漠回应,丝毫不在意威胁。
风秉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倒也明白过来。他原本还奇怪,这公子哥强暴了鬼王侍女,结果却下咒让他变成了一名底蕴极深,上限还挺高的鬼物,这岂非是成全了他。
哪里想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之所以对他下咒,令他鬼道根基变强,是为了让他能够承受更多刑罚。
“将它串起来,带回去,挂到校场旗杆上!”
等到被砍了一地零碎的李少鸿被一根铁锁串起来后,那气息冰寒的阴将目光投向风秉文,
“生人,你看够了吗?”
“这就完了?”
风秉文不答反问,点指那模样凄惨的李大公子,他的样子虽然惨,但是他的底蕴极为深厚,作为鬼物,铁锁只要松开,怕是要不了一天就能恢复原样。
“按照军规,逃兵要受十八道裂魂刑罚,刚刚只是第一道!”
“原来如此!”
“生人,你似乎对吾等很感兴趣,可要入鬼国一观?”
“你邀请我进鬼国?”
风秉文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微妙,这年头,鬼都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不敢么?”
“不用激将我,邀请我的原因是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些扯淡,但是风秉文觉得,眼前这支阴军给他的感觉,除了鬼物基本都有的阴寒死寂外,便是秩序,这是一群守规矩的鬼。
“我鬼国的少国主近日修行有成,欲寻同等境界的修士一战,你是我见过底蕴最深的修士,可与少国主一战!”
“少国主?”
风秉文忍住不笑,据他所知,无定鬼国的根基是青邙山,如果那位鬼王不够强的话,他能以移山鼎把鬼国都给掀了。不过,这话没必要说出来了。
“你若愿随我入鬼国,与少城主一战,不论胜败,皆有赏赐,若是胜过少城主,你能够得到鬼王大人的嘉奖!”
“没兴趣!”
这阴将分明就是拉人去挨揍,还一副居高临下,趾高气扬的姿态。
“鬼王陛下收藏有三道玄门神通,护身斗法的《擒龙控鹤》,可攻神魂的《玄魄神光》,还有一门可蜕变灵躯的妙法《万木生春》,可修成万木不灭躯,即便是未凝成元丹,也拥有断臂重生的雄浑生命力。”
阴将话语中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蛊惑之力,他很自信,道门修士很难拒绝神通的吸引,更别说他的主上掌握的神通还有一门是不可多得的蜕凡神通。
第两百二十一章 幽冥道,白骨山
“只有这些?”
看到那位阴将自信满满的模样,风秉文眉头一皱,并不满意,因为这听起来就感觉很弱,
“有没有五行大遁,移星换斗这一类的神通?”
“……”
阴将顿时沉默了,感觉面前这人族修士在消遣他,这等大神通,别说是他的主上没有,就算有,就他这微末修为,练得成?
“你不愿去便就罢了。”
阴将盯着风秉文看了半晌,调转马头就准备离去。
“等一下,我没说不去啊,我只是觉得你们家鬼王准备的这些神通奖赏,太寒酸了,难以入目!”
“只有胜过我家少国主者,才能得国主神通奖赏。”
阴将声音干涩沙哑地回应道。
“若你家少城主与我同一境界,那胜过他,很简单!”
风秉文语气平淡,他有这种自信,注定成仙的资质,一名鬼王培养的继承人,同境界一战,若是胜不了,那才叫荒谬。
“简单?那便与我走吧!”
“你们给的奖励不够!”
“你若胜了,国主可将宝库打开,任你挑选!”
“你不过一名百夫长,也敢作此保证?”
“吾乃鬼王亲卫,鬼军精锐!”
听到风秉文居然开始质疑他,阴将眼中幽幽冥火蒸腾,骸骨冥马下,冰霜蔓延,死寂扩散,不过覆铁甲的手掌紧握兵戈,依旧没有动手,似乎在顾忌什么
“况且,此番少城主出关,广邀同道,欲试神通,吾不过见你灵机活跃,法力雄浑,所以相邀,你若呈口舌之利,不愿前往,便就此作罢!”
“这样,那便走吧!”
诸多事物已然尽数安排妥当,风秉文心中已无牵挂,此番鬼将相邀,不过有些诧异也罢了,解答心中疑惑之后,他自然想过去一关。
自从他入那仙山福地,得仙葫机缘造化以来,从未见过与自己境界相等的修士,所见所遇,皆是城隍山精鬼物之流。
虽然听闻世家门阀之中,亦有骄子,但是他从未遇见过,此番有鬼国少主邀斗四方,被他撞到了,自然要去瞧一瞧热闹。
“那便跟上,莫要掉队,你若是在半路上迷失,自己想办法喊你家长辈来救你吧!”
此时的鬼将已经在心中把风秉文认定成来自大宗大族的天之骄子,不然寻常修士碰到此种情况哪,还能如此平静的与他对话,并言说能够镇压鬼国少主,如此狂妄。
“伱尽管带路便是!”
风秉文抬头看了一眼,天穹之上,血月高悬,周遭之中挥舞弥漫那僻静的小院早已消失不见那繁杂喧闹的人气也荡然无存。
不过,他还能感受到地脉的律动,而这也是他能如此从容镇定的一张,不然早就在异变生出的那一刻,他就开溜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再怎么凑热闹长见识,那前提也是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希律律~
阴将已然不再回应风秉文,他调转马头,身后阴兵带着被切得七零八落,以铁锁串起,不断发出哀嚎的李少鸿,在灰雾中前行,风秉文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薄雾冥冥,翻涌无穷,隐约间可见连绵群山,巍峨耸立,苍茫森寒,令人心生压抑,风秉文恍然未觉,紧紧跟着前方的阴兵,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而在他的丹田内,方尊仙鼎微微旋转,丝丝缕缕玄黄气垂落,勾连无垠地脉,让风秉文随时能够御使一方山神土地权柄。
咚!咚!咚!
隆隆战鼓声自血月升起时从未停止,伴随悠扬的军号,甲片摩擦,战马踏地,兵戈相击之音,近在咫尺。
仿若前方就有一支正在演武操练的军团,可是风秉文缀在这支阴军后,在薄雾中穿行半晌,却依旧没有见过那正在演练的鬼军,犹如虚幻。
“在借助地脉穿行!”
风秉文若有所思的看向脚下,借助移山鼎随时感应地脉之故,所以他能感受到脚下地脉,有时极为平缓,可有时在刹那间,瞬间变幻。
因此,这支阴军看似一路前行,但实际却是不停地在群山万壑间不断穿行,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恐怕他此时人都已经出了云泽州,向青邙山东所在的位置而去,其中相距何止千里。
“还能这样!”
这等地脉之力的运用,让风秉文有茅塞顿开之感,他用心感受,思索该如何借用地脉,瞬息之间挪移万里。
不过风秉文才刚刚琢磨出一二神妙,就看到迷蒙飘散,让周遭景致看不清楚的的灰雾尽数散去,随后,显露出了一方昏暗阴沉的世界。
一轮血月高悬,猩红如血的月光下,风秉文却看到了一处连绵不知多少里的连营,煞气缠绕,阴气森森。
其中身披玄甲,手持铁戈的阴兵,在阴将的率领行走,而在那军营深处,隐隐有几股让风秉文感到极为忌惮的气息。
“生人,此便是无定鬼国!”
在前带路的阴将回头看向风秉文,他的气息与这一处庞大的连营所散发出的阴森煞气水乳交融般结合在一起,瞬间原本在风靡文感应中人畜无害的阴将,顿时就有了几分危险。
“这里就是鬼国?”
风秉文环顾四周,远方校场上,黑压压一片,那是一支正在集结的军队,这哪是什么鬼国?根本就是一处军营。
“此乃冥武军驻地,你是借助鬼国重器之力才能够抵达此处,外人进入鬼国另有门径,你随我来,我引你去见少城主!”
风秉文正准备应下,天上的血月骤然一暗,一道阴气血柱从天而落,阴寒之气弥漫,这原本还能保持镇静的风秉文脸色顿时一变。
阴气浩荡间,龙吟阵阵,一条身形蜿蜒的无角之龙浮现,鳞片冰冷若寒铁锻造,而在这条螭龙环绕间,一尊身姿妙曼的身影在其中浮现。
风秉文眼中五色流转,顿时看清楚了那道身影模样,顿觉惊艳。
此鬼王明眸皓齿,朱颜玉色,云鬓高髻,发顶戴着一座白骨冠,身着玄色冕袍,九条血色纹龙,随其举动在袍服上游走不休。给这位鬼王媚骨天成的妖娆中,平添了几分血煞威严气度。
“参加鬼王陛下!”
这道身影出现的一刹那,那些煞气腾腾,气息彪悍的阴兵阴将如同被秋风吹过的麦田,成片倒下,皆共同参拜这一尊看上去娇媚婀娜的身影。
阴螭鬼王!
风秉文面目沉凝,感受到那股犹如实质的压迫力,心中诧异之余,却又有些慎重,这位鬼王比他所想象的要强上太多了,其气高远幽深让他想到了玄庭龙王。
虽然这样说有些冒犯,可是才刚刚化龙没多久的玄庭龙王,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弱的仙级人物,至于他那位师傅赵君仙,那也只是近仙而已。
将这位鬼王强则强已,最让风秉文感到诧异的是,这位鬼王并不是鬼物。
嗯,在风秉文的感应中,这位鬼王是有血气的活人,虽然对方生机收敛得极好,但是风秉文还能感受得到。
只是统治一方鬼国,让万千鬼军参拜的鬼王,居然是生灵,以活人之躯拥鬼物王号,当真是离谱。
“你是谁家小辈?怎么这般无礼,修了破妄神通,便以为可以随处乱看吗?”
一道斥责声响起,风秉文双眼顿时一阵刺痛,再看之时,却看到了阴气幽幽,这鬼王妙曼身影不见。
只看到那条绕体阴螭,口吐幽光,鳞片森寒,如玄铁铸造而成,当他看过去时,一股浩然龙威压下。
风秉文面色不变,一道紫气从他身上升腾,伴随清越龙吟,雍容而又不失威严的紫龙显化,同样将他环绕其中。
“席慕青的气息?你跟那条紫龙是什么关系?莫不是他的私生子,居然连本源之气都给你练法?”
阴螭鬼王的目光落在气势能与她的阴螭分庭抗礼的水灵,略微有些诧异。
“在下风秉文,并非玄庭龙王子嗣!”
风秉文报上名字,也不知道这位鬼王听说过他没有。
“风秉文?大乾那位转世圣贤?你居然到了我这里,当真是稀客!”
不同于鹿鸣书院的那位柳先生,这位鬼王在风秉文报上名字时便反应过来。
“回禀陛下,是我将他邀请过来的!”
风秉文还没答,为他引路的阴将连忙回答道,他不认识风秉文,但是他能听出,王上对这位客人很重视。
“你邀请过来的?干得不错!”
阴螭鬼王随口夸赞一句,目光依旧落在风秉文身上,上下审视这一位转世圣贤
风秉文顿时就感觉到了那灰雾中那一双妩媚妙目。一瞬间,他竟有种浑身上下竟被看透的感觉,不过下一刻,他的丹田中,玄黄大鼎轻轻一震,被窥视之感尽数消退。
“仙器护体?看来传言无错了!”
鬼王也顿时感受到了那股震荡之力,明悟其身份,顿时点点头,当下也开口,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本座幽冥道,白骨殿殿主,詹台玉音!”
“幽冥殿?”
风秉文一愣,不是鬼王吗?怎么又变成了白骨殿主,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位的确是在青邙山中开辟鬼国的鬼王,同样也是幽冥道的殿主,两者身份并不冲突,或者说前一层身份才更为重要。
第两百二十二章 鬼道异象:百鬼夜行
“怎么?你没有听说过幽冥殿?”
盯着风秉文的螭龙鬼王注意到风秉文的面容变化,
“第一次听闻。”
风秉文坦然承认,不懂就没有必要装懂。
“你还没有觉醒宿慧?”
詹台幽柳眉微蹙,幽冥道自上古时就已立下,传承至今,就算对方乃是圣贤转世,也不该没听说过。
“……”
风秉文沉默以对,他总不能跟这位鬼王解释说,他已经觉醒了宿慧,只是他前世仍旧是一凡人,这一种解释,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会信。
这位鬼王看到风秉文不答,顿时大感无趣,如果是转世圣贤,以此时强弱之差,她也可以趁机请教一二,解决修行上的一二难题,可对方转修如此彻底,就连记忆都没有复苏,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我有一侄儿,调教些许时日,如今修行有成,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我正头疼该磨一磨他的性子,正好圣贤大人驾临,烦劳替我教训一二。”
虽然很失望,但是这位转世圣贤既然寻到此处,詹台幽不可能任他就此离去。
“教训骄狂后辈?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如今缺乏神通法门,听闻道友有不少收藏,可否给我参考借鉴一二?”
听到对方提出帮忙的请求,风秉文倒也毫不客气。
“只要道友能磨掉我那后辈心中的傲气,我收藏的神通道法,任由道友阅览!”
虽然奇怪这等人物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是考虑到对方并没有觉醒宿慧,倒也不算奇怪。
她也注意到了,这位少年身上所修出的灵气雄浑浩瀚到不可思议,明明只是蕴灵境,却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微妙之感。
这足以证明对方所修的根本经文是何等高深,即便是修行道中玄门中上等传承,也不会有这等效果。
“善!”
风秉文面露喜色,他那位便宜师傅给他的道藏经文只是用来筑基的,足够他修到蕴灵境,但是更上的,却都是残缺不全的只言片语。
而他所修的先天经文,最注重的便是底蕴积累,只要积累足够,便可以演化出更为高深的修行法门,神通道法亦是如此,只要看得足够多,就可以推演出最适合自己的。
那阴将邀请他时,他虽然嘴上嫌弃的这鬼王掌握的神通不够好,但是再差的神通,那也是神通。
“不知道友那位侄子在何处?”
“你随我来!”
看着胸有成竹,似乎迫不及待的就要翻阅她收藏的风秉文,詹台幽妙目之中玄光闪耀,虽然自己那后辈骄狂,目中无人,可这又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位。
这般神态俨然是没有把她精心调教出来的后辈放在眼里,都已经说明是同境界一战,却还如此随意。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这位还没有寻回述慧的转世圣贤强弱如何,与她那侄儿一战便知,无须呈口舌之利。
只见环绕鬼王的螭龙长吟一声,而后飞到空中,其龙躯迎风便涨,化作百丈之巨,然后绕天盘旋一圈。
顿时,天旋地转,眼前杀伐气冲天的八百里连营,匍匐在地的阴兵阴将,悄然无踪,再也不见。
抬头望去,重重巍峨宫阙印入眼帘,倚叠如山,气势磅礴,不过宫阙之间,寂静无声,冷冰冰的,没有什么人气,阴寒入骨。
风秉文身前,那一位螭龙绕体,威严与妩媚共存的鬼王负手而立,似乎是周围没有鬼君的存在,所以这一位鬼王并没有以灰雾遮掩身形。
“道友,你的侄儿呢?”
风秉文左顾右盼,头顶上的天空暗沉阴森,没什么变化,一轮血月高高悬挂,透露着不祥的气息,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轮血月似乎变大了不少。
不对,不是变大了,而是他现在的位置距离这一轮血月更近了,他所处的这处位置似乎也是这鬼国的至高点,遥望远方,能看到一支正在血月下演练的鬼军。
“灵若!”
詹台幽轻轻呼唤一声,便看到这寂寥无人的宫阙之中,一位提着精制宫灯的侍女悄然浮现,清妍艳丽,衣裙飘飞,赫然是一位绝色女子,可惜其形影略显透明,行走之间幽雾闪烁,望之无人气,却是一头幽魂。
“小姐!”
与阴兵阴将的称呼不同,这幽魂侍女对鬼王的称呼更为亲密一些。
“去,把小宇喊过来!”
詹台幽吩咐道。
“是。”
身姿婀娜的侍女,提着宫灯,翩然而去,悄然融入在宫阙阴影之间。
“难怪!”
而一旁的风秉文撇了一眼幽魂侍女,也难怪那李大公子,明明是凡人之身,却还是不知死活,色心大发。
“还请道友稍等片刻,我那侄儿马上就来!”
“无妨!”
风秉文居高临下,俯瞰鬼国迥异于阳间的阴间景象。这宫墙之外,亦有类似于人间的喧闹嘈杂之景,却是阴气森森,诡谲怪诞。
而这远方亦能看到城阙轮廓,这鬼国之中并不指着脚下这一座大城,城池之中,亦有城镇村落等鬼物聚集之所。与凡间一般无二。
只是在辽阔平原,无人耕种。反倒是能看到一处又一处演武校场,其中有鬼物操持兵戈,演练军阵,喊杀冲天。
这般情景,强化了他初入鬼国时的印象,这根本就不是鬼国,反倒是一处巨大的兵营,囤积数量难以估计的阴军。
也不知道这位鬼王囤积数量如此之多的鬼军,又到底是想干什么?
席卷天下?颠覆人间?不大可能,此乃取死之道。纵然一时成功,也难逃人族大能者的怒火。
“姑姑!”
风秉文悄然思索这阴螭鬼王意欲何为时?一道隐隐带着几分欣喜的叫声响起,风秉文寻声望去,顿时便看到一位剑眉英目,英姿勃发的黑袍青年大踏步而来。
纵然身处鬼王宫阙中,这青年身上亦是血气蒸腾勃发,犹如一头蛮熊,纵然是这满城阴气也无法压制,反倒是要被其冲散。
“您找我可是有要事吩咐?”
青年走到鬼王身前不远处,看向鬼王的目光中透露着三分亲近,三分依赖,还有剩下那么几分不大对劲,很是危险的情绪。
“我为你寻了一位对手,你无需任何顾忌,可以倾尽全力对他出手。”
詹台幽的目光看向风秉文,这位鬼王的大侄子顿时也看了过来,只不过看向风秉文的眼神中带着警惕,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敌意。
“姑姑,这是谁?”
黑袍青年上下审视着风秉文,越看神情被越是凝重,因为这少年虽看似年幼,但是其容颜俊美不下于他。
“这是我的侄子,詹台司宇,烦请道友留手一下,莫要伤他伤得太重。”
詹台幽没有理会侄儿,向风秉文说道,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落在他侄儿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道平地惊雷,瞬间暴怒。
他姑姑让他全力出手,可是却让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家伙留手,这分明就是认为他没有取胜的可能。
虽然他平时极为依赖并且相信他姑姑的目光,可是这一次他无法忍受这般轻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可以。”
风秉文点点头,随即看着这位原本还挺正常,可是现在一双眼睛已经化作幽黑,仿若恶鬼的青年。
“你们开始打吧,赢了之后过来找我。”
留下这一句话后,这一位鬼王便悄然隐匿,不过风秉文却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出现在身后的宫阙中。
“你是谁?”
虽然浑身的气息已然逐渐非人化,但是名为詹台司宇的青年依旧还保持基本的理智,一字一顿地质问风秉文。
“别问那么多了,我赶时间,你快出手吧,打完了我还要去见你姑姑呢!”
风秉文并不回答,而是有些不耐的催促的,而这番言语顿时深深刺激到了詹台司宇,身躯膨胀,细密幽深的鳞片浮现,不只是气息,就连形体也变得犹如一尊恶鬼。
“你休想去见过我姑姑!”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身上已经长满细密鳞片,就连头顶上也冒出了两只锋利如月刃弯刀犄角的青年已然冲到风秉文面前,抬手便是一拳砸下,沛然巨力落下。
而面临这足以摧山拔寨的一拳,风秉文面上反倒露出不耐之色,手中仙灵气缠绕,五色仙光闪耀间,一巴掌便扇了出去。
轰!
庞大的身影倒飞而出,轰然划过数百丈,砸在一座宫阙屋檐之上,伴随着一道幽光闪过,宫阙片瓦未碎,而青年则狼狈地砸在了地上。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拿出伱的全部本事!”
风秉文的身影一动未动,而被他一巴掌扇飞的詹台司宇浑身笼罩在一团幽深鬼气之中,鬼气浓密,犹如焰火。
而随着这青年站起,犹如实质的阴煞鬼气在他的背后升腾交织,一幅诡谲怪诞的异象显化,狰狞凶恶的百鬼显现于其中。
鬼道,三品异象,百鬼夜行!
“我潜修一年,终于能够引动异象之力,自出关以来,还未对任何人用过这一招!”
詹台司宇身后,随着百鬼夜行之景越发凝实,居然有鬼物从其中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