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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晗泱     双飞雪txt下载     双飞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主婚人”的话突然间让除了蓝雪跟段夜寒以外的婚礼现场的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蓝雪是因为早已明了邱影声的良苦用心而静默不语,而段夜寒,他虽然不能像蓝雪那样在白天也可以看见邱影声,但是对于“主婚人”的这番话,他隐约的感觉到,也许,那就是他的老朋友邱影声来了。他深知那一段关于邱影声与邱绿雪之间那一段已经超越生死的故事,所以,当他听到那关于“三途河”的婚礼的誓词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涌入一阵莫名的颤动,这颤动即带着高兴,又带着悲伤。感到高兴,是因为他的这位朋友终于可以看着自己的爱人在今世跟他所希望的人结为夫妻。感到悲伤,是因为,邱影声的妻子邱绿雪,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即使她跟邱影声的缘分尽了,邱影声也仍然还在继续守护着她,从前世到今生。而自己的妹妹段美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幸福,是一个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人,用自己的全部换来的。思绪至此,段夜寒已经不忍再直视“主婚人”的脸,他缓缓的垂下眼,不约而同的跟蓝雪一样选择了静默不语。但是,比起其他的人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场的婚礼上听到过这样的誓词而感到的吃惊,任崛的吃惊则是因为主婚人所提出的这段誓词让他感觉似曾相识。曾几何时,似乎也有一个声音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努力的去回想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声音,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是不是真的有过这样的一个声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他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段美夕,不论生死。于是,他坚定的答道:“我做得到,我对段美夕的爱会超越生死。我会全心全意的爱着她,给她天堂一般幸福安乐的生活,即使到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就那样离开她飘然远去,无论承受多少痛苦跟折磨,我也会在另一个世界一直守望着她,直到她也离开人世来到跟我同样的世界。我会牢牢的牵住她的手,一起渡过三途河,直到,我们前世今生的缘分彻底的结束。”听到任崛的回答,“主婚人”十分欣慰的再一次对着任崛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他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段美夕的身上,段美夕此时也正在望着他,只是她在望着自己的时候,眼中有的就只是礼貌跟尊敬。他看着她,眼中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光蕴,他压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用面对任崛时的表情,给了段美夕同样的一个微笑。他微笑着,张开微微颤抖的嘴唇问道:“那么,绿······段美夕小姐,你同样也可以做得到吗······”

    段美夕微微的测过脸,凝视着任崛眼中坚韧,笃定的目光,微微的翘起了嘴角儿,再次望向“主婚人”答道:“我做得到。我对任崛的爱会超越生死。我会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给他天堂一般幸福安乐的生活,即使到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就那样离开他飘然远去,无论承受多少痛苦跟折磨,我也会在另一个世界一直守望着他,直到他也离开人世来到跟我同样的世界。我会等着他牢牢的牵住我的手,一起渡过三途河,直到,我们前世今生的缘分彻底的结束。”“主婚人”一边假装着眼角不曾流下眼泪,一边微笑着连连点头“好······下面,双方交换结婚戒指。”沈沅跟张东各上前一步,递上婚戒。尽管张东始终笑意盈盈的看着沈沅,但沈沅却仍是视若无睹,抬手递上婚戒之后,便再次微微低下了头。不过张东丝毫不介意,他不介意沈沅是不是看见自己对着她笑,更加不介意她的冷若冰霜。他只介意,他是不是正在用最能够让她感觉到温暖的笑容看着她······任崛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将婚戒戴到段美夕的手指上,在抬起头的那一刻,任崛带着笑容注视着段美夕,那笑容,如阳光般明媚。段美夕为任崛戴上戒指,望着他的眼睛同样露出了微笑······“主婚人”笑着,将十指交叉摆在主婚台的双手,缓缓的垂下来。像是了却了心事一样,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得轻松柔缓“现在,你们是夫妻了。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任崛慢慢的探过头,带着那阳光般明媚的笑容,轻轻的吻上了段美夕的脸颊······段美夕,感谢你刚才那样对着我笑。无论你是不是因为爱我才嫁给我,至少刚才在你为我戴上戒指时脸上所露出的笑容,是为我而笑的。

    新郎满怀深情的吻上新娘的脸颊,这样温馨浪漫的场面,引得现场一片热烈的掌声。在热烈的掌声之中,“主婚人”是唯一的一个没有鼓掌的人,邱影声,是唯一的一个,忘记了鼓掌的人。他仿佛根本听不到现场的掌声,他安静的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一对新人,眼中被泪水模糊了的瞳孔藏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深情,像是离开之前的依依不舍,又像是实现愿望之后的满心欢喜。不过,当这深埋于瞳孔之中的深情随着掌声渐渐的苏醒过来,他,也随之离开了原本的安静。他仰起头,望着被风吹起那些花瓣,它们随着风慢慢的升上天空,再悄悄的在天空中散落。落在草坪上,落在礼宾们的脚边,落在任崛的肩膀上······落在段美夕的头纱上······就像是漫天飞舞的雪花,看上去,是那么美,那么,幸福。邱影声目送着簌簌飞起而又落下的花瓣,心中悄然的浮现出自己的妻子对着自己的微笑的样子。他真的很想,让他的绿儿也看到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虽然不是绿色的雪,但是它们同样美丽,同样会让人感到幸福,同样······永远也不会融化。他缓缓的抬起手臂,一片随风飘落的玫瑰花瓣飘摇着落在了他的掌心上。邱影声凝视着着手中的花瓣,眼泪,无声无息的落在了花瓣上。他微微的侧过手掌,让花瓣从自己的掌中滑落,那落在花瓣上的眼泪仿佛是一颗晶莹的露珠,陪伴着那片花瓣再一次的随风而逝飘然于空中,最终,落在了段美夕手中握着的花球上。此时,邱影声突然十分满足的笑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他的绿儿已经看到了这场美丽的飘雪,而那片最美的雪花,此时就落在她手中的花球上,把这世上所有的美丽跟幸福都带到了她的身边。邱影声开始慢慢的击打着自己的双掌,击出这虽然融入了别人自己却听得无比清晰的掌声。伴随着掌声,他的耳边浮现出川岛绿雅的话语“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一定要跟一个既能够给我天堂又能牵着我的手一起过三途河的人在一起,在你离开我之后的那段时间,要是无事可做的话,就来帮我找找那样的人吧······”邱影声将自己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移到段美夕的身上,她笑的那么开心,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婚礼的幸福之中了,而他身旁的任崛,自始至终都只注视着她一个人,自始至终,都笑着,只注视着她一个人。邱影声将目光慢慢的从段美夕的身上移开,低下头,望着自己还在鼓动的双掌,笑得更加从容了······绿儿,我终于,帮你找到那样的人了。他既能够给你天堂,又能够牵着你的手一起渡过三途河。他现在,就站在你的身边······

    蓝雪已经无法再直视“主婚人”的脸,他脸上的笑容越是从容轻松,蓝雪就越是感到无奈跟心痛,她真的没有办法一边看着邱影声的“笑脸”再一边兴高采烈的嬉笑着观赏眼前如此美丽浪漫的画面。蓝雪的动作渐渐的缓慢了下来,她此时突然想起了邱影声在自己陪着段美夕挑选婚纱那一天在休息室里跟自己说过的话“上一世,邱影声不能带着绿儿一起去天堂,所以即使邱影声这一世不再为人,我也要拼尽全力为这一世的段美夕寻找一个可以给她天堂的人。”想到这里,蓝雪不再吝啬自己的掌声,她想让段美夕跟任崛知道,自己是多么开心的看到他们结为夫妇,她想让邱影声看到······自己此时正在为他而感到自豪,为他实现了自己对妻子的期许而感到自豪······段夜寒与其他的礼宾一样,此刻正忙着为新人鼓掌,但是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仰着头,目视着主婚台上的“主婚人”,思绪似乎顺着“主婚人”脸上那从容的微笑回到了多年以前······

    夜间的海风虽然寒冷,但似乎比白天更加懂得倾听人们的心事。被海风吹拂的海面上,一艘名为“寒夕”号的游艇缓缓的行驶在海面上。一个小男孩儿安静的站在甲板上,他仰着头,望着夜空中那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手掌轻轻的伸进衣袋里,取出一张已经被水淹皱了的蜡笔画,虽然画色已经被海水晕染了,但画上画着的小男孩儿跟小女孩儿却还是清晰可见。“这画儿是蓝雪送你的吧。”小男孩儿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转过身,望着眼前那张用斗篷遮住完全看不到样子的黑影一样的人,点了点头。那黑影慢慢的向他走进了几步轻声说道:“小辰,这些天你过的还好吧。”小男孩点了点头答道:“我很好,他们对我很好······不过,我现在不叫左辰了,叫段夜寒。因为······”黑影缓缓的蹲下身子,与小男孩儿保持在同一高度“我都知道。你,一直都是那么善良。”小男孩儿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想去触碰黑影的斗篷,可却又慢慢的放下了,小男孩儿虽然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想要报答你。我该怎么做才能报答你呢?”黑影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微微的向后退了几步,默默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他终于说道:“我不要你报答。只是,以我们的缘分应该算是朋友了吧。作为朋友,我们都来为彼此实现一个愿望吧,现在把你的愿望告诉我吧。”“我······”小男孩儿的语气有些难为情“我一直,希望可以听到妈妈给我讲故事,不过,这似乎不太可能了。你,可以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吗”“好。”黑影的回答很干脆“我会讲一个关于一对兄弟的故事给你听。不过,我同样希望你也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而你,长大之后,帮我找到一个人可以吗?”小男孩儿想了想,应了一句“嗯。”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段夜寒眼前的画面从过去回到了现在,他不禁高高的举起自己鼓动的手掌,让眼前的“主婚人”可以看到自己在鼓掌,而他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如雕刻般华丽灿烂的笑容。影声,如果你此时在礼宾席当中可以看到我,那么,请接受我的祝贺吧,祝贺你实现了愿望······任崛在热烈的掌声跟礼宾们祝福的笑容之中,张开双臂拥住了段美夕,这是他第一次拥抱段美夕,当段美夕也同样抬起双臂回拥住他的时候,他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尽管此刻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任崛愿意相信,段美夕现在一定跟他同样的笑着,同样的幸福着。不过,就当段美夕的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上的时候,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刚才怎么也没有回想起来的那个声音跟自己说过的话,与此同时,自己的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个声音“这一世的三途河,牵着她的手一起过吧……拜托了。”

第122章 花球

    婚礼仪式结束了,年轻的女孩子们开始兴高采烈的纷拥上前,期待着新娘手中的花球可以幸运的被抛落在自己手上。而蓝雪,她似乎对此事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努力的向前探了探头,向着被人群挡住了的主婚台望了过去。却发现,主婚人此时正是一幅惊奇不知所措的样子环顾着四周,她知道,邱影声已经离开了。她不禁低下头,嘴角边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想要那个吗?我推着你冲过去,一定会抢到的。”蓝雪微微的侧过头,望着身边自己已经无法在他的笑容里判断出真实想法的徐暮杭,轻声说道:“送我回去吧。”“好。”徐暮杭的回答简洁明了,甚至是还没有思考就做出了回答,不再像以前那样玩笑着打趣,更不像以前那样,会将自己做出回答的每一个理由都想蓝雪一一的解释······

    周琳看着年轻的女孩子们围绕着段美夕,周琳竟也开起了身旁段夜寒的玩笑,她测过脸笑着打量着段夜寒说道:“可惜啊,你不是小夕的姐姐。不然,妈妈敢肯定,那花球一定会落在你的手上。”段夜寒微笑着浅叹了一口气说道:“哎,真是让妈妈失望了。我要真是个女孩子的话,以我的身手,那些人还真的是抢不过我呢。”段夜寒的话将周琳逗笑了,因为段美夕出嫁她本来就很开心,不过儿子这一番有趣的话,便也让她笑得更加开心了。母子俩相视而笑,算是段美夕的婚礼上,又一温馨和乐的场面了。不过就在此时,徐暮杭突然推着蓝雪走了过来。周琳看到蓝雪坐在轮椅上显然是吃惊至极,一时之间竟看着蓝雪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被惊呆的无话可说了。不过,对于徐暮杭将自己推到周琳母子面前,蓝雪则是更加的尴尬和难堪。

    尽管自己心中是不愿让周琳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事已至此,蓝雪望着周琳,还是慢慢的露出了微笑“阿姨······”周琳有些颤抖着握起蓝雪的手,有些哽咽的说到:“小雪啊······本来我还想着你妈妈怎么没来,可你······”蓝雪望着周琳有些不忍直视自己的眼睛,她足以想象周琳现在是抱着怎样的怜悯,或是造化弄人的想法在看着自己,心中的尴尬跟难堪便得更加强烈了。虽然一时之间蓝雪也不知道该跟周琳说些什么,但蓝雪想着至少要看上去很开朗的跟她寒暄几句也好,毕竟,要让关心自己的长辈知道,自己一直很好,就算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动,她也仍是一如往常的生活着。只不过,就在蓝雪刚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自己还未脱口而出的话却被徐暮杭打断了,徐暮杭面对周琳微微颔首,彬彬有礼的说道:“夫人,我们要回去了,走之前应该过来跟您打个招呼。”周琳虽然对推着蓝雪的这位年轻人有些生疏,不过,自己在蓝雪此时的沉默当中便也读到了一些东西,那就是这年轻人似乎是在扮演着蓝雪“监护人”的角色。看样子,蓝雪是不方便自由的说话,那么自己也就别再给她添乱了。于是周琳也只好笑着对蓝雪跟徐暮杭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小夕的婚礼。”“不客气。”蓝雪还未开口,徐暮杭又一次的主动答话。接着,他推着蓝雪再上前一步来到段夜寒的面前,浅笑着说道:“我们,可以离开吧?”段夜寒的目光掠过蓝雪的双眼,接着,他站起身,望着徐暮杭脸上的好整以暇,段夜寒慢慢的翘起了嘴角。虽然,段夜寒面带“礼貌性”的微笑,但他眼中的目光,却淡若薄冰,坚毅笃定般的冷峻,若即若离般的沉默。他微微的抿起薄唇,淡声答了一句,“恕不远送。”

    段夜寒的话音刚落,徐暮杭便推着蓝雪大步的向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对于蓝雪的离开,段夜寒除了刚才礼貌性的送别便再毫无反应。就像是与毫不相干的人分别一样,徐暮杭推着蓝雪刚一离开,他便又微笑着看向周琳轻声说道:“我去给妈妈那些点心吧。”话罢,段夜寒便转身向着自助餐区走了过去。自始至终,他对于身后蓝雪离开的方向,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对于儿子过于“平静”的表现,周琳渐渐心生疑惑。对于蓝雪,虽然自己只是见过几面,但是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突然就坐着轮椅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事对于自己来说都已是震惊万分,可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周琳悄悄的起身,跟在段夜寒的身后,跟着他一直走到自助餐区。原本她担心儿子会察觉到自己跟在他后面,但是儿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在身后跟着他。段夜寒在餐桌前停下脚步,周琳也跟着他一起停了下来。此时,大家都忙着围绕着新人,所以餐区的人很少。周琳趁着段夜寒没有察觉,便小心翼翼的拿起盘子走到他的侧边,一边假装往盘子里夹餐,一边偷偷的看着他。

    段夜寒拿起餐盘跟餐夹,望着桌上的食物,将周琳喜欢的那些小点心夹了几样放进盘子里。可渐渐的,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木讷涣散,双手也开始微微的颤抖,脸色看上去也瞬间苍白了许多,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就像是溃军在战败之前明知大局已定却又不堪屈服,想要最后一搏可又必须面对大势已去的那般悲惨跟无助。他多么想回过头再看蓝雪一眼,可是不行,因为他现在不是左辰而是段夜寒。他必须要狠下心,尤其是在周琳面前。因为在周琳的眼里,她的儿子向来都是从容不迫,是不被任何事情所困扰的。特别是今天,她的儿子,应该是这婚礼上最高兴的人之一,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生意合作伙伴的女儿的离开,根本不足以影响到他的情绪。段夜寒告诉自己,不可以让周琳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一丁点儿也不可以。尽管自己只是在扮演段夜寒,但是在周琳的心中,自己就是段夜寒,任何让段夜寒看上去显得跟平时不一样的事情自己都不可以做。真正的“段夜寒”不会因为一个“普通朋友”的离开而伤心难过,自己同样也不可以。为了周琳,为了自己的“妈妈”,他努力的在蓝雪的面前将自己的“平淡”坚持到了最后一秒钟。但是现在,他真的在也无法坚持下去了,曾经为了向伤害过生母的人一一报复,狠下心面对必须将蓝飞视作是仇人的事实的心痛,为了将蓝飞视作仇人狠下心推开蓝雪的心痛,为了推开蓝雪狠下心对她的一切,不管是悲伤,还是无助,都视若无睹的心痛······每一股心痛都像是一支锋利飞速的利箭,现在,已是万箭齐发,穿心的疼痛来势汹汹涌入心头,就在这一刻,段夜寒再也没有能力招架了。餐盘跟餐夹从颤抖的越发厉害的手中滑落,他一只手死死的按住胸口,另一只手则用尽全力按在桌面上以便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周琳看见儿子这般痛苦不堪的样子以为他不舒服了担心的很,想要上前扶住他,可自己才上前走了几步,周琳便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周琳刚刚才抬起的手臂缓缓的放下了,因为,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张脸,那一张沾满了泪水,眼中还在不断有泪水涌出的脸,让周琳不忍心在上前了。她此刻明白了,儿子来到这里,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哭的样子。他哭的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绝望,从小到大,她从来不曾看见自己的儿子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悲伤,如此的脆弱。她不敢再上前了,她悄悄的后退了几步,慢慢的离开了餐区,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等着自己的儿子拿着点心回来······

    段美夕慢慢的闭上眼睛,将手中的花球慢慢的举过头顶。虽然她在人群中没有找到蓝雪,自己最希望花球落在蓝雪手中的这个愿望算是无法实现了。但是,不管是谁接过这个花球她都希望,接到她花球的那个女孩子可以快乐,幸福。段美夕笑着,将花球向后一抛。女孩儿们纷纷顺着花球即将落下的方向挤了过去,结果没想到,大家玩笑凑热闹式的你推我挤,花球竟然落在了安静的站在一边儿的张东的脚边。当人们恍然大悟过来的时候,张东已经将花球捡起捧在了自己的手里。张东握着花球,慢慢的走向同样跟自己一样没有“参与”这次活动安静的站在另一侧的沈沅的身边。张东微笑着,缓缓的抬起手臂,将手中的花球递向沈沅。张东的举动令在场的其他人全部都“沸腾”了,鼓掌的,起哄的,婚礼的气氛变得更欢乐了,就连远远的看见有人把花球递向自己女儿的任之迁都觉得兴奋的很。只是,在大家久未散去的掌声跟起哄声中,沈沅仍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她没有抬手去接张东递过来的花球,也不抬眼看张东,她的安静跟这热闹的氛围比起来已是显得太过格格不入。段美夕站在一边,看着沈沅这过分的安静,虽然真的很想抓着她的手让她把花球接过来,但是当她望向张东脸上那没有半点尴尬始终微笑着脸的时候,段美夕突然意识到,在这两个人之间,就像是自己的哥哥跟蓝雪一样存在着一个别人永远也无法看清无法打扰的世界。于是,段美夕不再“干着急”而是,跟着大家一起起哄,高喊着“接着,接着,接着······”她一边喊着一边测过脸,看了看身边有些被现场的局面搞糊涂了的任崛,用手肘轻轻的杵了他一下“吩咐”道:“干什么呢,跟我一起给张东和姐鼓劲儿啊。”任崛听到段美夕的“命令”便马上言听计从的实行,他在绝对服从的“哦”了一声之后,便跟着段美夕已经加入了高喊“接着,接着······”的队伍。

    张东有了大家的鼓励便士气高涨,奔向举着花球再上前一步,可没想到此时自己的脚还没迈出去,花球便被突然走到自己跟前的一个女孩儿从自己的手里夺下去了。张东还没有反应过来,花球便已经不在自己的手里了。面对这突发的状况,任崛忍不住跟身边的段美夕打趣道:“这没什么奇怪的,安彩釉是出了名的抢戏王。”安彩釉手握着花球,浅笑着对沈沅说道:“既然沈沅姐跟它没有缘分,不如就让它到我这边来吧。”沈沅笑而不语,向后退了一步。就在大家认为,花球终于有了主人的时候,张**然猝不及防的上前把花球从安彩釉的手里抢了过来,这一“360度”无死角的帅气动作又引得在场的年轻女孩子一阵惊叹不已。张东握着花球上前,一把拉起沈沅的手臂将花球塞进她的手里,说道:“姐······”虽然他真的很想说,姐姐,送给你。但是他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忍了回去,只是沉声的说了一句“接着吧,上面的花很漂亮。”话罢,张东松开了拉着沈沅手臂的手,轻轻的擦过她的肩膀,向前一直走,走到任崛的身后停了下来。沈沅低下头,打量着手中的花球,在花团锦簇的白玫瑰当中,零星点缀着几朵玛格丽特花。沈沅缓缓的抬手想要去触摸,手中的动作却被摄影师的一句“大家集中一些,我们拍张照。”给打断了。

    沈沅站在段美夕的一侧,而张东则站在任崛的一侧,他们在同一条笔直的水平线上,谁也无法看到对方的脸,然而张东还是趁着摄影师调机器的时候悄悄的侧脸向前探了探头,直到他发现沈沅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花球他才心满意足的笑着,回归原位。不过,这心满意足的笑容不过才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被身边突然站过来的人“打散了”,安彩釉笑着站到了张东的旁边。张东测过脸看着就快贴在自己肩膀上的安彩釉,冷声道:“不挤吗?”安彩釉不以为然的指了指礼宾席和自助餐区说到:“没看见吗?新娘的父母还有哥哥还没过来呢,难道不用给他们留地方吗?”张东不想再理会他,便继续看向前方,不再说话。安彩釉见张东不理她,便觉得有些“气愤”,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不在意她的主动“搭讪”,她强忍着就要爆发的脾气侧过头在张东耳边说道:“你一定不知道,你是我见过最没有风度的人。”张东一笑,测过脸望向安彩釉,说道:“你也一定不知道,你是我见过最没有眼色的人。”

第123章 身边

    周琳看着眼前被递过来的盛满了各式小甜点的瓷盘,缓缓的仰起头,自己的儿子正端着盘子面带笑容的望着自己。儿子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和煦,是让人看了整颗心都会暖下来的笑容。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他是在如此伤心欲绝的哭泣着,周琳真的不敢相信,在那样撕心裂肺的留过了眼泪之后,儿子的脸上还会出现这样的笑容。周琳明白,儿子都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他才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痛苦藏在了这被眼泪灼烧过的笑容后面了。虽然还不确定令儿子伤心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儿子越是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笑容满面,自己就越是心疼。可是,同样为了不让儿子担心自己,周琳同样选择了用笑容掩埋自己的心痛。周琳微笑着接过段夜寒递过来的盘子,拿起盘子里的一块小点心放在嘴里嚼了嚼之后,她不禁摇摇头抱怨道:“样子是不错,可照我儿子的手艺差远了。”段夜寒低下头打量着盘子里的点心,说道:“好像,样子也没我做的漂亮呢。”话罢,段夜寒抬起头看着周琳,再一次露出了那暖如和风般的笑容。尽管周琳仍是担心,但她跟随者儿子的笑容便也情不自禁的笑了。没办法,谁让自己一看到儿子的笑容,就也想跟着儿子一起笑呢?周琳的目光瞥见不远处摄影师已经支好了摄影机,便起身先把盘子放在了座位上对段夜寒说:“儿子,咱们该过去拍照了,你看,你爸爸跟亲家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走吧。”“嗯,好啊。”段夜寒轻声应了一句,便小心翼翼的拉着周琳向着大家集合准备拍照的地方走过去了······

    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大家的位置也已经依次的排好了。段美夕跟任崛站在最中间,小花童站在新郎新娘的最前方,新郎新娘的两侧分别是自己的父母,父母们的两侧分别是伴郎跟伴娘,而伴郎伴娘的两侧则是新郎的亲朋好友。但是,由于新郎的母亲过世,跟新娘的一侧又站着一位兄长,所以,摄影机里的影像看上去有些左右不平衡,新娘的一侧多了一个人,而新郎的一侧又少了一个人。虽然任之迁很想要女儿站在自己身边,但是沈沅跟他的关系还没有公开,所以沈沅也只能以伴娘的身份站在段美夕的一侧,而不能以亲戚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这时,段夜寒慢慢的走到新郎的一侧,对站在任崛身边的任之迁说道:“亲家伯伯······我可以,站在你身边吗?”任崛左右看了看便十分同意段夜寒的提议“是啊爸,大哥过来的话,左右的人数就一样了。”任之迁十分高兴的将段夜寒拉到自己身边“年轻人来得好啊,本来身边少了一位亲人觉得有点儿尴尬,这下好了,你是我儿媳妇的哥哥,站在我旁边,我就好像是站在两个儿子的中间了。这感觉,真不错啊。”任之迁的话让段夜寒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站在他另一侧的张东也清晰的感受到站在他身旁的段夜寒,身体在任之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瞬间的开始变得僵硬了。段夜寒笔直的站在任之迁的旁边,他的手紧紧的贴在裤线上,身体笔挺的一动也不动,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因为怕自己的紧张被发现,他似乎“正式”的有些刻意了。不过没办法,这紧张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令段夜寒毫无应对的办法。他想让任之迁以为他在专心致志的看着摄影机,他不敢让任之迁知道,他其实一直在找寻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偷偷的看向他一眼的机会。

    摄影师调了一下光交,可似乎还是不太满意,他抬起头,双手向中间摆了了一个靠拢的手势“大家再集中的靠一靠。”随着摄影师“一声令下”,安彩釉奋力的向张东的一侧挤了过去,她的头基本上就要贴在张东的下巴上了。张东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拍一张照片而已,你不用这么拼命吧。”安彩釉不以为然的回应道:“难道,你希望照片拍出来不好看,破坏新郎新娘的美好回忆吗?你能这么近的挨着我安彩釉,知道自己有多荣幸吗?”“哈。”张东实在不想与安彩釉一般见识,只好选择“沉默”作为妥协。不过,由于安彩釉的奋力一挤,段夜寒便随着惯性又向里靠了靠。正是这一靠,让他的手背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任之迁的手背。顷刻间,一股炽热蔓延了段夜寒全身,他不敢相信,二十多年过去了,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还会拥有跟亲生父亲相遇的缘分的他竟然,此刻就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距离如此之近。他不禁想起了徐洋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若是有缘再见,你要倾尽一切去守护你爸爸和他的家人。无论是你的爸爸还是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要倾尽全力的去守护他们,不可以让他们受到伤害。”段夜寒悄悄的用余光瞥过任之迁跟任崛因为微笑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在心中默默的应答着徐洋那段曾经的话“妈妈,我现在就和弟弟跟爸爸站在一起。你放心,我会倾尽全力的守护他们的。还有,今天的婚礼结束之后,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徐。蓝飞,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还剩下徐海跟谷秋美两个人,他们,很快也会付出代价······”随着摄影师“咔”的一声按下快门,满面笑容的段美夕跟任崛,满眼祝福的双方父母,被安彩釉紧贴着目光却微微侧向沈沅的张东,神色深邃难猜的段夜寒······画面在这一瞬间定格······

    徐暮杭推着蓝雪走进电梯,随着他按下数字,电梯门缓缓的关上,电梯里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刚刚下楼的时候,那样的静默无声。徐暮杭渐渐松开了握着轮椅的手,倚在了电梯的角落里。他将双手慢慢的环在胸前,动作看上去虽然让他显得随意轻松了不少,但是,他深锁的眉头跟不苟言笑的面庞,却让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加的阴沉冷厉。他侧过头,透过电梯里的镜子审视着蓝雪脸上的表情。直到,他在蓝雪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的时候,他突然笑着走上前去,站在了蓝雪的侧边,转过身,他望着蓝雪的侧脸沉声的说道:“知道吗,你跟他越来越像了。”蓝雪仰起头,看了一眼电子屏上的数字,接着又将自己的目光移回到原来的位置,对于徐暮杭的话,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反应。面对蓝雪的沉默,徐暮杭反而笑得更加倔强了。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臂,将手掌覆在蓝雪的肩膀上“小家伙,尽管我仍是不愿意承认,但这真的就是事实。你,跟他一样,越来越能够忍耐了。既然你这么能忍,那为什么直到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呢?为什么偏偏要无数次的在我面前提到那个人呢?你有多么的思念他,多么的害怕他看到你不完美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忍下来,一定要让我知道呢?是因为我徐暮杭对你来说已经是特别到无需隐藏你所有的情感,还是······因为我徐暮杭,是对你来说最不用顾虑到的人呢······”

    徐暮杭真的很希望在自己说过这番话之后,蓝雪能够转身看向自己,然后微笑着告诉自己,自己是对她而言再特别不过的人。只是,这个“希望”就在徐暮杭自己看来也是如此的自欺欺人。他就像是一个在考场上发挥失误的孩子,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成绩注定不会理想,但是在卷子发下来之前他却还是满心期待着实现一件叫做“会不会”的事。老师“会不会”因为疲倦在批卷子的时候忽略了自己的错误,或是老师“会不会”因为自己平时的表现的不错而给自己一些“同情”的分数。总之,在卷子发下来之前,他都会幻想着“会不会”发生令自己意想不到的结果。因为,他还没有看到卷子,所以,心中还有所期待。不过,当他最终还是没有收到蓝雪的只言片言,在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时候,他便知道了,“那个孩子”注定等不到自己所幻想的结果了。当他还在幻想着是否会受到“眷顾”的时候,那张卷子便被发到了他的面前。从最初的幻想到看到最终的分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但是,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却足以将他始终死死抱着幻想的心,撕得粉碎了。也许是“幻想”实现,让那个孩子心怀“感恩”的努力去面对下一场的考试,也许是“幻想”破灭,让那个孩子面对必须要等待心脏被撕碎的事实,除此之外,徐暮杭已经想不出第三种选择了。徐暮杭苦笑着将自己覆在蓝雪肩膀上的手掌慢慢的抬了起来,离开了蓝雪的肩膀。当他重新回到蓝雪的身后,将双手搭在轮椅的手柄上的时候,电子屏上显示出了他们已经到达了的楼层,电梯门在这一刻缓缓的打开了。徐暮杭的眼泪也在这一刻随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从眼角中滑落,他轻叹了一声,在蓝雪的背后轻声说道:“谢谢你给我的答案。”话音落下,他推着蓝雪走出了电梯······

第124章 你,应该比我更可怕吧

    徐暮杭推着蓝雪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孙晓琳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孙晓琳本来以为,在典礼结束之后两个人会聊着刚才在典礼上的趣闻之类的事情有说有笑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没想到,打进门起两个人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蓝雪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而徐暮杭则是一脸阴沉的看着蓝雪。孙晓琳心里有些怕了,隐约之间,一股不详的预感袭入她的心头。自己虽然对于徐暮杭这个人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尽管他高薪聘用自己让自己有了可以更好的维持家境的条件。但是,对于徐暮杭聘用自己的缘由,跟他私下里所吩咐自己的“任务”她真的很难用自己的第一直觉来定义徐暮杭是一个“善良的人。”不过,就算自己对这个人抱有自己的一些看法,可是,他对于蓝雪的感情却是毋庸置疑的。他在面对蓝雪的时候总是微笑着的,哪怕蓝雪的回应并不明显,他都始终像是呵护着稀世珍宝一样的顺着她,宠着她。不过,今天却不太一样了,此时此刻,徐暮杭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孙晓琳在他的脸上看不到那百依百顺的笑容,尽管他的目光依旧深深的凝固在蓝雪的身上,但是他的眼中已经不见了往日的宠溺。相反,孙晓琳在徐暮杭此刻的眼神之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决绝”。这样的眼神,让孙晓琳瞬间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寒气逼人”了来。

    孙晓琳真的很怕这样令人感到僵化的气氛,这样的气氛总归是要有一个人主动把它打破的。于是,逼于无奈,孙晓琳只好硬着头皮先开口说道:“哦,那个,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先把针······”“你就跟着我一起去蓝雪的家吧,你熟悉一下路线。以后,你工作的地点就改在蓝雪的家里。”徐暮杭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孙晓琳的话,接着,他的目光迅速的瞥过孙晓琳已经整理好的药箱背包之类的东西说了一声“走吧。”便推着蓝雪准备出门。孙晓琳赶紧背上药箱带上东西跟上徐暮杭的步伐。只是,徐暮杭才刚刚把蓝雪的轮椅转了个方向,蓝雪便突然说道:“等一下。”徐暮杭停下脚步,淡声道:“我说过,送你回家,是我最后一次不问缘由的顺从你了。”蓝雪侧过身,紧紧抓着裙子的双手慢慢的摊开来,平覆在膝盖上,“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已经让你伤透了心,不会再对你无理取闹了。我就算再怎么自私,再怎么辜负你也还没有那么的狂妄无知。”她望着平放在梳妆台上的速写本,仰起头对孙晓琳说道:“晓琳姐,你把我的东西落下了。”孙晓琳回头看了一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之后便赶紧回到梳妆台前将上面的速写本拿起来。只是,当孙晓琳拿着本子向上提起的时候,夹在本子里的碎纸片散落了一地。孙晓琳慌张极了,赶紧弯下腰去捡。看着散落一地的纸片,跟孙晓琳面带慌张的表情,蓝雪将手掌搭在轮椅的轮子上想要上前去跟她一起捡,只是自己的手还没开始用力,轮椅却好像被一个外来的“压力”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蓝雪转过头,竟发现徐暮杭此时正用双手死死的按着轮椅的手柄,致使自己的轮椅无法向前移动。徐暮杭见蓝雪转头望向自己,便又松开了双手,几步向前走到孙晓琳的身边,跟着她一起将纸片都拾起来,然后重新将它们夹回到本子里。徐暮杭拿着本子回到蓝雪面前,他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抓起蓝雪的手腕,将本子放到蓝雪的膝盖上,再将她的手腕放下,让她的手可以覆在速写本上。然后,他又走回到了蓝雪的身后,双手又一次的握住轮椅的手柄,在蓝雪的身后,低沉的说道:“满意了?”话罢,他推着蓝雪离开了休息室······

    自从出事之后,蓝雪就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所以当她终于踏进家门,一抬眼就望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的时候,决定以后要变得坚强无比的她,还是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泪。徐暮杭将客厅的灯一一打开,再将蓝雪抱到沙发上,然后自己在蓝雪的旁边坐下示意孙晓琳为她打针。所有的动作流畅至极,似乎仍是在自己的家中,对于再次回到这个从小到大也曾经留下了他不少美好回忆的地方,他没有半点儿的感慨。在孙晓琳为蓝雪打过针之后,他便起身对孙晓琳说道:“你收拾好东西先去外面等我一下吧,今天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家,不是还要接孩子放学吗。”孙晓琳握着刚刚拔下来的针管儿,带着几分顾虑跟犹豫的目光看看蓝雪,再看看徐暮杭,轻声应道:“那,谢谢了。小雪,我先走了······”话罢,孙晓琳便快速的收拾好药箱,离开了。孙晓琳离开后徐暮杭也没有在原地停留,他没有看向蓝雪也没有跟她说话,而是直接绕过沙发上楼去了。片刻过后,他捧着被子跟枕头从楼上下来,将它们放在沙发上,然后再抱起蓝雪把她放到侧面的小沙发上。然后他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枕头在沙发上铺好,再抱着蓝雪回到原位。松开手的那一刻,他淡声的说道:“你现在没办法上楼去自己的卧室,今天就先将就一下,过几天我会找几个师傅过来把这里改造一下。晚上就先这样睡吧,一定会不太舒服,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太在意的。”说完,徐暮杭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转身向着门口走过去,就在他临近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虽然吐字清晰但是音量却是微弱无比的“谢谢”两个字。

    徐暮杭蓦的停下脚步,慢慢的转过身,虽然他在蓝雪的脸上依旧的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透过蓝雪正望向自己那纯粹的目光,他浅笑着说道:“就当是谢谢我,让我问一个问题行吗?”“嗯。”蓝雪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看见蓝雪点头,徐暮杭却有些迟疑了,他低下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左右为难着。的确,他开始为难了,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他很想要得到自己理想中的答案,但又怕自己所期待的,根本就不是蓝雪所想的。不过最终,他还是抬起头,直视着蓝雪眼中的目光,说道:“小时候,最开心的就是可以去我的家。因为,我会给你讲好多好多的童话故事······是,真的吗?”蓝雪不语,她只是望着徐暮杭,静静的望着徐暮杭。良久之后,她点了点头,回应道:“我,真的很喜欢听暮杭哥讲的故事。”听到蓝雪的回答,徐暮杭心满足的笑了,他不禁轻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好想回到小时候啊,要真的是回到过去······我不仅一定不会再去理会爱哭的小女孩儿,也一定不会再去看童话书了······小家伙,也许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就都会轻松一些了吧。”徐暮杭说完便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了······徐暮杭在踏出蓝宅大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慢慢的转过身望向客厅玻璃窗的方向,客厅已经被灯光所照亮,所以即使隔着窗帘也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玻璃窗内那淡雅的光亮。渐渐的,徐暮杭将自己的视线上移,不偏不倚的落在楼上蓝雪卧室的方向,除了白色的窗边,徐暮杭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徐暮杭又向后退了一步,仰起头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蓝宅所有的房间的窗户。偌大的蓝宅,除了一楼的客厅蔓延出的淡淡的灯光,其他所有的房间全部都是漆黑一片。徐暮杭慢慢的低下头,嘴角边不经意间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孙晓琳坐在徐暮杭的车里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她时不时的看看手表,或者又是不是的看看车窗外,她希望可以用这些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跟尴尬。徐暮杭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孙晓琳淡声说道:“不用担心,不会耽误你接孩子放学的。”孙晓琳一愣,带着尴尬的笑容“哦,我不担心。”徐暮杭一笑,不以为然的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担心这个。只是想提醒你,在担心别人的事情的时候,别忘了自己还有一大堆该担心的事情罢了。”徐暮杭的话瞬间惊得哑口无言,她的眼神渐渐的开始变的躲闪,双手也开始慢慢变得僵硬,本来坐在徐暮杭旁边就心怀不安的她此刻更是如坐针毡。徐暮杭侧过头,目光冷冷的划过孙晓琳慌张失措的脸,再泰然自若的将目光移回原位,期间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孙晓琳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当徐暮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全身仿佛被一把火炙烤着,撕裂的疼痛从脚底直逼头顶,那是一种耗尽全身的毅力也无法忍耐的疼痛。可徐暮杭,当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前方的时候,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专心致志的开车。当车子开到路口的时候,徐暮杭顺着红绿灯停下了车。他微微的侧过身,看着身体已经打颤的孙晓琳浅笑道:“你不会是入戏太深了吧?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善良的私人医生了?”“我!我······”孙晓琳似乎想要极力的辩解可突然间却又欲言又止了。徐暮杭冷笑着摇了摇头浅叹道:“不要好像一副很怕我的样子。你,应该比我更可怕吧。”徐暮杭正过身,一边仰头望着路口的红绿灯,一边用已经变得冷漠阴沉的语气继续说道:“要是蓝雪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手术台上‘害死’病人的事,正是他最信赖的麻醉师孙晓琳女士对记者爆料的话······她应该,连杀了你的心都有了吧。”

第125章 只有我自己

    徐暮杭离开之后,蓝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了很久,脑子里始终徘徊着徐暮杭刚刚说过的话,“好想回到小时候啊,要真的是回到过去······我不仅一定不会再去理会爱哭的小女孩儿,也一定不会再去看童话书了······小家伙,也许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就都会轻松一些了吧。”徐暮杭说的很对,也许就是因为小时候的眷恋太多了,长大了之后,才会被那些怎么也舍不得忘掉的眷恋压得喘不过气来。蓝雪缓缓的将目光移向被孙晓琳放在了茶几上的速写本,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将本子拿起来,慢慢的放在自己的腿上。她将夹在本子里的碎纸片全部捧在手心里,将它们一点一点的整理出来,将整理好的纸片当中的一小堆儿在本子上摊开,重新拼贴起来······渐渐的,那个躺在沙滩上的小男孩儿,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蓝雪的目光深深的烙印在小男孩儿那被明媚的阳光所晕染的脸上,望着那张温和,温暖的脸庞,她苦笑着自语道:“那样的话,我也会很轻松吧。如果可以回到小时候,我一定不会粘着那个小男孩儿了。无论他看上去有多么的悲伤,多么的孤独,都一定不要再粘着他了······那样的话,我就会很轻松了······”

    蓝雪抬起头,慢慢的测过脸望向墙上的全家福。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照片里的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开朗,那么的无忧无虑······身边的爸爸妈妈,尽管笑容恬淡,但眼中那满满的幸福却是那样的浓烈,灿烂。望着照片里的爸爸妈妈,蓝雪几乎已经入了神,在父母的笑容之中忘却了自己。不过就在此时,蓝雪蓦地回过头,她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跟靠在沙发边上的轮椅······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家早就已经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了。再也不会三个人一起的笑容了,再也不会有那样幸福的时光了,再也不会看见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了······爸爸离开了,妈妈也不见了,唯一还留在原地的,就只有残废了的自己······蓝雪低下头,眼泪顷刻间滑落,一滴又一滴的掉落在拼贴好的画面上,她望着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的画面,看着画面上那面色平静的小男孩儿,一股锥心的同蔓延全身“只有我自己了······就只剩下我自己了······难道,这就是我执意要粘着你的报应吗?”蓝雪慢慢的合上本子,将它连同其它的碎纸片一起扔进了茶几下面的垃圾桶里。将头抵在沙发的靠背上,仰望着头上的吊灯,此刻在这空荡荡的客厅里陪伴着那张全家福的,就这有这明黄色的灯光和蓝雪那伤心欲绝的哭声了······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蓝雪听到耳边那熟悉的声音,她慢慢的抬去抵在靠背上的头,带着满面的泪水,她望着面前的人,浅笑着说道:“这不是折磨,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影声哥,对不起,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画出那副画。我知道,你想要送她西洋画的那个人就是学姐。”邱影声慢慢仰起头,望向蓝雪身后的张全家福,柔声说道:“既然知道,就快打起精神,为我画那幅画吧。”蓝雪小心翼翼的望着邱影声身上的斗篷,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欲言又止了。“想要问我现在开心吗?”“我······”自己的想法被邱影声拆穿了,蓝雪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在尴尬之余,她的耳边却出现了邱影声淡淡的笑声“你太大意了,忘记了我是鬼魂,有些事情你不必说我也知道。”蓝雪突然间一愣,是啊,自己竟让忘记了邱影声是鬼魂这件事了。与他相处久了,成了朋友,竟忘记了这么特别的事情了。蓝雪不禁浅笑着感叹道:“当鬼魂真好啊,可以拥有无所不能的力量。”“你是这样想的吗?”邱影声的语气突然间变得有些落寞,他缓缓的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臂,将自己的手掌伸向蓝雪的脸庞。只见,他的手掌尽管渐渐的向上就要触碰到蓝雪的脸的时候,蓝雪却什么都没有感到,不仅毫无感觉反而令蓝雪更加震惊的是,邱影声的手竟然穿过了自己的脸。见蓝雪如此的惊讶不已,邱影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说道:“如果我真的无所不能,我现在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你把脸上的眼泪都擦掉。可惜,我做不到。”邱影声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覆在你的身上,把你的身体带到卧室里去,让你今天晚上睡个好觉。”邱影声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就是这几分的玩味,让蓝雪突然间有些不忍再继续追问自己刚刚那个欲言又止的问题,不过最后她仍是希望自己可以亲耳听到邱影声的答案,她轻呼了一口气问道:“影声哥你开心吗?”邱影声点点头答道:“开心。两个心愿已经了了一个,我很开心。”“那······”蓝雪想了想,鼓起勇气继续问道:“可以放下斗篷上的帽子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对不起。”邱影声拒绝了蓝雪。尽管被拒绝是在蓝雪意料之中的事,但是蓝雪没有想到邱影声会拒绝的这么干脆。邱影声侧过身,踱了几步,停下来说道:“当我的心愿全部都得以了解的时候,我就让你看我的样子······等到,我必须要记住的那个人也记起了我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我的样子了。”

    午后的日头温和明媚,只是薄薄的一缕照在人的身上,全身便都会跟着舒爽起来了。阿绿扶着川岛绿雅在小花园里散步,阳光暖暖的洒在川岛绿雅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精力充沛了许多。其实,她原本早就已经康复了,但是邱影声仍是执意的要她静养,还吩咐阿绿每天饭后一定要扶着她出来散步。川岛绿雅当然懂得邱影声的好意,不过,这番好意思来想去也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在他们成亲之前,尽管邱影声经常待在书房,但最起码还能偶尔的见到。可是最近的一段时间,自己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了,他依旧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似乎是已经完全的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每天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他。更奇怪的是,全家上下,就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奇怪。只是,阿绿每次都会提醒自己说是二少爷嘱咐她过来扶她出去散步了,川岛绿雅真的不明白,邱影声既然关心自己过来看看她不就可以了?何必每天都嘱咐阿绿呢?她渐渐的开始担心是不是邱影声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她问阿绿邱影声最近在做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阿绿一无所知,邱若愚每天忙于绸缎庄的生意跟照顾雪痕,她不太好意思去问他,她问阿橙,可阿橙却也不知道,就连阿蓝跟管家的回答也是一样的。不过,除了“不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告诉自己邱影声的身体并无大碍叫自己不用担心。虽然他们有向自己隐瞒邱影声发病的可能,不过川岛绿雅可以从他们诚恳的眼神中知道他们并没有欺骗自己。没办法,大家都不知道,她也就不问了,只要他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就由着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吧。

    川岛绿雅走着走着觉得有些累了便对阿绿说道:“阿绿,咱们去亭子里坐会儿吧。”“好啊。”阿绿应了一声,便扶着川岛绿雅进了亭子,在石桌旁坐下了。川岛绿雅拿起手帕,细心的将阿绿额头上的汗珠擦掉。阿绿凝望着川岛绿雅的眼睛,开心的笑了“二少奶奶,你对我真好。”川岛绿雅轻轻的用手指在阿绿额头上一点笑道:“健忘的丫头。我说过的,咱们俩都是‘阿绿’,是做姐妹的缘分。再像刚才那样叫我,我会生气的。”阿绿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兴奋了,她点了点头重新说道:“姐姐,你对我真好!”阿绿话音刚落便听见身边好像传来了有人叫“姐姐”的声音。她侧过头四下的张望,只见,雪痕一边跑着一边叫着“姐姐”朝着她们的方向过来了,而在她的身后正是一边追赶着她一边气喘吁吁的阿蓝。阿绿惊喜万分的对川岛绿雅说道:“姐姐,你看啊,是小姐和阿蓝姐姐来了。”川岛绿雅侧过身,满面的笑容的对雪痕招了招手“雪痕,我在这儿呢。”雪痕看见川岛绿雅在跟自己招手,步子的速度更加快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川岛绿雅的身边。雪痕一跑过来就牢牢的抓着川岛绿雅怎么也不放开了,似乎是刚刚玩儿过了土,雪痕一手的尘土全都粘在了川岛绿雅的手上。她看着川岛绿雅的眼睛,不说话,就只是笑。渐渐的,阿蓝也追了过来。阿蓝见到川岛绿雅被雪痕粘了一手的土,连忙上前赔礼道:“太对不起了二少奶奶,小姐刚刚在院子里玩儿了土,把你的手也弄脏了。”话罢,阿蓝上前想要把雪痕拉开“小姐,你这样拉着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就腾不出手跟你玩儿了。”不管阿蓝怎么劝,雪痕就是不松手,一副怎么也舍不得的样子。劝说失败,阿蓝只好很川岛绿雅解释“二少奶奶,小姐可能是孤单了。大少爷今天去城西谈生意了,没有人陪小姐玩儿······”看着阿蓝有些为难的样子,川岛绿雅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我陪雪痕玩儿,我好久都没陪着雪痕一起玩儿了。你跟阿绿也很累了,你们去休息吧,我陪着雪痕。”川岛绿雅微笑着拍了拍雪痕的肩膀,柔声说道:“今天雪痕就跟姐姐一起玩儿吧。”雪痕仍是不说话,仍是开心的笑着望着川岛的眼睛。

    亭子里现在只剩下川岛跟雪痕两人了,雪痕乖乖的坐在川岛的身边,低头把玩着川岛袖口上的刺绣图案。川岛笑意盈盈的抚了抚雪痕的头发“雪痕好乖啊,当是奖励雪痕姐姐陪你玩游戏吧,嗯······玩什么好呢?捉迷藏好不好?”

第126章 谢谢你,不恨他

    邱影声每日午饭过后都是要照例在书房里看书的,但是最近的一段时间他却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他在自己书房后的小院子里开了一块空地,种满了花瓣上泛着淡淡绿痕的小雪素花。因为他身体虚弱所以空地大部分是邱若愚跟管家帮他开垦的,花苗儿也是邱若愚帮他买来的,邱若愚还希望能够帮他打理这些花,可邱影声坚持要自己照顾这些花,并且坚决的跟邱若愚保证不会累到自己的身体,这才征得了邱若愚的同意。不过虽然邱若愚答应了邱影声的要求但仍是担心弟弟身体的他还是嘱咐了阿橙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一旦邱影声累到了,阿橙便可以第一时间的照顾他。

    邱影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为每一株花浇水,身后的阿橙端着茶轻声的唤他“二少爷,浇过花就喝杯茶吧。”邱影声浇过了最后一株花便慢慢的站起身,望着花田里所有的花,脸上露出了笑容。阿橙上前一步,情不自禁的也将自己所有的视线集中在了花田之中“真的好美啊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想起种这些小雪素花呢?”“因为······”邱影声想了想不禁又笑了“因为,我希望可以下一场雪。下一场,绿色的雪。”“绿色的雪?怎么可能会有绿色的雪呢?”阿橙不明白邱影声的话,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托盘里的茶杯,笑道:“我是不明白什么绿色的雪啦,不过二少爷还是快喝杯茶休息一下吧。你瞒着二少奶奶在这里种花不就是不想让她担心你的身体嘛,你要是再不注意休息的话,我可就要去告密喽。”邱影声拗不过阿橙,拿起托盘里的茶杯,正欲举杯去喝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邱影声侧头望去,只见月亮门外,只见,雪痕正满脸笑容的踱着小碎步。邱影声探过头,微笑着向雪痕摆手,轻声唤道:“雪痕,到这边来。”

    雪痕在踱步之余忽听见有人唤她便停下脚步侧脸张望,当她看见邱影声向她摆手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兴奋了,拍着手就像邱影声奔了过去。雪痕跑到邱影声的身边,邱影声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雪痕拉着手拽到了阿橙的身边,看着邱影声紧挨着阿橙雪痕又笑着拍了拍手然后迅速的站到了他们两人的身后。阿橙对雪痕的举动好奇极了,她小心翼翼的侧过头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雪痕,竟发现雪痕已经坐在了地上开始玩儿土。看到雪痕就这么坐在地上阿橙再顾不得主仆身份,扔下手里的托盘转身一把将雪痕拉了起来“小姐不能坐在地上,地上太凉小姐会着凉的。”雪痕被阿橙拉起来之后就有些闹脾气,支支吾吾的想要哭了,她十分焦急的抓着阿橙的手摇晃着“挡着······姐姐找不到······挡着······”邱影声从雪痕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为什么雪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微微的俯下身子,望着雪痕的眼睛柔声的说:“雪痕在玩儿捉迷藏对不对?”雪痕没说话,一脸狐疑的打量着邱影声,看到雪痕的表情邱影声便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因为雪痕那狐疑的眼神就好像再问,你怎么知道?邱影声微笑着继续说道:“雪痕先把阿橙的手松开好不好?影声哥哥跟你保证,你绝对不会被找到的。”邱影声的声音似乎透着一股魔力,雪痕听了他的话便乖乖的把手松开了。阿橙浅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哎,小姐还是比较听二少爷的话呢。”只是,话说到这里阿橙却又突然大笑了起来,阿橙突然间的大笑,让血痕也觉得好玩儿的不得来开始学着阿橙的样子也跟着大笑了起来。邱影声奇怪的很,问道:“阿橙,你怎么了?”阿橙一边笑着一边生气不接下气的答道:“我只是想到,等大少爷跟小姐成亲以后,二少爷以兄长的口吻叫小姐‘大嫂’的时候的样子,真的会是很好玩儿的场面吧。”阿橙的话把邱影声也逗笑了,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到时候场面会想阿橙说的那样“好玩儿”,不过他真的盼望这“好玩儿”的场面快点儿到来。他浅笑着将手里的茶杯递到阿橙的手上说道:“去给小姐那些水果跟点心来吧。”“是。”阿橙应声后转过身一边向月亮门外走一边笑着自言自语道:“真是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都是二少奶奶的功劳啊。”

    邱影声将雪痕带到自己书房前的石凳上坐下,石桌上也已经摆好了各式的茶点和水果。雪痕捧了一撮土放在石桌上,用手掌将土铺开,用手指在土面上画画,就是这样的游戏,已经让雪痕沉浸在了属于她自己的如诗如醉般的世界,不亦乐乎了。雪痕玩着自己的游戏,身边的邱影声则是专心致志的为她挑选果盘里的橘子。他细心的将橘子剥好,小心翼翼的将橘子瓣儿递向雪痕“雪痕张开嘴,吃橘子了。”可是,尽管邱影声已将剥好的橘子递到了雪痕嘴边,可雪痕却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自顾自的画着。邱影声对雪痕的反应有些不解,他笑着对雪痕柔声的说道:“怎么了雪痕?你不是最爱吃橘子了吗?”说着,邱影声又将手里的橘子在雪痕的面前晃了晃,可是雪痕仍旧没有理他。邱影声有些越发的疑惑了,平时邱若愚都是这样喂她吃橘子的,自己的动作跟邱若愚没什么两样啊,怎么雪痕会没有反应呢?想到这里,邱影声举着橘子的手一颤,他慢慢的放下举着橘子的手,轻声的说道:“雪痕想要若愚哥哥喂你对不对?可是,今天他不在家。那,雪痕自己拿橘子吃好不好?”话罢,邱影声将手里的橘子放回到了果盘里。雪痕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那剥好的橘子,一副很想吃的样子,不过,比起自己爱吃的橘子,雪痕似乎更放不下自己指下的“大作”。于是,她最终放弃了心爱的橘子,低下头继续在土面上勾勾抹抹。看着雪痕“依依不舍”的低下头,邱影声笑着轻轻抚了抚雪痕的头发轻声说道:“雪痕乖乖的在这里玩儿,影声哥哥一会儿就回来。”话罢,邱影声起身离开了。邱影声向前走了几步仍是不太放心雪痕,忍不住回头看向她。令他欣慰的是,雪痕没有因为一个人而哭闹,而是十分听话的低着头乖乖的继续画着······

    邱影声回到书房,来到书柜的旁边,弯腰提起一支立在书柜旁边的小木箱。打开小木箱,里面是一套浅灰色的西装。这是邱若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送给他的,自己穿不惯西装就一直珍藏着没有动过。自己只有在顶替邱若愚的那一次穿过一起邱若愚的西装,今天,他决定第二次穿上西装。邱影声明白,雪痕虽然心智简单但也有分辨他跟邱若愚的方法。她认为穿长褂的就是自己,而穿西装的就是邱若愚,所以为了雪痕,他要再“扮”一回邱若愚。

    邱影声穿好了西装,走到雪痕旁边坐下,雪痕还在专心的画着,没有发现他。邱影声拿起刚才剥好的橘子瓣,轻轻的拍了拍雪痕的肩膀“雪痕,吃橘子吧?”雪痕有意无意的侧过头,当她看到穿着西装的邱影声的时候,她突然笑着张开嘴。邱影声将橘子送入雪痕的口中,微笑着怕拍她的头“吃吧。”趁着雪痕吃橘子的时候,邱影声缓缓的低下头望向雪痕当作画纸的那一堆土笑道:“让我看看雪痕画的是什么。”只是,当邱影声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雪痕在土面上画出的图案时,他却瞬间的愣住了。土面上的线条很简单,是一只蝴蝶的轮廓,蝴蝶两翼的位置,则分别画着梅花一样的轮廓。邱影声凝视着这如此简单的画面,思绪顷刻间回到多年以前······

    清晨的眼光透过书房的木窗淡淡的洒在正在书桌前看书的少年的脸上,映衬着少年的脸更加的平和安静。不过,这份平和安静却被突然被推开的门给冲散了。少年放下手里的书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手里拿着一支刚刚用白纸糊好的风筝骨架的少年走进书房,然后那少年又转身将书房的门关好,脸上带着一些歉意说道:“影声,腾半张桌子给我吧。”说着,他便走到书桌旁将风筝放在书桌上,自顾自的取了桌上的毛笔准备开始在风筝上画画。邱影声看着正在思考应该在风筝上画些什么的邱若愚不解的问道:“大哥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学堂吗?”“我逃学了。”邱若愚斩钉截铁的回答。他测过脸,望着惊讶的邱影声笑道:“后天我就要去日本了,我想在离开之前做一只最漂亮的风筝跟雪痕一起放。你别告诉爹啊。”邱影声笑了笑,拿起刚才放下的书,继续看着。邱若愚将毛笔杆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画什么呢?啊!雪痕最近不是在学《咏梅》吗,那就先在翅膀上画两朵梅花。”说着,邱若愚便专心致志的提笔在蝴蝶的翅膀上开始画画。不一会儿的功夫,邱若愚抬起手里的笔,开始欣赏画好的图案。趁着邱若愚没注意,邱影声偷偷的测过脸,望向桌上的风筝。只见刚才还只是白纸的骨架,现在已经用墨勾出了蝴蝶的轮廓,蝴蝶的两翼上,两朵清雅秀丽的梅花,仿佛片刻之间赋予了这蝴蝶一股脱俗清丽之气······“橘子······吃橘子······”邱影声在雪痕不断的扯着自己的衣袖中回过神儿来,他低下头又拿起一片橘子送入雪痕的口中。看着雪痕笑眯眯的吃着橘子,邱影声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的流下“雪痕······谢谢你,不恨他······”

    邱影声抹去眼角的泪水,又拿了一瓣橘子微笑着递向雪痕“来雪痕。”雪痕笑着正欲张开嘴,忽地听见身边传来川岛绿雅的声音,雪痕便向小兔子一般迅速的俯身藏在了石桌下面。邱影声放下橘子回过头,只见川岛绿雅一边喊着“雪痕,我要找到你啦。”一边顺着方向寻过来······

第127章 不速之客

    雪痕仿佛是也听到了川岛寻过来的声音,含在嘴里的橘子还不曾咽下去就急着蹲下身子,躲到了石桌下面。川岛绿雅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石桌边上,当她看到身着西装的邱影声的时候,她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只有在面对邱若愚的时候的敬畏。不过,这敬畏仅仅只持续了半秒钟不到时间就全然散去了,是直觉也好,是已为邱影声之妻的本能也好,总之,她第一次,如此无需理性判断的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邱若愚,而是穿着西装的邱影声。在认出邱影声的那一刻,川岛绿雅突然间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女孩儿,她微笑着看着邱影声的眼睛,却又不敢对视的太久而缓缓的低下头。正是因为低下了头,她恰巧看到了躲在石桌下面的雪痕露出来的裙角儿。川岛绿雅将食指覆在嘴唇上示意邱影声不要说话,然后,她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突然间“啊”的一声抓住雪痕的手,笑着将雪痕从石桌底下拉出来。雪痕被川岛拉出来,竟也哈哈哈的笑起来了,看着川岛跟雪痕两个人像孩子似的笑着,邱影声便也忍不住,淡淡的笑了。正当三个人其乐融融的笑做一团的时候,只见阿橙,阿绿跟阿蓝三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川岛上前一步,拉住阿绿的手,关切的问:“这么慌张,怎么了?”阿绿的手一边颤抖着,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二少奶奶,那个,那个,怎么办······”阿橙见阿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便主动上前说道:“二少奶奶,黑泽先生跟你姐姐来了,二少爷得赶紧躲起来。”尽管阿橙完整的把话说完了,但是川岛看着她有些颤抖的双唇,就知道她的紧张跟害怕一定不亚于阿绿。阿橙说完,便转向邱影声,可她在却在看到邱影声的那一刻呆住了“大少爷!不,是······二少爷······”邱影声脸上刚刚浮现出的笑容,在这一刻渐渐的散去,他侧过身对阿蓝说道:“阿蓝,你把雪痕带回房间里去,剩下的,就交给我跟绿儿吧。”“是,二少爷。”阿蓝听到邱影声的吩咐便迅速的牵起雪痕的手,但是,就在她打算牵着雪痕离开的时候,阿蓝却又若有所思的停下脚步,问道:“难道,二少爷要留下来见他们吗?以,大少爷的身份?”“是。”邱影声不假思索的回答。虽然家里的人都知道邱若愚今天出门是谈生意去了,但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谈生意”不过是个幌子,邱若愚是去做他倾尽生命也要去做的那件事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黑泽知道邱若愚外出了,所以自己必须要帮邱若愚一把。邱影声缓缓的上前轻轻的握住雪痕的手轻声说道:“雪痕,跟阿蓝姐姐回房间去玩儿吧。”话罢,他望向阿蓝“走吧。”尽管雪痕并不愿意离开,一直抓着邱影声的手不放,但在阿蓝硬着头皮“狠心”的拉扯下,雪痕最终还是跟着阿蓝离开了。邱影声望着雪痕跟着阿蓝渐渐远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平静,淡冷。他侧身对阿橙说道:“阿橙,一会儿你借口要买菜然后提着菜篮子出去,出去之后你就悄悄的躲在一边儿等着大少爷回来。大少爷一回来你就拉住他把黑泽他们过来的事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二少爷,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说完,阿橙便也急匆匆离开了。阿橙跟阿蓝离开之后,阿绿便显得更加的紧张害怕了。邱影声慢慢的靠近阿绿,看着她始终都在颤抖的手,说道:“阿绿,你不要害怕,就只想着我是大少爷,只管跟在二少奶奶身边和我们大大方方的去迎接客人。”说完,他便又看向川岛绿雅“绿儿,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姐姐呢,只是从大哥那里听说,现在,陪我去见见她吧。你,会不会担心,我会做的不好?”川岛绿雅笑着摇了摇头,牵起了邱影声的手,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你太小瞧邱家的二少奶奶了,邱绿雪从来不会为根本不用担心的事情而担心。”

    还未等邱影声跟川岛绿雅走到大门口,黑泽跟川岛英雅便已经笑意盈盈的迎面走了过来。虽然邱影声早已经在邱若愚的口中,跟给川岛绿雅的那封信中得知,川岛英雅这个人绝非善类。但是,就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的扫过川岛英雅的双眼的时候,透过眼前这个女人的那一双如弯月一般,虽然璀璨耀眼但却毫无一丝的清澈透明的深瞳的时候,邱影声便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跟川岛绿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川岛绿雅只是将自己心冰封在冰块之中,只要有足够的温暖的可以将冰块融化,那么她的心也会渐渐的跟着一起温暖起来。然而,对于眼前这个眼中早已不见清澈透明的目光的人而言,邱影声可以断定,她,绝对要比川岛绿雅要聪明得多。她的眉宇之间毫无哀愁,满是强者的兴奋跟骄傲。看来,她应该选择了比川岛绿雅更为省事的方法,与其要要忍受心被冻住的疼,不如把心扔掉。“无心无情”,便是邱影声在川岛英雅眼中所读到的一切。他情不自禁的测过脸,看了看此时川岛绿雅脸上的表情。令邱影声没有想到的是,他此刻在川岛绿雅脸上看到的,竟然是自己从未见到过的表情。在她僵硬的笑容背后,透着一丝刺骨的寒气。而埋藏在寒气之中的,是满满的恨意跟嗜血。这样表面上看来仅仅只是强颜欢笑,而背后却是冰冷,麻木甚至是可怕的如深海暗礁般永远也无法看清,看透的表情,是邱影声在川岛绿雅的脸上第一次见到。尽管对于川岛绿雅的反应邱影声心中充满了种种的疑惑,但是他仍旧是努力的维持着平静的表情。邱影声缓步上前,微微的翘起嘴角,脸上冉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微微颔首说道:“你们来了。”

    邱影声的话音才刚落,川岛英雅的一只手便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川岛英雅上前一步,额头几乎快要抵在了邱影声的下巴上。川岛英雅满面春光的仰起头,期待着,可以在“邱若愚”的眼中看到,他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变得迷离甚至是因为瞬间被自己吸引而变得无法自拔的目光。不过,也许正是印证了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那句话,当川岛英雅在“邱若愚”的眼中并没有看到自己所期待的目光,并且与之相反的,在“邱若愚”的眼中除了疏离跟淡冷再无其它的时候,川岛英雅竟有些失望跟落寞的放下搭在“邱若愚”肩膀上的手臂,后退了一步,冷笑着嘲讽道:“若愚君的语气这般客气,是不是有些虚伪了。这里是我妹妹的家,也是黑泽君挚友的家,我们来这儿竟还要下人禀报,还要你这般客套的迎接。”虽然面带笑容,但川岛英雅的语气却是咄咄逼人。然而一直站在她旁边的黑泽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刚刚川岛英雅的自作多情,邱若愚的淡然处之,还有川岛绿雅竭力隐藏的恨意······就只是笑着,静静的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川岛英雅侧过脸看向身边的黑泽,继续说道:“黑泽君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心里也跟我的想法一样,但却因为若愚君是自己的朋友所以不好意思说出来?”

    川岛英雅的话突然令黑泽大笑了起来,这突然间的大笑把川岛英雅也给弄糊涂了,她不解的将自己的目光从黑泽的身上移开,慢慢的落在了川岛绿雅的身上。在与川岛绿雅目光交错的那一刻,她明显的从川岛绿雅的眼中感受了一股顷刻间向她袭来的杀气。这杀气,将川岛英雅眼中的兴奋全部点燃了,她骄傲的仰起头,仰视着川岛绿雅眼中的怨恨,高高的扬起嘴角,川岛绿雅的怨恨越是强烈,她嘴角边上的笑容就越是张扬,越是轻蔑。

    “若愚君,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说话吧。”黑泽瞬间的停下大笑,直视着邱影声,冷冷的说。邱影声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浅笑道:“黑泽君是怕英雅姐觉得难堪吧。”邱影声的话令川岛英雅的目光蓦地从川岛绿雅的身上移到了邱影声的身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觉得难堪?”邱影声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川岛英雅的问题,而是微笑着看向川岛绿雅,问道:“如果,没有阿绿引路,你现在可以一个人从这里走到花园吗?”川岛绿雅没说话,只是同样微笑着,摇了摇头。邱影声得到了川岛绿雅的回应之后便重新看向川岛英雅,淡声道:“您也看到了,我太太在邱家住了这么久也还不能一个人完全认清家里的每个地方。邱家这么大,我要是不跟我太太‘客套’的来迎接你们,我怕,您会迷路。”“你!”川岛英雅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维持着的高傲,顷刻间被邱影声的话戳中,她气急败坏的想要回击可又实在是被邱影声的话呛得哑口无言,她的脸色瞬间的阴沉了下来,因为不想再难堪她本能的躲避已经赢过自己的“邱若愚”别过头去看向黑泽。然而黑泽对于川岛英雅强烈的愤怒也只是一笑置之,他轻轻的一笑,打趣道:“看我干什么,还不老老实实的和我一起紧紧跟在若愚君跟邱太太的身边,不然,你要是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迷了路,我也没有办法。”话罢,黑泽侧身看向邱影声,笑道:“若愚君,作为这里的主人,就请带路,让我跟英雅小姐去享受一顿美餐吧。”“请。”邱影声笑着应了一声,便牵起川岛绿雅的手,转身慢慢的向前走去······

    瞪着“邱若愚”牵着川岛绿雅向前慢步的背影,川岛英雅站在原地迟迟未动。黑泽看着川岛英雅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跟着吗?我可是要跟过去了,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院子里,不怕迷路?”川岛英雅已经很清晰的在黑泽的话语当中体会出了一股嘲笑的意味,她压着心中的怒火答道:“主人,我可不像您这么喜欢这里,怕我给你丢脸就不要带我来。”说完,川岛英雅便扭头沿着川岛绿雅离开的方向跟过去了。然而,此时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黑泽俊却不慌不忙的环视着邱家大院,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带着这若有似无的冷笑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自语道:“我当然喜欢这里,因为够大。就是因为够大,我才这么喜欢支那人的国家,因为最后都会变成我们的,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兴奋的事啊······”话罢,他便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第128章 守护家园的方式

    洛苏码头

    邱若愚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然后干脆的扣上表盖将怀表重新放回到口袋里,侧过身对身后的一位头上带着破旧的麻布帽子的码头搬运工人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这是离开的最佳时机,你放心的走吧。”那搬运工并没有回应邱若愚的话,他只是低着头躬着背,一门心思的将一匹匹包装好的绸缎搬运到停靠在码头的货船上。他的动作娴熟矫健,看上去与那些埋头在码头工作,只懂得卸货搬货的搬运工们毫无区别。直到,他搬完了所有的东西,面对着邱若愚直起腰的那一刻,左脸上清晰可见的刀疤,顷刻间让这个平凡的搬运工看上去没那么的平凡了。他压低了帽檐儿,上前一步,对邱若愚说道:“真的很谢谢你邱老板。”

    邱若愚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又似乎比自己历经了更多沧桑的年轻人,问道:“只管呆在货船上不用担心,这批绸缎被运送到的地方,就是你可以安全到达的地方。不过,这安全也只是暂时的,前面的路一定会更加危险,你不害怕吗?”那年轻人在听到邱若愚的问题之后只是浅浅的一笑便不假思索的答道:“是人就一定会有恐惧,我当然也很害怕。害怕会被日本人抓住,害怕在日本人的手里受折磨,害怕,自己会死。但是······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尽我所能的守住自己的家。无论是谁,想要伤害我的家,跟我的家人,就算是豁出了性命,我也会死死的守住。”说完,他缓缓的向上提了提帽子,露出自己的脸,微笑着将自己手掌搭在邱若愚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怕,说道:“比起别人,邱老板来问我这样的问题,反而会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你明明是在跟我做着同样的事。你费尽周折的把我这个抢了日本人开的饭店的抢劫犯从牢里救出来,为的是什么呢?你不惜被别人说成是汉奸也要呆在日本人的身边,为的又是什么呢?”

    他放下了搭在邱若愚肩膀上手,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尺寸不大的照片塞进邱若愚的手里“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跟组织上失去了联系的‘大雁’就是这照片里的那个年轻女孩儿。我现在没有办法联系上‘秦鸢’,我知道他之前曾经拜托过你寻找跟我们失去了联系的‘大雁’,我曾经以照相馆老板的身份在邻城的一间照相馆潜伏了一段时间,这张照片就是一年前为了掩护杨秀大姐跟我接头,她与杨秀大姐扮作母女来照相馆拍摄母女合照而留下来的。因为她跟杨秀大姐是单线联系所以我对她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她应该是洛苏城的人,我现在不能在洛苏城停留,就只能麻烦你继续帮我们找她了。那场令杨秀大姐牺牲的刺杀计划,‘大雁’正是参与刺杀的重要人物,所以她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就务必拜托邱老板帮忙了。”邱若愚将照片死死的攥在手里,应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保重。”“再见了邱老板。”道别之后,那年轻人脱下搬运工的衣服转身踏上了船板,就在这个时候邱若愚忽然又叫住了他。年轻人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邱若愚,等待着邱若愚即将要跟自己说出的话。邱若愚上前一步,淡声说道:“为什么要抢那间饭店?它才刚刚开张,再普通不过,你们想要刺杀的人根本不会去那里吃饭。”邱若愚的话突然让那年轻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望着邱若愚双眼之中深邃的目光,沉声道:“是啊,一个上了日本人暗杀名单的人竟然只是一个抢劫犯,那也的确太侮辱他们了。相信邱老板应该已经猜到了,在那间饭店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那间再普通不过的饭店,对日本人而言却是一件可以完美的掩人耳目的工具。因为普通,它可以帮助他们去做很多不普通的事······在那间饭店的里,藏着一份日本人的重要文件······虽然我抢劫那件饭店失败了,但是我相信,除非他们把那份文件藏到阎王爷那里去,不然,像我一样的‘抢劫犯’他们是抓不完杀不尽的。”

    邱家的货船渐渐的驶离了码头,邱若愚眼中的那位年轻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过,他仍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年轻人站在船头上,一只手正向自己挥动着,而另一只手臂上还搭着那套搬运工的衣服······直到,他完全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在确定了那年轻人已经安全的离开而之后,邱若愚抬起自己的手臂,慢慢的张开自己握着照片的手掌······

    就在邱若愚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照片里那个年轻女孩儿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渐渐的变得僵硬起来,当他的身体终于完全变得麻木就连颤抖的力气也不再拥有的时候,他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泪水顷刻间的坠落,落在了照片里那女孩子微笑着的脸上······照片里的女孩儿微笑着站在一位坐在木椅上的妇人身边,她穿着碎花的旗袍,耳边的两束长发被发夹别在耳后,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纯净。邱若愚慢慢的合上了手掌,如同得到了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一般,将握着照片的拳头紧紧的覆在自己胸前。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泪从顺着眼角流下来,滑落到他握拳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晶莹剔透的泪痕,那一刻,邱若愚伤心欲绝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悲痛绝望的自语道:“雪痕······是我把你毁了。”

    邱若愚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脑子里满满的装的都是雪痕。他不知道回去之后要怎样面对雪痕,更加不知道当某一天雪痕清醒过来之后,要如何面对自己这个投靠了日本人的“汉奸”。他想不出答案,也害怕自己会想出答案,害怕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自己跟雪痕也会因为自己那永远不能说出口的身份而彻底的划清界限。毕竟,无论清醒之后的雪痕会怎样对待自己,对于他而言都不可以表现出任何的改变,除非她一直痴傻下去,不然在她眼前的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冷酷肮脏的汉奸······这是自己守护家园的方式。

    “少爷。”此时邱若愚听到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的唤他,他慢慢的装过身,原来是提着菜篮子的阿橙。“阿橙,你去买······”邱若愚的话还没有说完,阿橙便迅速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倒了临近的胡同儿。邱若愚高高大大,阿橙瘦瘦小小,不曾解释理由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一直拉着他向前走,阿橙必须得使出全身的力气。不过,总算是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阿橙像是解脱了一样松开了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因为跑得太急,手又痛,阿橙本能的将手中空菜篮扔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紧紧的靠在墙上。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抖着因为使了太大的力气而酸痛的双手,等到自己的呼吸慢慢的变得顺畅了她便直起身子十分认真的对邱若愚说道:“大少爷,那个黑泽跟二少奶奶的姐姐来家里了。二少爷叫我一定要拉住你,把这事告诉你。”看着阿橙这么拼命的一直拉着自己,邱若愚的心中也已经几乎预料到了原因,他点了点头应声道:“嗯。影声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吗?”阿橙好像被邱若愚的话给问住了,她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二少爷只是让我以买菜为借口出门,然后把那两个人来家里的事告诉你。”“知道了。”邱若愚笃定的应了一句,接着他捡起阿橙刚刚扔在地上的菜篮,重新递给阿橙,说道:“幸苦你了。一会儿,你买些菜回去,不要让他们起疑心。”“是,阿橙知道了,我这就去买菜。”说完,阿橙便提着菜篮子离开了。

    饭桌上,黑泽俊始终暗暗的观察着“邱若愚”。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赶时间,而且,从自己的突然到访来看,他似乎是一直呆在家里的。可是,自己明明接到汇报,前不久盗取军方内部机密的要犯就是他邱若愚救出来的,并且今天会将他送出洛苏城,可照这样的情形看来,邱若愚是不可能有机会脱身去送人的,难道是自己得到的消息错了?不过这根本不可能,自己故意下令将那犯人以普通抢劫犯的名义关在普通牢房,就是为了方便邱若愚买通监狱里的人将他救出来。一旦邱若愚将他救出来并帮助他离开了洛苏城,那么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自然也就变得简单明了了。但是现在,那犯人已经被救出来了,可邱若愚却还不曾采取行动,这究竟是为什么?黑泽被“邱若愚”的若无其事给弄糊涂了,他越来越想不通邱若愚为什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陪着自己在家里吃饭而一点儿也不着急了。想到这里,黑泽俊决定试探一下邱若愚。他笑着抬起头说道:“若愚君家的饭菜真是美味啊,总是让若愚君来招待我,我真是有些惭愧啊,改天也让我请若愚君跟绿雅,哦,是少奶奶,让我也来好好的招待你们一顿吧。”邱影声一边将夹起来的才放到川岛绿雅碗里,一边浅笑着应了一句“好啊。”“不过说到饭店······”黑泽突然间变得深沉起来,“前不久樱花饭店就被抢劫了,看来出去吃还是不太安全,不如,我还是在家里招待二位吧。”话罢,黑泽似笑非笑的微眯起眼睛,一丝不苟的观察着“邱若愚”的表情。邱影声测过脸看了川岛绿雅一眼,便又泰然自若望向黑泽俊,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到时候我们就不客气了。”邱影声的话让黑泽突然间愣住了,自己所预想的惊讶跟慌张通通都没有出现在“邱若愚”的脸上,就算隐藏的再好也会有破绽,不过他的表情却自然到自己根本无法判断他究竟跟那个犯人有没有关联。没有办法,黑泽只好硬着头皮强笑“哦······哈哈,当然不用跟我客气。”

第129章 魔鬼终究是魔鬼

    川岛英雅是第一次在黑泽俊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有些尴尬,有些难堪,一向带着对任何东西都志在必得的骄傲,如今却变成了难以琢磨的沉默。川岛英雅心中很是不甘心,她不想相信也不想承认,眼前这个叫“邱若愚”的人会在跟黑泽俊的暗自较量中站上上峰。她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夹起的菜送入口中,一边暗暗的将自己的目光瞥向“邱若愚”。“邱若愚”的表现真的很出乎川岛英雅的预料,他对川岛绿雅的爱护太过于无微不至了。从开席到现在,川岛绿雅还未自己动手加过菜,当然,她面前的盘子也从来没空过,因为,“邱若愚”不断的为她夹菜,生怕她会吃不好。这样“夹菜”的举动在川岛英雅看来真是再做作不过,可是,这样的举动到了“邱若愚”的身上,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一向不服川岛绿雅的她除了嫉妒之外,渐渐的也有些羡慕了。川岛英雅转眼看向“邱若愚”面前的酒瓶,这是他为了招待她跟黑泽俊特意吩咐丫鬟拿上来的,但是除了这瓶酒,他还专门吩咐丫鬟给川岛绿雅单独上了茶,并时刻的叮嘱川岛绿雅不要饮酒,还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给川岛绿雅倒茶。川岛英雅心里清楚,因为焚心散的关系,川岛绿雅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所以她不能饮酒,只是她未曾想过在这桌以招待黑泽和她为主的酒席上“邱若愚”还能为川岛绿雅想得如此周到。川岛英雅没想到,邱若愚对川岛绿雅的爱护竟能精细到如此地步。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川岛绿雅,她坐在“邱若愚”的旁边,一举一动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川岛绿雅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再了解不过。她就像是一座冰山,对所有的人都充满敌意,即使是对待她们的主人她也是如此。她的生活里接受命令跟执行命令,任何人都别想要接近她,也别指望她会对那些人会笑脸相迎。当然,如果有人不知死活的硬是想要靠近她,硬是想要登上她这座冰山,那么结果就只能活活的在这座山上等死。然而如今,她却是如此恬静的坐在那个人的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那个人给她夹的菜,给她倒的茶,她都是满脸笑容的接受着。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满足,那么的幸福,那么的,令自己觉得讨厌······川岛英雅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她垂下眼,夹起自己面前的菜递向川岛绿雅的盘子。

    看到川岛英雅为自己夹菜,川岛绿雅竟愣住了片刻。川岛绿雅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当然,对于川岛英雅的举动,一边的黑泽俊也是显的饶有兴趣。只有“邱若愚”一个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自顾自的吃饭。当川岛英雅在川岛绿雅的脸上见到了如自己所愿的狐疑的表情之后,她便笑着说道:“不习惯对吧?其实,我也很不习惯,是学着妹夫的样子做的。说来觉得很奇怪,我认为绿雅应该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一个把杀人当成家常便饭的人,竟然在吃饭的时候还需要别人来伺候,这画面让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川岛英雅的话还未说完,她便在“邱若愚”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不以为然的笑容,这笑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妹夫,你是在笑吧。我说的话让你觉得好笑吗?”尽管川岛英雅的声音已经变得刺耳,但是邱影声似乎并没有把要回答川岛英雅的问题这件事看得很重要,他微微的侧过脸,安静的凝视着川岛绿雅的脸。川岛绿雅的脸上,笑容渐渐的散去,失去了笑容的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跟悲凉。因为,此时的川岛绿雅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川岛英雅说道了痛处。自己现在只顾着享受邱影声带给她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沉溺在邱影声给的幸福里渐渐的忘却了自己究竟什么样的人······是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太过于贪心了,太过于善忘了······竟然忘记了,即使自己再怎么不愿意,也总会有那么一天,邱绿雪还是会变回最初的川岛绿雅······魔鬼终究是魔鬼,即使是小心翼翼的把滚烫的人心捧在手里,也不可能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川岛英雅见“邱若愚”迟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川岛绿雅,一股更为强烈的嫉妒涌入心头,她不禁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妹夫,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话我。”邱影声将自己的目光从川岛绿雅的脸上移到了川岛英雅的身上,仍旧是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我是在笑我自己,笑我自己做出了糊涂错误的判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川岛英雅显得有些不耐烦,她真的很讨厌在“邱若愚”的脸上看到那种面对川岛绿雅时是温和轻柔而面对自己是却是不以为然的表情。邱影声再一次的侧过脸,凝视着川岛绿雅的眼睛,他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柔和温暖起来,伴随着这样的笑容他看向川岛英雅,说道:“我本来以为您的酒量很好,不过我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喝醉了。我的夫人,是最好的医生,她救了很多人。我妹妹因为车祸变得像个孩子不认识家人了,是我夫人让我妹妹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虽然她仍是神志不清,但她却认得出家人了······当然,被救的人还有我自己。我······差一点就变成除了只在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是我夫人给了我一个家,把我从只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里拉了出来······所以,我是在笑您因为醉了而出现的口误,把‘救人’说成了‘杀人’。还有,我曾经以为您的中国话这么流利一定是黑泽君教你的。不过,我好像又想错了。看来您对于中国话似乎也不是很精通。‘伺候’这个词通常用于主人跟仆人之间,我跟您的妹妹是夫妻,丈夫给妻子夹菜是天经地义,这不是‘伺候’而是‘自愿’。我一向自认为自己的判断都是对的,可是没想到对于您我却判断错了两次,所以就情不自禁的觉得自己好笑了。”“你!”被激怒又毫无还嘴之力的川岛英雅原本想要一把掐住“邱若愚”的脖子,不过片刻之后,她却又突然笑着打趣道:“原来,我也一样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本来以为妹夫已经非常了解我妹妹了,不过现在看来,妹夫还是不够了解我妹妹呀。”川岛英雅将目光死死的定在川岛绿雅的眼中继续说道:“妹夫还是没能完全的知道,我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话罢,川岛英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式的笑容……

    川岛英雅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刀子深深的插在了川岛绿雅的心口,就好像是被人握住了“把柄”,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她的眼光开始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川岛英雅满面得意的直视着自己的目光,黑泽俊犹如看客般好整以暇的审视着自己的目光,当然,她最想躲避的,是邱影声在望着自己时那满是关切的目光……不知不觉,她搭在双腿上的手开始瑟瑟的发抖,川岛绿雅此刻唯一能够值得庆幸的就是,邱影声看不到桌子下面自己那颤抖的双手,至少这样看来,自己在他的眼中才没有那么的惊恐不安,狼狈不堪。就在川岛绿雅极尽所能得邱影声的面前掩饰自己的慌张的时候,她藏在桌下的手突然间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地握住,川岛绿雅顷刻间愣在了座位上,她所有的紧张跟惧怕都在这一刻变得凝固了。她小心翼翼的侧过脸,望向身边的邱影声。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投射在邱影声脸上的那一刻,她却没有在邱影声的脸上发现任何的表情。邱影声只是再平静不过的侧眼看了她一眼便垂下头自顾自的夹菜了。川岛绿雅虽然没有在邱影声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反应,不过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加的紧了。川岛绿雅低下头,嘴角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心满意足的微笑。她轻轻的抽出一只被握着的手,缓缓地在邱影声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她抬起那只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将杯中之茶饮尽之后,她抬起头笑着望向川岛英雅,柔声地说道:“樱花……”川岛绿雅的话还未说完,只听见清脆的一声瓷片坠地的声音,低眼望去,原来是川岛英雅没有拿住手里的碗,碗跟筷子一起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再一看川岛英雅的脸,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全然消失不见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一颗颗的留下来。此时,川岛绿雅慢慢的起身走到川岛英雅的身边,俯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片一片片的拾起来,把它们放在川岛英雅的盘子边上。然后,她十分小心的捧起川岛英雅的手,打量着她的手轻声地说道:“没伤到你吧……姐姐。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呢?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溅起的碎片划破了手腕,姐姐会没命的。”接着,川岛绿雅望了一眼桌子上那些被拾起的碎片,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谁让你是,我的姐姐呢?”话罢,她甩开了川岛英雅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微笑着对邱影声说:“若愚,再帮我倒一杯茶吧。”趁着邱影声为川岛绿雅倒茶的间隙,黑泽俊将自己的碗推倒了川岛英雅面前,说道:“用我的吧。”话罢,他便冷笑着打量着川岛英雅,身体慢慢得靠了过去,抬手擦了擦她额前的大汗,与此同时,黑泽俊的嘴唇也慢慢的贴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道:“怕成这样真叫人可怜……以后,别再这样丢人现眼了。”

    邱影声将倒好的茶递给川岛绿雅,关心的问道:“刚才,想要说什么吗?”川岛绿雅接过邱影声递过来的茶,望着茶杯里琥珀色的茶汤笑着对邱影声说道:“若愚你知道吗?自从来到邱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家乡的茶了。前不久新开张的那家樱花饭店里面的玉露茶真的很好喝,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姐姐经常煮茶给我喝得日子……”说着,川岛绿雅浅笑着向像川岛英雅,继续说道:“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吧……姐姐。”川岛英雅听到川岛绿雅的话,喉咙就像是被什么梗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强笑着点了点头。

第130章 什么都不要说

    或许是因为摔碎了碗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川岛绿雅那脱口而出的“樱花”二字的关系,川岛英雅突然在饭桌上变得安静了起来。不再有咄咄逼人的各种问题,也不再总是轻蔑的看着川岛绿雅,而是突然就变得很安静的,低着头默默的吃饭,再无半点话语。不过,川岛英雅的安静,并没有完全的为邱影声夫妇换来彻底的平静。黑泽俊像是瞬间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放下碗筷,四处张望了一下,便问道:“若愚君,刚刚听你提到你‘妹妹’,我这才想起来,怎么一直都不见雪痕小姐啊?为什么不把雪痕小姐叫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呢?”

    黑泽的话令邱影声提起的筷子忽然间停在了半空。他的确是没有想到黑泽会突然提到雪痕,这一刻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大意跟疏忽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里,是不应该提到雪痕的。邱影声心里很清楚,邱若愚倘若要是跟黑泽俊提出想要取川岛绿雅为妻,那么他必然会在黑泽的面前上演一出将雪痕置于“弃之不顾”的地位的戏码。自己叫阿蓝将雪痕带走,也是希望可以在黑泽的面前造成“邱若愚”已经不再去理会叶雪痕的假象,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却还是犯下打破了大哥良苦用心的大错了。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不让黑泽见到雪痕,不然黑泽很容易就会看出雪痕对于邱若愚的依赖,很容易就会看出邱若愚并没有对雪痕弃之不顾,这样一来,雪痕就危险了。想到这里,邱影声迅速的继续自己突然停下来的动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夹菜放进自己的嘴里慢慢的咀嚼,他摒住呼吸,用尽所有的力气,努力的使自己脸上可以呈现出不以为然地表情,希望这样可以掩盖自己的不安跟焦虑。当邱影声将口中的饭菜吞下去的那一刻,他再一次不以为然的笑着看向黑泽俊,说道:“看来,黑泽君比我还要关心她啊。说来真是惭愧啊,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雪痕了。自从我跟绿雅成亲之后,我就把她安置在后面的别院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在照顾她。毕竟现在雪痕变得痴傻了,也不合适在跟我们一起生活,所以,黑泽君也自然不必去管她。”邱影声的话令黑泽沉默了几秒,看着黑泽的沉默不语邱影声以为关于雪痕的事情可以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正当他准备将心里的石头就这么放下的时候,黑泽却突然笑着说道:“难怪绿雅是那么的原意跟在若愚君的身边,为了绿雅你是彻底的将自己的青梅竹马弃之不理了。当初,若愚君在我面前的话我以为你只是说说,心想着,你多少还会对雪痕小姐有些情分,真是没想到啊,若愚君嘴上还记挂着的‘妹妹’心里却是忘的一干二净了,真是让人伤心啊。”邱影声虽然微低着头,但是他可以从自己的余光中瞥见,黑泽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双正在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中深藏着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虽然此时邱影声心里已经乱了方寸,但是他仍旧极力的“塑造”出轻松的表情。他浅笑得抬起头,正欲开口敷衍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阿蓝大喊“小姐”的声音,黑则跟川岛英雅分别顺着声音向门外探头望去。邱影声听着阿蓝的声音,他可以感受到雪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无奈的缓缓的合上自己的双眼,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雪痕找不到你会着急的,我去把她带过来。”川岛绿雅在邱影声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便欲起身去将雪痕迎进来,就在这个时候邱影声突然睁开双眼用尽全力的抓住川岛绿雅的手腕,说道:“别去。”话罢,邱影声看了看精力已经全部集中在门外的黑泽二人,确认他们此刻已经不再注意自己的时候,他便轻声的对川岛绿雅接着说道:“一会儿,什么都不要说。只要,看着就好……什么都不要说。”川岛绿雅虽然不明白邱影声的用意,但是她知道邱影声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虽然很心疼雪痕,但川岛绿雅还是选择了听从邱影声,没有任何的行动,就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

    随着一串清脆的勺子敲击瓷碗的声音,雪痕蹦蹦跳跳的进入了饭厅。黑泽俊的目光也跟随着雪痕的步子慢慢的落在了邱影声的身上,俨然一副已经做好了准备观看好戏的样子。与此同时,雪痕已是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捧着一碗几乎快要凝固了的莲子粥,踉踉跄跄的来到了邱影声面前。雪痕将手中的勺子跟碗都递向了他,眼巴巴地望着他,只等着他将它们接过去然后喂自己喝粥。望着雪痕的样子,邱影声不禁低下了头,除了不忍心再看雪痕的样子,他更加害怕黑泽俊会在自己无法抑制的表情当中看出破绽。正当邱影声的心悬在半空的时候,阿蓝突然叫喊着追了进来。阿蓝满头大汗的冲进屋子,大叫道:“二少!”阿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不过,当她在慌张之中看到了饭桌边的黑泽跟他身旁的女人之后,她便又硬生生地将喉咙口儿的话咽了下去,重新带着激动的口吻说道:“啊!少爷对不起!我没看住小姐。”阿蓝的话让邱影声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冷冷的瞥了雪痕一眼然后淡声对阿蓝说道:“把她带走。”“是。”阿蓝匆匆的应了一声,便上前一步,轻轻地握住雪痕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跟阿蓝回去吧。粥都凉了,阿蓝去做更好吃的东西给小姐吃好不好?来,我们走吧。”话罢,阿蓝便打算牵着雪痕离开,却没料想到自己的牵着雪痕的手被雪痕挣脱开来。雪痕摆脱了阿蓝,又一次的将手里的碗跟勺子递向邱影声,满脸期待的望着他。

    自从雪痕进门就一直把目光锁定在雪痕身上的黑泽俊似乎对“邱若愚”对待雪痕无动于衷的态度表示出了不满,他一边好整以暇的继续观察着雪痕一边摇着头对面对着雪痕始终保持着沉默的“邱若愚”说道:“若愚君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既然雪痕小姐要你喂她,你就喂她嘛,何必这般铁石心肠呢。雪痕小姐的样子,真是让我都有几分不忍了。”黑泽俊的话音刚落就引起了川岛英雅的极大兴趣,她看了看雪痕,再侧脸看像黑泽俊笑道:“这就是你常跟我提起的雪痕小姐,哈哈,开始我还不信呢,原来真是个傻子啊。”话罢,川岛英雅又仔细的打量了雪痕一圈,不禁又笑着继续说道:“真是可怜啊,这么大的人了,却只有几岁孩童的脑子。我说妹夫,你还是赶紧喂人家把粥喝了吧。不然我怕这小傻瓜不小心把碗摔在地上,还会捡地上的东西来吃呢。”川岛英雅的话令站在雪痕身后的阿蓝满心的不悦,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她真的无法忍受别人这样说她的小姐,她愤怒的抬起头,想要朝着川岛英雅狠狠地瞪过去。但是,当她目光恰巧划过邱影声的双眼的时候,当她瞥见邱影声眼中的那份淡冷跟沉默的时候,阿蓝不禁又低下了头。因为,她在邱影声阴郁的眼中读到了他要自己听从的那份命令——绝对不可以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同样在邱影声的眼中读到了他的心思的还有川岛绿雅。她早就无法忍受黑泽跟川岛英雅两个人像是观赏笼子里的动物一样大量雪痕的目光,更加无法忍受川岛英雅口中的“傻子”两个字。但是,她心中所有的愤怒她都必须要忍下来,绝对不可以把心中的不忿表现在脸上。因为,这宴席之上本应最为愤怒的邱影声都将自己全部的情感隐瞒了起来,那么又更何况是她呢?

    眼见邱影声始终都不搭理自己,雪痕开始焦急的用手背去触碰邱影声的胳膊。当雪痕的手背触碰倒邱影声的那一刻,邱影声所有佯装的冰冷差一点儿就要融化开来,但是,他还是在这一刻狠狠地攥住了自己的心。尽管,被自己死死攥着的心已经痛如刀搅,但他却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心痛之死也不会放手。他绝对不能让黑泽看出雪痕对“邱若愚”很重要,绝对不能,让雪痕成为黑泽握在手里的“把柄”。此刻,他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对妹妹百般疼爱的好哥哥了。他现在唯一能为雪痕做的就是,在心里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了……雪痕还在不断的用手背触碰邱影声的胳膊,眼眶里已经有了眼泪,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邱影声浅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冷语道:“疯子,真是惹人生厌。”话罢,邱影声睁开眼睛,缓缓地仰起头接过雪痕手里的瓷碗,将碗捧在手里打量了一圈儿突然间猝不及防的将碗狠狠地砸在地上。雪痕被突如袭来的摔响声吓的捂着耳朵蹲在瘫坐在地上,手掌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瓷片划破流出了血,雪痕又痛又怕,大哭了起来。听到雪痕的哭声,川岛绿雅真的再也无法就这么坐着什么也不管了,她要把雪痕扶起来然后带着雪痕离开。川岛绿雅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她的身体还未动,手却在一次的被邱影声紧紧地握住。川岛绿雅蓦的侧过脸,如她所料,邱影声虽然桌下的手正在死死的握着自己的手,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淡冷。尽管川岛绿雅知道自己应该按邱影声说的那样去做,什么都不要说,只要看着就好。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说了,真的不能再就这么看着了。

    终于,川岛绿雅不再看邱影声的脸,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以便可以摆脱邱影声。挣脱邱影声对川岛绿雅来说并非难事,或者,也可以说邱影声根本就不是川岛绿雅的对手,川岛绿雅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摆脱他了。但是,当川岛绿雅感受到,因为自己的用力邱影声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却还是拼尽全力的死死的握着自己的时候,她突然间再也无法加大自己手里的力气了。因为与此同时,他同样看到了邱影声那逐渐苍白的脸上,那看似坚毅无情的表情下,深藏着的心痛与不忍,还有淡淡的泪光……川岛绿雅突然间觉得自己太傻了。是啊,邱影声对雪痕的疼爱丝毫不亚于邱若愚,又怎么会置她于痛苦而不顾呢?看着雪痕这样,邱影声一定也是痛苦至极,虽然那个理由自己现在还猜想不到,但是,一定是为了雪痕好吧。自己真是太傻了,怎么会不相信邱影声,反而还要给他增添更大的痛苦呢?思绪至此,川岛绿雅最终还是放弃了挣脱,将手掌摊放开来,也再无起身的想法。面对折眼前大哭的雪痕,她开始彻底无动于衷的,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平静地看着……

第131章 就自私这一次

    雪痕正在流血的伤口,跟无助的哭声,全部深深的映在邱影声的眼里,扎在他的心里。但是,无论那鲜血有多么的刺眼,扎在心里的哭声有多么疼痛,除了将它们“视若无睹”的忍下来,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泰然自若的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只是淡淡的说了“大家吃饭”四个字,便若无其事低下头继续往川岛绿雅跟自己的碗里夹菜。川岛绿雅也十分的“配合”,尽管自己已经心疼至极,但她却也学着邱影声的样子,“理所当然”的无视雪痕的存在,自顾自的夹起邱影声夹给自己的菜,怡然自得的慢慢的咀嚼着。这样的画面在黑泽俊看来,实在是大大的出乎自己的预料。他真的没有想到“邱若愚”会如此彻底的舍弃叶雪痕。因为不确定邱若愚是不是因为对自己将川岛绿雅派到他身边的动机有所察觉,不确定邱若愚到底是不是因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才娶了川岛绿雅,所以,他不能冒险将川岛绿雅作为掌控邱若愚的王牌。一旦邱若愚对川岛绿雅的真心只是他为求自保的戏码,那么自己的计划也就必然落空了。他本以为,可以利用叶雪痕作为控制邱若愚的最后的砝码,这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招似乎也是行不通了。看“邱若愚”他们夫妇二人的样子,叶雪痕,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可以利用的价值了。黑泽按照“邱若愚”所说的,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雪痕身上,而是再次拿起碗筷,一边吃饭,一边等着“静观其变”。

    阿蓝听着雪痕的哭声,她心疼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一下子跪下来,对着邱影声苦苦哀求道:“少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没看好小姐,扰了少爷招待客人的兴致,阿蓝知道错了。让我把小姐带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小姐的,不会再让她出来扰您了。”听了阿蓝的哀求,邱影声放下手里的碗筷,侧过身看着阿蓝冷冷的说道:“阿蓝,你十二岁就来到邱家了。你应该再清楚不过,邱瑞老爷跟夫人就只有一个儿子。既然邱老爷没有女儿,邱家又何来的小姐。要是让外人误认为邱家还有一位得了疯病的小姐,影响了邱家的声誉,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我……”阿蓝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哽咽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毕恭毕敬的压低了头,重新请求道:“少爷,就让我,把雪痕带走吧……”“带她走吧。”邱影声冷冷的应了一句便别过身去不再看阿蓝,一边端碗夹菜一边背对着阿蓝冷声说道:“如果下一次再让这疯子丢了邱家的脸,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要承担的后果吧。邱家从来不养只会做蠢事的下人。”阿蓝得到了邱影声的应允便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阿蓝知道了。”话罢,阿蓝便迫不及待的冲到雪痕面前,扶起大哭不止的雪痕,将自己的手帕搭在她的手上先简单的为她止血。阿蓝小心翼翼的将雪痕脸上的眼泪擦掉,轻轻地将她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小……”阿蓝多么想大声地告诉雪痕,小姐,不要哭。这些都是假的,二少爷不是真的想要那样对你的,大少爷也更加不会那样对你!尽管,阿蓝是那么的想要说出心里的话,但最终,她还是逼着自己将这些话咽了下去。只是轻轻的对雪痕说道:“小心啊,咱们走吧。”说完,阿蓝低下头,搀扶着仍在哭着的雪痕,一步一步地向着门外走去。当雪痕走到邱影声的身边,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当雪痕手掌上鲜红的血迹划过他眼睛的那一瞬间,邱影声握着筷子夹菜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为了不被黑泽发现自己因为雪痕而表现出来的极度紧张,他只好放下筷子,将手放在桌下,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慢的饮着杯中之酒。然而此时,他藏在桌下的那只手却颤抖着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裤子。然而就在此时,邱影声突然间感受到一股温暖覆盖在了他已经冰凉了的手掌上。此时此刻,川岛绿雅的手正紧紧地握着邱影声的手。然而他们夫妻之间显然已经早有默契,他们谁都没有看向对方,川岛绿雅若无其事的夹着盘子里的菜,邱影声也平静自若的将杯中之酒慢慢的饮尽。邱影声放下酒杯的那一刻,雪痕的影子也完全的从他的余光之中消失了……

    邱若愚手提着一壶白酒跟一包点心徐徐的前行来到一片墓地,在刻着邱老爷跟发妻李氏名姓的合葬的墓碑前,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邱若愚跪在墓碑前,小心翼翼的拆开包着点心的细绳儿,再拔下封在酒壶上的木塞儿。邱若愚望着墓碑上父母的名字,微笑着自语道:“二位,过得还好吗?儿子在外多年,不曾来看望你们,不生若愚的气吧。我现在,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可以去绸缎庄也不可以回家,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只好先呆在二位这里了……”邱若愚突然间变得欲言又止了,他静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其实,是因为真的很想念二位,就想着过来跟二位聊聊天了。”邱若愚将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地拿起酒壶,一口气将壶中之酒饮尽了一半。接着,他慢慢的将酒壶里剩下的一些酒倒在地上,再抬起头望向墓碑上母亲的名字,说道:“母亲不喜欢父亲饮酒,不过今天,就请母亲当作不知道吧。我买了母亲最爱吃的点心,看在您最爱吃的点心的份上,就让我跟父亲喝个痛快吧。我,真的很想跟父亲一起喝酒。我……没有脸清醒的面对父亲……”邱若愚举起酒壶,将壶中最后的酒全部饮尽,清澈如水的酒浆顺着壶嘴流了下来,与顺着邱若愚的眼角毫无征兆而留下的眼泪,融为一体。邱若愚将已经空了的酒壶端端正正的摆在坟前,他望着那已经空了的酒壶,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顺着还未干涸的泪痕流淌而下,邱若愚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说道:“小时候,我信誓旦旦的跟母亲承诺过,会看着父亲,不会让父亲饮酒伤身。而如今,我却是那么的希望可以跟父亲一起大醉一场……”邱若愚仰起头,凝视着墓碑上父亲的名字,他脸上那夹杂着无奈跟苦涩的笑容慢慢的变成了内疚,悲伤,无助跟痛苦。这一刻,邱若愚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压抑许久的泪水,他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伤心的大哭了起来。他哭泣着将身体斜靠在墓碑的一边,悲伤欲绝的望着墓碑上的刻字,哭着说道:“父亲,对不起。我曾经也是信誓旦旦的跟您承诺,绝对不会把影声牵扯进来……对不起父亲,若愚最终还是没能做到……我,不仅连累了影声,还伤害了雪痕……我该怎么办……”邱若愚靠在父母的坟边大哭了许久,他第一次像一个懦夫一样大声地将自己心中的无助跟恐惧全部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他真的很想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大哭下去,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但是,他还是努力的停止了哭泣。尽管脸上的泪痕未干,但他的表情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淡冷。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懦夫。

    邱若愚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他现在没有资格哭,就算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他,这个没照顾好弟弟的哥哥,更加没有那个资格。他靠在墓碑边上,仰望着天空之中的云朵,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天空的颜色已经不再湛蓝如初。但那些漂浮在天空之中的云朵,却仍是那样的悠闲自若。望着那些云朵,邱若愚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我以前想过很多次,若是不曾生于乱世该有多好。没有侵略,没有战争,生在和平而又安乐的时代,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布店老板。我会很努力的经营者父亲留给我的生意,跟雪痕,影声,还有影声心爱的人一起,过着虽然简单但却很快乐的日子,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啊。真是那样的话……影声跟雪痕,会很幸福的。一定,会很幸福的。”邱若愚挺起身,慢慢的转过身,望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微笑着长舒了一口气,回身望向面前的墓碑“父亲,母亲,愚儿该回去了。虽然影声从来不敢和我一起来探望你们,就连我离家在外的这段时间,影声也从来不敢过来探望你们……为了邱家,影声牺牲了太多。我真的不想,让我的弟弟只做一个影子了。我会拼了命的把影声拉出来,哪怕他与我这一世的兄弟缘分就要尽了,我也要在剩下的这段日子里,让他得到属于邱家第二子的幸福。请二位保佑我,保佑我可以想出让影声再也不会被牵扯其中的办法。保佑我想做的这件事,不会让影声参与其中。我会拼尽一切守住自己的家……就算最后我拼尽性命也还是不能守住自己的家,我也绝对不会让影声跟我一起守着。我也有不想跟弟弟一起,一个人独吞的时候。至少,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话罢,邱若愚站起身,凝望着石碑上父母的名字,虽然眼中满是恋恋不舍,但最终他还是转过身,离开了。

第132章 与我何干

    邱若愚趁着傍晚回到邱府,他猜测这个时候黑泽俊跟川岛英雅应该已经回去了。尽管有这样的猜测,但邱若愚仍是很小心,一路上他始终低着头,以免被人认出来。正当邱若愚沿着邱府的院墙就快到达大门的时候,他突然间在离邱府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黑泽的汽车,然而黑泽俊和川岛英雅此时也恰巧跟着邱影声夫妇从院子里面出来。见此情景,邱若愚便迅速的后退,贴着院子的侧墙躲了起来。

    “若愚君留步吧。”黑泽俊婉拒了要继续向前送自己的邱影声,将视线转向一直站在邱影声身边始终没怎么正眼看自己跟说话的川岛绿雅,微笑着说道:“今天,谢谢你跟若愚君的招待了。”川岛绿雅微微的抬眼瞥向黑泽俊,淡淡的说道:“您这么说,不太妥当吧。”川岛绿雅的话虽然简短,但黑泽俊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川岛绿雅是在向自己示意,他既然已经把她嫁给了邱若愚就休想再想以前一样控制她了。她在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她的主人了。黑泽俊浅浅的一笑,对着川岛绿雅重新说道:“今天,谢谢夫人跟若愚君的招待了。”黑泽俊异常谦卑的态度让站在他身后的川岛英雅十分的不懈,她冷笑着上前一步,目光轻蔑的望向川岛绿雅,带着嘲讽的口吻讥笑道:“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看着我妹妹生活的这么好,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是特别的高兴。用这里的话来说,绿雅你,应该算是飞上枝头了吧。原本我以为,你只会是我们黑泽君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是如蝼蚁般的命罢了,没想到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夫人’了。乌鸦变凤凰了,哈,这样的好命,我真是,望尘莫及啊。要不是……啊!”川岛英雅的话还未说完便挨了黑泽俊突如袭来的一记一个耳光。川岛英雅吃痛捂住自己的脸,对着黑泽俊大吼道:“你为什么打我!”黑泽俊看着川岛英雅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他刚刚还面带微笑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森幽暗了起来,冷冷的说道:“你对夫人太不礼貌了。”川岛英雅看着黑泽俊脸色的变化,竟吓得马上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退到黑泽的身后,半点儿脾气也没敢发。

    黑泽俊缓缓的上前,脸上带着歉意对邱影声说道:“若愚君,这些对夫人不礼貌的话,别放在心上。”黑泽俊一边“小心翼翼”的安抚着邱影声,一边试探性的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不禁暗自窃喜着自己恰好可以借着川岛英雅的这番话来试探一下邱若愚的态度。倘若他对刚才那一番话十分的敏感甚至是发脾气的话,那么则可以证明,要么他是真的在意川岛绿雅,因为川岛英雅的话伤害了川岛绿雅而发脾气。要么他就是十分顾及自己的面子,因为被那一番话伤及颜面而发脾气。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对自己来说都是有利的,他要是真的在意川岛绿雅,那么自己就可以用川岛绿雅来代替叶雪痕的位置。他要是为了颜面,那么自己则可以利用在外人看来叶雪痕莫名的疯癫令他在洛苏城被孤立起来,这样一来,就算他想背叛自己也只是徒劳。倘若,他对刚刚那一番话一笑置之的话,那么则说明他对川岛绿雅所表现出来的关心都是假的,自己正好可以从中挑拨,让川岛绿雅的心不再动摇,死心塌地的帮助自己完成计划。黑泽俊心里这样想着,便更加精细的观察着邱若愚的表情。无论他是愤怒还是一笑置之,都可以帮助自己想出对应的计策。只是,也许是自己的设想太过于理所当然了,所以,当黑泽俊在邱影声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表情的时候,他心中不免感到一股无法言语的惊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面前这个人平静的脸上竟然无法判断出他到底是愤怒至极还是无关痛痒。黑泽俊不死心,决定进一步试探。黑泽俊转过头瞥了身后的川岛英雅一眼,回身郑重其事的对邱影声说道:“她会给夫人道歉的。我一定……”“不必了。”黑泽俊话音未落,他打算让川岛英雅给川岛绿雅道歉的想法便被邱影声一口回绝了。“什么?”黑泽俊对邱影声如此果断的回话有些不解,他忍不住追问道:“如此荒唐的话,若愚君不觉得生气吗?”

    邱影声并不急着回答黑泽俊的问题,他缓缓地侧过脸,看向身边的川岛绿雅。川岛绿雅此时已经是双手紧握,低着头,不敢看他。看着川岛绿雅的样子,邱影声浅浅的一笑,重新看向黑泽俊说道:“刚才的话未曾提到我,我应该没有要不悦的理由吧。”暂不提邱影声的回答让黑泽俊的感受如何,只是邱影声脸上这浅浅的一笑,就已经让黑泽俊有些乱了阵脚。他是对着川岛绿雅露出这一笑容的,这笑容看上去不像是他因为在意川岛绿雅而刻意的安慰,更不像是他因为不在意川岛绿雅而随意的敷衍了事。这笑容里隐藏了太多黑泽俊自己读不懂的东西,它像是不以为然,像是心照不宣,又像是,不纠过往……黑泽俊被这一抹淡淡的微笑,彻底的弄糊涂了。还没等黑泽俊琢磨明白,邱影声便已用手掌轻拍着他的肩膀,“反客为主”的劝慰起他来“刚才,黑泽君是不是太冲动了。其实,你是无需顾虑我的……”邱影声再一次的看向川岛绿雅,笑着说道:“这个人,现在是我的夫人,我知道这个就行了。至于她在嫁给我之前是怎样生活的……与我何干呢?”

    邱影声的话让黑泽俊更加的糊涂了,他已经不能从“邱若愚”的话中判断出他到底是因为完全的不把川岛绿雅放在心上而对她的过去毫无兴趣,还是因为已经彻底的把川岛绿雅放进了心里,所以才根本不在意她的过去。正当黑泽俊苦苦深思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之时,一阵凉风吹来,他下意识的把脸侧向邱影声的方向,以免被风吹到眼睛。一阵傍晚的凉风,原本是无关紧要的,但是黑泽俊却在侧过脸的那一瞬间,发现了“邱若愚”的一些异样。“邱若愚”好像很怕风的样子,只不过是一阵凉风,他便将头压低,还将身体转向顺风的方向,完全是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他身边的川岛绿雅同样的奇怪,她的神情很紧张,十分害怕“邱若愚”被风吹到的样子。看着川岛绿雅如此的担心,黑泽俊这才发现,“邱若愚”跟自己上一次见到他时相比,脸色苍白了好多,身材也消瘦了好多。最最不同的是,虽然他沉稳依旧,但他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了一惯的敏捷尖锐。不过是被风吹了一下,他竟然咳嗽不止。黑泽俊看着“邱若愚”十分“关切”的问道:“若愚君病了吗?”黑泽俊的问题让邱影声的心中一颤,既然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暴露了,再刻意的解释恐怕只会令黑泽俊心生怀疑。于是,邱影声以最快的速度迫使自己恢复平静,答道:“是啊,不久前受了些风寒。”“哦,这样啊,那若愚君可要格外的小心身体啊。”黑泽俊一边表示着对邱若愚的关心,一边暗自打量了他一番,他的嘴角已经发白龟裂,站姿也不如从前般笔挺,倘若只是简单的受了风寒,绝对不会虚弱到这种程度。可见,他今天完全是硬挺着跟自己见面,这其中,必然有他隐瞒了自己的事情。正在为摸不清邱若愚态度而发愁的黑泽俊,此时突然又心生一计。他望着还在尽力的想要止住咳嗽的邱影声说道:“啊,既然若愚君受了风寒,那就赶快进去休息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那我们就不送了。”川岛绿雅担心邱影声地身体,急着想要扶他进去休息,所以听了黑泽俊的话后匆匆的应付了一句,便扶住邱影声的胳膊想要带他进去。但川岛绿雅的手才刚扶住邱影声的胳膊,自己的手便被邱影声握住了。在邱影声的手掌触碰到川岛绿雅手背的那一瞬间,川岛绿雅不得不颤抖着将扶住他胳膊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因为,她在这一刻明白,眼前她无比的担心,一心想要扶住,让他依靠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她的邱影声,而是,邱若愚。不会因为被一阵风吹到就身体虚弱,需要自己扶住的邱若愚。当川岛绿雅的手彻底垂下来的时候,她望着已经因为硬挺着粗重的呼吸而双眼胀红的邱影声,笑了。同样,邱影声也在这一刻,望着她,露出了一抹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又无比温柔的微笑。当邱影声脸上那温柔的笑容瞬间散去变为最初的平静淡冷的时候,他缓缓地上前对黑泽俊说道:“我把你们送上车吧,等你们离开了我们再回去。”话罢,他侧脸看向身后的川岛绿雅。虽然不情愿,但川岛绿雅看到邱影声的眼神后便也上前到黑泽俊身边说道:“是啊,看着你们离开我们再回去。”川岛绿雅的话使黑泽俊突然笑了起来“看来,夫人十分的舍不得我们呢。不过我明白,我是借了英雅的光。既然夫人舍不得,那不如就让英雅过来陪夫人住几天怎么样啊?”听了黑泽俊的话川岛绿雅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向后仰了过去,如果不是背部被邱影声拦住,恐怕她已经倒在了地上。邱影声使出全部的力气将川岛绿雅的身体扶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尽管如此,但他已经为了掩饰住川岛绿雅的惊慌而拼尽了力气。邱影声微笑着点了点头对黑泽俊说道:“这样再好不过,这样绿雅也就不会觉得寂寞了。”“那后天就让英雅过来吧。”黑泽俊不假思索的接道。“好啊。”邱影声同样也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好啦,真的该回去了。”黑泽俊笑着拍了拍邱影声的肩膀,关切的继续说道:“你身体不适,让绿雅送我们上车如何?”邱影声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川岛绿雅淡淡的说道:“你去吧。”

    黑泽俊让川岛英雅先上了车,他侧过身笑着对着身后已经有一段距离的邱影声挥了挥手,又回身看向身边已经面无表情的川岛绿雅轻声地说道:“因为害怕你一直生活在幻想里耽误了大事所以不得不提醒你,刚才,只是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给你一个面子。清醒过来吧,你,真的配做夫人吗?你摆脱不掉我的,我,永远都是你的主人。所以,你到死,都得听我的。邱若愚那边,只是为了让你完成我的计划才暂时让你站过去的,你千万不要因为自作多情而让我失望啊。还有,不要为了樱花所说的话生气,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你知道的。”话罢,黑泽俊对着川岛绿雅十分礼貌的鞠了一躬,冷笑着说道:“夫人,就送到这里吧。今天,谢谢夫人的招待了。夫人,再见。”说完,黑泽俊便得意洋洋的坐上汽车,离开了。

第133章 不行吗

    黑泽俊的汽车已经逐渐的远去了,川岛绿雅却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曾转身。然而,始终都在看着她的背影却未曾开口叫她的邱影声,却也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的凝望着她。川岛绿雅的身体已经渐渐僵硬的无法动弹,她的脑子里不断的重现着黑泽俊离开时所说的那句话,她,真的配做夫人吗?这句话就像是被下了蛊的咒语一般侵袭了她的全身,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眼里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绝望的选择了承认。承认自己,根本不配将邱影声的心,捧在手里……“绿儿。”川岛绿雅听到身后传来邱影声的声音,那声音轻缓沙哑,像是拼尽了全力喊出来的。听到邱影声在叫自己,川岛绿雅迅速的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转过身,看着邱影声那张在灯笼的照射下,面色更加的苍白憔悴却同样对着自己微笑的那张脸,她强忍着就快要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缓缓地迈开步子,回到了邱影声的身边,微笑着扶住邱影声的胳膊说道:“进去吧。”

    邱影声没有说话,他慢慢的松开了被川岛绿雅扶住的胳膊,反过来握住了她还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川岛绿雅的手已经变得冰冷,当她被邱影声那双比自己还要冰冷的双手紧紧握住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情不自禁的再一次流下,跌落在邱影声的手背上。邱影声笑着举起川岛绿雅的双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轻声地说道:“一直,都是你保护着我。以后,就让我来守护着你吧。把以前所有的痛苦跟伤痛都忘掉,无忧无虑的成为邱绿雪跟我一起生活一辈子吧。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多久,但,那应该也算是一辈子吧,我能活多久,我的一辈子就有多久,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守护你的。”川岛绿雅望着邱影声在注视着自己时的眼中的那份心疼,她脸上的微笑渐渐的变成了无奈的苦笑,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邱影声,你总是在做吃亏的事情。你已经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还要再把‘一辈子’也给我这样的人吗……刚刚的那一番话,说的都是事实。我以前是过着多么肮脏不堪的生活,你根本无法想像……我真的应该早点儿明白,魔鬼变不成人,我也,变不成邱绿雪……就算你对我再好,我也还是会恩将仇报的。所以,别再傻了……”话罢,川岛绿雅挣脱开邱影声的手独自转身进去了。邱影声听着川岛绿雅转身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声音,听着她连贯却又沉重的脚步的声音,邱影声突然转过身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你不是也说了那是‘恩将仇报’嘛!那就证明你能感觉得到那是恩啊!既然你不是没有感觉,为什么还要假装成无心的魔鬼!我不是说了,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夫人就行了吗……只要是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听着从你身边传来的声音,望着有你的方向,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也什么都不要想,只知道自己是邱绿雪,不行吗?不行吗!”邱影声撕心裂肺的一字一句都清晰的映在川岛绿雅的耳边,但是她仍旧带着满面地泪水跟无尽的心痛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向前走,从未停下过脚步……望着川岛绿雅渐行渐远的身影,邱影声仰起头,望着头顶上纸灯笼里随着风吹而变得忽明忽暗的烛火,悲伤的自语道:“不行吗……”

    邱若愚远远的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邱影声,一时之间竟不敢走近他,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仿佛令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邱影声那张伤心欲绝的脸。尽管邱若愚一直躲着,但是邱影声最后的那一番声嘶力竭的大喊,却是每一个字都深深扎进了他的耳朵。正是因为这一番话,使得一种从未有过的胆怯涌入邱若愚的心头,他,此时真的很害怕出现在邱影声的面前。因为愧疚,邱若愚甚至不敢再探过头去看邱影声的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今天离家,那么,那些会令邱影声如此伤心欲绝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邱若愚缓步的走到大门口,他看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就在他身后的邱影声不禁欲言又止。邱若愚静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慢慢的抬起手臂将手掌覆在邱影声的肩膀上,轻声的唤他的名字“影声……”邱影声微微的侧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邱若愚,微笑着说道:“大哥,回来了。”邱若愚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一直都是那样想的,对吗?”听了邱若愚的话,邱影声笑而不语。他慢慢的回过头,望着已经不见了川岛绿雅的空荡荡的院落,落寞的说道:“我一直,都很想,只听着从她身边传来的声音,只望着有她的方向,那样生活呢。”邱影声的话就像是一把带着剧毒的利剑,猝不及防的贯穿邱若愚的心脏。快要窒息般的心疼跟心痛令邱若愚不得不倚靠着大门才能直挺得站立,他虽然看不到邱影声的脸,但是听着他的声音邱若愚便可以得知邱影声此时是多么的落寞,多么的悲伤,多么的,痛苦难耐……邱若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川岛绿雅对于邱影声来说,是他的梦啊。为了这个梦,他拼命的打破了自我封闭的世界,为了这个梦,他拼命的隐藏自己所有的痛苦,为了这个梦,他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可是,他心心念念的这个梦,却仿佛还是要在他不经意眨眼的某一个瞬间离他而去了……邱若愚含着眼泪,逼着自己挤出一丝微笑,“若无其事”的上前几步,扶住邱影声的胳膊,关切的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大哥扶你回去吧。”邱影声垂下眼,望着自己被邱若愚扶住的胳膊,羡慕而又悲伤的说道:“我真的好羡慕大哥啊……”话罢,邱影声放松了自己已经虚弱疲惫的身体,将身体的重力都依靠在了邱若愚的身上,说道:“走吧大哥。”

    扔下邱影声独自回来的川岛绿雅从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就开始望着柜子发呆,良久之后,她走近柜子,从柜子里取出一只上了锁的长匣。她痴痴的看着那长匣,慢慢的抬起手想要去将长匣打开,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将匣子打开,直到,她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才重新将它放回到了柜子里。

    当川岛绿雅把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却又不再温和安静的脸,她望着那张脸淡淡的说道:“大哥,还是跟上次一样,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弟妹……”邱若愚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能,耽误你一会儿吗”邱若愚的语气“卑微”了很多,这样明显“低声下气”的态度是令川岛绿雅都感到万分吃惊,她看着邱若愚眼中那仿佛哀求般的眼神,答道:“好,好吧。”尽管,她似乎明白邱若愚此次前来应该是因为他从邱影声那里知道了今天的事,是来告诫自己以后要在邱影声的面前注意自己的言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莫名的也把邱若愚当成了自己的大哥,对于他的话自己竟然说不出拒绝。

    川岛绿雅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端到邱若愚的面前“您请说吧。”邱若愚端起川岛绿雅递过来的热茶,竟然笑了“我现在,真的觉得,自己也像是你的哥哥了。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去影声的书房里玩儿。影声不爱说话,我真的很希望我可以让他变得活泼一些,就算他不能变得活泼,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让他觉得没那么寂寞。我总是在他专心写字或是画画的时候,连门也不敲就那样走进去,然后不停的说个没完,说他的字是多么的好看,说我是多么的不想去学堂,说我多么的想逃学跟他一起带着雪痕出去玩儿……他总是会把自己桌上的点心或是茶水推到我的面前,然后微笑着听我说话……你端茶给我,让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邱若愚捧起茶杯,望着茶杯上还冒着的白气,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影声名字的来历了吧。”“是。”川岛绿雅不加思索的回答。“嗯。”邱若愚点了点头,浅应了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缓缓地站起身,在川岛绿雅的面前,跪了下来。面对邱若愚的行为川岛绿雅惊诧不已“您,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话罢,川岛绿雅便伸手过去想要扶邱若愚起来。“就当作是可怜他,也不行吗?”川岛绿雅刚刚抬起的双手,却在听了邱若愚脱口而出的话后,又慢慢的垂了下来,错愕的看着邱若愚已经含满了眼泪的双眼“我,不懂您的意思。”

    邱若愚无奈的闭上双眼,沉声的说道:“你真的相信影子会有自己的声音吗?”“我……”川岛绿雅的声音突然间开始变得吞吐哽咽,她摒住呼吸尽量让自己声音没有那么的沙哑,笃定的答道:“相信。”听到川岛绿雅的回答,邱若愚笑着睁开眼睛,直视着川岛绿雅已经开始闪烁的目光,问道:“是影声让你相信的吧。”“我……”川岛绿雅再一次变得吞吐,渐渐的开始沉默不语。邱若愚望着一言不发的川岛绿雅,沉声说道:“我不相信。起初,影声没有自己的名字,也从不跟我一起庆祝同一天的生辰,因为我们的爹娘很害怕生死簿上会留下影声的记录,害怕影声会离我们而去。所以,影声不能有自己的名字,也不能跟孪生的兄弟一起庆祝生辰,对于邱家来讲,他就真的像是一个影子一样的存在。影声虽然从不曾说些什么,但他的寂寞跟痛苦却全部都印在我的心里。后来,影声有了自己的名字,我以为他会快乐一些,可结果,我还是错了,他还是一样的不快乐。一个没有了求生意志的人,还有什么事是能令他快乐的呢。他,仍旧过着像影子一样的生活,木讷被动,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自己的心声……所以,我从不相信影子也会有自己的声音。直到,他告诉我想要活下去,想要带一个人去天堂的时候,告诉我他一直,都很想,只听着从一个人身边传来的声音,只望着有那个人的方向,那样生活的时候,我终于相信,原来,影子是有自己的声音的。那声音,对于他来说,是这世间最绚烂的一个梦……而你,就是那个梦,就是那影子发出的声音……我请求你,能不能就当是可怜那影子挣扎了半生才走进了那绚烂的梦,在梦中拼尽了心力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就让那声音永远的留在那孤独的影子身边,可以吗?我请求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弟弟,忘了‘川岛绿雅’这个名字……求求你。”

第134章 永远都是

    川岛绿雅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邱若愚,吃惊不已的说道:“你,竟然跪下来求我。”此刻,她仿佛突然间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跟邱影声成为兄弟。她原本以为,邱影声跟邱若愚是完全不同的人,除了脸是相同的,兄弟俩巨大的差异让他们看上去完全不应该拥有成为兄弟的缘分。他们两个人总是一个太过于安静,一个又太过于冷漠,如果不是听了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川岛绿雅真的很难相信邱若愚小的时候会是一个爱逃学的人。邱影声像是被耸立的冰山遮住了的骄阳,孤独落寞,但即使心被封闭了,也挡不住他的温暖。邱若愚像是笼罩在冰山之上的月光,孤傲阴寒,只有对着山上的融雪才愿意绽放出自己的光芒。但是,此时川岛绿雅突然间看见了一个跟以往不同的邱若愚。他不再骄傲,不再冷漠,不再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他跪在自己的面前,恳求自己为了邱影声忘记“川岛绿雅”这个名字。他的声音深沉而忧伤,让川岛绿雅的耳边顷刻间又回荡起邱影声的那句话“你也什么都不要想,只知道自己是邱绿雪,不行吗?不行吗!”川岛绿雅在这一刻明白,他们兄弟俩都是一样的,都可以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抛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包括自尊跟骄傲……川岛绿雅俯下身子对邱若愚说道:“您先起来吧。大哥这样,我又怎么能毫无顾忌的跟您说话呢。”邱若愚看着川岛绿雅满眼的无奈,说道:“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说着,邱若愚慢慢的站起身。川岛绿雅看着邱若愚,淡声道:“您刚才,跟我以前认识的你不太一样。跟我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冷酷骄傲的你判若两人,为了他,你放下自尊跟骄傲跪下来求我……放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样的出现在我面前不觉得委屈吗?”“我并没有为了影声放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邱若愚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雪痕,她才是对我来说最珍贵的。”

    “那如果,有人拿雪痕来威胁你,要你去做一件你根本不想做的事,你会去做吗……你会吗?”川岛绿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带着期待的眼神,渴望能都从邱若愚的口中听到两全其美的答案。邱若愚望着川岛绿雅充满期待的眼睛,闭上眼睛,静默的点了点头。看到邱若愚的“回答”川岛绿雅又问道:“如果是要你杀了邱影声呢?你,会做吗?”“我……我……”邱若愚第一次在川岛绿雅的面前变得哽咽吞吐,看到邱若愚的样子,川岛绿雅苦笑着低下头说道:“就连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雪痕对你来说是最珍贵的,有那么一个人,对我来说也是最珍贵的。因为是对于川岛绿雅来说最珍贵的人,所以,我不可能会忘掉‘川岛绿雅’这个名字。忘了这个名字,就等于忘了她。”川岛绿雅抬起头,不再因为不敢看邱若愚的眼睛而躲避他的目光,她直视着邱若愚的眼睛,说道:“我不想欺骗您,我,真的希望可以什么都不要想,幸福的变成邱绿雪。我无数次的幻想着,奢望着,自己可以真真正正的变成邱绿雪,但是再怎么希望也只是幻想跟奢望。幻想过后,奢望过后,我仍然是川岛绿雅,仍然只能是川岛绿雅。这名字就像是已经烙印在了我的骨血里,就像是注定了要变得悲惨的命运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了……我是川岛绿雅,永远都是。”邱若愚眼中所有等待着川岛绿雅回答的期盼,在川岛绿雅话音落下的这一刻,消失了。尽管邱若愚已经知道这就是川岛绿雅最后也是最终的回答了,但他仍然不肯死心的问道:“真的,不行吗?”川岛绿雅绝望的转过身去,擦掉眼角边的泪水,沉声的答道:“不行。”

    邱若愚心里很清楚,“不行”两个字,算是令今天自己来请求川岛绿雅的这件事彻底的尘埃落定了。邱若愚已经不再指望川岛绿雅会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样陪在邱影声的身边了,但是,邱若愚却还是希望可以为邱影声争取更多的希望,他看着背对着自己川岛绿雅,恳切的说道:“至少,在我们还没有彻底的划开界限的这段期间,可不可以请你,还像以前一样陪在影声的身边。不要因为会有那样的一天而疏远他,冷落他。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川岛绿雅不说话,也没有转过身,她仍旧是安静的站在原地,良久之后,她依旧背对着邱若愚,点了点头。“谢谢你。”邱若愚浅浅的应了一句便转身向前走准备离开了。邱若愚将门打开,邱影声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邱影声的嘴唇已经微微的发紫,面部的表情也很僵硬,一看就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很久,邱若愚望着邱影声惊诧万分“影,影声啊。”

    川岛绿雅听到邱若愚在身后叫邱影声的名字,她迅速的转过身走到门口,望着邱影声已经发紫的嘴唇大喊道:“知道晚上的天气有多凉吗!为什么不好好休息!”邱影声凝视着川岛绿雅已经写满了焦急跟担心的脸,淡声说道:“你确定你能做到吗?你已经把我放进心里了,你真的能够确定你还可以变回原来的川岛绿雅吗?既然你永远都是川岛绿雅,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在做只有邱绿雪才会做的事?你叫我别再傻了,可你这样自欺欺人,不是比我更傻吗?”邱影声的字字句句都直击川岛绿雅的要害,她此时已经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不说话。邱影声的这番话,令邱若愚心疼不已,尽管心疼弟弟但他同样也不希望川岛绿雅感到为难。他扶住邱影声的胳膊轻声说道:“影声啊,大哥扶你回去休息吧。”邱影声慢慢的抬起手臂,拒绝了邱若愚的搀扶,他缓缓的侧过头,望着邱若愚满是心疼的目光,悲伤的说道:“我觉得大哥一定会来找她,可是大哥,你这一次的好意我不会心领的。我说过,只要是她我什么都不在乎,她要如何对我我都认了。但是大哥,为了我,就对将来很有可能变成敌人的人如此谦卑,这有多么的不值得你知道吗?”邱若愚不顾邱影声的拒绝,硬是死死的扶住他的胳膊“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只知道你是我弟弟,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邱影声望着邱若愚几乎快要胀红了的双眼,倔强的使出全身的力气搬开邱若愚扶着自己的手掌,语气十分激动的说道:“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事,就是成为你的弟弟。为什么我要成为你的弟弟?为什么你总是被我拖累?如果没有我,你就没有拖累,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做任何事,根本不会有牵绊不是吗?”“你在说什么拖累!”邱若愚的手不受控制大打在了邱影声的脸上。川岛绿雅被邱若愚的举动惊呆在了原地,邱若愚也瞬间被自己的举动弄得惊慌失措,他不敢相信他既然打了自己的弟弟,他颤抖着放下自己的手,手足无措的看着邱影声。而邱影声却很高兴似得,他一边捂着自己被打的脸,一边笑着说道:“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真痛快!我,就是拖累了大哥,我什么都不能为自己的哥哥去做,我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弟弟!”话罢,邱影声一口血吐了出来,昏了过去。

    “影声啊!”邱若愚冲上前去跪在地上将邱影声抱在怀里,对着川岛绿雅大喊道:“快,快去找李大夫!”“知道了!”川岛绿雅顾不上关上房间的门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而此时,邱若愚也迅速的起身抱着邱若愚一路奔跑。邱若愚一边拼了命的奔跑,一边泣不成声的对着怀里已经昏厥的邱影声说道:“对不起影声,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打你,哥哥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送你回房间好好的休息,等你好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大哥拜托你,一定要好起来!”

    李大夫为邱影声掖了掖被子便转过身整理自己的药箱,但是邱若愚已经连李大夫整理药箱的时间都等不下去了,他一把拉住李大夫的手,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世伯!影声很快就会好了是不是!”李怀仁没说话,他轻轻的拍了拍邱若愚的手背,安抚他焦躁不堪的情绪,然后便有所顾忌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川岛绿雅。邱影声看到李怀仁似乎有所顾忌,便说道:“世伯尽管说吧,我弟妹不是一个承受不了大事的人。”李怀仁听到邱若愚的话后,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抬起头对邱若愚说道:“声儿是急火攻心,一会儿就会醒过来。”李大夫的话让邱若愚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激动的握住李大夫的手兴奋的说道:“真的吗世伯!”“嗯。”李怀仁应了一声,但是在他的脸上似乎并未能看出因为邱影声即将苏醒而应有的喜悦。李怀仁缓缓的侧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邱影声,无奈的转过身,对邱若愚说道:“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声儿他,他的,他的……时日无多了。”

第135章 下一站洛苏

    “对不起影声哥,故事,就先讲到这里吧。”蓝雪突然间打断了邱影声的讲述,落寞的低下了头。蓝雪看上去过分的安静,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刻意的想要隐瞒着什么不足以对外道出的苦衷。邱影声看着陷入了沉默的蓝雪,轻声的问道:“你,不舒服吗?”“不是的。”蓝雪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突然间有些害怕了……害怕要继续听下去。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我,这个故事越是听下去,我的心就会越痛。”“你会觉得心痛……”邱影声缓缓的俯下身子,口吻中充满了期待“或许,你把自己当成这故事中的某个人,对吗?”“我……”蓝雪变得犹豫了起来,良久之后,蓝雪悲伤的说道:“我只是,有些后悔成为这个故事的听众了。如果,你不曾出现在我的面前给我讲这个故事,那么,是不是就能够证明,你还会继续活在那个世界里。你仍旧活着,不会是现在的鬼魂了,对不对?”“啊,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邱影声浅叹了一口气,语气带有几分玩味,又带有几分失望。邱影声慢慢的站起身,说道:“傻丫头,就算没有那句‘时日无多’我也不可能一直活到现在啊,我跟你可是不同年代的人啊。更何况,我说过,我并不是病死的。我,因为在‘时日无多’的那段日子里能够死得其所,一直感到很幸福呢。不止如此,能够出现在你的世界里给你讲这个故事,也让我感到很幸福呢。”

    蓝雪微微的侧过头,望着已经逐渐开始透亮的天浅笑着说道:“其实,我同时也很害怕,害怕故事很快就会结束了。那故事要是结束了,是不是我跟你之间这特别的缘分是不是也就结束了?”“不会的。”邱影声毫不犹豫的回答“故事会结束,但是我跟你之间特别的缘分是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话罢,邱影声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前,绕过沙发,行至玻璃窗边,逐渐的消失在慢慢浮上窗边的阳光之中……

    徐暮杭开门回到家里的时候,徐海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徐暮杭看着徐海淡声说道:“爸,天才刚刚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爸跟妈才刚出院,要多注意身体。”徐海放下手里的报纸走到徐暮杭的身边,徐海只是刚刚靠近徐暮杭的身边便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好像是预感到今天你可能会回家,有些睡不着了,不想来回的翻身让你妈也睡不好就早点下来了。你,喝酒了?”“嗯,我一晚上都呆在酒吧。”徐暮杭冷淡的回应了一句便打算转身上楼了。徐海听着徐暮杭已经踏上楼梯的脚步声突然间说道:“是真的那么喜欢当酒吧老板,还是,你已经乱了阵脚了?”徐海的话让徐暮杭瞬间停下了脚步,他慢慢的转过身,望着仍旧沉稳的站在原地的徐海,沉声的说道:“爸太操心了,我说过了,您才刚出院要多注意身体……爸最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被‘吓’的进了医院……所以,乱了阵脚的人是爸不是我。”话罢,徐暮杭转过身继续往楼上走。

    “你不用照顾小雪吗?不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小雪身边才能安心吗?你不会是真的担心刚出院的父母才打算回家看看的吧。”徐海并没有因为徐暮杭的话中有话而生气,相反,他仍旧平静的站在原地,“心平气和”的继续问话。徐海的这一番话让徐暮杭再一次蓦地的停下脚步,徐暮杭不能否认,徐海的话戳中了那最令他感到难堪的痛处,那便是,自己花了那么的心思在蓝雪的身上,换来的却只是蓝雪几句无关痛痒的感激话语甚至是对自己的无视。徐暮杭的双手已经无法再自己的捶在两侧,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随着他充满戾气的呼吸将一股灰色的气息密不透风的笼罩在他的头上。不过,即使徐暮杭已经快被这股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仍然笑着答道:“我过会儿还是要去小家伙那里的,我只是回来找一本书的,谢谢爸的关心……有些人,不一定要时时刻刻都跟在她的身边她才会明白你的珍贵,而是要,要让她知道,没了你,她自己就是一个废物什么也做不了。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会把你当成她的世界了……”说完,徐暮杭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段美夕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望着手里拿着笔在一张地图上勾勾画画的任崛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说来这里拍了好多次戏了,熟的不能再熟了吗?不好好想想咱们早餐吃什么,拿着地图干什么?”任崛不以为然的一笑,将手里的地图甩给段美夕说道:“好好看看吧,我研究的差不多了,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用手机里的地图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就拿着这个跟你帅气的老公来一场华丽之旅吧。”段美夕放下手里的毛巾,举起地图看了一眼,突然间吃惊的问道:“这怎么是洛苏市的地图?咱们现在明明是在啊秋明市啊。”任崛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拍了拍段美夕半干的头发笑道:“你还真是实在啊。你老公我是谁啊?是人见人爱的大明星啊!”任崛的一番话让段美夕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她同样无奈的站起身,将手搭在任崛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老公靠着自恋一直红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啊……所以呢?因为你是大明星,蜜月就得在洛苏市过?这是规定?”任崛将段美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握住,轻轻的把它从自己的肩膀上拿开,他凝视着段美夕眼中的好奇,浅笑着说道:“我的老婆靠着这样的智商顺利的大学毕业真是更加的不容易啊…….你想想,八卦记者们会让咱们安静的度蜜月吗?你还想发生向上次一样被我拉着跑的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的事吗?所以老婆,咱们得改变路线了。一会儿退了房,咱们就去洛苏市。这地图是大哥在咱们临出发前给我的,他早就为了咱们两个的完美蜜月做好准备了。”“嗯,你说的有道理。”段美夕仔细的想了想,点了点头。任崛重新拿起刚刚被段美夕放下的毛巾,“扣”在段美夕的头上说道:“那咱们快把头发弄干,然后带着满腔的热血出发吧!”说完,任崛拿起吹风机准备为段美夕吹头发。“等一下!”任崛的手指还未触碰到吹风机的开关便被段美夕突然间喊出的三个字吓得一不小心将手里吹风机掉在了地上。

    任崛轻呼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吹风机,对段美夕说道:“怕我弄不好你的宝贝头发?放心吧,我可是扮演过海归发型师的,多少是有一些经验的,你就放心的把你的脑袋交给我吧。天呐,真是快被你的狮吼功吓死了。”“嘿嘿,对不起啦。我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头发才对你大吼的,对不起了。”段美夕一边跟任崛道歉,一边乖乖的坐好等着任崛给她吹头发。“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任崛笑了笑,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任崛一边小心翼翼的整理着段美夕的头发,一边忍不住问道:“刚才怎么了,那么激动?”段美夕想了想说道:“我哥哥给你地图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到了洛苏市可以住在舍其酒店?”“是啊。舍其酒店本来就是知名的酒店,更何况大哥说了,舍其的董事长韩岭是你们的朋友……”任崛话说道一半突然关掉手上的吹风机,绕到段美夕面前,十分严肃的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韩岭才叫我‘等一下’的吧?你是不是不想住舍其啊?莫非……哦!莫非那个什么韩岭是你的前男友!”“什么?前,前男友?哈哈哈……”听了任崛的话后段美夕开始哈哈大笑,也顾不得还没干透的头发,段美夕直接笑的倒在了床上。

    任崛不肯善罢甘休,将段美夕从床上拉起来不依不饶的问道:“别笑了,给我把事情说清楚。”“好吧好吧。”虽然段美夕还是止不住的想笑,但她还是克制着自己想笑的冲动认真的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因为韩岭不想去那儿。不过,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前男友,而是因为,我从小就怕他。”“哦?你还有害怕的人?快跟我说说。”段美夕的话勾起了任崛的兴趣。“嗯……虽然说起来会觉得有点儿丢人,不过,好吧。”段美夕哭笑着继续说道:“我爸爸跟韩岭大哥的爸爸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所以好朋友,因为这层关系小的时候我经常和哥哥一起跟着爸爸到韩岭大哥家去玩儿。刚开始跟哥哥去韩伯伯家玩儿的时候只知道韩伯伯有个儿子,不过他住在寄宿学校不怎么回家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有一次我和哥哥跟着爸爸去韩伯伯家的时候,刚来到韩家没一会儿,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儿便冲进了家里。那个满脸是血的男孩儿没有跟任何人说话,直接冲上楼,不久后,他手里拿了一个黑皮包下了楼,还是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我认得那个包,那个包是韩伯伯的,里面应该有不少钱的样子。”“该不会,那个满脸是血的男孩儿就是韩岭吧?”任崛从段美夕的话中对韩岭充满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是,那就是韩岭。”段美夕苦笑着点了点头“自从见到他之后,我就经常幻想着韩伯伯家有一个动不动就会拿刀砍人的‘古惑仔’所以都不怎么敢再去他家玩儿了。”“那后来呢?”“后来,韩岭大哥因为抢劫进了监狱,好久之后才重新回来。”“怎么会?我想不通,以他的家庭条件怎么会抢劫?既然是抢劫犯怎么又成了舍其的董事长了?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舍其酒店的董事长既然曾经是抢劫犯?”段美夕的话让任崛百思不得其解。段美夕看着任崛一脸认真的模样突然笑着说道:“你应该也扮演过不少这种有故事的人吧,就不会自己想象一下?总之……韩伯伯去世之后韩岭大哥就开始管理舍其了,因为舍其跟段氏一直有着很好的合作,所以我哥哥跟韩岭大哥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

    “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也有些不敢去了。你说,那位韩岭大哥要是看到我比他帅,嫉妒的拿刀把我砍了怎么办啊?“任崛在听了段美夕的话后开始变得有些犹豫了。段美夕突然又忍不住笑着敲了敲他的头说道:“哪有那么夸张?韩岭大哥自从管理了舍其之后别提变得多好了。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我说的怕,是因为怕见到他之后会想起小时候怕他的样子在你面前难堪,既然现在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一定要去那里啦。”“是因为有帅气的老公陪着就什么也不怕了对吧?”任崛笑着搓了搓段美夕的脸。段美夕“郑重其事”的按住任崛的手答道:“不是!是因为洛苏市有好多古代跟民国时期的建筑,我特别的喜欢,所以一定要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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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雪介绍:
他说:“上一世,邱影声不能带着绿儿一起去天堂,所以即使邱影声这一世不再为人,我也要拼尽全力为这一世的段美夕寻找一个可以给她天堂的人。”为了这一句心中的承诺,邱影声放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守护在段美夕的身边,即使化作孤魂野鬼也永不后悔。
他说:“就算我邱若愚变成通敌卖国的汉奸我也始终忠于你一个人,就算你一辈子痴傻,我的心,永远只忠于你一个人。”也许是前世的邱若愚害的叶雪痕痴傻一生,所以今世的段夜寒注定要为蓝雪心痛,隐忍。
蓝雪与段美夕,她们是亲密无间的挚友,她们感谢上天给予她们的友谊跟缘分。却怎知,她们之间的渊源,各自的感情,各自的故事,早已在前世就已经注定。这是一个关于两个被爱守护的女孩子的故事,一个关于跨越两世的刻骨铭心的故事,一个关于为爱义无返顾舍生忘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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