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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49章 君复何求

    已是晚秋时节,长安的清晨,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些寒意。

    群臣聚集在了皇宫门前。

    有些年轻力壮的,三三俩俩站在一起闲聊,也有上了年纪的,躲在马车里等待着天阙大开。

    刚刚从蜀郡返回庙堂任职的陈买,却是成为了群臣们最多谈及的话题,无论是他的爵位,或者是他在朝中的倾向,都是很好的谈资。

    可是当陈买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群臣却没有几个是愿意主动去找他的。

    宣莫如当然是乐呵呵的前往拜见。

    两人是自幼玩到大的,也没有什么隔阂,除却宣莫如,还有几个皇帝的心腹也前来寒暄,包括宗正刘礼,商部的贾谊,以及农部的“好兄弟”,好兄弟已经在专职太仆变成了大汉农部的卿,负责整个大汉的农业,可谓是位高权重,在诸卿里排与第二的位置,仅次与陆贾的礼部。

    好兄弟因为是游牧出身,故而遭受到一些贤人们的非议,指责陛下用一个养马的来负责大汉的耕作,迟早要出大事。

    朝中对好兄弟的偏见或多或少的存在,只是因为好兄弟的地位越来越高,导致没有人敢当面议论,只是在背后说些坏话。

    但是,好兄弟在负责农部之后,并没有辜负陛下的厚望。

    无论是在农家的新试验上,还是在各地的农业开发上,以及畜牧业的问题上,他都做的很好,而且他本身学问了得,乃是黄老家里精通农业领域的大才,有好几本关于农学的著作,深得黄老士子们的追捧。

    此刻几个人站在一起,宣莫如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陆贾。

    “你是不是得罪了陆公啊.你方才还没有到来的时候,陆公就在与众人说你的坏话。”

    陈买冷笑着,“他年迈昏聩,早已忘却了治理国家的道理,我昨日去拜见他,商谈要事,居然被他赶了出去,实在可恨啊。”

    宣莫如狐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陆贾。

    低声问道:“此处没有外人,伱说实话,你们俩是一伙的吧?”

    一旁的好兄弟却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按着大汉律法,群臣之间不能密谋,您可是刑部卿,怎么好说出这番话呢?”

    宣莫如笑了笑,绕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

    贾谊却说道:“无论如何,朝中多帮衬工部就好,买啊你可得记得我的好,尚方过去对我颇有不敬,但是如今有你坐镇,我就不担心这件事了我们当加深合作,这商工本是一家啊”

    在众人当中,贾谊对尚方的依赖是最大的,或者说,商部对工部的依赖是最大的。

    几个人正在闲谈,皇宫大门缓缓大开。

    就看到三位大佬下了车。

    张不疑,栾布,刘恒。

    三人方才是在同一辆车内,也不知商谈了什么,此刻快步走到了群臣的最前,领着众人走进了皇宫内。

    朝议开始了。

    刘长坐在上位,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看来还是得将这朝议的时日往后拖一拖了,这也太早了,昨晚跟樊卿斗了一晚上的嘴,这睡下还没多久,就又来朝议。

    刘长揉了揉双眼,心里嘀咕着:要不随便找个理由离开吧?

    他往下一看,却看到司马喜瞪圆了双眼,正精神奕奕的盯着自己,手持笔墨,似乎就要下手。

    刘长打起了精神,“诸卿可以上奏了。”

    最先起身的还是栾布。

    担任国相的栾布看起来愈发的有领袖气质,他还改了下自己的胡须造型,留出很长很浓密的胡须,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略微发福的身材,配合那浓密的胡须,颇有些群臣之首的风范了。

    “地方有奏。”

    栾布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各地的奏章,将重要的一些事件报告给了皇帝。

    栾布最先说起了沛郡的奏章。

    张释之前往沛郡担任新郡守之后,沛郡的官吏们多次上书告状,揭发张释之的罪行。

    沛郡人也是很惨,好不容易送走了晁错,却又迎来了张释之此公在大公无私,铁面无情的程度上,甚至更甚晁错,在晁错麾下办事,只要能办好事,犯了些小过错,晁错是能当作没看到的,他只要办事就好,若是豪强能帮到自己,他也能减轻责罚,先用着再说就是动用一切有用的人。

    但是张释之可不同,这个人非常的在意律法,虽然跟晁错同为法家,但是他是以律法为重的派系,律法最重,只要违反律法就当处置,完全不管你对自己有没有用.他到达当地之后,就开始按着律法清查各地,晁错时期幸存下来的人,都没能从他手里逃出来.沛郡人几乎绝望了,这还特么不如晁错呢!

    豪族在晁错的手里,还能将功补过,在张释之的手里,是完全没有这种机会的。

    他亲自来往与各个县城乡野之中,亲自告知当地的百姓。

    有冤情者,自己当为其做主,绝无人敢报复!

    最初还没有几个人敢找他,可后来他先后办掉了好几个大人物之后,百姓们就开始纷纷找他来诉苦,有的甚至说起了十几年前所遭受的不法事,张释之也会受理。

    张释之这么一搞,地方上的百姓是载歌载舞,以迎新郡守,对他极为尊崇。

    可是那些官吏和豪族,却再也忍不住了,晁错跟吕家有亲,是皇帝的舍人,他骑在我们头上也就算了,你张释之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对我们?

    于是乎,弹劾他的文书开始不断的飞向长安。

    因为这类的内容太多,甚至都惊动了栾布。

    当栾布说完沛郡之事的时候,群臣还在纷纷观望。

    张释之跟晁错不一样,他在朝中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因为正直刚烈,深受大家的喜爱,但是皇帝却不太喜欢他,在皇帝没有表态之前,他们也不敢轻易为他开脱。

    刘恒原先板着脸,很是认真的听着,等到栾布说完,他率先开了口。

    “张释之的事情,不必商谈,我会派人去监察,若是真的,就将其治罪,若是假的,当以反坐!”

    听到这句话,群臣心里明白,这是御史公要为张释之撑腰了。

    皇帝虽然不喜欢张释之,但是刘恒却很喜欢他,常常对人感慨:要是天下的官吏都能像此人这般正直就好了。

    栾布也没有再多说,又说起了下一件事。

    包括准备修建在代国的冶炼中心,北庭国棉花销路,以及滇国的铸币厂等等。

    群臣激烈的商谈了起来,确定了一件件的大事。

    栾布退下来之后,各部方才开始单独上奏,说起自己领域内的大事。

    终于到了该陈买上奏的时候。

    “陛下,臣请以工部位列诸卿之首,往后朝议有要事上奏,当以工部先,诸卿次之.”

    “什么?!”

    那一刻,群臣顿时炸开了锅,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买,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简直胡说八道!”

    陆贾最先起身,愤怒的说道:“我礼部都不敢如此言语,你工部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些匠人而已,也敢如此上奏?!”

    群臣都知道皇帝对工部的厚爱,但是心里的想法却跟陆贾差不多,可是当陆贾率先开口发难之后,他们却都有些沉默。

    不敢附和。

    陈买平静的说道:“大汉之事,在工在海。”

    “这些年里,大汉能有这般发展,都是因为工部的功劳,工部的新农具,如曲辕犁,水车,纺车,乃至那些耕作的新技术,都是出工部,随后使得大汉农业大兴,至于商部,琉璃,指南车,减震车,水泥,让诸位也是受用无穷吧?还有你们礼部,若是没有纸张,印刷,大汉的文治能如此兴盛吗?就靠你们?还有兵部,火药,马鞍,马蹄铁,车船,望远镜还需要我多说吗?”

    “大汉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为我们工部的功劳!”

    “若是哪个部门觉得不对,往后工部就不再为你们提供这些东西,你们大可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

    陆贾大怒,“强词夺理!”

    “朝中之职,各有长短,职责不同,你工部是造出来了可你们也吃着农部的粮食,靠商部来推广,靠兵部来庇护怎么,要不你们往后也别吃粮食,将做出来的东西都藏在家里,也不要再让兵部派人来保护?如此可好?”

    “朝中各府,各司其职,相互配合,才有了当今的盛世!!”

    陆贾据理力争,作为外交家出身的他,起码在辩论上,是不会输给陈买的。

    群臣却欲言又止。

    他们很赞同陆贾,可是吧,陆贾这个人吧从前附和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大汉第一钓鱼佬,看着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群臣哪里还敢去赞同?若这是陛下用陆贾来钓人怎么办?现在开口支持了,明日陆贾没事,他们就得上夏国走一走了。

    陈买平静的说道:“您说的道理很对,可是这朝中群臣,知道农部的功劳,重视兵部的贡献,尊重你礼部的成就,却唯独不敬重我工部.开口便是什么匠人卑贱.要我来说,匠人做纸张印刷,使得圣人的道理传遍天下,教化天下之首功,就这些贤人们,该朝着我工部的匠人行跪拜礼才对!莫要说是这些有学问的才人,就是孔子复生,得知他们的贡献,也当行跪拜礼!”

    “大胆狂徒!!”

    陆贾勃然大怒,“让我行跪拜礼,看你能不能受得起!”

    陆贾看向了周围的群臣,说道:“这厮如此无礼,群臣何以闭口不言?难道是都认可这厮的胡言乱语吗??”

    群臣幽幽的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钓鱼?

    关键时候,张不疑站起身来,“好了,诸位莫要争吵。”

    张不疑起身,众人顿时安下心来,这厮往往能代表着皇帝的态度,他倾向哪一边,那皇帝就会倾向哪一边,且看看这是不是在钓鱼。

    “我来说句公道话。”

    “这件事啊,陈买说的很对!陆公简直是无理取闹!可以坐下来了!”

    陆贾顿时气的牙痒痒,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群臣心里却明白了,这就是在钓鱼,张不疑支持陈买,说明皇帝也是赞成的.刘恒却及时起身。

    “诸卿之间,不必争什么高下.工部当然重要,可其他部门难道就不重要吗?我看陈卿之言,并非是为了与诸卿争位,只是因为觉得工部遭受了轻视,心中不满。”

    “这些年里,工部的成就,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提议,庙堂设立对地方匠人的考核,分别设立级别,手艺出众者能得到庙堂的俸禄,钻研发明者当纳入工部,给与爵位.”

    刘恒的话再次引起了一片哗然。

    刘恒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像考核士人那样考核匠人,能力越高的,级别也就越高,拥有这个级别的匠人就能享受不通级别的待遇和部分特权.这就相当于未来的“举人不纳赋”,等级越高的士人待遇就越高。只是此刻,这种士人特权被转嫁到了工人的身上。

    “这怎么能行呢?”

    “御史公啊,这.”

    群臣这次是忍不住了,陈买要将工部变成第一,他们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只是名头而已,可是刘恒要给与工人待遇,这就触犯到切实利益了。

    读书人都得不到的待遇,凭什么让他们来获得呢?

    当即就有大臣说道:“御史公啊,这天下的匠人不计其数,若是都给与待遇,只怕对国库来说是个巨大的问题,实在是不妥啊!”

    刘恒笑着回答道:“并非是所有人都有待遇,是要进行考核的。”

    “可对匠人要如何考核呢?”

    “很简单,木匠以木匠事,铁匠以铁匠事,泥瓦则以建筑事,若是有钻研发明者,直接赐予最高级”

    刘长坐在上位,听着他们的争论,眯起了双眼。

    刘恒的这个建议,其实是从自己这里出来的,他结合了前世那些职业证书的做法,准备给天下人来波大的,对各行各业的工人设立证书考试,有不同的证书就能享受不同的待遇。如此来提高整个大汉匠人的生活条件和地位,让大汉走向重视科技,重视技术,重视工人的道路上去。

    刘长甚至很有恶趣味的给不同级别取了名,有四级证书的就叫童生,三级证书就叫秀才,二级叫举人,最高级的叫进士。

    这自然是结合了科举的称呼,颇有些讽刺意味。

    他还准备设立诸多工业领域的奖项,专门发给那些在领域上有突出贡献的人。

    这些文人怎么想,他不在乎,他就是要让天下人明白“工”的重要性,先在大汉推广开来,反正当下也没有人敢违背自己的想法!

    朝中顿时乱了起来,众人纷纷说出自己的看法,乱作了一团。

    陈陶深吸了一口气,今日他跟着陈买前来参与朝议,尽管陈买提醒过他,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般的大事。

    直到朝议结束,群臣也没有真正认可刘恒的建议。

    刘长也没有想着一次朝议就强行推行,就算他愿意,四哥也不会同意。四哥是个讲道理的人,总想着一步一步让群臣接受。

    刘长也无所谓,四哥能让他们接受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自己就持刀推行,看谁敢反对。

    朝议结束,群臣纷纷离开了此处。

    今日的事情,对他们的震撼还是很大的,想到那些匠人都能混到这样的特权,他们心里就极为愤怒,难道陛下当真昏庸到了要与工人一同治天下的地步了吗?

    当刘长回到厚德殿的时候,张不疑笑呵呵的跟在他的身后。

    “陛下不必担心,他们会接受的。”

    “没有什么反对的余地,这是朝中三公所认可的,诸卿其实大多也赞同就是那些狗东西,觉得不公.他们算不得什么,迟早会同意.”

    刘长不屑的说道:“我压根就不担心他们会不会接受,天下还有谁敢反对我呢?只要皇帝软弱,他们才敢上书来诉说不公,想想始皇帝的时候,他下了那么多的政令,甚至连士人们的书籍都要烧掉,这可比扶持匠人更加过分,也没看到他们敢跳出来反对的,几次禁书令下达之后,这些士人们不是藏起来就是四处逃亡我难道就比始皇帝要弱吗?这些人欺软怕硬,只要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就是让他们剃掉头发留辫子,他们都未必敢反抗。”

    君臣二人坐了下来。

    刘长继续说道:“其实啊,不只是工人,对那些医,其实我也想推行类似的制度不过,这件事要得办好了工部的事情再说。”

    “今日你们三公都配合的不错,就是栾布迟迟没有开口,他是不赞同你们的说法吗?”

    张不疑笑了起来,“栾布怎么会不赞同呢.只是群臣也需要一个支持他们的人啊,陆贾是不行了,当然只能让栾布来承担。”

    刘长挥了挥手,“那就去办吧,不必禀告与我,给你们七日,让群臣答应,不然我就亲自让他们答应了”

    “我有些困乏了,回去吧。”

    “陛下还不曾吃饭呢,莫要急着休息,先吃些东西再休息吧来人啊,弄碗肉汤来!”

    刘长哈哈大笑。

    “有相如何,君复何求?”

第850章 反骨学派

    “栾相啊!陛下此政,请恕吾等实在不敢苟同啊!!”

    大臣们聚集在了相府。

    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泪流满脸。

    陈买要让工部名列第一,他们不好多说什么,可是庙堂要给工人待遇,这他们就无法忍受了,士农工商,怎么能让这工名列在士之前呢?

    连我们士都得不到什么待遇,居然要给这些工?

    难道往后我们见到这些匠人,还要先对他们行礼吗??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而庙堂三公的立场,已经是非常的明确了,除却陆贾那个钓鱼佬,其余众人几乎都站在陈买那边,在朝议时,他们没有表态,可没有表态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立场,至于三公里,刘恒似乎巴不得推行这个政策,将大汉的匠人推到一个史无前例的地步,至于张不疑,那就是皇帝身边的一条忠犬,完全没有任何的文人骨气,简直是愧对了留侯这个爵位!!

    唯一没有表态赞同的栾布,在此刻成为了群臣的救命稻草。

    他们也了解栾布的为人,栾布是个赤诚君子,不像陆贾那般老奸巨猾,纵然他心里支持刘恒,也不至于将他们直接卖掉。

    栾布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言语。

    “我可以实言告知诸位,对御史公的建议,我心里只是不解,却并没有诸君这般的愤恨,诸位可能告知我,何以如此?”

    这是栾布跟他们要反对的理由了。

    顿时就有位彻侯起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栾相,这天下之事,在于我们这些士,我们日夜钻研圣人的道理,知道如何治理天下,拟定诸多的政策,辅佐君王,自古以来,不曾更改.可是如今,陛下却要以匠人来压我们,这些匠人或许是有功劳的,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治理国家的道理呢?若是庙堂养着这些人,让他们来参与治理国家的大事,定然会葬送这盛世,治理国家不是能通过匠人的技术来施行的。”

    栾布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御史公的提议,大概也不是要让他们直接担任官职,想在大汉成为官员,是要进行考核的,就算是匠人出身,若是能通过考核,那就说明有治理国家的才能,我听闻,御史公身边的公孙弘,曾经是养猪的人,难道能因为他的出身,就说他不懂得治理国家吗?你混淆了概念,给与待遇并非是让他们破格担任官职.我觉得您的理由不妥当。”

    这人顿时说不出话来,又有一人急忙说道:“栾相,这件事主要是危害天下的百姓。”

    “何出此言呢?”

    “陛下,若是这般扶持匠人,只怕百姓们都要放弃自己的耕地,去成为匠人,到时候耕地荒废,无人劳作,引发饥饿,这盛世不存啊,况且,这匠人地位高,天下聪慧的人都不去钻研学问,都要去做什么匠人,大汉的官吏不足,陛下又当如何治理天下呢?这件事的危害就是如此了,会蛊惑百姓,将他们带上歧途。”

    众人纷纷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栾布认真的说道:“我虽不懂匠事,但也曾与匠人接触,他们所做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效仿的,说百姓沉迷匠术,不去耕作,这实在是杞人忧天,在我这里都站不住脚,何况是在御史公那边呢?”

    听着栾布的话,群臣再次辩论,开始说出些什么蛊惑君王,舍本取末,奇技淫巧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来,整个相府都充满了悲观的情绪,仿佛大汉就要灭亡了。

    栾布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再次劝住了这些大臣们,让他们一一发言。

    就在栾布与群臣进行商谈的时候,刘恒却已经开始在自家府内拟定起了关于匠人们待遇的事情。

    公孙弘坐在刘恒的身边,看着刘恒迅速落笔,将不同级别的考核,待遇,赏赐等情况写的明明白白,心里对御史公更是敬佩。

    此公真乃天人也。

    都说天下办事的人没有能超过北平侯的,可是在公孙弘的眼里,自家这位御史公的才能,并不弱北平侯多少,或许在执行力上差了点,可是论人员安排,调动,以及分析利害等事情上,御史公的才能是天下一绝,甚至,他还是整个庙堂里最为勤奋的那个人。公孙弘有些时候觉得,真该让晁错和御史公一同来办事,两人若是合二为一,相互配合,绝对能超越北平侯!

    刘恒书写了片刻,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在发呆的公孙弘。

    “交给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公孙弘连忙拿出了名册,递给了刘恒,“忙完了,这是名单,各地有名的匠人都在册中,都是各地最有名望的,神乎其技,绝对能通过最高的考核请您查看。”

    刘恒点点头,拿起来翻看了片刻。

    “好,做的不错,可惜啊。”

    公孙弘皱了皱眉头,刘恒放下了名册,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伱这个人能很好的完成吩咐,做事妥当,不能找出不足来,只是缺乏自己的想法,若是没有贤明的人来吩咐,你就做不出任何事情来.若是能改正这个缺点,你就可以担任国相了。”

    “臣不敢奢求国相的身份。”

    “怎么能不奢求呢?”

    刘恒有些生气,嘱咐道:“这并非是让你贪恋权势,但是人不能没有志向,有了志向,为之拼搏,才能成就大事若是满足与现状,不肯进取,只用谦逊的话来隐藏自己的懒惰,那能办成什么事呢?你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就当以天下为己任,要以宰天下为己志,不可再说这般言语!”

    公孙弘急忙低头,“唯!!”

    陶青坐在另外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开口说道:“御史公啊,这朝中群臣尚且没有认可,您就已经准备起施行的事情来,会不会有些太急了?”

    刘恒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不必理会他们,只管操办就好,他们会同意的。”

    刘恒收起了这些文书,站起身来,对公孙弘说道:“你现在就可前往工部跟陈工部商谈初次考核的事情。”

    公孙弘一愣,问道:“商谈什么呢?”

    “你自己去想!想商谈什么就商谈什么!”

    “唯!”

    公孙弘知道,这是御史公准备磨砺自己,其实这在御史府内并不罕见,刘恒会针对不同官吏的缺点,有意的增加他们的本领,帮助弥补他们的缺陷,跟随刘恒的那些官吏们,在短期内都大有长进,本事能凭空高出一大截来。

    朝议的内容当然是藏不住的,很快就在整个长安传的沸沸扬扬。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件事在太学里引起了激烈的争辩。

    可局势并非是有心人所想的一边倒。

    太学生们居然支持这个法令,认为要改善匠人们的待遇和地位。

    这让那些推动者目瞪口呆,按着计划,不该是太学生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然后将这件事给闹大了,让提议者遭受巨大的舆论压力吗??

    若是在十年之前,或许真的会如他们所想的那样。

    但是,他们却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忽视了一本非常重要的书,《大汉鸿烈》。

    刘安的这本书里,包括了很多新知识,当然也包括对工的理解,刘安认为生产力是一切发展的前提,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他在书里多次提到了这个概念,并且结合当下,详细的讲述了尚方的重要性,他们这些年里的贡献,将科学技术称为黄老家一直都在追求的神仙之术,无中生有,以自然之力为自己所用.他的这种科学修仙,导致黄老思想大变革。

    黄老已然不再轻视匠人,甚至自己都化身为匠人,整日修仙,做的试验比那些墨家还要多,比尚方还要危险。

    而在大汉,黄老是拥有着极大话语权的。

    太学内就更是如此了。

    虽然儒家发展的很快,可黄老的老大哥地位没有下降,尤其是大汉鸿烈出现之后,更是立足与不败之地,傲视群雄。

    当消息传到了太学的时候,黄老学子们表示,这真的是太好了!

    往后我们修仙还能拿待遇,这多好啊,这不是庙堂鼓励我们去修仙吗?

    什么?你敢说我们黄老不是匠人?没看到我们的新发明和新发现吗?

    反对声最大的儒家,直接被黄老吊起来捶。

    董仲舒固然很猛,可惜,他遇到的是加强版的刘安,刘安不在长安,可他的思想却还在此处活跃,董仲舒目前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对刘安的那套科学技术论,他也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他的理论不足以攻破人家能自圆其说的主张。

    而且,董仲舒也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太子过不去。

    诸多儒生们聚集在太学,讲述着这件事。

    几个最为出色的弟子,似乎都将这件事当作了自己的机会,大声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想要因此而出名。

    董仲舒安静的坐在了末席,一言不发。

    周围的儒生们时不时就会看向他。

    郑奇起身认真的对众人说道:“诸君,不可如此冲动,其实这件事也并非是什么坏事,我从报纸上看了不少地方的发展,工事对地方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从农具来说,光是耕犁的发展,就在一年之内提升了整个大汉两成的粮食收入.诸君可以想想,这个提升是何其巨大的,我们光从河内郡来说,在耕犁不曾推广的时候.他们的粮食产粮在”

    看得出,郑奇是个实干派,并且做了很多准备,他这里有很多详细的资料,他认真的分析对比了起来。

    “从这些对比里能看出,工之利,不可谓不大,每一次的改善,每一个新机器的出现,都会起到非常巨大的作用!”

    “既然是有用的,我们就不该否定,更不该在这里大放阙词,这对我们儒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还没说完,当即就被人所打断了。

    “呵,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也是奉承黄老的小人!”

    一旁有儒生讥笑道:“此人出身地方豪强,为富不仁,专门鱼肉百姓,他当然是赞同这些的!”

    “你也配谈儒家之利害?”

    众人群起而攻之,郑奇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极为难看了。

    眼看他们的话越来越难听,董仲舒缓缓站起身来董仲舒这么一起身,原先还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了,儒生们全部都闭上了嘴巴,安静的看向了他。

    “其实,郑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董仲舒这么一开口,当即就有人附和道:“您说的对。”

    当然,也有人不赞同,认为董仲舒在偏袒郑奇。

    董仲舒认真的说道:“庙堂要给与匠人待遇,黄老非常的开心,这是因为黄老之中,有很多人都在学习匠技,能够与匠人一般获得待遇.过去的儒家,需要精通射,数,驭等本事,而在我看来,这工的知识,也是我们儒家所需要的,我不是要诸位亲自去动手,去制作,但是对工不能不知道,起码要知道其原理.知道如何运用匠人,无论是身居庙堂,还是治理地方,都要知道工的知识,知道如何运用这股力量.”

    董仲舒说起自己的想法,他是想让儒家驾驭工的力量,这跟刘安看起来一样,却有很大的不同。

    董仲舒这番话明明比郑奇还要激进,却没有什么人反对,甚至还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儒家内部的商谈,再一次无功而返。

    郑奇黑着脸,抱着那些事前准备好的资料,快步离开,董仲舒却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郑君啊,您收集的这些东西,可能与我看看?”

    郑奇摇了摇头,“这些是我用来说服众人的,您用不上。”

    董仲舒苦笑了起来,“您何必如此呢?我与您又没有什么恩怨。”

    郑奇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朝着他行礼道歉,“一时气急,请您宽恕。”

    “无碍,无碍,我能理解您的想法,您不必在意那些人的话,在众人之中,您将来的成就定然是最高的。”

    郑奇冷笑了起来,“我往后不会再前来了。”

    “啊?”

    “实不相瞒,我准备去学习黄老的学说了。”

    “您要叛出.”

    董仲舒瞪圆了双眼,急忙劝说道:“何必因为这些人的话就如此冲动呢?您实在”

    “您不必再劝,我已经想清楚了,儒家的学问已经不适合当下了,被人当作利刃,去做一些违抗庙堂的蠢事,若是再不走,迟早要受到他们的牵连,我知道您是夏王的好友,但是我也要奉劝您几句,莫要跟这些人太多交往,免得他们被族诛的时候牵连到您!”

    郑奇再次行礼,悲愤的离开了这里。

    董仲舒只是长叹了一声,这申培公还真的是很可怜啊。

    前一个得意门生赵绾投了墨家,后一个得意门生要投黄老。

    作孽啊。

    要是申培公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就这么被欺负到投了他派,他怕不是要手刃了那些开口嘲讽的儒生们?

    可怜的申培公,这遭遇跟他的祖师简直一模一样啊。

    果然,当郑奇找到申培公,并且讲述了自己要去学习黄老的想法后,申培气的险些跳了起来。

    “你!你!”

    申培双眼通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门下怎么全部都是这样的人呢?

    赵绾是这样,这个郑奇也是这样!

    我们门派不长学问只长反骨是吗??

    郑奇此刻也是颇为愧疚,可他还是很认真的说道:“老师,我并非是轻视您,只是这些同门实在不能相容,我在这里处处被排斥,无法交流,况且,在很多事情上,我也更赞同黄老的想法儒家实在是不适合做实事了,儒生们整日夸夸其谈,被人左右,请您宽恕我的罪行,无论如何,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申培的手颤抖了起来,沉默了很久很久。

    到了最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保持了一代大儒的风度。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会拦着,你去吧,要用心学习,将来辅佐君王,成为有用之人。”

    郑奇再三行礼,方才离开了这里。

    看着异常安静的老师,孔安国急忙上前劝慰道:“老师啊,您莫要动怒,师弟他是因为出身的原因,那些鲁儒们就看重这个,我几次训斥他们”

    申培却猛地看向了自己的这位大弟子。

    “安国啊我这学问,就全靠你来继承了.你可不能”

    孔安国一愣,急忙严肃的说道:“老师啊,我怎么可能另投他派呢?我这出身,若是改投他派,死后都无法再面见先祖啊.”

    孔安国乃是孔子的后人。

    想到这一点,申培安心了不少,“如此最好.在我的诸多弟子里,你对尚书的研究是最透彻的,学问最高,本事也不弱,有郡守之才,你要跟着我好好学习啊对了,你最近读书可曾遇到什么难题?要不要我给你讲一讲啊?”

    孔安国大喜过望,急忙说道:“老师,确实有难题,我最近读书的时候.读到叔孙豹、鄫世子巫如晋,外相如不书.”

    申培正要解答,忽然愣住,“你读的是什么书??”

    “公羊春秋啊!”

    申培的嘴唇抖动了起来。

    ps:申培教出了十余位郡守博士,百余位郎官甚至还有三公九卿,论弟子的质量,董仲舒都不如他,堪称景武年间第一教育家。

第851章 救了一命

    “太学都选择支持?”

    刘长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吕禄。

    自从登基以来,这帮太学生就被群臣所左右,老是跳出来惹事,刘长自认对他们足够宽容,也没有因此而严厉的惩戒他们。

    但是,刘长心里几乎已经默认,这些太学生就是一群惹麻烦的,只要有人到太学里稍微鼓吹一番,他们顿时就化身为他人手里的利刃。

    对这一点,刘长很是不满。

    可如今,当他听闻太学那边的舆论居然倒向了工部的时候,刘长很是惊讶,他们这次居然没有对着干?

    窦广国认真的分析道:“陛下,太学的绝大多数都是支持工部的。”

    “这是因为黄老思想的变迁,自太子着书之后,黄老内部便兴起了所谓的科学之论,对技术极为的看重,这一年之内,就有八十多位黄老生通过考核,进入了尚方府内,尚方府内不再是墨家一家独大了。”

    “另外,因为太子的号召,各地的黄老学子都发表文章,带起了新的潮流...”

    “啊?”

    刘长看起来有些懵。

    吕禄低声说道:“陛下哪里看得懂什么文章啊。”

    窦广国清了清嗓子,“陛下一心治国,想来是很久不曾关注各派的报纸了,请陛下稍等。”

    窦广国叫来一个近侍,吩咐了几句。

    很快就有甲士抱着很多的报纸走了进来,将报纸放在了一旁,窦广国拿起了报纸,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为刘长解释了起来。

    这些是各个学派的报纸,窦广国先是拿出了儒家的报纸。

    “这是儒家最近沉迷的话题,孝。”

    “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在谈孝,现在还在谈??”

    “陛下请看,这是儒家的王同与丁宽对峙,以父犯罪,儿子该不该包庇为由进行的辩论...这辩论引起了很多的商谈,是儒家目前最火热的一个话题,然后就是关于匠人待遇的...您看这里...”

    窦广国认真的解释,刘长轻轻点着头,看起来不是很在意。

    “这是法家的。”

    法家的报纸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就是商谈一些新的律法,探讨其是否合理,是否能改进,然后就是说各地一些有代表性的桉件,大家各抒己见,这法家报都快变成法制报了。

    墨家的报纸上是关于一些匠人的成果,鼓吹匠人地位的内容。

    最后,窦广国拿起了黄老的报纸。

    “您看,这是一个黄生的人的文章,他做出了个中空的琉璃,将其烧热后插进水里,发现琉璃管内的水上下移动...”

    “这是另外一个人的文章,他将不同的物体用火点燃,计算出了不同物体在表面起火的耗费时日...”

    “这个人详细的计算了人身上的骨头...”

    “还有这个人,他做出了一个链式传动装置,他说可以应用在很多领域...”

    刘长瞪圆了双眼。

    对比其他学派的报纸,黄老的报纸简直...独特啊!这是发表各种发现和发明?他连着翻看了好几期的报纸,发现黄老最近的兴趣全部都放在了科研上,这劲头比墨家还要凶勐,只有少数时候才会想起他们是一个正规的治理国家的学派,谈一谈国家大事,其余时候都是一个劲的搞科研。

    “黄老的变化居然这般大??”

    窦广国笑着说道:“这都是因为太子的功劳啊。”

    “不只是在科研领域,在其他方面,黄老也很支持庙堂,无论是开海,兴商,还是目前的扶工...他们都表现的很有激情,很乐意变革,跟儒家截然相反。”

    窦广国轻轻抚摸着胡须,轻声说道:“唯独儒家,对庙堂的诸多政策很是不满,太学里的反对者,大多也是儒家的。”

    刘长勃然大怒。

    “这些犬入的,是不是真以为我就不敢焚书坑儒?!”

    “来人啊!

    窦广国急忙开口说道:“陛下,并非是所有的儒家都反对...儒家里也有贤人啊,当今黄老势大,他们的反对也无济于事,陛下不必动怒。”

    吕禄也急忙劝说道:“陛下,别的不说,公羊学派就很支持扶工的理念。”

    “胡母生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话题,多次书写文章,表示大汉要善其事,就要利国器,将工部为大汉之器...还是收获了不少人的跟随,公羊愈发的势大,很多其他学派的儒生都转投了公羊,还有那个董仲舒,他的野心更大,他以治国者不可知器为由,要求儒生要懂得工,要能任用工,他说唯以圣人道驭器....”

    刘长冷哼了一声,骂道:“公羊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主张完全就是看在位的人是谁!”

    窦广国和吕禄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刘长冷着脸,“还有四天,若是四天内群臣还没有同意,那就得我来亲自出手了。”

    两人心里都明白,皇帝对儒家又起了杀心。

    过去还有浮丘伯在,能镇得住分散的儒家,起到了庇护的作用,如今他不在了,申培显然是压不住这么多派系的,儒家急与求成,又与贵族豪族深度捆绑,处处都是先考虑大族的利益....要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啊。

    当两人离开之后,刘长再次拿起了报纸,眯着双眼,认真打量着。

    对黄老,他很满意。

    而对儒家,他非常的不满意。

    而让他不满意的后果将会非常的严重。

    不过,他也并没有想太多,很快,就丢下了报纸,跑去找曹姝她们去了。

    到了次日,刘长还不曾睁开双眼,就被人给吵醒了。

    他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摇晃着自己,不断的呼喊着自己。

    刘长勐地睁开了双眼,却是将骑在他身上的刘迁给吓了一跳,险些摔了一跤,被刘长所抓住了。

    一旁还有小猪。

    刘长坐起身来,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家伙。

    一手一个,将他们放在了怀里。

    “你们怎么来了...这才什么时辰啊...”

    刘长打了个哈欠。

    刘迁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父!阿母要将我们送人了!您可一定要救下我们啊!”

    “啊?送谁啊?”

    “她不许我们再来天禄阁,说让我们去长安县学...”

    刘长哦了一声,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天禄阁内就剩下了他们这俩竖子,而负责教导他们的毛长要前往南边,似乎是刘安有什么事要吩咐。最后他们就决定将两个竖子送到长安的县学,一方面是他们年纪还太小,启蒙用不着大家亲自进行,县学完全足矣,另外也是想让他们多接触来自外头的那些孩子,多与同龄人接触肯定是没错的,不但能增加阅历,本身也能多交几个朋友。

    “迁,你阿母不是要将你送人,是让你换个地方来学习。”

    “她没与你说清楚吧,你们要去的地方,可是整个长安最好玩的地方,里头有很多的孩子,可以一同玩耍,祭酒也不像毛长那般凶巴巴的,可比这天禄阁要好太多了...”

    刘长耐心的画起了大饼。

    果然,刘迁顿时就相信了他的话,可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可阿母说,我到了那里,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就得改姓,祭酒也不会对我客气,学不好就要挨揍....”

    刘长大笑了起来。

    “迁,你乃是大汉皇长孙,若是他们都知道了你的身份,还敢与你玩耍吗?到时候他们见到你就行礼,也不敢与你多说,都与你阿父的那些门客一般,那还有什么意思呢?阿母让你在县学里改名字,也是为了让你玩的更开心。”

    “我知道了!”

    刘迁大喜。

    小猪开口询问道:“那大父能送我们去进学吗?”

    “啊?为什么要我来送?”

    “我们俩年纪小,怕受到欺负,若是您来送,您这般高大,他们看了,定然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刘长哈哈大笑,“好!”

    “我送你们去!”

    “先让我吃顿饭!”

    长安因为规模过于庞大,因此有足足十四座县学,第十五座还在组建之中。

    而刘迁和小猪将要前往的,就是最靠近太子府的第二县学。

    刘长去过很多次太学,这县学倒是许久都不曾去了,也想着送孙子的机会看看那边的情况,为了不被认出来,刘长还特意改了下自己的穿着,不再穿那身照耀的楚服,故意驼着腰,将发饰都改变了一下,尽管还是很显眼,但是从这身穿着来看,更偏向赵燕的游侠,应该不至于一眼就被识破。

    马车一路朝着县学的方向行驶而去。

    刘迁和刘彘都非常的高兴。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当然也更换了姓,将姓换成了吕,装作是吕产家的子嗣。

    反正吕产孩子多,就算是近亲也未必能认出来。

    “大父...要是祭酒打我,我可以告诉仲父吗?”

    “不可以。”

    “那若是同窗打我呢?”

    “自己解决。”

    “要是年龄比我大呢?”

    “放心吧,这长安里还没有什么人敢去打姓吕的,不要这么担心。”

    小猪忽然开口说道:“我就敢打姓吕的。”

    刘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竖子怎么还学坏了呢?少与你仲父来往!”

    这县学的规模还不小,院墙将整个县学围了起来,周围也没有什么民居,两旁各是书肆,像寻常的酒肆饭肆是不许在周围开设的。但是能看到有小贩正在周围等待着,偷偷看着左右,他们这里有不少的玩具乃至各类的零嘴。

    刘长带着两个小家伙进了县学。

    县学内极为宽敞,远处能看到有孩童整齐的列阵,在老师的命令下迈开步伐,刘迁的眼睛都看直了。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中年文士。

    乃是这第二县学的大祭酒。

    看到面前这位魁梧壮汉,大祭酒也是有些愕然,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的人简直是越长越高了。

    大祭酒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些时日来前来进学的孩童们,一个比一个要高,有几个还不曾结业,个头都快跟成人一般了,简直离谱。

    难道在这盛世之下,人的个头都会受到影响吗?

    “您家的孩子是已经登记在册的,吕迁对吧?他们俩的年龄都实在是有些太小了,不过,他们都受过启蒙对吧?不影响,迁可以上一年级...一年级里倒也有五六岁的孩子。”

    大汉的成年年纪要更小,通常十五岁就能被当作成人来对待,因此孩子们也通常更加早熟,五六岁就已经可以进学了,但是普遍还是在八岁左右进学,十二三岁完成学业,然后就可以去工作或者继续升学了。

    “但是...小猪是吧?他就不行了,年纪太小,跟不上,但是我们有预备班...通常都是作为进学前预备的,有不少贵人的子嗣都在这里,可以让他进这个班。”

    这位老祭酒说的有道理,刘长自然也就默许。

    将两个孩子分配之后,他亲自领着他们送去了各自的班级,刘迁和刘彘笑呵呵的朝着刘长告别,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教室。

    大祭酒本想要回去,却被刘长给拦了下来。

    “有些事想要询问您。”

    “您说。”

    “这进学的孩子有多少呢?”

    “我们这里现在有四千六百三十七位学子,低年级多,高年级少...一般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

    “那老师有多少啊?”

    “目前有八十三位...是少了些,但是我们还在召...”

    刘长询问了很多相关的事情,祭酒也是越说越起劲。

    “很多士人是看不起我们的,认为我们都是没有办法通过考核,才会走老师的道路,来这里教授孩子,尤其是我们这些县学的,郡学还好,郡学里的老师还是很受尊重的,太学就更不用提,只有我们,招纳老师是最困难的,我们这里的老师,有一半都是我自己的弟子,我将他们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学成之后,有很多人都留下来帮我。”

    刘长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听说天下各地的县学都缺乏老师。”

    “是啊...想要进学的孩子是越来越多,这是好事,盛世,为天下启蒙,尽管很多人都不重视,可在诸多学府里,县学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普遍的...我们也在努力的想办法,您也不用担心,孩子肯定是有老师教导的,不会出现无法上课的情况,这个您完全不必担心...”

    刘长沉默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费力解释的老祭酒,询问道:“我听闻儒家的王同提议要修建培养老师的学府,等修建好了,或许就不会如此紧缺了。”

    这祭酒苦笑了起来,“唉,这或许是好事,可是县学老师不受重视...难说会不会有人愿意前往,但愿能成功吧...我这年纪也大了,也不知还能带出多少老师来...”

    刘长好奇的问道:“您一共带出了多少老师啊?”

    “我也记不清了,弟子里在各地担任老师的,大概有一千多人吧。”

    刘长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原来还是个有德大家。”

    这人急忙说道:“您勿要如此...我这不算什么,我的师兄弟里,我算是少的,我有几个师兄,都是培养出了数千老师,目前就在天下各地的学府内...”

    刘长更加好奇了,“敢问您是什么学派出身?”

    老祭酒苦笑着,“乃是叔孙公一脉。”

    刘长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身影,那个喜欢编造典故,为了保全儒家而阿谀奉承,非常懂得变通,故而被称为最没骨气,被其余大家一致鄙夷的儒家大老。

    “叔孙通啊....”

    老祭酒认真的说道:“我的老师在逝世之前,吩咐我们要以启蒙为己任...教化天下,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这一派就开始在各个学府内教书,招收弟子,开枝散叶....我们无论出身,有教无类,跟随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我这般将心血都耗费在学府里,但是还是有很多人都留了下来...很多地方的县学,都是我们学派所开设的,也算是没有辜负老师的厚望...”

    刘长恍然大悟,难怪叔孙通死后,他的学派就没有了什么名声,默默无闻,很少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在报纸上都看不到身影,作为当初儒家的主流,刘长还好奇他们怎么消亡的如此迅速,现在看来,他们并非是消亡了,而是在贯彻叔孙通的理念,为了启蒙天下而奋斗....难怪每年都有那么多的儒家主动前往各地担任祭酒....

    这一刻,刘长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不知不觉,叔孙通都逝世很多年了。

    还记得当初自己让他来负责启蒙的事情,那个老头浑身都充满了斗志,整日叫嚣着要完成儒家的最高理念。

    那个老头早就入了土,连身体只怕都已经腐烂了。

    可是他的那些口号,那些想法,直到现在都没有消亡,他的弟子们依旧奔走在各地,不断的教导学子,不求名望,不求官爵,以默默无闻的方式来奋斗着。

    这老头,不愧是连浮丘公都要暂避锋芒的大家啊。

    刘长眯起了双眼,心里满是感慨。

    老祭酒没有发现异样,继续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实现老师的遗愿...启蒙天下,使得天下人皆知圣人的道理,为道德之人,可谓是天下大同....”

    老祭酒说着,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刘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有个好老师啊。”

    “你知道吗?”

    “你老师又救了儒家一命。”

第852章 最好的骏马

    长安,北地王府。

    刘良在长安是有自己府邸的,这面积还不小,里头的房屋足以容纳数百号人,虽然距离有些偏远,但还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这处府邸乃是刘良进学的时候,吕禄送给他的礼物。

    至于一同进学的刘赐为什么没有,这就得从吕禄家被偷的羊说起了。

    其实刘赐也曾有过府邸,是他大哥送给他的,只是后来因为成为了窝藏罪犯的据点,被县令带着人给端了,最后闹到了太子这里,刘安勃然大怒,就将他的府邸给没收了,从那之后,刘赐就只能在皇宫门朝左的第三处小亭里召集文武大臣,商谈国家大事了。

    刘良的这座府邸原先是空着的,刘良很少出门。

    也是在后来,刘良刻意去接触那些文赋家们,将他们常常邀请到这里,方才让此处变得热闹了起来。

    刘良在长安的名声远比他所想的要好很多。

    他有个好文的名声,这跟楚王是一样的。

    这自然是因为他养了很多文人的缘故,另外,因为先前曾上书救燕王,后来又上书救弟弟,使得他在各地都有了忠厚仁义的美名。

    加上他为人也足够谦逊,从来不干荒唐事,这在刘长的子嗣里算是少见的,故而更得到文人们的敬爱。

    刘良拉拢士人的手段相当的粗糙,所谓有求必应。

    他会时不时邀请那些有名望的文人来自己府上吃饭,会给与他们一些赏赐,让他们拿出自己的文赋给自己看,另外就是帮助一些陷入贫苦境地的文人之类的。虽然手段很粗糙,但是非常有用。

    从刘邦时代起,文赋就不是那么的受重视。

    刘邦将这些文赋家看作是歌舞姬,认为这些人的作用也就是写写歌词什么的,文赋就是用来唱的,若是不能唱的,那将毫无作用。

    而在刘邦的摧残下,刘长很早就对歌曲有了厌恶。

    听到别人唱歌,他就会下意识的捂住耳朵。

    因此对这些搞文赋的也完全不重视,他甚至更喜欢那些写传奇故事的,将他们当作自己的门上宾,使得文人们非常的不悦。

    至于刘安,刘安对这些人就更加轻视了,他喜欢的是那些有学问的,懂经典的,光会写文赋?那有什么用呢?文人们自然也不敢凑上前去,在所有文人里,学问家的地位是最高的。

    也就只有刘良,表现出了对他们的尊重,对文赋的喜爱。

    刘良坐在上位,长安内有名的诗人文人齐聚一堂,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

    他们面前摆放着很多的美酒佳肴。

    众人互相奉承,时不时又拿出新作的文章来,彼此吹嘘。

    刘良听的很认真。

    当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刘良缓缓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诸位啊,庙堂今日有诸卿之争,可都听闻了?”

    “大王,略有耳闻,只是知道的不多。”

    刘良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新来的陈工部为自家请命,我在皇宫里,常常能听到阿父对工部的称赞.诸位,我们过去都是吟唱山水,赞颂美景,今日不妨换个题目.我们就以工为题,各自抒写,看看谁能再写出传世的佳作!诸君以为如何啊?”

    文人们有些懵,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刘良的头号坐上宾庄忌,此刻急忙起身,笑呵呵的说道:“大王的想法很好!”

    “当今庙堂欲兴工部,工部成果诸多,利国利民,何以不言呢?”

    众人点了点头。

    他们也未必就认可这些道理,但是他们既然受了大王的礼遇,那肯定就是要报答的,难得遇到一个愿意供养他们的诸侯王,当然不能对着来。

    随即,他们开始一一做文赋。

    有的作诗来歌颂,有人也是洋洋洒洒的写下了数千字的赋来歌颂。

    场面无比的热闹。

    刘良满脸的笑容,时不时拍手叫好。

    “好!这些文赋,可比那山水之文赋要好出百倍,真乃佳作!佳作!”

    “如此文章,我定然将送与礼部,使其刊与报上,流传天下!”

    听到刘良的话,众人更加的激动,卖力的构思,纷纷开始了创作。

    次日,这些文赋就已经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耐心的一一翻开,忍不住说道:“好,写的都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将事情办的如此妥当!”

    刘良得到了阿父的夸赞,脸上洋溢着笑容,心里格外的激动。

    他终于也为阿父做了点事。

    刘长收起了这些文章,看向刘良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许,“你做的很好,可是莫要得意忘形啊,对了,你还可以将范围放在全天下的文人身上啊,你可以让天下的文人都将文赋放到伱这里,你进行赏赐点评,不就能收获更多的文章了吗?”

    刘良一愣,随即点着头,兴高采烈的说道:“我知道了!”

    “很好,去吧!用心办这件事,往后说不定还要你来帮忙呢,往后还有医,启蒙老师的一些事情,也得让你召集文人们来带动!”

    “唯!!”

    刘良很是开心的离开了。

    吕禄的脸上也带着笑容,轻声说道:“陛下,臣全程派人去看了,没有人为难北地王,还算是顺利,只是怕没什么大用。”

    “谁说没用的?”

    “这对大汉的文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从专写景观到写实,我给你说,越是这样不受重视的东西,越是具备影响力,潜移默化的影响你就等着看吧,刘安的那些高深文章,想要流传天下那是不太现实的,反而是这些可以吟唱的诗歌文赋,倒是能最快的流传起来,老百姓都以此来吟唱,你猜能起到多大的影响?”

    吕禄一愣,“影响在与士,百姓们知不知道,大概没什么用处吧”

    “放屁!百姓们知道才是最有用的。”

    刘长又说道:“况且,这诗歌文赋也不是什么粗鄙的东西,士人能接受,百姓能传唱甚至都可以放在县学里,这样的东西,也就你们这些蠢物才会轻视!”

    吕禄撇了撇嘴,“可陛下也从未重视这些啊。”

    “咳,那是因为朕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窦广国笑着说道:“陛下说的很对,诗歌最大的作用并非是给与贵人观赏,而是在于民间的传唱,当下大汉盛世,各地的食肆酒楼里都是些擅长歌舞的人,百姓们也很愿意去听,而他们所传唱的东西,也往往能影响到百姓过去大多都是传唱山水,美人,若是能逐步改变,那确实是很有用处的。”

    刘长大喜,对吕禄说道:“看,窦广国就很了解我,你跟随我这么久,怎么就是不明白我呢?”

    吕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耷拉着脸。

    我要是像他这样能吹捧,早就干上国相了。

    就在刘长继续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有甲士禀告。

    “夏侯灶将军回来了!”

    “啊?让他进来!”

    很快,夏侯灶就与赵绾,罗镞等人一同走进了厚德殿内,赵绾和罗镞看起来都极为的疲惫,摇摇晃晃的,唯独夏侯灶还是那般的精神奕奕。

    “哈哈哈,罗公回来了!”

    刘长大笑着起身,急忙让罗镞坐在了一旁。

    “罗公啊,您这次在北方可是再次立下了大功啊,燕王在上书里对您赞不绝口,代王同样如此.您在代国发现了煤炭,在燕国更是探勘出了那么多的好东西您的功劳,足以封侯了!”

    罗镞吓得急忙起身,“臣不敢”

    刘长直接给他按了下去。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说可以就可以!”

    “滇国的铜,代国的煤,燕国的铁,光是其中一个就足以封侯了!”

    罗镞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安,刘长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认真的说道:“您要知道,当初墨家没落的时候,我因为他们的发明而赏赐了很多侯,从而使得墨家逐渐强盛,如今虽然不是什么显学,但也能算是大学派了.堪舆家同样如此,堪舆尚且不如那墨农之学,今日封赏了您堪舆家才能再次兴起啊!”

    “堪舆家的能耐,天下都已经见识到了.你要安心接受我的赏赐,若是觉得自己受赏太过,那就奋力报答便是!不必拒绝!”

    罗镞沉默了一下,朝着刘长附身行礼。

    “唯!!”

    刘长笑呵呵的问起了燕国的情况,罗镞也是知无不言,两人聊的很是开心,却将赵绾和夏侯灶给冷落了,夏侯灶倒也不在意,直接拉来了一旁的吕禄,低声的说起了话。反而是赵绾,此刻欲言又止。

    刘长跟罗镞聊了许久,方才看向了赵绾。

    这人跟自己过去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是长老爷并非是一个记仇的人,如今他能做事,长老爷也就能暂时忘却跟他的些许恩怨。

    “赵绾,你在墨家倒是干的不错啊。”

    赵绾有些尴尬,行礼说道:“只是做了些本职。”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惜啊,就是眼高手低,论说话没有人比得上你,但是论做事你就不行了你这次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很好?想让我给与你赏赐?”

    赵绾一愣,迟疑着没有言语。

    “就因为代王对你最为恭敬,你就选择在代国修建,可是显然燕国才是最合适的地方,燕国的矿产可比代国要丰富的多.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做的公正些,不想厚此薄彼,故而找了个最中立的地方,可是为大汉做事,难道不是该先考虑大汉的利益,然后再想地方吗??他们对你颇为赞叹,说你这个人非常的公正,没有偏袒任何一国,而我却很生气!就不该让你来操办这件事!!”

    赵绾脸色通红,顿时低下了头。

    “你个人的名誉难道比大汉的利益还要重要吗?”

    “不是.”

    刘长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当初儒家的叔孙通,名誉很不好,天下人都说他是一个小人,儒家的败类,阿谀奉承,做事不公,可是现在看来,他当初的决策,都是那般的正确.这就是放下自己的名誉来为大汉办事的人,才是朕所需要的人,朕不需要什么德名为天下知的圣人,朕要能办事做事的人!!”

    赵绾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

    刘长深吸了一口气,“这也是朕的过错,没有将你放对地方,你就适合那些需要说话的位置上.抬起头来,你不过才失败了两次而已。”

    “想我阿父,当初被项羽追的如同老鼠一般,四处乱窜,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最后不还是夺得了天下吗?”

    “大丈夫当坚韧不拔,你要效仿高皇帝,两次失败根本不算什么,你要懂得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特点,知道了吗?”

    赵绾急忙行礼称是。

    夏侯灶在一旁提醒道:“效仿高皇帝的坚韧不拔可以,可不要效仿他去谋反啊”

    赵绾被吓了一跳惊惧的看着他,人都吓得口吃了。

    刘长颇为无奈,起身说道:“罗公,赵绾,你们赶路幸苦,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拜见。”

    两人答应,随即离开了厚德殿内。

    夏侯灶傻笑着上前,拉着刘长的手,“陛下!走,跟我出去!”

    “出去做什么?”

    “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夏侯灶拉着刘长就走出了大殿,夏侯灶跟甲士说了什么,很快,就有人牵着六匹骏马来到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顿时就看呆了。

    这些骏马各个都是神采飞扬,英俊不凡,刘长是懂得相马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些骏马的不凡,急忙上前,一一观察了起来,“灶,这些宝马是哪里来的?你将燕王给抢了??”

    夏侯灶得意的说道:“我帮燕王灭了水贼,这些是他送我的,他送了我二十多匹,我赏给了自己的麾下,其余的这六匹就带回来了.陛下,如何啊?可算得上是宝骏?”

    刘长有些感动,“是宝骏,各个都是如此不凡.没想到啊,你出征在外,还能想着我.来人啊!取我珍藏的美酒来!!”

    兄弟俩就坐在了一旁的亭子里,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酒。

    “灶啊.你在群贤里是最不靠谱的,可偏偏每次都能成事这或许就是傻人有傻福?”

    夏侯灶摇了摇头,“这是因为我自己的本事大,跟运气无关。”

    “或许真是如此吧。”

    刘长又吃了一口酒,问道:“你觉得罗镞这个人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人很老。”

    刘长顿了一下,“来,不说了,继续吃酒!”

    “陛下,我在回来的途中跟勃打了一架!”

    “他撑了多久?”

    “哈哈哈,徒手撑了许久许久,持兵没过三十回合!”

    “不错了,他又没打过什么仗,在你的眼里自然是浑身破绽,比我想的还久一些。”

    “陛下,我觉得我可以在兵学里当祭酒了!教他们如何肉搏!”

    “放屁!就是真的教肉搏也轮不到你啊!”

    两人说了许久,夏侯灶终于站起身来,准备回家,跟刘长告别之后,这厮摇摇晃晃的走向了那些骏马的身边,令人牵着骏马,就要离开。

    刘长却意识到了不对,急忙拽住了这厮。

    “你牵着马要做什么?”

    “回家啊!”

    “这些骏马不是要献给我的??”

    “啊?为什么要献给你啊,这是燕王送我的!”

    “那你带进皇宫里做什么?!”

    “给你看呀!”

    “我”

    夏侯婴坐在床榻上,看向了坐在身边的儿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好话,但是看着儿子那肿起来的眼眶,夏侯婴发现自己是说不出什么好话了。

    “又是路上摔得?”

    “是啊.被野猪给撞了一下。”

    夏侯婴咬牙切齿的想要说些什么,平复了许久,终于缓了过来,“往后啊,你就继承自己的爵位吧,莫要继承我的爵位了.”

    “啊?为何啊?”

    “你自己挣到的爵位,当然比继承的更加光彩。”

    夏侯灶咧嘴笑了起来,“你早说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敢告诉你,怕你揍我,就想着等你不在了再偷偷的用自己的爵位.”

    夏侯婴脸色一黑,“好了,出去休息吧!”

    “阿父,走!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夏侯灶拉着夏侯婴的手就往外走,夏侯婴发现这竖子这般力大,自己都有些无法挣脱,还不等夏侯婴感慨自己已经年迈,就被夏侯灶带到了院落里,看到了那六匹宝马。

    夏侯婴显然是更加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这些骏马的不凡之处。

    “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

    “是燕王送我的,他送了我二十四匹骏马,我赏赐给了麾下,留下了这最好的六匹骏马”

    “既然要赏,倒不如都赏赐出去,何必留下这些呢?”

    夏侯灶认真的说道:“这些骏马是送给您的!”

    “嗯??”

    “我知道您喜欢好马,记得我年幼时,您常常跟我念叨燕国的骏马,正好这次去了燕国,我就跟燕王索要了宝骏,这六匹骏马都是老马,不会轻易发狂,您骑着也安全,而且整整六匹,您可以换着骑,每天骑一匹,也不怕伤了骏马,方才还有奸贼想要抢了这骏马,我是殊死搏斗,方才得以保全.来!阿父,我扶您上马吧!您试试这马力如何!”

    夏侯婴的嘴角轻轻上扬,他伸出手来,下意识的想要摸一摸儿子的头颅。

    可他惊讶的发现,儿子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很多,他只能将手放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不用试了.”

    “一看就知道是最好的骏马。”

第853章 陈买的真正用法

    “陛下.今日还要前往尚方吗?”

    吕禄偷偷问道。

    刘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肿起来的嘴唇,叫道:“不去!”

    刘长右边的嘴唇上方破了个口子,略微红肿,看起来不是很美观。

    窦广国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一下,当看到暴跳如雷的皇帝一拳打在夏侯将军面门的时候,窦广国瞪圆了双眼,哇哇大叫,而在夏侯灶晃了晃,随即一记勾拳打在皇帝侧脸的时候,窦广国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以为自己要看到夏侯家族因谋反而族诛的结局了。

    当他大声呼喊甲士,高呼夏侯灶谋反的时候,吕禄却很冷静的将他拉了起来。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莫要惊慌。”

    就这样,窦广国看到皇帝与夏侯灶扭打在一起,很快夏侯灶就被皇帝按在身下,皇帝高呼着“还我美酒!”,一拳拳的打下去。

    窦广国自己都不知道,是该感慨皇帝在皇宫里殴打将军的行为,还是该感慨将军居然敢还手殴打皇帝的行为。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骇人听闻!

    皇宫里有年迈的近侍,只是笑呵呵的观望着,按着他们的说法,当今皇帝是有出息的,当初高皇帝要揍舞阳侯还得有人来拉偏架嘞!

    当今皇帝压根就不用别人拉偏架,直接上手就能打得过。

    刘长是个很在意穿着的人,虽然不怎么爱干净,吃饭总是用衣袖来擦嘴,新衣裳也保持不了一天,但是每次外出,定然是换上全新的衣裳,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洗浴,修须,一定要让自己变成美男子方才会外出。在这一点上,他跟刘邦是百分百相似的,非常的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至于内在,谁接触了谁知道。

    据说刘邦每次外出之前,都要耗费很长的时日来修理自己的胡须,时不时就得换个造型,还会搭配着自己今日的衣裳来修剪胡须,直到自己觉得帅气了方才会外出。

    而如今嘴唇被蹭破了皮,刘长觉得有了缺陷,不是完美无瑕,也就不急着外出去尚方了。

    刘邦的子嗣里或多或少都沾点这样的爱美耍帅的性格,比起内在更在意外表,唯独老四是个例外,老四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就他那缝补过的衣裳,其余兄弟是压根不可能去穿的。

    刘长骂道:“这厮居然为了几匹马而对我出手,将来定然给他个厉字做谥号!”

    吕禄暗自想着:这个字其实您自己留着也行。

    就在这个时候,张相匆匆来到了厚德殿内。

    刘长顿时有些尴尬,不自然的将手放在嘴边,装作沉思的模样,不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

    张不疑拜见,正要禀告,可一眼就看出了陛下的伤,顿时勃然大怒。

    “陛下!这是哪个反贼偷袭了陛下?!”

    “无碍,无碍,跟夏侯灶角抵以娱,被蹭破了皮。”

    “定是这厮偷袭!否则岂能使陛下破皮?臣绝不放过他”

    张不疑怒气冲冲的说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去找夏侯灶算账,刘长赶忙将他拉住,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张相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认不清自己的武艺虽然夏侯灶这厮不咋滴,但也不是您能上去殴打的吧!

    就是在诸将里,也没有几个敢说能拿下他的吧?

    当然,为了顾忌张相的颜面,这些话还是不能直说的,刘长只好说道:“不过是正常的玩闹,张相不必恼怒,忽然前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张不疑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急忙说道:“是这样的,陛下,群臣今日就要同意工部的上奏了.”

    “啊?今日就要同意?什么意思?”

    “是山都侯出来了吗?”

    张不疑开心的说道:“不是,是工部的官员亲自前往太学宣讲,宣讲工部之上书,其中的意义,众人皆认可他们正准备带着太学生们上书,支持工部的决策,那些官吏本来是想将太学拉下水,通过士子的舆论攻势来逼迫工部退缩,哈哈哈,这次可是要砸到自己的脚了!!”

    太学内,士子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起,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

    这次,工部只派了一个人来这里宣讲工部的大事。

    可这个人有点不一样。

    这人叫汲黯。

    别看他在外只是县令,在太学里的名头可是极大,他认真的宣讲起了工部的想法,对匠人的待遇意味着什么,结合黄老学说,说起生产力,说起了科学技术,说起各地的变化。他的言语层次递进,很有张力,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逻辑清晰,虽然没有细说,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没有给任何人插嘴反击的机会。

    讲述了大半,就在有心人准备反攻的时候,汲黯却已经停了下来,他指着一旁说道:“长安里的贤人跟着我前来此处,商谈这件事,我想士子们也是愿意听一听你们的想法的。”

    随即,一个大佬缓缓走了上来,笑呵呵的看向了众人,解释起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苏飞,没什么才能,不过汲君既然想让我说说想法,那我还是愿意与诸君谈一谈的。”

    众人顿时哗然。

    纷纷议论了起来。

    苏飞啊,太子门下八公,听闻乃是大汉鸿烈的编写者之一!

    这里怎么还有太子的事情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苏飞却已经开始讲述了起来,汲黯说了大概,而苏飞就负责细节。

    不只是苏飞,没有跟随刘安一同离开的几个重量级门客都站在这里,苏飞,田由,左吴等三人都出现在了这里,他们都是刘安的门下八公之一。

    他们结合黄老思想,开始细节的讲述治理国家与生产力发展的关系,被刘安结合着阿父的教诲所写出来的加强版大汉鸿烈,面对这些在读的太学生,那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其实不只是对太学生,就是对申培这样的人来说,想要打败这学问也是极为困难的。当太子门下的三位贤人按着太子的理论来讲述工的时候,黄老学子们听的如痴如醉,其余学派脸色大变,不知该如何言语。

    三位大佬讲述完,缓缓让出了位置。

    汲黯再次说道:“还有尚方府内的贤人前来,商谈这件事。”

    而这次出场的就是赵绾了。

    看到赵绾,诸多儒生们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更加难看,想要辱骂这个叛徒,却又没那个勇气,他现在可是尚方府的官员,大汉的律法虽然不以言语获罪,但不是说你就可以指着官员破口大骂的,学术归学术,这规矩是规矩,若是同样的官爵,你随意,可是如今只是白身,公然诋毁一位庙堂官员,后果不是他们可以承担的。

    赵绾当然也是上来补充细节的,不过他是从尚方的角度来进行补充。

    他缓缓说起了尚方在这些时日里的成就,成果,那些崭新的计划,有不少都是大家闻所未闻的东西。

    赵绾完全没有作为叛徒的羞耻心,此刻他大声的讲述着,铭记了陛下的吩咐,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赵绾这样的人,虽然有些眼高手低的毛病,但是这张嘴是真的很能说。

    而他说的很多极为专业的知识,太学生们是一无所知的,只觉得听起来很厉害。

    已经有黄老和墨家的弟子们开始拿出笔墨来记录了。

    当他也说完之后,儒家心里都憋了一股劲,在想着如何反驳。

    果然,汲黯随即就问起了学子们的想法。

    就在此时,众人都做好了上台的准备,而汲黯看了看面前的众人,却将一个站在前方的家伙叫上了台。

    当此人上台的时候,儒家们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对这厮看不上,但是都是知道这厮的水准的,这人正是郑奇。

    这是申培公的弟子,才能不错,应该是能为儒家涨一涨脸吧。

    郑奇与众人行礼,随即缓缓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黄老是支持工部之上书的”

    他这么一开口,下方顿时哗然。

    什么意思?黄老??你不是学儒的吗??

    郑奇却不理会下方的喧哗,只是结合着黄老的学说主张,拿出了当初不受儒生们重视的那些资料,开始详细的对比各地新技术所带来的改变,有理有据!

    儒生们却再也忍不住了。

    汲黯是太学过去的领袖,苏飞他们是名扬天下的太子麾下大贤,赵绾是尚方的官员你是个什么东西?打不了他们还打不了你吗?

    这一刻,儒生们顿时起身打断了他,开始进行质问。

    郑奇显然是不怕的,面对这些质问,他一一回答,他与这些空谈家不同,手里有着大量的资料,以事实来说话,而准备不足的儒生们,压根就没办法与他过招,纷纷败下阵来。

    “你乃是豪强出身!又叛出儒家!你这般小人的想法,能是如何的呢?我们不屑与你辩论!”

    当正常的辩论无法取胜的时候,往往就开始从出身来进行攻击了。

    郑奇脸色一黑,还不等他回答,一旁的汲黯就冷冷开口说道:“若是诸位对我黄老家的弟子有什么非议,可与我直说.我黄老家的都是小人?你们便是高尚君子?”

    周围的那些黄老弟子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呵斥。

    无论是在大汉,还是在太学,黄老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第一显学的地位就不曾改变过。

    加上此刻墨家,农家等小学派也都站在黄老这边,声势极大,不是儒家所能抗衡的,尤其是儒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并非所有学派都反对。

    郑奇如今显然不是孤军奋战,自有同门来出头。

    事情远比众人所想的还要顺利,汲黯随即号召太学生们为工部请命,要求庙堂接受这个上书。

    太学生们纷纷欢呼。

    汲黯轻轻眯起了双眼,还得是陈君侯啊,这些太学生过去都是被那些小人所鼓动,为他们利刃,陈君侯一来,就将他们从那些人的手里抢过来了,难怪非要让自己前来呢,此刻有了这些人的舆论攻势,那些迟迟不愿意接受的官吏,反而是要被反噬了。

    不过,也难怪那些人都想利用太学生,这些人还真的好用啊。

    太子门下的三公最先离开。

    当郑奇也准备离去的时候,汲黯却拦下了他。

    汲黯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眼里满是赞许,“你叫郑奇对吧?”

    “你很不错,做事周密,不像是个少年.你过去是儒生?”

    “回汲公,正是如此.只是因为想法不被认可,方才开始学黄老。”

    “这很好,这样吧,太子府内时不时会举办聚会,长安内的黄老才俊会前往,大家辩论学问,各展所长.下次聚会的时候,你就过去参与,这会对你的学问有很大的帮助,你刚开始学黄老,就要多听这些人的讲学太子门下,人才济济,有很多的贤才”

    汲黯将一个极好的机会送到了郑奇的面前。

    郑奇本来想要拒绝,自己刚开始学黄老,哪里有资格来参与这种精英聚会?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是壮起了胆量,“唯!!”

    汲黯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此处。

    当汲黯返回工部的时候,陈买正埋着头,写着什么。

    汲黯也不打扰,只是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陈买方才抬起头来,问道:“成了?”

    “成了.太学生们支持工部的上书,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聚集起来,要为工部的事情而奔走。”

    陈买冷笑了起来,“朝中这些人啊,就是看不清大势所在,还想着用这套办法来对付我们今日的太学生,跟当初可是不同了.他们能用,我们也能用,就看谁用的更好舆论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做主的,光是报纸就足以让他们站不住脚,况且这些太学生,如今都是以太子为主.”

    汲黯急忙说道:“还是君侯的功劳,君侯之前,还不曾有人用太学生来对他们进行反制。”

    陈买挥了挥手,“这些都是小道,大势所在,他们是根本无法阻挡的。”

    汲黯对陈买的态度已经变了,对他极为服气,不只是因为他的计策,更是因为他的办事态度,汲黯从未见过如此较真的人,事事亲为,今日的事情绝对不拖延到第二天,哪怕再小的事情,都要去查清楚.完全的法家做派,可又很懂得放权,完全不干预陈陶等人的事情,尽量给他们创造出最好的环境来让他们办事,这一点又像是黄老。

    汲黯觉得,真正的能臣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汲黯又说道:“君侯与太子府内的八公也有交情?”

    “并无交情。”

    “那他们今日为何会前来相助呢?”

    “大概是因为他们足够贤明吧。”

    陈买压根就没有在意过那些反对者,他跟刘恒一样,都认为这件事一定能办成,当对方发起舆论攻势的时候,陈买接下,并且迅速发动了更大的舆论,太学生们纷纷开始赞成工部,整个长安的舆论都倒向了工部这边,黄老们奔走相告,在街头进行宣讲,那些反对者顿时变成了众人口中的奸贼,是因为嫉妒匠人而反对的小人。

    他们即刻就妥协了,在这个自己最擅长的方面都被击败,那其他方面自然也没有办法。

    次日,庙堂再次召开朝议,群臣全部通过,没有人再反对。

    刘恒当即颁发了对匠人的考核制度和诸多的待遇方案。

    群臣有些恍惚。

    御史公果然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啊,这些东西,他早就准备好了,压根就不担心自己是否会同意。

    刘恒还是很开心的,尽管他知道这件事一定能顺利办成,但是他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他看着站在群臣之中的陈买,眼神变得有些柔和。

    这人还是很厉害的啊。

    不愧是曲逆侯。

    在朝议结束之后,群臣各怀心思的离去,刘恒却跟上了刘长。

    兄弟俩朝着厚德殿走去,刘恒忍不住说道:“你将陈买调过来还是很正确的,这人颇类父,有曲逆文献侯的影子啊!”

    刘长哈哈大笑。

    “他这个人吧,就跟曲逆文献侯是一样的,看着很严肃很正经,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的坏水,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太尉回来了等太尉回来,猛地看到此人站在自己的身边,不知心里会是什么感想!”

    刘恒看着不着调的弟弟,提醒道:“你可莫要带头引起群臣间的矛盾。”

    “知道了四哥啊,你可不知道,陈买这次前来,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啊。”

    “自从曲逆文献侯逝世之后,我是那般的谨慎,事事都很小心,一点错都不敢犯”

    刘长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刘恒长叹了一声,也附和着说道:“曲逆文献侯过去乃是大汉的基石.长与计谋,有他在的时候,群臣也不怕出错。”

    “你也不必悲伤.文献侯虽然不在了,可当下贤才也并不少,他们会看着你,及时劝谏,不会让你犯下什么过错的。”

    刘长摇了摇头。

    “我不是怕没人督促,没人善后就是他逝世之后,就没有人可以代我背锅了!”

    “这下可好了,往后无论出什么事情,都可以赖在陈买的头上了!!!”

第854章 丧家之犬

    郑奇站在门前,看着周围所停放着的马车,皱了皱眉头。

    面前的就是太子府。

    因为汲黯的举荐,郑奇终于也有了前来此处参与学术交流的资格。

    这个在太子府内所举办的学术交流,哪怕是在长安里,也是很有名气的,过去刘安就通过这样聚会的方式来给自己挑选门客,所有的受邀者,基本都是黄老学派里最出色的才俊。

    各地的才俊聚集在这里,彼此交流学问,自刘安之后,黄老学派一改先前的颓废,学子们的质量大增,再次恢复了原先的实力。

    在黄老大贤们一一逝世之后,黄老有了一段青黄不接的时日,儒家奋起直追。

    可这一切都随着刘安的长大而变得不同了。

    有太子在,黄老就是不可战胜的,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更是因为他的学问,他的学问对黄老来说就是一剂强心剂,让呈现出年迈姿态的黄老再次爆发出了全新的活力。

    刘安也终于按着自己的想法,将黄老变成了自己所想要的模样。

    刘家这三代人,对待学术思想的态度是不同的。

    刘邦是哪个好用就用哪个。

    刘长是哪个好用我就是哪个。

    刘安是让它变得最好用。

    刘安将自己的治理理念和想法都灌入黄老学派,将这个学派变成自己所想要的样子,这难度可比长老爷和邦子的做法要大多了。

    刘长常常因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就对刘安的行为很是鄙夷,不屑。

    当然,这三种方法都是因人而异,各有优劣,若是强行让刘安跟刘长那般反复横跳,怕是要坏事。

    无论怎么说,黄老的变化是真的,他们的思想愈发与当下的时代亲密联系,对于新鲜事物具备极大的包容性,勇于革新,比儒家更适合作为治国的理念。

    郑奇站在门口,时不时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走进了太子府内。

    郑奇的年龄很让他们好奇,却也没有多想,过去也不是没有这个年纪的人来当刘安的门客,毕竟是全天下的英才,天才也是常见的。

    郑奇与他们不同,他是徒步前来的,不是家里没有马车,而是他不屑于乘坐,尽管那马车很是奢华,对比这些大人物的马车,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可那样的马车上却有着一道无形的标签,豪强。

    因为这个出身,郑奇也不知自己经历了多少次羞辱。

    如今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而在这里,事情是否又会有些不同呢?

    在这里,是否能再见到她呢?

    郑奇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叩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清瘦的人,郑奇急忙拜见,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人顿时迟疑了起来,让郑奇在此处等候,随即就进去禀告。

    卫文君正在忙前忙后的安排着这次的聚会,他并非是聚会的为首者,可却是聚会的负责人,从众人的马车停放到饭菜饮食,辩论的场所和他们屁股下的坐席等等,都是卫文君来负责的,也就是相当与保证他们的“后勤”,刘安离开之后,这位就成为了太子府内的“总管”,大小事情都是由他来负责,物资由他来买办,说的贴切点,就像是刘长身边的吕禄那般。

    “哦?汲公的书信?”

    卫文君接过了书信,翻看了几眼,顿时更加惊讶。

    “郑奇??”

    这位清瘦的门客认真的说道:“过去这些才俊前来,都是殿下亲口同意的,可这个郑奇.他也没什么名声,只是汲公写了份信举荐如今殿下也不在,要不先让他回去,等殿下来了再说?”

    卫文君摇了摇头,“怠慢才俊,是有辱太子威名的。”

    “殿下向来爱贤,这个郑奇,你不知道,我是认识的,他长与实践,懂得办事的道理,绝非庸人,正是殿下所需要的贤才殿下虽然不在,可我们也不能冷落了他,你可以将他邀请进来.不要怠慢。”

    “好。”

    那人急忙回去,很快,郑奇就被邀请到了这府内。

    初次来到太子府内,郑奇也不慌张,只是耐心的打量着周围,辩论还没有开始,众人三三俩俩的聚集着,各自谈论着学问,郑奇却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只是好奇的看着周围,终于,在人群里,郑奇看到了唯一的熟人。

    郑奇一顿,快步走到了卫文君的身边,张望了一番,随即问道:

    “公主呢?”

    卫文君笑了笑,“不在府内,失望了?”

    郑奇摇了摇头,卫文君随即说道:“你在太学里的言论,我从苏公那里听说了.不错啊,居然说的诸多儒生哑口无言,掩面而走,他们都对你很是赞赏呢。”

    郑奇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我们目前算是一胜一负吧?算我赢了一次?”

    卫文君笑了起来,“那可不好说。”

    交流很快就开始了,众人分别做好,郑奇也坐在了他们给自己规定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着各类的瓜果,两旁的人都温和的点着头行礼,郑奇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学习一番。

    而这次交流的主要负责人,就是当初曾前往太学的那位苏飞。

    此人在众人里的名声极大,看到他前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郑奇也急忙起身行礼,苏飞却笑了笑,整个人都很是随意,他坐在了上位,与众人寒暄了一番。

    “苏公前几日在太学里大发神威,哈哈哈,我们都甚是仰慕啊!”

    众人说着。

    苏飞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远处的卫文君,说道:“还得是这个小家伙啊,收到陈工部的书信,当即就来找到了我们,请求我们出面相助,我还担心没有太子的吩咐,冒然行事有些不妥,这小子却说着权宜行事,直接找上了主母,我们都不敢再拒绝了如今看来,这小子没有说错,若是真的要等太子下令再办事,那可就要晚了!”

    众人大笑了起来,看向了卫文君的方向,卫文君只是腼腆的笑着,朝着众人行礼。

    郑奇惊讶不已,原来八公出动是因为这家伙的缘故吗?

    他看向了卫文君,却看到卫文君偷偷伸出了一根手指。

    郑奇笑了起来。

    姑且算是平手吧。

    而这场学术交流,也并没有让郑奇失望,诸贤云集,众人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郑奇发现,黄老已经跟儒家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思想了,这些人的想法非常的新颖,很多都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他们仿佛都被太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们所谈论的事情,什么开海安置百姓,兴商后所要应对的治国矛盾,什么货币革新,都是郑奇过去从不曾听过的。

    他们已经走在了儒家的面前,更加清晰的看着大汉的未来。

    想想如今还在纠结着孝道的儒家,郑奇都只觉得有些懵。

    差距何以如此之大呢?

    这些人都已经开始放眼未来,做着大汉未来的规划了,儒家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呢?

    这个时候,郑奇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董仲舒。

    那个家伙知道如今的情况吗?他有能力改变吗?他能是太子的对手吗?

    郑奇听的着了迷,甚至公主的事情都被丢在了脑后,也不顾其他人的眼光,直接要来了纸笔,开始认真的书写记录了起来。

    而他这样的态度,得到了来自大佬的认可。

    苏飞在离开之前,就很是开心的表示,往后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完全可以来找自己。

    郑奇满载而归。

    可这种喜悦,却并没有能坚持太久。

    当回到家的时候,这种喜悦的情绪消散的无影无踪。

    在内屋里,杨夫人正大声的辱骂着卫媪,她的双眼通红,手几乎要捅到对方的脸上,口水四溅,郑沘站在一旁,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卫媪的怀里还抱着孩子,那孩子此刻更是被吓得嚎啕大哭。

    卫媪的脸色苍白,面对正妻,实在是不敢还口。

    杨夫人越说越是生气,“你还好意思来询问我?你说他上哪里去了?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就是去找你这样的人去了!我管不住他,我也管不住你,我谁都不管!你给我滚出去!”

    她愤怒的抡起了手,就要打去,那一刻,郑奇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阿母.”

    “不必如此。”

    杨夫人瞪大了双眼,气的说不出话来,郑奇平静的转过头来,看向了卫媪,又低着头,看了她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此刻却不哭了,好奇的看着自家兄长。

    郑奇将手伸了过去。

    卫媪吓得当即就要退后,可郑奇却并没有伤害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只是放在了他的面前,小青伸出胖嘟嘟的手,好奇的握住哥哥的手,傻笑了起来。

    看着这面目与自己相似的弟弟,郑奇再次看向了卫媪。

    “您还是回去安心等着吧,阿父在外吃酒,过几日就回来了,我阿母这些时日里也不好过,您也勿要见怪。”

    卫媪急忙点着头,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这里。

    “哥??你怎么了??”

    郑沘瞪圆了双眼,对兄长的行为实在是难以理解。

    杨夫人的眼里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我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连你都.”

    郑奇转过身来,轻轻擦拭了阿母脸上的泪水,当他的手碰到那些明显的伤口的时候,郑奇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阿母.这又不是她的过错,何必跟她过不去呢。”

    “你”

    “这都是阿父的过错!!!”

    郑奇的声音极大,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半点的畏惧,“天下岂有这般的阿父!这般的良人?!”

    “一事无成,败坏宗族名誉,羞辱自己的糟糠之妻,四处哄骗他人!!我以此人为耻也!!”

    杨夫人惊呆了,她猛地伸出手来堵住了他的嘴。

    她吓坏了,大骂道:“闭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疯了?!”

    “我凭什么这般忍着他?还不是为了你!怕你被人冠以不孝的骂名!不曾与他计较!你知道忤逆是什么样的罪行吗?是要被拉出去砍头的!!!”

    “他就是再不好,那也是你的阿父!我可以骂他,你们都不许!!”

    杨夫人大声的训斥着。

    郑奇却挣扎出去,眼里满是坚韧,“能孝则孝!我自幼都是阿母所抚养,他可曾照顾过我们一天?家里的钱财乃是大父所留下来的,他可曾挣过一钱?整日在外浪荡,回来就要殴打阿母!过去他为了巴结太子,哄骗了那女人,如今呢?看到得不到利益,不是辱骂就是殴打,那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可曾抱过一次?!”

    “从小到大,我和弟弟挨了他多少次打?”

    “弟弟年幼时多聪慧啊!自从那次被阿父打中头后,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如何去写!”

    “当初大父给我用以拜师的钱,都被他拿去偷用!”

    “这样的人,我也该去孝顺他吗?”

    郑奇的声音越来越大,外头的那些奴仆脸色都变了,纷纷离开,不想要多听。

    杨夫人气坏了,“闭嘴,闭嘴啊.”

    “我不怕承担什么忤逆之罪,只求阿母与他离家,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就要让阿母继续遭受这些,那我宁愿今日就被处死!!!”

    杨夫人惊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是你”

    郑奇咬着牙,愤怒的说道:“我就不信,这个大汉没有讲道理的地方我就是死,也不让他再欺辱阿母!!”

    “谁欺辱你阿母了?”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质问,就看到一人醉醺醺的走进了屋内,杨夫人脸色大变,当即就要推郑奇离开这里。走进来的人乃是郑季,此刻的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上位,坐了下来,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几个人。

    “还站着做什么?给我准备汤水!蠢妇!!”

    郑季骂道。

    杨夫人转身就要走,郑奇却一把拉住了她。

    郑季耷拉着头,等了片刻,抬起头来,却看到杨夫人没有动弹,勃然大怒,骂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你个.”

    郑季踉踉跄跄的扑了过来,郑奇眼疾手快,猛地一推,郑季被推倒,直接坐回了原位。

    郑季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郑奇。

    “你敢与我动手?!你敢殴打我?!你敢忤逆.你.”

    “不敢与你动手,只是,你也不要与阿母动手。”

    郑季终于反应过来,他再次扑上去,却是一把抓住了郑奇的脖颈。

    “你想要死吗?!”

    “你还敢对我动手吗?!”

    “嘭~~”

    只听到一声闷响,郑季倒地,出手的却不是郑奇,而是一旁的郑沘,他犹如发狂的恶狼,四牙咧嘴,一脚就踹在了郑季的腿上,郑季酩酊大醉,哪里遭得住,直接被给他给踹翻,他大声的嘶吼道:“放开我兄长!!!”

    郑季懵了,他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

    “反了!都反了!我要告你们忤逆!我要告你们!!”

    “啪~~~”

    一耳光猛地打在了郑季的脸上,郑季的鼻子里迅速冒出血来。

    这次却是杨夫人,杨夫人愤怒的盯着他,整个人都气的直颤抖。

    “告忤逆是吧?!好,你去告,你告完我就去平阳侯府,我告你私通,我告你谋反,我告你藏甲,你鱼肉百姓,你偷盗,我就是身败名裂,我也先把你弄死!!”

    “你敢动一下我的儿子看看?!”

    “我非要拉着你们所有姓郑的一起陪葬!!!”

    杨夫人几乎破了音,声音极大。

    郑季呆愣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走!”

    杨夫人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疯了.你们都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郑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外头嘶吼道:“来人啊!”

    当即就有管家走了进来,低着头将郑季给扶了起来。

    “他们都疯了,敢招惹乃公了.他们都疯了!”

    郑季说着,管家只是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郑季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深吸了一口气。

    “带我去卫妾那边!”

    管家不敢多说什么,扶持着郑季就朝着卫媪那边走去,可当他们来到了侧房的时候,这里却是空着的,并没有人,郑季瞪圆了双眼,“人呢??人呢??”

    管家急忙叫人来询问。

    有奴仆前来,慌张的说道:“家主,她方才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说是要去看看其他孩子陪她们一段时日.”

    郑季破口大骂:“这个犬入的!!还是不忘旧爱??”

    “这些人!都是一群蠢物!都是该杀的!”

    他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说道:“备车!!我要前往县衙!前往县衙!!”

    老管家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家主,当初老家主还在的时候,我们郑家也是以道德立家的,名声极好,老家主常常救济周围的百姓,无偿的资助那些贫苦的学子们,从不鱼肉百姓,欺压同乡风评极好,无论是谁,说起我们郑家,都只说良善之家,可如今呢?我们都成了豪强之家了!!”

    “您还准备去县衙做什么呢?非要将整个郑家都毁掉,您才肯罢休吗?!”

    郑季瞪大了双眼,看向老管家,“你这老狗”

    老管家忽然放开了手,郑季再次摔在地上。

    老管家悲痛的看着他,“老家主对我的恩情,我已经报答了许久,只是你的为人,实在令人不齿,我不会再留下来了”

    他转身离开了这里,而几个奴仆面面相觑,也跟了上去。

    这般大的府邸内,就只剩下了郑季一个人,只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来人啊!!来人啊!!”

    只可惜,整个府邸内,却再也没有了应答。

    只有一条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无助的狂吠。

因事请假

    之前那人才落户等了俩月没过,本来准备十五号带孩子去北京做手术的,结果这没落户没本地医保,担心撑不起医疗费用……今天一定要想办法给办成,各方面都符合条件,不知道为什么给我拖到现在。

第866章 随汝阴侯冲锋

    “实在是不曾想到我们这些人还能有吃俸禄的一天啊”

    城西郊外的一处大校场外,来自长安各地的人聚集在这里,闲聊了起来。

    “这都是因为当今陛下的恩德啊!”

    聚集在这里的人,看起来并非是些大富大贵之人,穿着普通,也没有什么仆人随从,大多都是脸色黝黑,身材结实,老少皆有。

    他们都是长安内外的匠人,之所以要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参与这次的考核。

    匠人考核正式开始,无论是什么方面的匠人,都能参与考核,通过不同级别的考核后将会得到证书,从而拥有级别,得到特殊的待遇。

    这件事,已经在大汉闹得沸沸扬扬的。

    听说过庙堂养士的,养匠还是头次听说。

    这些时日里,各个报纸都在疯狂的宣传着这件事,张不疑几乎从各方面开始了舆论攻势,铺天盖地的宣传,从报纸,到太学,再到民间的那些说书人,以及各级地方官吏的普及,全方面的将庙堂的想法推向全天下,各地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同的人想法也是不同,有人欢喜有人担忧。

    而聚集在这里的匠人们,显然都是属于欢喜的那一方。

    长安要最先进行考核,作为全天下的示范。

    庙堂对这件事极为重视,由张不疑亲自来扶持这初次的考核,庙堂从尚方调来了各个领域内最为顶尖的大师来担任考核员。

    有六七个匠人聚在一起,好奇的商谈起了对这次考核的想法。

    “不知这考核到底是个什么考核法?我们做泥瓦的,总不能让我们盖个房子吧??”

    “那应当不会,大概就是问一些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再考个切瓦,地基,砌墙什么的”

    “那是谁来考核啊?若是让官员来,他们能懂吗?”

    “这你放心,听闻是从尚方调人前来,应当是没问题的。”

    几个匠人正在商谈,一个大个子凑了过来,咧嘴笑着,“诸位,怎么感觉这来的匠人这么少呢?长安的匠人不只是这些人吧?”

    周围的几个匠人狐疑的看着这位大个子。

    这大个子与其他匠人不同,穿着一身楚装,脸色也不黝黑,还留着很好看的胡须,看上去是刚修剪过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匠人啊。

    有人回答道:“长安的匠人当然不只是这么一点,很多人都不敢前来,是要看情况,这考核跟太学的考核不同,不是每年考一次,是随时都可以前来考核的,大家对考核都不清楚,这初次的考核,就不敢冒然前来”

    一旁的匠人得意的说道:“都是我们这些对自己最有信心的人方才前来参与考核!”

    几个人聊着,再次好奇的看向了大个子,问道:“你也是匠人吗?为何我们从未见过你呢?你是什么匠?”

    大个子尴尬的挠了挠头,大声说道:“乃是木匠。”

    “那你的工具呢?”

    “哦,我听闻里头会提供各种工具。”

    “我看阁下不像是匠人。”

    “这匠人还能用眼看出来不成?我确实是匠人!”

    几个人正谈着话,就看到几个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最先出来的都是些木匠,似乎这木匠的考核要更加省事一些.顿时,就有几个木匠接替他们进去考核,那大个子自然也是在其中。

    不同领域的匠人,分别在不同的地区进行考核,大个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脸上满是笑容。

    当他进去考核的时候,上头正坐着六位老人,看到大个子,他们猛地就站起身来,眼神愕然。

    作为尚方的老人,他们哪里会不认识面前的这人。

    为首者苦笑了起来,“陛”

    大个子清了清嗓子,“我叫吕长,是来参与木匠考核的!我要拿一级待遇!”

    “好嘞!”

    那人说着,就要开出一级证书,大个子却生气的骂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乃公还没考核呢!”

    为首者急忙醒悟,再次坐了下来,“那就请您考核吧。”

    “首先是工艺,材料分析,辅料选择,连接件制作还要考察您的切割技术,拼装技术,模拟施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当大个子走出了院落的时候,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开心,那几个还在等候的匠人急忙上前,询问起了情况。

    大个子不悦的拿出了证书,“只给了最差的四级证书木匠童生,连个秀才都没混上.”

    “也算是入了门,您不必沮丧,再精进几年,说不定就能拿到秀才了呢?”

    几个人纷纷安慰了起来。

    他们先前还以为这是个来凑热闹的大族之人,没想到,居然还拿到了证书,虽然是最低级的,但是这也是说明对方是有手艺的,这玩意可不是谁都能拿的。

    大个子摇了摇头,与众人告别,随即朝着远处走去。

    很快,他就钻上了一辆马车。

    吕禄笑着询问道:“陛下,如何啊?可拿了一级证书?”

    “嗯,朕去考核,当然是拿一级,但是朕怕自己拿个一级,会被人非议这考核不严,就故意让他们给了最低级的。”

    刘长一脸的严肃,说的信誓旦旦。

    吕禄是压根就不信的,他笑了起来,“陛下不必解释,臣是明白的。”

    刘长瞪了他一眼,骂道:“驾车!回皇宫!!”

    这两人迅速消失在了这里,而各地的匠人却还在朝着这里不断的前来。

    坐在车上,刘长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当刘长来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吕禄就看到了等候在这里的栾布。

    刘长伸出手来,直接将国相抓上了马车,随即开进了皇宫内。

    坐在厚德殿内,刘长赶忙换了件衣裳,随即向栾布抱怨道:“这天真的是说变就变这衣裳也穿不了多久了,太单薄了。”

    栾布认真的说道:“臣今日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这晚秋既是初冬.庙堂在各地准备的棉衣,也该发往各地了,还有代国的那些煤炭.西北三国已经开始降雪了,河西国已经出现了冻死的情况,武威有百姓被冻杀,有两位县令因此被调查问罪.罚其俸禄”

    刘长心情一沉,没有了方才的轻松。

    栾布看出了皇帝的心情变化,顿了顿,方才说道:“陛下也不必担心,这是只是偶然情况,今年降雪略微早了些.我已经吩咐好各地的郡县,让他们注意防寒,领着人四处查看,不能再使治下出现这样的事情.北庭国上一年的棉产粮非常的高,商贾们从身毒又弄进来了很多很多,今年大汉各地的棉储备绝对是足够的,不敢说一人一件,一户一件还是能做到的.正好这代国也发现了大量的煤炭,整个北方地区都能享用.各地也提前进行了储备”

    “嗯。”

    刘长点了点头,“这些事情,由您来全权负责,不必再过问与朕。”

    “唯!!”

    栾布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水军在巡查时发现有商贾占据不曾被发现的荒岛,不上报与庙堂”

    “诛!”

    “唯!!”

    栾布将近期内的工作和往后的一些安排纷纷告知了刘长,在完成了这些之后,他方才再次朝着刘长行礼,离开了厚德殿。

    刘长站在厚德殿的门口,看着这苍白的天空,长叹了一声。

    大雪如期而至。

    整个世界都被这白雪所掩埋,白茫茫的一片。

    鹅毛般的大雪在狂风之中飞扬,旋转着飘落在地面上。

    若是在往日里,如此季节,夏侯灶肯定是要最先赶到皇宫里去,用雪球给皇帝的脑门上狠狠来一下的。

    可是此刻,他却没有什么要出去玩的想法了。

    他手持热汤,站在床榻边上。

    夏侯婴躺在床榻上,正通过那尚方新做的琉璃窗户,看着外头的落雪。

    “阿父.你喝点吧,暖暖身子,太医说你要时刻热着,不能凉喽。”

    夏侯婴骨瘦如柴,脸型消瘦,能清晰的看到脸骨的形状来,可这个倔强的老头,却是怎么也不肯喝那一口热汤,只是盯着窗外的情况,一言不发。

    屋子内很热,炕内烧着火,夏侯婴的额头上都满是汗水。

    “灶啊.那几匹骏马可曾看好了?如此大雪,骏马难免会被冻伤。”

    “阿父,别再想那几匹骏马了.你大可放心吧,现在可不是你那会,现在连骏马都是住豪宅的,绝对不会冻着,再说了,那骏马浑身都是毛,怎么可能被冻伤呢?”

    夏侯婴忍不住说道:“怎么不会呢?当初高皇帝好不容易凑齐了四匹同色的骏马,由我来为他驾车.结果就冻伤了两匹,只能用其他毛色的骏马来代替,高皇帝抱怨了很久很久,最后举办登基仪式的时候,都没能弄来六匹同色的骏马本来是想用战车部队来掩护他入场的,结果找不到足够的战马,我们就偷偷用骡来驾车”

    夏侯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侯灶不屑的说道:“当下大汉在北地等地养马,光是庙堂所养的战马就有二十多万匹,你就不要担心了。”

    “二十多万匹啊.”

    夏侯婴显然有些吃惊,摇着头,啧啧称奇。

    “战车也用的少了,马鞍那些东西弄出来后,大家都是骑马来作战,战车已经跟不上了已经不能算是主力军队了,骑兵反而成为了主力。”

    夏侯婴很不服气,“骑兵哪里能比得上战车呢?正面遭遇,还是得用战车来破阵,骑兵用以追杀和侦察还差不多,哪能用来冲杀敌阵?”

    夏侯灶同样也不服气,“现在可是骑兵的时代了,有了那些马具,而且铁器足够,给马配上甲胄,一同冲锋,那冲击力可不比战车弱,而且速度更快,更加灵活,适合多种地形,战车可以从长安一路杀到身毒来作战吗?路上那些山道,就让战车无法通过当下大汉要讨伐远处的敌人,都是要赶路的,战车走陆地不方便,走水路更不方便,骑兵能上船,战车能行吗??占地太大!”

    听着儿子的话,夏侯婴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或许是如此吧。”

    “你也莫要这般得意.当初若是没有那些战车部队,可没有现在的大汉,没有你嘴里的什么冲阵骑兵。”

    夏侯灶低声嘀咕了起来,也不知说了什么。

    夏侯婴虚弱的动弹了一下身体,想要侧过身来,可是挣扎了片刻,却没能成功,心脏跳动的愈发迅速,犹如一辆正在冲锋的战车,只是这战车仿佛已经提到了最高的速度,再也无法拉住缰绳,拉车的骏马也几乎力竭,几乎倒下。

    夏侯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长叹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看向了一旁的夏侯灶。

    “灶”

    “我说战车最厉害!”

    夏侯婴轻笑了起来,又连着咳嗽了几下。

    “灶啊.我这也暖和了,不如驾车带我冲几圈吧。”

    夏侯灶看了看屋外的大雪,喃喃道:“就是寻常季节驾车都难,何况是这样的大雪呢.万一将你给摔下去喽,岂不是要因忤逆而砍头?”

    夏侯婴自信的说道:“有我在,不会翻车的。”

    “太冷了。”

    夏侯灶摇着头拒绝道,夏侯婴却很认真的看向了他的双眼。

    “冲几圈就可以。”

    夏侯灶沉默了下来,纵然是这个缺心眼的家伙,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让他颇为害怕。

    夏侯婴期待的看向他,眼里似乎有些恳求的意味。

    “少君侯!!少君侯!!您这是做什么啊?!快进去!这大雪天的!!”

    夏侯家的管家看着扶着阿父走出来的夏侯灶,顿时就吓傻了,急忙上前阻拦,夏侯婴却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大雪天又如何?当初我冒着风雪都能撞杀项羽的数万大军!这点雪又能算的什么?!”

    老管家眼眶通红,说不出话来。

    “灶!驾车!!”

    夏侯灶迅速坐上了驾驶位,拿起了缰绳,老管家扶着夏侯婴,缓缓上了车。

    夏侯婴的身上披着很厚很厚的毛毡,他看向了一旁的老管家,“你为我担任车右的位置已经有很久了.一起去转一转吧。”

    老管家站上了自己年轻时的位置,坚毅的看向了前方。

    汝阴侯府的大门被敞开。

    夏侯婴指向了远处,大吼道:“杀!!!”

    夏侯灶愤怒的挥起了马鞭,骏马发出了嘶鸣,战车轰鸣而出,夏侯灶压低了身子,任由雪花朝着自己不断的砸来,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断的挥舞着缰绳,骏马在道路上飞驰了起来,越来越快,城门的士卒慌乱的打开了城门,惊恐的看着这辆飞驰的战车,任由他们从城门口飞出去。

    “注意前路!抓紧缰绳!”

    “朝左!!”

    “压低身体!!”

    “朝左!”

    “左手握紧,右手用力拽!”

    夏侯婴大声的呵斥着,在阿父的提醒下,夏侯灶一路冲锋而去,居然开的异常稳当,一路飞驰,虽有抖动,却没有任何要翻车的迹象。

    夏侯婴丢下了身上的毛毡,坚毅的看着远处的道路。

    “加快速度!!杀!!!”

    夏侯灶再次用力。

    此刻有不少骑兵跟在了他们的身后,这些都是城门校尉的士卒,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夏侯将军发疯倒是常见的事情,可为什么要拉着他阿父一同去发疯呢?在这大雪天里,居然一路纵车??您就不能消停两天吗??

    这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叫骂。

    也有商贾惊讶的看着战车,纷纷拍手叫好,这驾车的技术当真是没得说!

    片刻之间,战车已经在长安周围转了整整一圈。

    张偃骑着快马,追上了夏侯灶,着急的询问道:“将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夏侯灶没有理会他,只听的夏侯婴继续嘶吼道:“杀!!!”

    夏侯婴的声音犹如惊雷,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率领无数战车,朝着敌人的心脏发动进攻的神勇将军。

    一路横冲直撞,就是要撤退,都要从敌人身上碾出一条血路来的无双猛将。

    夏侯灶再次挥舞着手里的缰绳,战车飞驰而去,张偃直接被甩在了身后。

    张偃惊呆了,只好再次带着骑兵继续跟随。

    夏侯婴大笑了起来,他看着远处的道路,心情是无比的愉悦。

    他目视着前方,安静的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轻的呼吸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老管家用手扶着自家的将军,热泪盈眶。

    后方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人发出喊杀声。

    夏侯灶或许是意识到了。

    可他没有勒马,他用尽了最大的声音,嘶吼道:“杀!!!”

    随即,他再次提升了自己的速度,朝着远处冲锋而去。

    张偃等人已经追不动了,他们气喘吁吁的勒马,站在了远处,看着那战车疯狂的冲锋,绕着长安,不断的飞驰。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喊杀声,战车的速度竟没有半点的放缓。

    当战车再一次从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张偃终于看清了。

    夏侯将军压低了身子,双眼通红,目视前方。

    当他从自己面前冲锋而过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冷冰冰的混杂着雪花飞溅在自己的身上。

    张偃脸色缓缓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抽出了佩剑,“全军与我跟随汝阴侯冲锋!!!”

    “杀!!!”

第867章 忤逆大案

    在这一年的寒冬,汝阴侯逝世了。

    他并没有死在床榻上,而是在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作为开国大将,他的逝世,迅速就在长安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毕竟那一天,夏侯灶亲自驾驶着战车,率领城门校尉的军队,在长安外一遍又一遍的冲锋,很多人都看到了。

    当刘长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瘫坐了原地。

    “汝阴侯逝世了?”

    “怎么会呢前些日子他还曾.”

    刘长说了两句,便沉默了下来。

    刘长呆滞的坐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禄轻声说道:“陛下.夏侯将军是去为高皇帝驾车去了,不必如此伤悲.夏侯将军年事极高,乃是喜葬。”

    刘长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时光无疑是最平等,在时光面前,没有人可以逃脱而年纪越大,看到的离别越来越多,刘长自以为能看淡了些生死,可是当得知夏侯婴逝世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刘长是很喜欢这位铁血将军的。

    这位将军大概是整个大汉里最为合格的将军,他几乎没有自己的什么政治倾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他只会服从自己上级的命令,执行上位者交予自己的命令无论是什么命令。这是刘长最欣赏的一点,当初面对项羽的时候,这位无敌将军是少数几个敢直接去冲项羽主力的猛将,勇武程度让韩信都为之赞叹,项羽都为之侧目。

    韩信藐视其余猛将们,羞于周勃,灌婴,樊哙等人同伍,却对夏侯婴颇为喜爱。

    还记得当初,自己跟着阿母去找阿父的时候。

    夏侯婴将军对自己很是喜爱,抱在怀里不愿意松开,还送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架战车。

    那个时候的夏侯婴将军,看起来是那般的雄壮,威猛,令人不敢直视。

    刘长叹息了一声,脑海里却满是夏侯婴那豁达的笑声。

    他起身朝着汝阴侯府走去。

    府邸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

    夏侯婴这些年的旧部,早已都登上了高层,夏侯婴从不结党营私,与自己过去的部下也很少联系,但是,这些人却都记得将军对自己的照顾。

    夏侯婴看似冷漠,实际上,他帮助过很多人。

    甚至连张苍,韩信,都受过他的庇护。

    过去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此刻都聚集在了这里,刘长失魂落魄的走进了府内,有人行礼拜见,刘长视若无睹。

    当走进了内屋的时候,夏侯婴将军正躺在床榻上,脸色平静,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还是过去的那副模样。

    夏侯赐正在大声的哭泣着。

    他怎么都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去了一趟,为什么大父就已经不在了。

    而夏侯灶则是坐在了另外一边。

    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家伙,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无助,他蜷缩在那边,浑身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这个寒冬,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

    刘长毕恭毕敬的朝着夏侯婴行礼。

    随即站在了一旁。

    人来人往。

    夏侯灶却没有什么心思来迎接这些客人,四处都是乱糟糟的,好在,吕禄及时承担起了责任,开始安排宾客,将事情都处置的井井有条,一一前来祭拜。

    当张苍走进来的时候,连刘长都被吓了一跳。

    年过百岁的张苍,此刻远比安静躺着的夏侯婴要更加瘦弱。

    刘长瞪圆了双眼,“老师,如此寒冬,您怎么”

    张苍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悲哀,他摇了摇头,“无碍的我倒也还硬朗。”

    在刘长的扶持下,他也行礼祭拜了夏侯婴。

    “夏侯将军少我很多岁他不在了,老夫却还活着。”

    张苍喃喃着,“我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友人了。”

    因为是寒冬,张苍也不能在外待太久,祭拜完成之后,刘长就派人将他送了回去。

    还是不断的有人前来,刘长却缓缓坐在了夏侯灶的身边。

    “灶”

    刘长的手搭在了夏侯灶的肩上。

    夏侯灶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一旁的刘长,他仿佛惊醒了一般。

    “陛下.”

    “我今日驾车在长安外转了十余圈.没有一次翻车。”

    刘长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我驾车很快,骑兵都没有追上就围绕着长安,一路飞驰.很多人都看到了,我驾车很稳当驾车极快,四匹马拉着,我控制妥当,骑兵都没有追上”

    夏侯灶的手比划着,嘴里不断的重复着一些词语。

    刘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在他的身边,听着他一遍遍的讲述着自己今日的壮举。

    刘长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甚至到了晚上,也陪在了夏侯灶的身边。

    夏侯灶没有跟儿子那般嚎啕大哭。

    他看起来相当的平静,尽管言语有些混乱,可脸上看不出半点的伤心。

    这让很多来人都为之侧目。

    在重视孝行的大汉,家里举办了丧礼,往往都是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哪怕哭到力竭,也要哭下去,表示自己的孝顺与不舍,哪有夏侯灶这样一点眼泪都不掉,还在不断与众人聊天的。

    他坐在那里,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只是,当那些人想要上前提醒的时候,却被一旁的皇帝给逼退了。

    皇帝的眼神看起来非常的冷酷,让他们完全不敢多嘴。

    夏侯灶还是正常的吃吃喝喝,甚至吃的还比以往要多了些,只是没有再喝酒,喝了些水。

    直到将夏侯将军下葬之后,这府邸方才没有了前来祭拜的宾客。

    群贤们坐在了内屋里,听着夏侯灶讲述着骑兵和战车的事情,他们皆皱起了眉头,面面相觑。

    夏侯赐在哭了无数次之后,眼泪大概也哭完了,这些时日里,他的脸上终于再次出现了笑容,跟着刘赐他们聊着天,不再是那么的悲伤。

    而夏侯灶却还是这副模样,既算不得开心,也算不得伤心。

    “灶啊.你且先休息几天,好好休息几天吧,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

    众人一一起身,也准备离开这里。

    当刘长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再次回头,抓住了夏侯灶的手,“灶还有一件事,你阿父的爵位.你是长子,跟亚夫不同,你要考虑清楚,是要你阿父的汝阴侯,还是要自己的爵位.”

    “当然是要自己的爵位啊.我自己挣来的。”

    夏侯灶认真的说道。

    刘长点点头,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走在路上,吕禄忍不住说道:“陛下.灶看着有些”

    “无碍.”

    “他是汝阴侯的儿子,不会被这事给击倒的。”

    屋内已经没有了别人,夏侯灶却感觉自己闲不下来,他将自己的妻叫了进来,再次诉说着自己驾车的事情。

    妻同样也是认真的聆听着。

    直到晚上,在入睡之后,妻方才被一旁痛苦的哭声所惊醒。

    这哭声来的很是突然,又在不久后就消失了。

    次日,夏侯灶向庙堂上奏,请求继承汝阴侯爵。

    而在夏侯婴的谥号拟定上,众人吵成了一团,有人提议该给个文字,因为夏侯婴这一生都没有任何的黑点,堂堂正正,救了很多人,各方面都很好.有人却觉得文字太过,应当是个武字。

    商谈到了最后,终是武字得到了大多数的支持者。

    是为汝阴武侯。

    而夏侯灶却变成了大汉当今的汝阴侯。

    夏侯灶发生了些变化,就似乎这爵位带着莫名的力量,从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几天之内就成为了一位成熟的阿父,合格的彻侯。

    他甚至主动拜见了阿父过去的好友们,称自己葬礼时失礼,让他们宽恕。

    当然,也没有人会怪罪这么一个刚刚失去阿父的人。

    群贤们有些欣慰,夏侯灶终于成长了起来。

    唯独刘长,更加的痛心。

    大概,他是再也找不到可以继续庇护他肆意妄为的那个人了吧。

    而在这一天,除却夏侯婴将军的谥号定夺。

    长安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张汤瞪大了双眼,坐在上位,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不只是张汤,周边的官吏,乃至是守在门口的士卒,此刻都是目瞪口呆,看着跪坐在张汤面前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相貌倒是不凡,可是衣冠不整,浑身都是浓郁的酒气。

    这酒气连上头的张汤都能闻到。

    男人今日前来报官,而他要报的,居然是亲生儿子的忤逆罪!!

    忤逆罪可不是随便说的。

    在以孝治国的大汉,忤逆是比谋反都要严重的罪行,县里出现了忤逆案,县令乃至负责教化的三老乃至负责治安的县尉都要被通通拉出去问罪!

    每次出现一个这样的案件,都会弄得沸沸扬扬,还会被记录下来,留给后史,遗臭万年。

    而当张汤听闻这个醉汉要告自己儿子忤逆罪的时候,张汤都懵了。

    在秦国的时候,忤逆罪就是要被处死的,庙堂会帮你杀掉你的儿子。

    张汤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询问道:“你确定要告自己的儿子忤逆??”

    “对!!我要告那个畜生郑奇,郑沘,卫文君,郑青三个人!他们忤逆!!!”

    张汤眯着双眼,总觉得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再次询问道:“这可不是小事情,是要处死的罪行!”

    “我知道!这三个畜生勾结起来忤逆,他们殴打我!卫文君不与我钱!还放狗来咬我!!还有他们的生母杨氏,这贱人我要告她私通!!她骗走了我的家产!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张汤猛地站起身来,殴打生父???

    周围的官吏更是眉头紧锁,这要是真的,那他们可就完了,长安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县衙的不得被舆论给压死??

    张汤平静的看向了一旁的官吏,说道:“此人醉酒,将他待下去,等到他清醒之后,再来审问!”

    “唯!!!”

    “另外,让县尉去查一查这件事,询问是否如此。”

    “县丞.还是莫要查了吧.先等他清醒过来,若是派人去查,那就是要备份在册的,这忤逆罪可不是.”

    官吏看起来有些害怕,想要隐瞒了这件事。

    张汤却很生气,“若是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案件,难道能因耽误自己的前程就不去查了吗?来人啊!严查!!”

    张汤完全没有私藏的意思,当天就将情况上奏。

    这件事迅速引起了庙堂的重视,甚至惊动了三公。

    御史公是最先得知这件事的,当即就派人去调查提审。

    而栾布也被惊动,急忙派人调查。

    此刻,平阳侯府内。

    看着气势汹汹的官吏们,曹奇的眼里满是不屑。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上我家来抓人?!”

    县衙的官吏有些无奈,急忙说道:“平阳侯,并非是来拿人,只是要请回去询问一些事情。”

    杨氏此刻就待在了平阳侯府内,郑奇的话,让她下定决心要离婚,就带着自己陪嫁时的钱财和儿子们,直接回到了平阳侯府来居住,她本来就与平阳侯府有亲,她大父乃是曹参的远方堂弟曹奇对自家亲戚当然也很欢迎,就安排她们先住下来,杨氏将郑季对自己的行为都告知了曹奇,曹奇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听到自家亲戚被如此对待,还是激起了心里的怒火。

    而郑季那里,因为众叛亲离,实在无法活下去,就厚着脸皮来求杨氏回去。

    可他还没有见到杨氏,就被曹奇赶出去了,曹奇直接放出了猎犬去撕咬他,弄得郑季狼狈不堪,慌忙逃走。

    而卫媪则是待在了卫文君的家里,卫文君也是有自己府邸的。

    那是太子曾赠给他的,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卫媪带着孩子生活的,而卫媪之所以离开,也是因为她也看到了杨夫人的遭遇,若是杨夫人不在了,那郑季岂不是要找自己出气?她知道儿子的性格,也不愿意伤了自己的小儿子,只好躲在这里,郑季也来找过,卫文君却不愿意再见他,也不愿意帮他。

    这一切使郑季发了疯,直接上奏。

    面对这些官吏,曹奇是一点都不怕,乃公万户侯,还能怕你们这些小官吏?

    他傲然的说道:“想要问事,就在这里问,否则,就都给我滚出去!”

    “君侯啊,这件事实在不能公开询问啊,请您勿要如此”

    就在众人陷入僵持的时候。

    却又有一批人来到了这里。

    而带队的人,居然是公孙弘。

    曹奇也稍微收起了自己的傲气,面对三公级别的官员所派来的人,他却不能再那般肆无忌惮了。

    公孙弘前来的目的也很明确,要带走郑奇和他弟弟。

    曹奇有些惊讶。

    “公孙君啊,到底是什么事,需要您亲自前来呢?他们都是孩子,何以惊动了御史公??”

    公孙弘平静的说道:“殴打生父,忤逆之罪。”

    这一刻,曹奇惊呆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那郑季五大三粗的,郑奇他们还是孩子啊您是不是被那个犬入的给骗了,他就是个醉鬼”

    公孙弘平静的说道:“是否被骗,还得带回去再说,请您勿要阻拦。”

    曹奇沉默了片刻,这次却再也无法阻拦。

    郑奇看起来没有任何害怕,弟弟却是吓得哭了起来,杨夫人死死拉住儿子的手,发疯般的大叫着。

    “阿母.您不必害怕。”

    “是非对错,自然会有人做出判决。”

    “您不必担心,我会出来看望您的。”

    郑奇安抚着阿母,随即跟着众人离开,曹奇抓住了杨夫人,才没有让杨夫人对那些官员们动手,杨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曹奇的身上,“请君侯救救我的儿子啊!!”

    曹奇皱起了眉头,心里很是苦涩,面对亲戚的苦苦哀求,他长叹了一声。

    “好,您别担心,我去找姑母再说一说这件事吧.”

    公孙弘不只是带走了郑家的两兄弟,他甚至带着人来到了太子府,得知郑季告自己和弟弟忤逆,卫文君也没有声张,只是带着他去见了那个尚在襁褓内的弟弟。

    公孙弘脸色一黑,险些骂出了声。

    而卫文君也没有惊动别人,表示自己愿意配合调查,跟着公孙弘离开了这里。

    当曹奇来到了椒房殿的时候,刘长正在跟曹姝说着什么。

    看到这厮再次前来,刘长脸色一黑,“你这厮怎么又来了?”

    “姑父.这次不是为了我的事情太学里有个郑奇,您还记得他吗?”

    刘长摇了摇头。

    “他原先是申培公的弟子,后来改投了黄老,是这样的他阿父.”

    曹奇将事情的原委详细的告知了刘长,刘长还没有说话,曹姝却非常的愤怒,“殴打自己的发妻?!还敢告发自己的儿子忤逆??天下居然还有这般的男人??”

    刘长此刻却眯起了双眼,他询问道:“此人怎么听着这般耳熟呢?”

    “对了,那个太子府内的卫文君,他阿母嫁的就是这个人吧??”

    曹奇急忙点着头,“就是这个人。”

    “不过,这个人发现卫妾对自己无用,就不愿意再亲近她,常常辱骂,连她生下来的孩子,都没有去看望郑奇对我说,她大概也是要离合了,还想让孩子改回原先的姓.”

    刘长哦了一声,点点头,吃起了茶。

    曹奇看到皇帝不上心,又急忙说道:“此人罪大恶极啊,姑父有所不知,他不只是告了郑奇忤逆,还将卫文君和卫青都给告了”

    “噗~~~~”

    刘长猛地将茶水喷了出去。

    “谁???”

第868章 重重有赏

    刑部大牢内。

    郑奇等几个人都是被分别关押在这里的,本来是要由张汤来审问他们,只是因为惊动了三公,最后却是由刑部直接来负责。

    如今负责要审问他们的人并非是张汤,而是宣莫如。

    为了避免他们串供,他们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内,彼此相隔很远,无法交流,而报官人郑季,也被关押在了这里。

    郑季在牢狱内,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趁着醉酒时的那股勇气,他将几个孩子直接告上了县衙,而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却有些害怕,有些后悔。

    那杨氏与平阳侯家有亲,自己已经将事情做绝,那个贱人肯定也不会顾忌旧情,若是她勾结平阳侯府,想要害死自己怎么办?还有那个卫文君,他服侍太子,若是太子府的人出面要帮他怎么办?

    想起这些事情,郑季就极为害怕,瑟瑟发抖。

    只是,想想自己这段时日里的处境,郑季索性也就放下了那些担忧。

    就算被对付,还能有多惨呢?

    在这些时日里,他众叛亲离,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而最最可恨的是,杨夫人居然偷走了自己的钱!在外想要博戏都找不到什么钱!

    自己低声下气的去找杨氏求和,那个平阳侯居然当众放出恶犬,将自己咬的遍体鳞伤!

    居然让自己出了丑,那么多人都看到自己被恶犬追赶!

    而另外那个贱人,居然也敢对自己避而不见,分明就是个妾,还敢说什么离合?

    一群小人!!!

    想到了这些,郑季双眼通红,方才的后悔与害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一定要复仇!我要将自己那些被偷走的钱要回来!我还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怕什么?!

    而此刻,宣莫如却领着人走了牢狱内。

    宣莫如咧嘴笑着,不断的在前方开路,而能让他做到这般地步的大员,自然只有某位御史公了。

    刘恒眯着双眼,跟在宣莫如的身后,在他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郑季的面前。

    宣莫如看向郑季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仇恨,一闪而过,随即笑着对刘恒说道:“御史公啊,这位就是郑季,就是他告了自己的孩子忤逆。”

    刘恒打量着面前的人,郑季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迅速朝着他们行了礼,“请贵人为我主持公道啊!”

    宣莫如眯了眯双眼,今年都快要过去了,就差最后几天的时候,郑季忽然蹦出来,一个忤逆罪,愣是将宣莫如这一年的成绩给干没了。

    不只是宣莫如,包括礼部,还有县衙的诸多官吏,这一年基本都白干了。

    一个忤逆大案,就让这些人集体自闭。

    都得上书请罪。

    宣莫如想要宰掉他的心情都有了。

    尤其是礼部,现在都已经是鸡飞狗跳的,陆贾都不知气成了什么样。

    刘恒的脸上却缓缓出现了一抹笑容,看起来颇为温和。

    “这是告发别人的人,为什么要关押起来呢?”

    “将他放出来吧。”

    宣莫如一愣,急忙解释道:“御史公啊,这件事还没有结果,若是诬告.”

    “怎么会是诬告呢?为人父母能告自己的孩子忤逆,这定然是遭受了极大的委屈放出来吧。”

    刘恒尽管态度温和,语气却是那般的不容置疑。

    郑季大喜,在被带出来之后,朝着刘恒再三行礼。

    刘恒将他扶起来,笑着说道:“我乃是当朝御史,你有什么冤情,只管与我说便是了。”

    郑季连忙说了起来,“回御史公,我本是一良善人家,因为纳了妾,家里妻善妒,使得家里很是不合,我这个发妻向来不检点,可是她收买了家里的奴仆,一同来瞒着我.我为了使家里和睦,就与她来说这件事.哪里知道,这贱人居然蛊惑自己的孩子,常常对他们说我的坏话,我因为愤怒吃了酒,去找她对峙,结果郑奇与他的弟弟郑沘就与我动手,我不敢还手,被他们所痛殴杨氏卷走了我的全部钱财,躲在了平阳侯府。”

    “知道我没有钱财之后,我的继子卫文君就教唆他的阿母与我离家,我上门去找他,他居然对我几次推搡,还要我跪下来求他!”

    郑季越说越是悲伤,“我又去找杨氏,想问个清楚,没想到,那两个竖子居然放恶犬来咬我.将我咬的遍体鳞伤,所有人都看到了”

    郑季说着,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宣莫如忽然说道:“你在县衙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么说的啊你甚至告了你最小的儿子郑青忤逆.他还不满一岁,如何忤逆?!”

    郑季一愣,连忙说道:“那是我悲愤交加,吃醉了酒,故而胡言乱语,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宣莫如冷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啊,你知道大汉的反坐法吧?”

    郑季浑身一冷,刘恒却愤怒的说道:“何以吓唬此人呢?此人这般可怜,你身为刑部官员,不该多上心吗?”

    宣莫如诧异的看着刘恒,他可不是第一天认识刘恒,御史公不是这样的性格啊.今日怎么处处为这个人说话呢?宣莫如没有想明白,却还是急忙板正了脸,认真的说道:“请您恕罪。”

    刘恒扶起了痛哭流涕的郑季,一脸和善的说道:“无碍,这件事,我会为你处置好的,这样,您先回家吧,回到家后,不要到处走动,就安心等我的消息。”

    郑季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

    他感激的看着面前的御史,险些落泪。

    这庙堂里还是好人多啊。

    何其英明的御史,大汉青天啊!!

    他慎重的朝着刘恒再三行礼,随即在甲士的带领下离开了这里。

    在他离开之后,宣莫如终于忍不住了,“御史公,您这是”

    刘恒看向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心做好你的事情。”

    “唯。”

    刘恒第二个要见的就是郑奇,也是这次忤逆案的主犯。

    郑奇正色,跪坐在牢狱内,脸上没有半点的惊慌,看到三公前来,他起身行礼拜见。

    刘恒此刻却皱起了眉头,一副恼怒的模样。

    他大声的质问道:“你就是那个忤逆殴打生父的人吗?!”

    郑奇平静的看着他,回答道:“正是。”

    刘恒一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能孝则孝,我这个阿父,从未履行过做阿父的职责,在外不归,在家不理事,吃酒就要殴打我阿母我看不下去,就出手殴打了他,可这件事,与别人都没有关系,完全是我一人所为,请您明鉴,这与我阿母,与我弟弟都没有关系全部都是我自己的过错,我愿意认罪,但是请放过我的弟弟和阿母。”

    他朝着刘恒再次行礼。

    宣莫如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在刑部做事多年,谁真谁假,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刘恒却冷酷的说道:“是否要一同处置,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郑奇很是悲哀的说道:“我弟弟自幼率直,不懂得言语.为人莽撞,不明道理,不好学问,若是他对您有冒犯,请勿要怪罪,若是他胡言乱语,也请您勿要相信。”

    刘恒低吟了起来,也没有说话,领着人离开了这里。

    当他来到关押郑沘的牢狱内,也看到了郑奇口中的蠢笨弟弟。

    这人虎头虎脑的,瞪大了双眼,看到刘恒等人前来,居然破口大骂,又急又气,跳了起来,拍打着牢房的大门。

    “放了我!!我要见哥哥!!”

    “郑季是我打的!!哥哥没有动手!!”

    听着他的嘶吼,刘恒居然也不生气,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着一旁的宣莫如,开口说道:“这竖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提审之前,人不能出事,将他跟郑奇关在一起吧。”

    宣莫如再次点了点头。

    而最后一个要见的,自然就是卫文君。

    刘恒是认识卫文君的。

    卫文君起身行礼拜见,随即就坐下来叙说这件事,比起郑奇和郑沘,卫文君显然要更加平静,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详细的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的纰漏。

    卫文君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宣莫如却是破口大骂。

    “这犬入的不当人啊!!我这就去将他再抓回来!!”

    刘恒伸出手来,制止了他。

    刘恒平静的看着卫文君,说道:“你就在这里待一段时日吧,这里很是安静,用来读书最是合适。”

    卫文君愕然,还是点了点头。

    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宣莫如已经完全懵了,这御史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刘恒认真的说道:“你就继续调查吧,一定要将事情都给调查清楚.要有充足的证据。”

    “那郑季?”

    “他那里,你就不必过问了。”

    “唯。”

    “那您.”

    “我得去一趟厚德殿。”

    刘恒从刑部离开,直接前往了厚德殿,可当他来到了这里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皇帝并不在此处,询问后才知道,方才平阳侯前来拜见,随即皇帝就火急火燎的冲出了皇宫,不知去向。

    刘恒无奈的摇起了头,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啊。

    他不会是去了刑部要殴打郑季吧??

    不行,自己得赶紧去拦着!

    “这就是卫青?”

    刘长捏了捏面前这个小家伙的脸,那小家伙连忙挥着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指。

    刘长就在他面前来回的比划着,看着那小子费力的想要抓住自己手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媪吓坏了。

    就在今天,皇帝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点了名要见自己的小儿子。

    卫媪将小家伙抱出来之后,皇帝就一把抢过,放在了自己的怀里,开始逗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卫媪完全不明白当下的情况。

    不只是卫媪,就是吕禄和窦广国也是一脸懵逼,皇帝火急火燎的带着自己冲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见一个襁褓里的小娃娃?

    刘长此刻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抱着孩子,拿给吕禄等人来观看。

    “这孩子看起来如何啊?”

    “这看起来很好看。”

    “比起淮阴侯如何?”

    “啊???”

    吕禄此刻已经开始有些担心皇帝的精神状态了。

    刘长抓着小娃娃,在他脸上狠狠啄了几口,然后将他还给了卫媪,他认真的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有这个孩子,你不只是可以在长安立足,甚至都可以在青史上立足了!”

    卫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皇帝对自己孩子的喜爱,她还是能看出来的,她欣喜若狂,急忙拜谢了皇帝。

    刘长领着人走出了这里,嘴里还在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起来你们不信,我当初在梦里得到了启示,说会得到一位猛将,与淮阴侯那般能征善战,就唤作卫青。”

    吕禄惊呆了,“能比淮阴侯???就那个娃娃??”

    “那陛下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厚德殿呢?”

    “不急,让他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将他送到兵学里,或者干脆送到淮阴侯那里,让他跟着淮阴侯,周勃,赵佗,灌婴,亚夫等人学习.哈哈哈,我也得教他点东西,将来带领大汉军队踏破安息,干碎罗马的,想必就是这个孩子了!”

    吕禄大喜过望,认真的说道:“恭贺陛下!又得一猛将啊!!”

    看着两人开始庆祝了起来,窦广国却还是一脸懵逼。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俩疯了。

    开什么玩笑呢?应梦贤臣??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谁能预卜先知啊?吕侍中怎么还庆祝起来了??

    可是他也不敢在皇帝如此开心的时候上前来找茬,只能陪着笑。

    当皇帝开始叙说着自己将来如何灭亡安息罗马,完成真正大一统的时候,窦广国方才拽住了吕禄,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吕禄看了他一眼,惊讶的说道:“陛下又得到了一位猛将啊,你没有听清吗?”

    窦广国一愣,“这怎么可能呢?陛下自己都不相信鬼神”

    吕禄认真的说道:“别人谈论鬼神那就是武最余孽,可陛下就不同了,陛下说鬼神就是真的!你不知道,陛下是真的有天命的,天行有长,天地的运行都是因为陛下啊!”

    窦广国迟迟说不出话来。

    在回去的道路上,话题又回到了那位郑季的身上。

    吕禄认真的说道:“这厮自己这般不当人,没想到孩子居然还是有猛将之资,就是不知要如何处置这次忤逆案呢?这事传出去之后,定然会引发极大的舆论说不定天下人都会关注,实在是难办啊。”

    刘长也有些迟疑。

    “是啊.怎么处置实在是不好选择啊,你说是该凌迟呢?还是该车裂呢?”

    在刘长领着人返回厚德殿的时候,平阳侯也是一脸无奈的回到了府内,杨夫人自然是急忙前来询问结果。

    “唉,陛下忽然就出去了,也没有给个答复,不知是不是要处置这件事.但是您也不要担心,我姑母很是关心您的情况,说让我不要担心,她会来处置这件事的,我尽力了,就看接下来如何处置了。”

    杨夫人再次落泪。

    “我苦命的孩子啊”

    她猛地抬起头来,“我也要告他!这厮的诸多罪证,我这里都是有的!我也要告他!我要拉着他一起死!!”

    曹奇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了她,“您莫要乱来还是先看姑母这里会如何处置,您不要着急,姑母为人心善,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就在两人商谈的时候,刑部的官员却是已经上门。

    “有人告杨氏与人私通,偷盗,教唆儿子犯罪.请与我们回去。”

    前来的刑部官员是一个黑脸大汉,曹奇此刻却有些忍不住了。

    “受欺辱的人要遭受惩罚?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简直是不将我平阳侯放在眼里!!”

    刑部官员显然并不怕他的身份,只是冷冷的说道:“我是受宣刑部的命令前来的,请君侯莫要与我为难,宣刑部有令,违抗者同罪!!”

    曹奇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他往后走了几步,直接从墙壁上拽下了一柄佩剑,直接冲到了那官员的面前,将佩剑递到了对方的面前,大声呵斥道:“这是我大父的佩剑!有种的用这把剑来斩了我!!来啊!!都觉得我平阳侯府这般好欺负吗?!来!!”

    那官员后退了几步,深深看了曹奇一眼,挥了挥手,就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一个曹奇,站在门口大声的骂街。

    这件事虽然刚刚发生,可是有些大概还是传了出去,当刘恒再次重返刑部的时候,就看到有人看着刑部的大门,坐着马车从门口缓缓行驶而过。

    刘恒眯了眯双眼,快步走进了刑部,询问刘长是否前来。

    可是,皇帝显然也不曾前来这里。

    就在刘恒头疼的走出了刑部的时候,却在街角处看到了两个非常熟悉的人。

    街角处停放着一辆马车,马车边则是站着七八个小娃娃。

    为首的孩子此刻正举起手里的木棍,大声的说道:“稍后我们就冲进去救人!我们要救的人叫卫文君!这个人虽然严厉,可平日里对我和兄长有恩,我们吃过他送的零嘴,今日他落了难,我们就得报答他,兄弟们可与我杀进牢狱内,救下此人!”

    “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每人赏六钱!蜜饯一块!”

    刘恒深吸了一口气,当即破防。

    “刘彘!!!”

第869章 流年不利

    太子府内。

    两小子正趴在床榻上,哼哼唧唧的直叫唤。

    缇萦满脸无奈的为他们上药,两个竖子的屁股都被打肿了,高高撅起,想必三四天之内都不能前往县学了。

    “出师不利啊!”

    小猪摇起了脑袋,满脸的失望。

    “谁能想到会被大父堵个正着呢?”

    “为了救下卫文君,我可谓是倾家荡产,结果愣是被打成了这样!”

    刘迁瞪了他一眼,骂道:“我早就说了,这法子行不通,还是得找仲父,让仲父出面帮忙他人多势众,你非说要自己来解决,这下可好,人没救出来,我们俩倒是屁股开花!”

    缇萦大怒,狠狠拍了一下刘迁的脑袋。

    “这都是大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娃娃来插手?”

    “还敢拉着县学的孩子们去劫狱!等你们回县学,有你们受的!”

    两个孩子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就变了,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满是惊惧。

    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彘低声说道:“仲母.我们也是为了救出卫文君啊他是冤枉的,他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他怎么可能忤逆呢?”

    缇萦瞪了他们一眼,“往后再也不许你们出去玩了!这些事情自有人来处置!轮不到你们!”

    缇萦又骂了几句,方才生气的离开。

    而在缇萦离开后不久,就有两个女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刘迁急忙提上了裤子,刘彘却是无所谓。

    卫少儿坐在了刘迁的身边,卫子夫却坐在了刘彘的身边。

    卫少儿一脸的担忧,询问道:“你们无碍吧?”

    刘迁还没开口,刘彘却大声说道:“无碍,听闻你们的兄长出了事,我大哥是一点都不敢耽误,当即就拉着我前往劫狱,想要将你们的大哥救出来,可惜啊,我们倾家荡产,拉拢人手,却不是那些甲士们的对手,一场奋战之后,还是惜败与他们之手,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你们放心吧!只要我们俩还在,就一定不会让大哥有事的!”

    卫少儿看向刘迁的眼神火热,充满了崇拜。

    刘迁顿时也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是这样的,你们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在,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两人亲自帮着上了药,又依依不舍的聊了许久,方才离开。

    等她们离去之后,刘迁急忙握住了一旁刘彘的手,眼里满是真诚。

    “我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带着我去劫狱了!”

    “好兄弟啊!!”

    “还得是你啊!”

    刘彘一脸的无所谓,“兄长,无碍,反正卫文君又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死呢?”

    “因为仲父和姑母都很看重他啊,仲父是不在长安,可他的那些门客可还在,这些人得知消息,定然会想办法救他,另外就是姑母了,姑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知道吧?等姑母知道这件事后,说不定就亲自去劫狱了,谁敢拦着她呢?大哥放心吧,他压根就死不了,根本就没有人敢伤害他的。”

    “而且这件事啊,我也看清楚了,是那个叫郑季的先动手打人,殴打自己的发妻呵,光是这个,就够他受的,等皇后知道这件事,皇后能容忍他吗?等太后知道这件事,太后能忍他吗?”

    刘彘满脸的不屑,“这人死定了。”

    刘迁此刻看向刘彘的眼神,就仿佛方才卫少儿看向自己的眼神那般,火热且充满了崇拜。

    “你说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呢.明明比我还小,却什么事都能想到”

    刘彘却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服气的说道:“大哥觉得我聪明,可大父却不这么想,每次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说一个叫刘彻的,还说如果能找到刘彻该多好,说我都这般聪明,刘彻肯定更聪明之类的.”

    “那刘彻到底是何人啊?大哥可知晓?”

    刘迁满脸的茫然,随即摇了摇头,他似乎没有在意过大父这些话,都不太记得大父说过这些。

    刘彘认真的说道:“不管他是谁,我都一定要超过他!让大父知道,刘彘远超刘彻!”

    刘迁伸出手来,拉着他的手,“你放心吧,将来我定然砍了那什么叫刘彻的为你正名!”

    就在两个竖子正商量着要如何殴打这个叫刘彻的小崽子的时候,刘姈却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她走进来后,就看到了两个趴在床榻上的小家伙,顿时笑了起来,问道:“大嫂呢?”

    “不知道”

    “你们俩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刘姈笑呵呵的坐在了一旁,“被谁揍了?”

    刘迁当即大叫道:“姑母!卫文君被抓了,我们去劫狱,被人揍了一顿!!”

    刘姈当即变色。

    宣莫如苦着脸,站在了刑部门口。

    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啊,是不是该去祭拜一下阿父了?

    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吗?

    这一个忤逆案,让自己一年白干.这就够倒霉的了,实在没有想到,这倒霉的居然还在后头。

    苏飞此刻瞪大了双眼,站在他的面前,不断的喷着胡须。

    一旁还站着申培,此人同样是怒视着宣莫如。

    “那郑季的为人,我们都是早有耳闻的,郑奇可是好孩子,你怎么敢颠倒黑白呢?这长安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申培公正朝着宣莫如喷着口水,宣莫如满脸的委屈。

    “既然有人报官,我也只能接受啊.而且这都是御史公亲自主持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苏飞冷笑着说道:“太子不在这里,太子的心腹就可以被栽赃陷害吗?卫文君乃是太子的心腹,您莫要这般欺负人,我已经上书给太子了若是卫文君和郑奇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门客,就是豁出命不要,也必须要报答太子的恩情了!!”

    苏飞握紧了自己的佩剑。

    宣莫如险些骂出声来,有种的去找御史啊,来我这里闹个什么名堂?!

    申培也是冷冷说道:“我虽然不才,没什么本事,在太学里还是有些弟子的,若是郑奇出了什么事,我会带着弟子前来拜访”

    宣莫如板着脸,“这都是按着律法来操办的,我也不受什么恐吓,你们可以先回去!”

    两人转身离开了这里,脸色不善。

    而在两人之后,他方才派出的官员也回到了这里。

    “那曹奇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护着他亲戚.持着平阳懿侯留下来的佩剑,我们也不敢逼迫他.”

    “混账东西!!滚!!”

    宣莫如将他呵退,正要重新派人,又有人前来。

    宣莫如看到来人,头都快要炸了,急忙行礼拜见。

    来人乃是皇后以及两位妃子。

    两位妃子正搀扶着皇后,周围的甲士全部跪拜,宣莫如也不敢无礼,曹姝却轻声让他起来。

    “我听闻,长安有恶人叫郑季的,殴打自己的夫人,虐待自己的孩子,然后诬告自己的孩子忤逆,有这件事吗?”

    宣莫如迟疑了片刻,“这件事还在调查呢。”

    曹姝点了点头,随即令樊卿拿出了些吃的,说道:“这些是我送给那几个孩子的,他们也是可怜,遇到了这样的父亲,要好好照顾他们,不要让他们受苦对了,那杨氏也很可怜,我看,也就不必再派人去请她前来,若是有事,直接去问就好了”

    “唯”

    “莫如啊,这法律虽然无情,可是人不能无情啊,若是当父亲的不仁义,难道做儿子的还得对他继续愚孝吗?”

    “皇后说的对”

    宣莫如慌乱的送走了皇后,可皇后刚走,公主却又赶到了这里。

    公主不是独自前来的,还带了个诸侯王。

    赵佗皱着眉头,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宣莫如,似乎下一刻就要对他出手。

    公主的脸色更是难看。

    “请仲父将卫文君和郑奇他们放出来!”

    “公主啊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您不必担心,皇后刚才来过了,他们不会在里头受苦的,调查清楚之后,我就会放走他..您放心吧,莫要让我为难啊”

    “我不管这些!我非要将他们带走!!”

    刘姈耍起了脾气,赵佗笑呵呵的盯着宣莫如,“后生啊听闻你执法无情,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若是被你吓得病倒在这里,怕是不太好啊。”

    宣莫如很是无奈,“公主若是不信,可以跟着我进去看看他们!”

    当刘姈跟着宣莫如进去看望的时候,卫文君很是惊讶。

    “公主?”

    “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公主,不必如此,我不曾犯错,想必宣公也一定会秉公处置,请您回去等待吧,而且我看这件事,并不简单.也不好与公主明说,公主只管记住,这不是一件坏事,请公主回去,耐心等着我。”

    卫文君说着,又朝着她再三行礼。

    公主也不明白这为什么不是坏事,可她还是愿意听从卫文君的安排。

    她又去见了郑奇。

    而郑奇却是极为的激动和豁然。

    他很是开心的说道:“能见到公主,我死而无憾了。”

    宣莫如好不容易将这俩难缠的给送走,随即又来了一个更加重量级的,山都侯王恬启。

    看到他老人家,宣莫如几乎要都哭了出来。

    因为他很清楚,这老头是给谁办事的。

    不至于吧???

    御史啊!!

    我可是要扛不住了!!!

    宣莫如抗住了这些压力,急匆匆的前往拜见刘恒,而刘恒此刻正在皇帝的身边。

    厚德殿内,刘恒与刘长面向而坐。

    刘长听着兄长的安排,迟疑了片刻,方才询问道:“这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

    “倒不如直接干掉.”

    刘恒摇着头,“不麻烦,你若是觉得麻烦,那你就去上林苑里狩猎,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做,我会处置妥当的,等你玩完了,我这里的事情也就差不多要办好了。”

    就在两人密谋的时候,吕禄忽然走了进来。

    “陛下!宣莫如求见!”

    刘长大笑了起来,“四哥啊,苦主来了!”

    宣莫如进了厚德殿,急忙朝两人行礼拜见,刘长却笑呵呵的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宣莫如正要开口,刘长却认真的说道:“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苦了你了!”

    宣莫如满脸的委屈,“陛下啊,赶紧放人吧,卫文君再不出来,我就得进去了!”

    刘长还没有开口,刘恒却摇着头,“不能放人。”

    宣莫如一愣,“为何啊?”

    刘长轻笑了起来,“兄弟啊,你再抗一段时日,你放心吧,阿母那边,我会开口的,不会让你太为难的,你就再抗一段时日吧,四哥他有自己的安排,所以还是得委屈一下你”

    宣莫如没有再多问,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点着头,“好,不过,陛下一定不要忘了告知太后和公主,其余众人都还行,只是公主实在难以说服,太后这就更加吓人了.她居然让山都侯带了副盔甲送给我,说我执法严明,特意赏赐.臣这腿都软了”

    刘长大笑了起来,“阿母这是吓唬你呢,放心吧,短期内她是不会杀你的!”

    “短期内????”

    “这些都不重要,主要是阿母这个人吧,最厌恶的就是那些对妻不忠的人,况且这厮还殴打发妻,虐待儿子,阿母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人呢?不过啊,阿母不会那么急着出手,只是警告你一下,你需要担心的不是阿母,不是公主,也不是皇后.你最要担心的人啊就是那个不当人的刘赐。”

    刘长眯起了双眼,“这厮是真的敢带人劫狱的”

    “为了不让他破坏计策,你现在就派人将他抓进牢狱里吧。”

    宣莫如一愣,“用什么理由呢?”

    “抓他还需要理由吗?”

    “唯!!!”

    三人再次开始了密谋。

    郑季回到了家,心情再次变得忐忑不安。

    他锁上了所有的大门,怀里抱着宝剑,却怎么都无法入睡,仿佛下一刻杨氏就要扑进来杀了自己。

    就在这般紧张不安的氛围里,忽然有人叩响了大门。

    郑季极为恐惧,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前,问道:“谁啊?!”

    “我是来拜访郑君的,乃是为了忤逆案而来。”

    门外的声音很是温和,没有任何的恶意,郑季却不敢松懈,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请您勿要担心,我是来帮您的。”

    郑季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脸色和善,模样俊美,肌肤白嫩,穿着很宽松的楚服,留着非常好看的短须,气质有些阴柔,看到郑季,连忙行礼拜见。

    郑季将他请进了院内,一同坐了下来。

    那人说道:“郑君啊,我姓邓,您叫邓生就可以了.我乃是太学里的祭酒,听闻了这次的忤逆案,特意前来。”

    郑季赶忙行礼,口称邓公。

    邓生认真的说道:“听闻你的孩子忤逆,实在是令人愤怒.大汉以孝治理天下,岂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呢?”

    “您说的是啊!”

    “只是啊,这件事怕是不好办啊,我听闻,郑奇和卫文君被抓之后,当时就有太学,太子府的人前来搭救,后来又有皇后出面,您那夫人,与皇后是有亲的也就是刑部卿乃是正直的人,不肯屈服,才没有将人给放出来.但是啊,这些人大有来头,这样下去,迟早会将忤逆变成反坐,到时候就是您来受罚了!”

    郑季脸色惊惧,险些瘫倒。

    邓生扶住他,认真的说道:“您不要担心,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您或许看出来了,我过去曾是太学里的祭酒,师承齐儒,最是看重孝行.他们用权势来干预这件事,我们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您想办法,您遭受了这样的事情,却不能惩罚罪人,刑部派人去抓你的夫人,却被平阳侯赶了出去.这怎么能行呢?您不妨去寻求儒家的帮助!”

    “我们儒家,定然是会全力帮助您!”

    郑季惊呆了,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并不觉得别人会无偿的来帮助自己。

    这人再次说道:“您有所不知,这些时日里,黄老与其他学派一直都压在我们儒生的身上,欺负我们,歪曲圣人的道理连孝行都被他们破坏了,才会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想用您的事情来为儒家造势,好击败这些恶劣的学问.”

    “可是您方才说,有儒生想要帮郑奇脱罪”

    “哦,儒家并非是一体的,也有一些小人,说什么能孝则孝的歪理,您不必理会他们,实不相瞒,我也与申培公有亲,故而不敢直接发动那些儒生来参与这件事.但是您是可以的,因为您是受害之人,若是您觉得可以,那您最好现在就去找那些大儒,请求他们来帮助您.”

    郑季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人,随即点点头。

    “请您考虑清楚吧,若是皇后等人再次施压,说不定您就要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了”

    “我知道了.”

    天空再次下起了大雪,刘赐正坐在老地方,跟自家的谋臣董仲舒聊着天,他们的面前还烧着酒,烤着肉,这生活有滋有味。

    就在肉刚刚烤熟的时候,身边忽然冲出来一大堆的甲士,将他们按在了地上,随即押着就要走。

    刘赐都惊呆了,一脸懵逼的被他们押上了车。

    “冤枉啊!!这肉是我自己买的!!是我买的啊!!”

    “吃烤肉也犯法吗?!”

    “寡人要见阿父!!”

    “寡人无罪!!”

第870章 层层筛选

    “丁公啊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啊!”

    “那厮原本是我儒家的,学我儒家之礼时,尚且还有贤名,可是他后学黄老,这才没过多久,就做出了忤逆的事情来!”

    “如今更是仗着贵人的庇护,不曾被问罪!”

    “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这是忤逆之案,无论是谁,只要出声,就一定能得到天下人的支持!”

    鲁儒的几个大能此刻正坐在丁宽的身边,激动的讲述着这个好机会。

    郑季前来与儒家之人联络,将事情全部告知,自然是一副添油加醋,将自己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无辜受害人,将罪行全部赖在自己的妻子身上,称妻无德,称子忤逆.在他拜访之后,儒家的一部分人犹如闻到了矢味的犬,迅速起身,扑了上去。

    可他们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谈论这件事,在沉思了许久后,找到了太学里颇有名望的大儒,丁宽。

    都希望能让这位大儒来带领他们发动冲锋。

    丁宽坐在府内,听着这些人的劝说,脸色对比他们来说还算是很平静的。

    “忤逆之罪啊。”

    他眉头紧皱,询问道:“我听闻,这郑奇乃是申培公的弟子,至于那卫文君,乃是太子身边的心腹,申培公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太子身边更是贤才无数他们都以能识人而著称与天下,得到他们所重视的人,能是犯下忤逆之罪的人吗?”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情况,就我知道的来说,当初太后的亲戚们犯下一些过错,刑部都能按着律法来进行处置,陛下的亲戚们犯下过错,也不曾得到过宽恕,这郑奇不过是平阳侯家的远亲,至于卫文君不过是太子家的门客他们的身份不如太后和陛下的族亲,如今被宣称的罪行又超过了他们,那他们怎么可能得到偏袒呢?刑部难道还会因为他们这些身份而隐瞒他们的罪行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汉以孝治理天下,忤逆是最严重的罪行了,这是皇帝都不会偏袒的罪行.”

    丁宽认真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而其余几个大儒却有些不悦。

    有人当即训斥道:“丁公!您错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有没有人庇护他们现在的问题是有人犯下了忤逆之罪,而犯下忤逆罪的两个人,都是黄老学派的人!”

    “黄老学派这些年里压在我们的身上,已经有很长的时日了皇帝误信他们的谬论,不重用我们.但是如今是黄老犯错在先啊,只要群起而攻之,就一定能借这天下舆论,将黄老从德不配位的高处给打下来!”

    周围几个大儒纷纷点着头,笑着说道:“没错,是这样的!”

    丁宽当即勃然大怒,他生气的质问道:“儒家向来重视孝道,大汉之内有人犯下忤逆罪,这也是可以听到后发笑的事情吗?无论是什么学派的人,犯下这样的过错,都令人愤怒,令人悲伤!你们为什么看起来这般的高兴呢?”

    丁宽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几个大儒。

    丁宽此人是人如其名,又大又宽,放眼当今的儒家,那也算是仅次与勃老爷的第二大块头了。

    当他起身的时候,压迫感还是挺大的,面前几个大儒都有些害怕,不敢多言。

    丁宽认真的说道:“不要想着利用这样的事情来攻击黄老了,我们与黄老的争斗,是要通过学问来进行的,不是要通过这类的事情来进行攻击的!”

    看到丁宽不配合,几个大儒起身行礼,不再多说,随即离开了这里。

    走出了府邸,几个大儒便忍不住的骂了起来。

    “这丁宽平日里总是高谈孝行,与他的师兄多次争辩,可今日看来,他与他的师兄乃是一丘之貉!”

    “是啊,是啊,如此好的机会,他居然不懂得利用,还说什么用学问来进行辩论,可太子就是黄老出身,这较量本来就对我们是不公平的”

    “这申培是郑奇的老师,他是不愿意帮助我们的,如今丁宽也不愿意相助,为之奈何??”

    “无碍,他们不愿意,我们就将这件事给宣传出去,闹得众人皆知,然后你我再上书文章,弹劾这件事,最好能引起黄老的辩论哈哈哈,这可是击败黄老的最好机会了好好想想吧,太子的身边人都犯忤逆罪太子可是黄老出身的这件事若是闹大.是否可以写信与代王.”

    几个人低声攀谈了起来,眼里满是狂热,近乎癫狂。

    这些年里,儒家的实干派崛起,礼派在内的诸多空谈派系遭受到了第二次重创过去还有个浮丘伯勉强支撑,结果如今的申培也是个实干派,专注于教导治理实干型人才,新崛起的公羊更是实干派里最激进的,导致儒家过去的八个分支,出现了严重的不和,彼此的地位也在不断的变更,那些老派的大儒们看到如今的变化,都是痛心疾首,极为不甘。

    叔孙通那支完全成为了启蒙派,荀派则是积极投身庙堂,申培自己进行着高端教育,鼓励弟子们去投身地方或庙堂,公羊派则是选择前往边塞教化,韩婴的理论也从虚的忠君变成忠国忠天下,哪怕连毛家这一派,都是选择成为庙堂喉舌,都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来提高自身地位。

    只有那些守着过去的理念,空谈道德和规矩的几个学派,愈发的落寞。

    他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变这局面。

    牢狱内。

    “仲父啊!我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啊!!”

    刘赐一脸无辜的看着牢房外的宣莫如,言语甚是悲切。

    一旁的董仲舒面无表情,反正他已经是习惯了,跟着夏王混,七天蹲三次。

    宣莫如瞪了一眼刘赐,“做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刘赐很是委屈,“可这次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干啊!!肉和酒都是买的!也不曾与人斗殴!先前五天,我甚至一直都在兵学,一步都没有外出为什么要关我!!”

    宣莫如有些尴尬,这竖子如今这么乖巧的吗?

    可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现在什么都没干,以后未必不会干,先关起来再说!”

    刘赐欲言又止,不可置信的看着宣莫如。

    “天可怜见啊!!这刑部居然是这般的黑暗!我何其冤枉啊!!”

    宣莫如没有理会他,只是骂道:“别喊了,竖子,等几天,自然会放你出去!给你丢几本书,安心读着吧。”

    宣莫如转身离开了这里,刘赐只是摇着头。

    “不行,我得就国了,长安小人当权,是非不分,早知道我就去做点什么,什么都没做就被关押进来,冤啊!!”

    董仲舒却若有所思的说道:“想来,陛下是有什么安排,又怕被您所破坏,所以提前将大王关押进来”

    “怕我惹事就把我关家里啊!关牢狱算什么!”

    董仲舒瞥了他一眼,“家里可管不住您。”

    刘赐也认命了,坐在了董仲舒的身边,问道:“你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可能是郑季告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忤逆,包括郑奇和他的弟弟,还有卫文君这些人,而卫文君与公主亲近,陛下怕您为了公主就来劫狱,所以将您关押起来.”

    董仲舒认真的说着,刘赐却目瞪口呆。

    刘赐本来就没想得到过什么答案,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董仲舒居然回答的如此详细。

    “神人啊!!你怎么想到的?还想的如此详细???”

    “是我进来的时候,听此处的官吏们说的。”

    “哦这么说,是因为郑季,郑奇的事情,我才被关押在这里的?”

    “没错,大概就是如此。”

    刘赐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可就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妈的郑季和郑奇是谁啊?!!”

    在牢狱内的刘赐尚且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而在牢狱之外,这两个名字却迅速传开了。

    先是在太学,随即是在各地。

    长安出了忤逆案的事情瞬间被闹得沸沸扬扬的,在段时日内就传遍了各地,自然也是引起了很多人的议论。

    大汉以孝治理国家,孝并非是儒家的专属,包括黄老,法家其实也都是讲孝的,在大汉,孝就是zz正确。

    此事被公布出来,自然是引起了无数人的谩骂,都是在谩骂郑奇等人,觉得他们殴打自己的生父,简直禽兽不如,过去的忤逆案,最严重的也就是不愿意照顾自己的父母,辱骂他们,将他们赶出去什么的,不给饭什么的,没听说过敢对自己父母动手的,这简直是在挑战大汉人的道德观。

    比起殴打父母,他们甚至能接受殴打皇帝的行为!

    此事迅速发酵,在各地都引起了极大的风波。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为郑奇他们说话,像申培公就多次与儒家众人说起了郑奇的事情,说起他阿父的诸多行为,几乎就是在说郑季他活该,可显然,申培这样的言论,是会遭受巨大非议的,很多儒生都开始联合起来反对申培的言论,几乎将他当成了不孝之人,哪怕为父的人再有过错,那也不是儿子可以动手殴打的,这就违背了孝道,禽兽不如!

    而太子府内的黄老众人,也因为开口庇护卫文君,引起了巨大的非议,连带着太子都开始被人所骂。

    长安内展开了极为激烈的骂战。

    可庙堂对此却很是平静,完全没有要出手干预的意思。

    御史府内,官吏们进进出出,不断的禀告着各地的情况,长安此刻极为热闹,而这些事情,他们都得禀告与刘恒。

    “御史公,有儒生聚集在刑部前,要求惩治忤逆之人!”

    “御史公!太学生们大打出手,申培的弟子们被打伤.”

    “御史公!太子的门客们与人动手!”

    官吏们不断的禀告着各地的消息,刘恒只是平静的坐在上位,点点头,一言不发。

    公孙弘有些忍不住了,在又一个官吏离去之后,他开口说道:“御史公啊,这件事如今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都要求严惩罪犯,若是我们再不作为,怕是刑部,太学,礼部,甚至是太子都要受到极大的影响.这件事与太子的名誉有关,我们不能无视啊!!”

    看到公孙弘这么说,刘恒却很开心,看着他说道:“你过去只是懂得完成我的命令,如今总算是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了,这很好。”

    公孙弘满脸的苦涩,“御史公啊,您这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哦,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去操办这件事呢?”

    公孙弘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得要将郑季的过错揭发出来,让天下人都看到,然后再将那些证人请出来,证明卫文君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得尽快揭露郑季的真面目。”

    刘恒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还不到时候。”

    “御史公啊,再拖下去,太子名誉受损.”

    “太子的名誉不是几个空谈的博士就能损坏的。”

    刘恒打断了公孙弘,随即说道:“不必理会这些事情,安心忙你自己的事情吧,等时机成熟,我会让你来负责这件事的。”

    公孙弘自然也就无法多说什么,只好称是。

    而随着御史府的放纵,这件事愈演愈烈,礼部的大门也很快就被人所堵住了,要求礼部能出面,严惩罪犯。

    所有的这一切,跟大汉皇帝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因为在此刻,刘长正安心的待在上林苑里,帮着当地的百姓来清除那些野兽,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百姓,但是这不妨碍长老爷的一片善心。

    刘长收获不少,打了些野兔子,还有两头鹿,可惜没能遇到猛兽。

    就在刘长开开心心的将猎物搬到车上的时候,窦广国却急匆匆的走了上来。

    “陛下.礼部压不住了,各派的报纸上也出现了相关的报道,都是关于这次忤逆案的,御史府无动于衷.这有损太子名誉,我看最好还是您亲自出面”

    刘长瞥了他一眼,“他们要谈论就让他们讨论呗,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窦广国一愣,看向了一旁的吕禄。

    吕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

    看到皇帝继续搬运着猎物,窦广国沉思了片刻,方才有些明白了,他问道:“陛下是准备对儒家动手?”

    “哦?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陛下如此平静,显然是有后手的,臣想来想去,大概也只能是因为儒家的缘故,如今就属儒家最为活跃,甚至将矛头隐晦的对准了太子,将这件事当作了攻击太子和黄老学派的好时机.”

    刘长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窦广国,“你倒是聪慧。”

    窦广国再次说道:“陛下,只是这孝并非是儒家一家之言,如今也有很多学派支持他们,现在这不是在对付儒家,是在对付所有论孝的学派,陛下难道是想要改变以孝治国的大略吗??”

    刘长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有别人在负责操办,我就负责出来玩。”

    窦广国自然是直接猜出了真正操办这件事的人,他眉头紧锁,却有些不明白对方到底准备怎么去办。

    刘长挥了挥手,叫道:“莫要多虑,来,帮我生火!先吃只兔子再说,有他来操办这件事,你还担心什么呢?”

    就如窦广国所预测的那样,因为没有人制止,这件事的矛头最后还是对准了黄老学说,而面对这样的局面,黄老是有苦不能言,毕竟是自家弟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事情的内幕,也并非是所有人都知道,儒家却迅速变得猖狂了起来,对着黄老就是一顿输出,在这段时日内,儒家扛着道德的大旗,四处输出,没有对手,在太学里都是挺直了腰杆,很是傲气。

    而郑奇等人的风评也在太学生里降到了最低,当初就知道是个豪强出身的小人,当初还支持工部呢,现在知道支持工部的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太子?太子最亲近的人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太子的学问是什么样的学问呢?

    就在这件事闹了足足三天之后,庙堂的报纸终于出手了。

    庙堂的报纸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既没有说郑季诬告,也没有说郑奇等人忤逆,他们只是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详细的说了出来。

    其中包括郑季的行为,也包括了郑沘的撞击,郑奇的推搡,以及卫文君的劝离。

    可以说,这是相当客观的讲述了事实。

    当庙堂公布事情的原委之后,儒家却很生气,他们认为,庙堂这是在偏袒忤逆之人,全文里都是郑季的恶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却停住了。

    在详细的观看了这些报道,以及其中的诸多证据之后,不少人都放弃了对郑奇等人的喊打喊杀。

    他们虽然也讲孝,可不像那些老派儒一样死孝,这郑季的这些行为,还配让儿子们去孝敬他吗??

    这简直就是个人渣!

    于是乎,大多数讨伐的士人们退出了战场,在此刻还在继续输出的,除却那些利欲熏心,趁机扬名的人之外,就剩下了儒家的那些空谈派。

第871章 论孝

    “阿母...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刘姈无奈的坐在曹姝的身边,很是不解。

    “直接下令将他们放走不就好了吗?谁又敢违抗您的诏令呢?”

    “阿父也是的,这几天都不知去了哪里,压根就见不到!”

    若不是卫文君的劝说,刘姈早就将他们给带出来了,她要是想从牢狱内救个人出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卫文君真的将郑季给痛殴了一顿,她都能将人给救出来...就因为她的身份,不放人就去找阿父阿母,再不行就去找大母,实在不行给山羊大父他们写信,就看谁能拦得住吧!

    但是卫文君似乎并不愿意让她将自己带出去,还说什么其中另有隐情之类的话。

    刘姈倒是很相信卫文君,这厮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或许他有自己的什么想法吧。

    可是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各地都能听到对郑奇和卫文君不利的话,愈演愈烈,甚至都开始对自己的大哥有些不利了,刘姈再次忍不住,就在刘姈准备强行动手,直接带走他们几个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庙堂的报纸出现了。

    刘姈拿着报纸,兴高采烈的找到了曹姝,将报纸拿给她来看。

    曹姝低着头,认真的看着报纸上的内容。

    尽管从曹奇的口中听过了一次,但是却不如这报纸上所写的这般全面,曹姝看着报纸,眉头紧皱。

    “没想到,这郑季做的事情,比曹奇说的还要过分!”

    曹姝生气的放下了报纸,刘姈再次劝说道:“那就下令将他们几个人给放出来啊!庙堂都公布了真相了,为什么还抓住不放呢?”

    曹姝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随即说道:“庙堂是公布了真相,可未曾说他们几个人是无罪的啊。”

    “啊??他们有什么罪?您看看,此人鱼肉百姓,殴打发妻,虐待孩子,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奴仆都这般的冷酷...四处骗人,孩子出生之后居然都不去看上一眼...”

    曹姝平静的说道:“他们还是犯了忤逆,你看其中的报道,郑奇对生父有推搡辱骂,郑沘有撞击殴打,卫文君有劝离的行为...这三个行为都可以算得上忤逆罪,这与郑季是什么为人没有关系,郑季就是谋反弑君,他孩子殴打他,也算是忤逆。”

    刘姈顿时就坐不住了,大声叫嚷道:“这是什么道理??”

    “这就是以孝治国的道理,是儒家的道理...这么与你说吧,当父亲的出了错,当儿子的就可以不孝顺了,那当皇帝的出了错,当大臣的还要不要忠诚与他呢?是不是也能跟郑奇他们一样殴打皇帝啊?”

    “当然可以啊!我看夏侯仲父不就常常对阿父动手嘛?!”

    “这不是一回事!”

    曹姝颇为头疼,“总之,这里头有很多的东西,你现在是看不清楚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当初你大父立下这样的主张,还是有很深原因的...”

    刘姈有些生气,“这简直是不公!这是什么狗屁主张?”

    “不许说脏话!”

    曹姝瞪了她一眼,说道:“这是大事,卫文君不让你插手是对的,你阿父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莫要坏了你阿父的事,接下来就不要再出门了!”

    刘姈很是不服气,可面对阿母,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答应。

    虽说是答应了,可刘姈从椒房殿走出来后,就直接冲向了长乐宫。

    “大母!

    当刘姈一头闯进了寿殿的时候,吕后满脸的无奈,瞪了她一眼,骂道:“看你哪里像个女子,简直与你阿父一般,我看你们非要将我吓出个好歹!”

    刘姈是不怕吕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躲在吕后身边撒起了娇。

    “大母~~~谁能将您吓出个好歹啊,向来只有您吓唬别人的份!”

    “来,您看看这个!”

    刘姈赶忙将报纸递给了吕后。

    吕后瞥了她一眼,“我早就看过了。”

    “大母,这个叫郑季的真不是人啊....”

    “你是想让我将卫文君和郑奇救出来对吧?”

    刘姈再次傻笑了起来,“果然还是瞒不住您!大母您英明神武,聪慧...”

    “好了,你不必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吕后轻声说道:“他们啊,此刻就是鱼饵,你阿父呢,是要用这些鱼饵来钓出一些恶臭的鱼,清理一下鱼塘...等到清理好了,这鱼饵自然就放了。”

    刘姈瞪圆了双眼,“鱼饵,鱼塘??”

    “你很快就知道了...也不要担心那几个鱼饵了,他们不会有事的,那些鱼还不至于吞下他们...没那么大的肚量。”

    刘姈沉思了片刻,随即问道:“阿父是要干掉那些提议处死卫文君他们的人?”

    “也可以这么理解。”

    刘姈顿时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吕后是非常喜欢这个孙女的,毕竟她孙子很多,而孙女却很少,这个孙女又很像自己,胆大妄为,丝毫不逊色与她的几个哥哥...吕后看着她这般开心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听闻这些鱼饵里,还有你的心上人?是卫文君?还是郑奇啊?需要我帮你与你阿父说嘛?”

    刘姈笑了起来,完全不害怕,也开起了玩笑,“好啊,不如将两个鱼饵都嫁给我算了!”

    吕后闻言大笑。

    .....

    此刻,外头的舆论已经不再是一边倒,面对郑奇的事件,内部出现了割裂,开始彼此辩论。

    刘良此刻再次出现在了王同的府邸内。

    “王公!”

    刘良朝着他认真的行礼拜见,随即坐在了一旁。

    “大王忽然前来,不知是有什么吩咐啊?”

    “王公啊...我刚从刑部那边过来,去看望了一下我的兄长...最近的忤逆桉,不知您是如何看待的?”

    王同冷笑了起来,“还能如何看待呢?”

    “我很早就说过能孝则孝的道理,可惜啊,并没有人认同,甚至无法在中原立足...现在的这些大儒们啊,可是开心极了,总觉得找到了机会,我看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刘良迟疑了片刻,随即说道:“情况不一样了,王公啊,现在也有不少人支持郑奇他们,您的主张,大概是如今最适合为郑奇他们脱罪的主张了...您为什么不去跟那些辩论,传播自己的主张呢?”

    王同看着面前的刘良,笑了起来。

    “这是董仲舒让你来与我说的吧?”

    刘良大惊,“您是怎么知道的?”

    王同认真的说道:“这些人用所谓的孝道来逼迫刑部,裹挟舆论,而最危险的是,他们居然将矛头对准了太子...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学术争锋了,往大里说,这是诬陷太子,祸乱庙堂,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啊...偏偏这些人又看不透,越叫越凶...这些人混迹在儒家里,连累整个儒家,与儒家诸派争权夺利,抢夺名分...”

    “董仲舒这个竖子,肯定是看出了这些,才让我出面,一方面是保全一部分儒家,不要跟着那些人陪葬,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为公羊学派谋取儒家内的话语权啊...”

    刘良还是有些不明白,王公出手跟公羊有什么关系呢?

    王同却没有再给他解释什么,缓缓站起身来,“其实不用你来提醒,我也做好了辩论的准备...我可不能看着儒家被这些宵小拖进深渊...”

    刘良笑了起来,“我大哥那些门客,也很想与他们好好辩论一场....”

    ......

    此刻,躲在屋内的郑季,却是那般的不安。

    先前时日里,他将自己的过错摘的一干二净,将所有的过错都放在了妻子的头上,可是庙堂的打脸来的如此迅速,很快就揭露了他的全部罪行。

    他顿时就失去了原先大贤门上宾的位置。

    在过去的几天里,有很多人都主动来拜见他,表示对他的关心和理解,还有几个大儒前来询问事情的经过,仿佛一时间就摆脱了豪强的身份,成为了人上人。

    可是在今日,当众人得知了他做出的事情后,这样的待遇自然是不存在了。

    还好,那些儒家还是愿意挺他的,虽然他的所为令人不齿,可忤逆毕竟是存在的,既然存在,那就一定要力挺,无论他的为人如何。

    只是,虽然是力挺,却不会再去接触了,跟这样的人厮混,容易伤到自己的名誉。

    郑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主张上争端。

    经过了长老爷一系列的革新举动,连带着思想都有了很多的进步,过去的那套严密的孝行主张,似乎都出现了无数的裂缝。

    太学内,各派的大家们缓缓聚集起来。

    而能让如此多人聚集起来的,自然是礼部的陆贾,今日,陆贾就要在太学内商议这次的忤逆之事。

    各个学派的大老们来到了这里,坐在了前面,那些学子们则是聚在了后方。

    人越来越多,很快,陆贾四周都被各个学派的大家所挤满了。

    当众人差不多聚齐的时候,陆贾方才开口说道:“诸位...今日,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长安有一人唤作郑季...”

    陆贾将事情原委缓缓说出,众人也是很安静的听着。

    说完之后,陆贾方才开口说道:“按着大汉的律法,忤逆是要重判的,可是,朝中有人认为,这不算是忤逆,郑季有错在先,不曾照顾好妻子,对他们殴打虐待,而他的孩子也有权与他决裂...诸位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

    鲁儒们顿时变得义愤填膺,他们纷纷看向了坐在前方的丁宽。

    丁宽还是站了出来,他没有用这件事来攻击黄老和太子,可是,如今这是学术上的争辩,他是不会避让的。

    “诸位,忤逆与大汉的其他罪行一样,不是看其原因,而是看其作为...推搡生父,殴打生父,既然是发生的事实,那就一定是忤逆罪,就算郑季的行为有不正当的地方,那该由官府来判决,由他的妻来进行上诉,而不是由他的儿子来动手,这当然是忤逆罪...无论是郑季的道德,还是他们儿子的名声,都无法左右....”

    丁宽先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随即开始补充细节。

    鲁儒们极为开心,纷纷起身来附和丁宽,再次将矛头对准了黄老。

    在他之后,苏飞顿时起身。

    苏飞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他认真的看着丁宽,询问道:“敢问丁公,郑季的儿子们为什么要推搡郑季呢?”

    “是因为郑季要殴打他们的阿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阿母,既然您说起了孝,那我就想要询问,这对阿母的孝,是否能算是孝呢?难道只有对阿父的孝才能被称为孝?在我看来,他们几个才是最孝顺的人,为了孝敬自己的阿母,不惜豁出生命来,这可比那些十余年不曾回去看一眼阿母,用他们的葬礼来为自己扬名的人要孝顺的多!”

    “你说他们忤逆,我却说他们是真孝!”

    作为跟随太子许久的大老,苏飞并不惧这些老儒,开口就说起了自己的观点,从原因入手。

    丁宽还不曾开口,就有鲁儒开口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就算是孝,也当是以父孝为先!”

    “哦,那为了阿父殴打自己的阿母,算不算忤逆呢?”

    “你!

    丁宽伸出手,制止了自己身后的人,随即认真的说道:“首先,我们要说的是忤逆的事情,而不是对父对母的事情,无论是为了阿母殴打阿父,还是为了阿父殴打阿母,只要对父母动手,显然都是忤逆...郑季纵然犯了错,可是他还是父,无论其他,子对父出手,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苏飞还没反驳,就有人笑着站起身来,正是儒家的申培。

    申培平静的看着丁宽,问道:“按着你的说法,父亲有错,儿子也得孝敬他?那若是做父亲的想要谋反,儿子也得跟着他一同谋反嘛?若是为父亲的人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孩子还得成为他的帮凶嘛?郑季做不道德的事情,他的儿子制止了他,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孝行,这就如您方才说的孝治天下一样,皇帝犯了错,大臣难道不该去制止嘛?跟着他去做坏事,甚至支持他来做坏事,这能称为孝?能称为忠?!”

    “协助阿父犯错,包庇阿父犯错,这不是孝顺的行为。”

    “郑季有过,他们的儿子们制止他!这不是忤逆!”

    丁宽眉头一皱,却没有能及时回答。

    四周的人顿时议论了起来,刚才的那番话,还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众人议论纷纷。

    丁宽迟疑了片刻,随即说道:“您说的不对!阿父若是要犯错,孩子要劝谏他,要挡在他的面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让阿父清醒,这才是孝顺的,这种制止,不是说通过暴力的手段来对待自己的父母...您说起了孝治天下,若是皇帝犯下了过错,那大臣就可以去殴打他吗?可以拳脚相向吗?!大臣是要死谏的,是要以自己为代价的,而不是要伤害君王!

    “哈哈哈~~~”

    只听的对面传出了一阵笑声。

    王同缓缓站起身来,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师弟。

    “那按着您的说法...当初秦二世是天下人的君王,他做出了很多的错事,而高皇帝将他推翻,是不孝不忠的行为?高皇帝应当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改变自己的过错?你先前是指责太子,现在又来指责高皇帝了?”

    丁宽脸色大变,“秦二世暴虐无道,怎么能算是天下人的君王....”

    “那郑季凶残狡猾,怎么能算是郑奇等人的父亲?!”

    “强词夺理!

    郑季乃是他们的亲生父亲无疑!这...”

    “那秦二世当时难道就不是天下人的君王吗?”

    丁宽目瞪口呆,脸色迅速通红,再次说道:“我们所谈论的是忤逆的事情....君王与生父是不同的,过去的事情与如今也是不同的,既然你说出这样的主张,那敢问,若是往后的大汉皇帝有昏庸无能的,你也支持带兵去推翻他吗?!”

    丁宽这番话一出,连他身后的鲁儒都被吓傻了。

    他们脸色苍白,惊愕的看着丁宽,额头上满是汗水。

    王同却半点都不怕,“我以过去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来质问你,你却说与此无关,过去与如今不同,而你却以未来那不存在的事情来询问我,想让我给出回答...那我就告诉你,若是往后大汉出现了秦二世那样的皇帝,欺压百姓,凶残无道,行如桀纣,你以为就不会有陈胜吴广这样的人出现吗?不会有高皇帝这样的英才出来拯救天下吗?!顺天者昌,凶残欺民者亡!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若是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如赵高费仲那样扶持无道君王的小人!

    而非是为民请命的君子!

    “你又有什么颜面高谈孝道呢?”

    “还有你身后的那些鲁儒们!你们这些人趁机诋毁太子!

    甚至还密谋要废除太子的位置!想要离间皇室兄弟!

    你们这样的人就是大汉最不孝最不忠的小人了!

    你们所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你们甚至连赵高费仲都不如!你们不过是郭开后胜那样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已!

    王同火力全开,对着那些人大声谩骂。

    整个太学内,一片死寂。

更新延迟些

    今天送孩子上北京检查,确定明天或者后天进行微创手术,做个固定输液装置,所以今天的更新会晚一点,可能得大半夜更新了,诸诸君稍候。

第872章 搬进来,抬出去

    黄老众人面面相觑,你搞学术辩论就搞学术辩论吧,怎么还直接开骂了呢??

    不过,想到这位也是儒家出身,众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儒家向来就有这样的习惯,抨击学问的时候总是不忘记人身攻击,别说是王同了,就是孟子和荀子也不能例外,说着学问呢忽然就开始骂街了,从学术层次给你上升到人身层次。

    比起儒家,黄老还算是比较客观的,辩论时虽然也会动手,但是不会一开口就搞人身攻击。

    太学内,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大汉以孝治理天下,而儒家一直都想要夺走关于孝的所有诠释权,他们想要将孝与儒家完全绑定,将孝或者不孝的最终解释权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次的辩论,说的是忤逆,其实也是诸多学派对孝的不同诠释的争斗。

    鲁儒们不顾一切的将这件事定义为忤逆,不是他们有多在乎郑季,多在乎以孝治国,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话语权,为了能挫败黄老的声势而已。

    丁宽此刻面对师兄,却变得有口难言了。

    王同将他的询问上升到了天地运行规律上,施行仁政的就能长久,暴虐的就要灭亡,这不是谋反不谋反,这是天地的规律.丁宽自然没有办法来反驳这个观点,因为这就是儒家的核心思想,仁。让丁宽来反驳这个,这就有点欺负人了他眉头紧皱,却也不是去想话术和诡辩之法,只是在认真的思索着自己的思想与师兄这套说辞的矛盾。

    可他身后的鲁儒们显然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的。

    过了片刻,他们猛地清醒过来,这老头方才是骂我们了对吧??

    顿时,就有人开了口。

    “我们如今所谈论的乃是忤逆的事情,并非是仁政,况且,秦与汉不同,大汉身怀天命,你方才所说的乃是偷换理念,你这厮还敢说我们是小人,我看你才是有弑君之意的奸贼!不可不除!!”

    他这么一说,王同顿时笑了起来,随即看向了远处。

    那人乃是大汉的博士孟之后,此人阿父逝世之后,张相迎娶了他的阿母,但是与郑季不同,张苍对孟之后非常的不错,将他教育的很好而孟之后,除却张相的继子之后,还有一层特殊的身份。

    孟子的后人。

    孟氏儒的传承者。

    而听到鲁儒谩骂王同乃是意欲弑君的奸贼,这位孟之后的脸顿时就变了。

    因为孟氏儒有个很激进的观点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果然,孟之后迅速起身,大声的质问道:“难道王公的想法是错误的吗?!不施行仁义,暴虐无度,残害百姓的人,不过一独夫也,何以称君?!”

    鲁儒顿时就慌了,荀派和公羊本来就不与他们合作,这孟派平日里虽然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但是此刻却是不可多得的盟友,可不能直接推到敌人那边去啊,方才开口的大儒急忙说道:“并非是如此只是此人口无遮拦”

    黄老和其余学派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王同这么一开口,直接引发了儒家内部的大乱斗。

    就这弑君和诛纣,孝父和孝母,就够这儒家的诸多不同理念的派系打出脑浆来了.压根就不需要别的学派来插手。

    此刻,刘恒正坐在御史府内,轻轻吃了一口茶。

    公孙弘正颤抖着说起了今日的辩论之事。

    今日的辩论,大概是一定会记载在史书上的,这场对孝顺的辩论,整整持续了一天,直到现在,他们还在商谈,所谈论的内容越来越过火,沉默了许久的孟派,此刻都是火力全开,也不藏着掖着了,公然告知诸多儒家派系,在思想激进方面,你们都是弟弟!

    公孙弘都被惊呆了。

    “王同与丁宽的辩论持续了许久,丁宽败下阵来,向王同认输.但是鲁儒却用了诡辩之术,不肯与王同正面辩论,只是不断的用话术来挤兑他,随即黄老与名家一同出手,用诡辩来对战诡辩最后连陆公都坐不住了,也加入了战局,来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您看看这都是辩论时所记录下来的,我觉得差不多该去阻止了.”

    公孙弘看起来很是担心,虽然是公羊儒,可毕竟是儒生,他倒是不在意那些鲁儒,这些人占据儒家的话语权,胡言乱语,给儒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可公孙弘却很担心其他的那些儒家学派,尤其是孟之后。

    这位被鲁儒激怒之后,直接就放出了很多的狠话,这些话放在如今,大多都是有些大逆不道。

    王同都不敢说自己要杀君王,只是将这个总结为社会规律,但是孟派可不怕,有什么说什么,公孙弘知道皇帝向来就不是一个很宽厚的人,有些时候很爱计较,若是因为这些东西而使得孟派受到打击,公孙弘觉得未免有些太不值当了。

    刘恒就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担忧一般,笑了起来。

    “弘啊.你们这些儒生啊,都是太在意外表上的东西,却忽视了内在。”

    “你们很在意那些礼仪,用这些东西来分辨他人的为人长为人洒脱,放荡不羁,因此他在你们的眼里就算不得是贤明的君王,而我的二哥为人敦厚,守礼,从不敢做出逾越礼法的事情,你们就对他百般的欣赏,认为他是真正的贤明之君其实,皇帝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不堪,这些言论传到皇帝的耳边,皇帝一定会非常的开心,说不定会将孟子的灵位再次放进儒庙里呢。”

    “啊???”

    公孙弘显然很是惊讶。

    刘恒却很开心,手持那些辩论的内容,“这就很好.”

    公孙弘看着向来稳重平静的御史公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心里也是明白,这大概就是御史公真正的想法,他跟那些儒家们一样,也根本就不在意什么郑季,他可能都不在意那些儒生.他所在意的只是对孝的话语权而已,可是公孙弘却又想不通,为什么御史公要反对这些呢?从这些刘姓诸王和皇帝的角度来看,鲁儒的主张似乎更附和他们的利益吧?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无论君王如何作为,当大臣都只能无条件的服从,这不是更附和这些人的利益吗?

    公孙弘再次眯起了双眼。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您为什么要想办法去转变这股思想当初高皇帝以孝治国,便是将君臣与父子联系在一起,是为了国运长久.可是您.”

    刘恒摇起了头,“等你有时日,可以多去看看浮丘公的书。”

    “可惜啊,此人的学问,怕是没有哪个儒者能继承下来了.”

    公孙弘急忙称是。

    “那这些鲁儒”

    刘恒微微眯起了双眼,“且不急,再让他们辩论几天,让事情再酝酿一会.我本来只是想将他们流放.没想到啊,图谋太子,甚至敢给代王写信这是想要教唆代王争嫡??他们也是敢想啊.光是那书信,就能要了他们三族的命”

    公孙弘也颇为感慨,“他们是失心疯了太子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动摇.况且以代王的为人,怎么可能会帮助他们呢??”

    “阿父当初开了个不好的先例.这些人大概也是发现自己的地位不断的下降,随即都能被取代,因此放手一搏吧只是利益熏心,完全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有多危险你带上这些东西,前往厚德殿一趟,不要急着离开,将这些内容详细的告知皇帝,嗯,说的简单些”

    “唯!!”

    长乐宫内,王触龙正在认真的讲述着辩论的经过。

    当他说起“为父孝先”的话语时,他明显的能看到太后脸上的杀意,都已经快忍不住了。

    “呵呵呵,为父就是孝,为母就是不孝?原来如此啊.”

    “好,很好。”

    王触龙顿时停了下来,不敢再说。

    吕后却又挥了挥手,“无碍,你继续说。”

    当王触龙说起了后续的辩论,说起王同大发神威,孟派下场肉搏,吕后的脸色又有了变化,说不出好坏。

    “阿母!!!”

    当时就有一头野皇帝闯进了寿殿内,火急火燎的坐在了吕后的身边,手里还拿着些纸张,神色颇为激动。

    “今日太学内辩论”

    “我已经听说了。”

    吕后打断了傻儿子,随即示意王触龙离开,刘长也没有理会他,只是笑呵呵的拿出纸张,大声说道:“这个王同真的很厉害啊,应当赏赐!这嘴巴是真的厉害,愣是将丁宽说的哑口无言,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不愧是我唐国的儒生啊!就是比中原这些人要厉害!”

    吕后瞥了他一眼,“这丁宽也不错。”

    “啊?他都认输了,怎么能称为不错呢?”

    吕后认真的说道:“并非是所有人都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敢行礼认输的.”

    “不管这个,阿母,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刘长很是激动。

    吕后一愣,“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孟子很厉害!”

    吕后顿时沉默了下来,一肚子的话都堆积在了嗓子眼,却又说不出来,想到这个大傻子是自家儿子,吕后就忍不住的想要摇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人。”

    刘长没有理会阿母的异样,只是开心的说着自己的发现,“阿母啊,过去我还不知道,这次辩论,我才看清楚了,荀派实干,讲的大多都是抛弃那些虚假的东西,直面最实质的内容,这孟派就更厉害了,他们的理论太超前了,难怪阿父一直都不喜欢孟派.不行,我稍后就下令,得将孟子再给搬到庙宇里去!”

    吕后冷笑了起来,“他若是上去了,那你的位置怎么办啊?”

    刘长挠了挠头,“确实啊,这四个人也不美观啊阿母,要不把孔子给抬下.”

    看着阿母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冽,刘长还是及时收住了这话。

    吕后回忆着过去,缓缓说道:“你阿父不太喜欢儒家,无论是荀子,或者孟子,他都不喜欢.而孟儒在孟子逝世之后,就开始变得消沉,因为君王们都不太喜欢他们的主张.民最重,君为轻.”

    刘长笑着说道:“可是这句话确实是对的啊,方才公孙弘来找我,还询问我为什么会如此欣赏孟派的学说.直言孟派与我不利,我却不这么想.孟派才是最有利的,当皇帝啊,就是要将百姓放在前头,将自己放在后头,要知道惹怒了天下百姓会是什么下场,只有知道了这些东西,皇帝才能治理好天下.若是都相信了鲁儒的那些话,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天下之主,谁也不能对自己出手.那就是自取灭亡了!”

    “鲁儒的话是上位者所想要听到的话,却不是什么实话.假话只能蒙蔽自己,却不能蒙蔽天下若是我的后人里出个蠢货,对这些假话深信不疑,那我的坟岂不是都要被人给掘了?”

    刘长说着,吕后看向他的眼神却极为的震惊。

    这是我儿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早在刘恒开始谋划的时候,吕后其实就已经知道了刘恒的想法,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傻儿子居然也能看的如此清楚。

    “这是窦广国与你说的吧?”

    “放屁!!这分明就是我自己想到的!!”

    刘长顿时跳了起来,脸色通红。

    看到他的模样,吕后就相信这是他自己想到的,这竖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冤枉,每次被冤枉都会无比的激动,若是被自己说中,反而是会笑嘻嘻的辩解。

    不知为何,吕后居然有些开心,儿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傻,但是心如明镜,对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无论是要赏赐还是惩罚,都先不要着急,你就安心去狩猎,让御史来负责这件事就好。”

    “我知道了!”

    母子俩又聊起了别的事情。

    而第一天的辩论结束,各路的报纸就开始了疯狂的报道。

    显然,他们都是有备而来这场辩论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双方对这次案件的辩论,在长安各地引起了无数争议,而支持郑奇他们的人迅速多了起来,或许是被王同所说服,或许是意识到了庙堂的倾向最直接的就是那些太学生们了,鲁儒只是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再次被打入凡尘,他们失去了原先的号召力,很多人开始主动撇清与他们的关系。

    尤其是那些当朝权贵们,更是吓得急忙撇清关系,甚至到了动手的程度。

    权贵们往往比他们更加敏感,众人只是听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辩论,而他们却听到了对太子不利,意图教唆外王之类的东西权贵们听到这些,自然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哪里还敢继续跟这些疯子们去交往,别以为太子的名声好就可以随便欺负.那可是当朝太子啊!!

    最为倒霉的大概就是代王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愣是被这些鲁儒给卷进这样的漩涡里。

    为了尽快得到代王的支持,这些人快马加鞭,将书信送往代国。

    代王甚至还没有看到书信,可关于鲁儒勾结他的一些传闻却已经在长安出现了。

    次日,辩论继续,只是鲁儒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好,但是他们也是有所准备的。

    较量再次开始,儒家的诸多派系都已经站在了王同和申培这边,鲁儒在儒家内部都成为了异类,这是他们从前不敢想象的,甚至齐儒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这更是迎头痛击。

    “犬入的就你叫郑季是吧??”

    此刻,刑部的牢狱内,刘赐缓缓揉起了拳头,凶神恶煞的看着新来的狱友。

    郑季此刻几乎崩溃,本来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经过了几天的辩论,风向就变了。

    双方都在他的问题上大打出手,各派搜集了他很多的罪证。

    王同等人就是要证明,他这样的无道小人,人人得以诛之,根本不存在什么忤逆不忤逆的行为。

    而因为翻旧账,加上杨氏和那些奴仆们的出面作证,郑季在过去做的很多事情都被找了出来其中包括他年少时强行奸淫了佃户家的女儿,成年后霸占附近人家的耕地,靠着向当时的官吏行贿而阻止了好几次想要告发他的百姓,隐瞒财产来躲避税收,在家里藏强弩三幅用以恐吓周围的百姓.如果是殴打发妻,虐待孩子只是道德问题,那这些可就是大事了。

    刑部当即出动,将这厮关进了牢狱内。

    宣莫如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还将他关押在了刘赐的牢房里。

    并且语重心长的告知刘赐,“虽然你进来是因为这个人的原因,可你不要想着对他动手啊!”

    然后,刘赐就捏起了拳头,冷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郑季此刻只是惶恐,过去的所有罪行都被公布了出来,那些熟悉事实的下人和贱人都出卖了自己,儿子又这般不孝,而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囚犯,眼里满是惊恐。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来,乃公让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因为你这个狗东西,害的乃公在这里待了足足五天!!乃公压根都不认识你!”

    “今日让你好好认识认识!!!”

    很快,牢房内传出了阵阵哀嚎声。

    门外的士卒,却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ps:更新实在是太晚了,非常抱歉第二章不知道能不能写完,非常的疲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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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