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做客
赵国目前的矿产在全国名列前茅。
袁盎不曾前往迎接皇帝,反而是先一步来到了这联绵不绝的矿山,这让很多官吏都非常的惊讶,他的副手就认为他的决定十分的不妥当。
“袁公啊...”
“您是赵国群臣之首,陛下前来,没有您不去迎接的道理...您这般行为,往大里说,便是对君王的大不敬,陛下甚至可以派人来抓您...若是刺史得知了,就可以参奏您公然抵抗庙堂,自持身份,有与庙堂对抗之意,这就更加坏事了,您寻常都是说大王的行为容易让庙堂误会,今日为什么自己也要做出这般行为来呢?”
这位副手,相长史姓吕,虽然姓吕,跟吕后却并非是一家,他的家族来自新阳侯吕臣,吕臣是当初参与过陈胜吴广起义的大人物,功勋赫赫,他的家族这些年发展的愈发庞大,有些时候,凭借着自己独特的姓,还能吓到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比如这位吕长史,他就从来不会介绍自己的家族的详细,只说不值一提,可赵国上下的官员们却都很尊敬他,他越是这么说,别人就越是尊敬他。
这年头,宁愿招惹姓刘的,也不能招惹姓吕的。
姓刘的做事还有诸多顾忌,宗***不允许任何皇室成员,哪怕是关系再远的宗族去做一些抹黑宗室的事情,若是发现了,定然重拳出击,若是随意搞事,驱逐出族都算是轻的。而姓吕的大多都是为非作歹,没有人能制,他们闹出来的事情最多。
吕长史长叹了一声,他是真的后悔来给这位年轻的国相担任长史。
这位年轻的国相,为人太过莽撞,所做的事情简直都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跟着他,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当这个长史,都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宗族了。
他平日里在赵国,直接架空赵王,诸事皆由自己来决定,甚至还刻意蒙蔽君王,封锁君王的消息来源,不断的清除那些与赵王关系亲密的人,疯狂的提拔自己所相信的人才.....甚至,他还公然干涉君王的私事,有几次甚至偷偷吩咐郎中令关闭王宫大门,让大王无法进出,这是软禁其王啊!!是造反的勾当,一但庙堂进行追查,全族都得跟着掉脑袋。
如今更是完全无视了前来赵国的陛下,直接领着人跑到矿山去了。
吕长史想起来,只觉得是那么的心累。
袁盎并不在意这些,他平静的说道:“陛下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他来赵国,不是为了看我去迎接他,是为了矿山而来,我来这里,清点这里的成果,让陛下看的方便,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您不该在陛下前来的时候偷偷跑到矿山,这难免会让人误以为您是匆忙前来作假,要欺骗君王,隐藏自己的恶行的....我听闻,陛下进入王宫后,当即就有人上书弹劾您,说了关于您的很多罪行,还请求陛下现在就派人来捉拿您.....”
“我往夏国送了那么多人,他们当然会这么做,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大王为人仁善,对人没有恶意,这些人都想利用大王,在国内增加自己的权势,而他们派去接触大王的人,都被我丢去了夏国,他们每次见到我都是满脸的笑容,心里大概是巴不得要咬死我吧...不必管他们了,安心做我们的事情,就算陛下怪罪下来,将我丢去了夏国,那也不错,夏国都是些我们的老熟人啊。”
吕长史听着袁盎讲述的这个冷笑话,却压根没能笑出来。
他只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好,我去继续清点...不过,请您还是派人去王宫,告知情况,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最好,虽说清者自白,但是误会一旦产生,想要消除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袁盎没有回答,反而是继续查看起了此处矿工的数量以及服役情况。
吕长史离开了书房,山上的风还是有些寒冷,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长史有两位直属的佐吏,一个协助他记录文书,一个则是帮着游走。
这两位佐吏看到吕长史走出来,急忙开口询问道:“如何?国相什么时候回王宫啊?”
“回什么回?!陛下来赵国是为了看袁公吗?他是来看矿山的!安心办好这里的事情!莫要胡思乱想!我们这些年跟着袁公精心治理赵国,便是得罪了不少人,那又如何?问心无愧!”
吕长史说着,仰起头离开,两位佐吏跟在他的身后,皆摇着头,你姓吕,你当然不怕....唉,当初为什么要来担任这佐吏呢?
多的。
在这个全员栾公化的国家里,干正事的人还是挺
刘长在王宫待了两天前一天,所来拜见的都是些上书弹劾袁盎的。
只是听着他们的上书,似乎那袁盎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干臣国贼。
他们说的深情并茂,有些人说起袁盎的罪行,更是泣不成声,跪在地上,用手殴打着地面,几乎要哭的晕厥了过去,大声的哭诉着:这个袁盎要将赵国折腾的灭亡了!
刘长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看他们的表演,赵国人在表演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他们甚至还会复述袁盎曾经的对话,一人分饰两个角色,内容且不谈,就这个大胆且创新的表演风格,让刘长有种在梦里看话剧的感觉,看的很是激动。
他们看到刘长那激动的模样,表演的自然更加卖力。
吕禄却低声在刘长的耳边解释了起来。
“春秋之遗风,在赵国还是相当的浓烈.您现在看他们的神色举止,会觉得很夸张,但是这放在过去是很常见的,春秋时有很多种劝谏方式,他们甚至会采取唱歌,乃至跳舞的方式来劝谏,还会以化妆,舞剑的方式,千奇百怪,这都是最初的礼法所演变而来的,赵人向来特立独行,陛下不可嘲笑..“
吕禄是知道自家这位文盲皇帝的知识水平,特意给他解释,免得他又说出什么可以遗臭万年的经典语录。
刘长还真的是头一次听说古代有这样的风气,不过,确实,春秋的遗风,就是喜欢夸张,做什么事都做的很夸张,包括驱鬼仪式,甚至君王上个厕所都弄得很夸张……这里头都是礼,如今有了儒家的礼,其实很多东西还是被简化掉了,否则皇帝和群臣见面两个时辰,一个半时辰都是在忙着各种见面礼了……繁琐且没有什么必要。
在刘长看来,这就是过去的贵族闲的没事干了,特意编出来吓唬底层人用的。
虽然吓唬人很好玩,但是浪费时间就没什么必要了。
赵王坐在一旁,听着这些人哭诉着国相的恶行,整个人都懵了。
我的国相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在经过了短暂的沉思之后,还是找回了理智,他急忙摇着头,反驳这些人的话语。
“长!你可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袁盎虽然有些倔强,不听话,暴躁,但是这些时日里,他对寡人都是百依百顺,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他将我架空的情况。至于那些人,他们都是自己请辞去夏国的…….“
“大王!您是被那厮给欺骗了!!”
“他只是明面上答应您却压根就没有按着您的吩咐来做事,您有所不知,就在您那天从他的府邸出来后,他就吩咐我们,让我们不要按着您的想法去操办什么千老宴之类的,让我们明面上答应您,在背地里拖着,不能执行……..”
刘如意瞪大了双眼,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刘长给抢了先。
“我大概知道了,禄,记下这些上奏的大臣...然后让他们都出去吧,朕还要接见其他官员。”
几乎没有人在刘长面前说过袁盎的好话,在这些弹劾袁盎的人离开后,刘长又接见了一些其余官员,在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让刘长重视的人物,其中一个年轻人叫文党,字仲翁。
此人的言谈举止,让刘长很是惊讶,他并非是来弹劾袁盎,也不是为他说好话,作为那些弹劾者口中被袁盎提拔上来的心腹,他在见到皇帝之后,说的却都是些治理地方的道理,他向刘长提出了五个建议,都是关于赵国的治理问题,他的劝谏方式总算是正常的,没有春秋遗风。
“陛下,治理地方,无非与水,农,教。”
“水利之能,交通之便都是不能轻视的,而如今所遇到的困难,大多是因为兴修水利的人不是为了治理地方而修建水利,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政绩而去修建,臣以为可以废除水利在政绩考核里的作用,加以农产来代替,如此才能改变现状....至于农桑,这是庙堂大事,而农桑所遇到的问题,是因为地理问题,土壤的肥力不同等,而百姓手里的往往都是些最贫瘠的土地,这些土地上三四年的出产,尚且不如良田一年之产出...故而要想办法对土地进行增产,农家的肥料,以及最新发现的更改土质,都是很不错的办法...希望庙堂能进行推广....”
这位年轻人在治理内政上有着自己的独特的见解。
刘长听着,都忍不住的点起了头。
刘长忍不住的询问道:“你是何爵位?”“不过是寻常之士,尚无夫爵。”“哼。”
刘长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就让他离开了。吕禄看的目瞪口呆,挺有才能的年轻人,就因为没有爵位就要给人赶出去吗??刘如意是忍不住了,他开口劝谏道:“长啊,这个人虽然年轻,也没有爵位,但是听他的话,还是很有才能的,为什么要将他赶出去呢?”
刘长不悦的瞪了刘如意一眼,“你也知道人家挺有才能的?那为什么还不给他爵位,反而是那些来我面前跳舞的,一个个爵位高的离谱?!”
赵王一愣,“这爵位也不是我封的啊,是阿父”
“俗话说,父债子偿!这是你阿父所犯下的过错,自然要你来承担!”
刘如意觉得有些道理,可很快就醒悟了过来,“不对啊,我俩是同一个阿父啊!”“可是你长的更像!”
刘长骂道:“这个老昏君所封的侯们,都是这个德性,还说什么识人之能呢看他封的都是些什么人.”
“高皇帝册封的应该是他们的父祖吧.”
“是啊,连他们后来的子嗣是什么样的都看不明白就册封,这分明就是有眼无珠!”“好了,在这里待的也够久了,我们去矿山!见一见这位十恶不赦的袁国相!”
矿山分布在邯郸周围,一边跟代国相连,一边则是跟唐国相连,在这遍布着群山之地,有着无数座矿场,数以万计的劳工在这里工作,远远的就能看到那滚滚升起的浓烟,这里的道路是崭新的,为了方面运输矿产,马车走上去还是有些危险,刘长干脆就骑着骏马,当他们来到邯郸外最近的矿场的时候,袁盎亲自领着当地的官员们前来迎接。
刘长打量着远处的那个年轻人,比起当初,如今的他看起来更加的成熟,甚至整个人都没有了多少锐气。
“臣拜见陛下!”
袁盎附身行礼,诸多官吏纷纷行礼拜见。
刘长望着远处那热火朝天的一幕,翻身下马走到了袁盎的身边,眼神始终盯着远处,袁盎还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巨力所抓住,猛地就被掀了起来,袁盎看着一旁的刘长,“陛下之神武,不减当年。”
“我是不减当年,倒是你,怎么变得这般瘦弱了,我记得你当初还挺强壮的,拿了把剑还能吓得住群臣,看你现在的模样,怕是连张不疑都吓不住了。”
袁盎摇了摇头,“臣老矣。”“你还没我大呢。”
刘长拉着袁盎,两人就朝着山上走了过去,刘长主动询问起了矿场的情况,袁盎认真的作出了回答,他似乎早就知道刘长要询问什么,故而提前做好了安排,对答如流,还都没有走到营帐里,就已经将各种情况说的清清楚楚,别的不说,这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刘长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盎啊,我刚来赵国,就有十七个人上书弹劾你,还都是国内的大官,按着他们的弹劾,都可以将你诛族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有所耳闻。”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陛下乃是贤明的君王,谁是谁非,一眼就能看穿,臣又何必畏惧呢?”
“哈哈哈,说的好,倒是颇有点你大哥的模样了。”
“你确实不用害怕,就安心治理好赵国....那些上书弹劾你的人,我觉得他们也挺有天赋的,我准备将他们带回去,让他们在乐府里当差,给我表演什么的,对了,那个叫文党的,我也要带走,他挺有才能的,我准备让他治理河西郡,看看成效...”
“乐府??表演??”长安,相府。
张苍眯着双眼,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是疲倦。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脑袋,再次看向了坐在面前这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
“来人啊...给他解绑。”
几个甲士上前,拿去了那年轻人身上的绳索。
年轻人骂骂咧咧的,“你们敢如此对我,等陛下回来,定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张苍询问道:“这么说,你带着人强闯关卡,是为了给孝仁皇帝送行?”
“还要跟陛下商谈很重要的事情!是陛下下令让我前来禀告的!”
“嗯,柴国尉...你可知强闯关卡是死罪?”
“他们不许我进去,我在关卡外等了十三天啊,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陛下不在庙堂,外臣要进长安,自然要等陛下的诏令。”
“那也不能让我在关外等着吧?我又不是什么反贼,他们不许我进来,我自然就要以这种办法来进长安。”
坐在张苍面前的人乃是滇国尉柴奇,也就是柴武的儿子,这位国尉在前不久因为强闯关卡的缘故,被北军捉拿,直接押着送来了长安,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进了长安,本该是由太子来见他的,但是如今太子正在最忙的时候,就由张苍来见他,询问他的来意。
柴奇为人火爆,性格急躁,有群贤之能,是属于那种适合被群贤给赚上厚德殿的人才。
哪怕是坐在大汉国相的面前,柴奇也不老实。
“我这次来,是奉陛下的命令,就你们朝中的事情最重要,地方的事情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我们已经在萧相的率领下,打通了与身毒的道路,烧出了一片路,马车可以通过,虽然不足以让大军通过,但是传递消息什么的可比海路更快啊...我这次带来了详细的舆图,就是想要献给陛下,对了,还有就是关于身毒道路那边的一个消息...也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我需要尽快见到陛下。”
“陛下在赵国,若是很重要的事情,你直接告诉我就好,我派人去禀告陛下。“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消息...."
“哀牢人决定归顺大汉,他们的首领决定接受陛下的册封。”
“哀牢国?他们为什么会想要归顺?”
“哦,我滇国在探索道路的时候不小心跟他们发生了点小矛盾...我们就将他们的大王请到了国内做客....”
第732章 高深莫测的长安人
你最好是真的请过来的?!
张苍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柴奇,沉默了许久。“你知道诸侯国没有庙堂的命令是不能擅自出兵的吧?”
“我知道,我们没有出兵,是去狩猎。”“现在是春季。”
“咱滇国通常都是春季出去狩猎的....”
张苍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春天外出狩猎,秋天来播种是吧?”
柴奇还是很硬气的抬起头来,“就是这样的!您没去过滇国,不知那边的情况,反正我们没有出兵,我们是以好言相劝,哀牢王识大体,知名义,看到我们如此热情的邀请,就很是激动的前来滇国做客,如今还被国相奉为门上宾,整日吃肉喝酒,好不快活!他已经答应了要举族归顺,共有七十邑,五万余户...”
张苍点着头,问道:“才五万多户啊,那他们的士卒肯定也不多吧?”
“什么话啊,他们还有不算在户籍里的奴隶呢,他们的士卒漫山遍野的,跟猴子一样躲在山林里,少说也有三四万人呢,当时我领着甲士,抓的那叫一个费劲啊...."
张苍点着头,认真的聆听着柴奇的话,随即对一旁的甲士说道:“将这厮带回廷尉大牢,等陛下回来后审判。”
柴奇这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你们不能抓我!!我对国有功!!我灭了国!!我该封侯!!”
可这显然没什么用,他还是被无情的甲士给拖拽了出去。
当他被丢进牢狱的时候,他的脸上满是悲哀。“可恨我立下如此奇功,却被这些小人所害啊!”“等陛下回来,定然是要为我做主的!”
此刻,一位狱友很是不满的叫道:“能否低些声,莫要吵着我休息!”
柴奇转过头来,看到牢房内还有一个人,好奇的打量了他几眼,便坐在了一旁。
“长安怎么穷成了这样?甚至都没有单独牢房了?”
那狱友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外头的那些牢房都是临时的,所以都是单独牢房,人来人往的,里头这个,是长期性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也被关在这里?”
柴奇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我跟你可不同,我没有犯罪,我是立下了大功,灭了一国,被那女干相所嫉恨,方才被关了起来。”
那人一愣,再次打量着柴奇,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私自出兵被关押起来的吧?”
柴奇急忙再次仰起头来,“我是外出狩猎,邀请了他国的君王来做客...”
年轻人顿时笑了起来,“那你可是撞上了,现在庙堂就是在整顿地方和庙堂,要求一切法令都出自庙堂,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行事,你擅自灭他国,就是有功劳,也不会被赦免的...这开了一个很坏的先河,庙堂会害怕有其他人效仿你,以外出立功的名义私自执政,渺视庙堂,你这件事的性质就足够被砍头了。”
柴奇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夏侯灶那犬入的就可以外出灭国?他怎么不被抓起来砍头?就因为他阿父是开国功臣?谁阿父不是呢?我不服!!”
“西庭国吗?”
狱友沉吟了片刻,“你是哪个国的?”“滇国。”
“嗯,西庭国的情况跟其他地方不同,西庭国需要一条安稳的商业通道,而西庭国周边那些不愿意归顺的小国,他们威胁到了这条重要的商业道路,所以庙堂一直都是要求西庭国平定周边的,他们出兵是经过庙堂准许的,所以夏侯灶去攻打这些国家,没有过错,但是滇国嘛...庙堂何曾让你们去攻打周边的诸国?你们周边还有诸国??”
“你看不起谁呢?!我滇国周边,那也是有着数个大国!就说那哀牢国,疆域可不比长沙国小多少,五万多户,加上奴隶,也有七十多万人!”
“那庙堂可曾让你们去攻打?可有陛下的诏令?”“不曾...”
柴奇的声音忽然微弱了些,他不好气的说道:“但是我们也有道路要维持啊...”
狱友摇着头,“这就是了。”
“你若是想要活命啊,就别再说什么狩猎,请客之类的屁话了,我记得陛下不是让你们探索道路嘛?你就说,哀牢国阻挡住了道路,不许你们进行探索,被迫无奈,方才与他们起了冲突,为了不造成太大的伤亡,因此没来得及上书...这么说的话,就算不能赦免你全部的罪过,起码也不会要你的命。”
柴奇眼前一亮,低声呢喃了几句。
“我知道了...就说我们是奉陛下的命令打通道路对吧?”
“哈哈哈,实在太感谢你了,不知君是何人?”
“我叫主父偃,本是陛下的郎中,奈何,遭了女干相的嫉恨,被关押在这里,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
柴奇顿时觉得两人同仇敌忾,愤恨的说道:“大汉有此女干相,实在不是好事,等陛下回来,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不,为我们讨回公道!”
他正说着,忽然有人推开了门,拿着很多的文书,丢在了那狱友的面前。
“这是今日要操办的公文,你尽快完成!明日我要送到国相府去!”
狱友点上了烛火,拿起了笔墨,开始跪坐在牢狱内办事。
柴奇看的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因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关起来不算,还要你在牢狱内办公!!”
主父偃倒是习以为常,“反正待着也出不去,处理点文书,还能了解点外头的情况...你要不也来?”
“呵,还是您自己来吧,我就不添乱了。”
主父偃拿起了面前的文书,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必要来看看,滇国尉柴奇闯关卡奏,滇国私自出兵奏....哈哈哈,看来外头正因为您的事情而争论不休啊..."
此刻,宣室殿内,张不疑正在愤怒的咆哮着。“请来做客?他怎么不去请安息王来做客呢?”“滇国私自出兵,讨伐他国,这是重罪!绝对不能饶恕!!”
韩信板着脸,作为太尉,他却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就是灭掉了一个小国嘛?这能算什么事啊。
“将士灭国,是最高的殊荣,没听说过因为灭国而要遭受惩罚的。”
韩信说出自己的看法,刘安欲言又止,看向了自家的仲父。
刘恒认真的说道:“这件事还不好下定论,还是要让柴奇上书,核实了当地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况且,就算他有罪,也不是我们可以治罪的,还得陛下下令才行..."
韩信还是保持自己的观点,“就是长回来了,他也是无罪。”
张不疑冷笑了起来,“这还轮不到你来说。”
韩信缓缓看向了张不疑,两人对视,张不疑半点不惧。
刘安急忙打断了这严肃的氛围,“这件事先不急着谈论,我们还是聊这个改制的事情...”
在某种紧张的氛围内结束了这次的会议,等众人离开的时候,刘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虽然这些人很好用,但是他们吵起来的时候也很可怕,自己压根镇不住这些人啊,当初年幼的阿父怎么就能镇得住大父留下来的那些人的呢?
他疲乏的看向了一旁的冯唐。“有阿父的消息嘛?”
“有,说是收了赵王的一个县,然后带上了一大批官员,渡河去梁国了..."
“唉,我在三公之前压根就没有什么威望可言,他们若是争斗起来,我无能为力啊。”
冯唐低下头,“我听闻,陛下每次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喜欢去散步。”
“殿下若是觉得压不住,不妨也去附近转一转,顺路去拜访一趟太后。”
刘安警觉,顿时醒悟。
“对啊!!”
“黄河远上白云间~~~”
刘长站在船头,看着那波澜壮阔的河水,忍不住的开始吟诗一首,站在他身边的文党,听到这一句,顿时瞠目结舌。
如今的乐府诗正在不断的发展,像刘长所吟唱的这种七言诗,也不是没有,但是就这一句,似乎就超过了目前那些贤人所著的七言诗,带着非凡的意境不是说当今陛下不通文赋嘛??这是怎么回事?不只是文党,就是吕禄也有些惊讶,陛下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吟诗了啊??这是从哪里抄来的?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呢?
刘长此刻还是保持着面朝河水的风范,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里却有些焦急。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什么什么万重山?
众人都安静的等着,等了许久,没等到陛下的下一句,吕禄好奇的询问道:“陛下,下一句呢?”
刘长清了清嗓子,“抬头一看万重山。”
文党脸色一黑,这下一句属实是有点对不起上一句了。
吕禄却笑了起来,“陛下若是想不起原句,就莫要自己去补充了,这上半句,陛下是从谁口中听来的?”
“咳咳,梦中所得。”
看到皇帝不愿意明说,吕禄也没有再去质问,只是再次询问道:“陛下这次去梁国,是不是也想要看看晁错?”
“我见他个小县令做什么,朕是皇帝,郡守以下的哪有资格来见我呢?”
吕禄知道,陛下虽然嘴硬,可忽然决定要去梁国,其实还是为了去看看晁错那边的情况,陛下对晁错还是挺在意的,这些时日里,晁错过的可是一点都不好,当初他所设立的诸多制度,如今都开始将他捆绑起来,让他无法再去施展那“雄才伟略”,大概他也明白了在地方上当官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了吧。
当船只靠岸的时候,刘长还是让他们收起了依仗,装作了寻常的贵族,开始在码头周边转了起来。
这梁国还真的是富裕,光是那码头的热闹程度,就不亚于长安的渭水码头。
路上的行人也十分的拥挤,人来人往,相互拥挤着。
刘长好奇的转在码头附近,身边带着吕禄,文党,李左车等几个人,看着这里的景象,忍不住点着头,这里的热闹不只是商业上的热闹,就是文化底蕴也逐渐充足了,路上随处都能看到各种装扮的士子,不只是儒家的,连农家和墨家都能看到,他们大声的商谈着什么从一旁路过,听他们的话语,似乎都是要上船去外地交流学问的。
“庙堂的下一步,定然是要改三公之制!!!”刘长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侧过头去打量。
就看到的路边摊位前,跪坐着几个年轻人,他们面前摆放着各类的吃的,旁若无人的谈论起了庙堂大事。
刘长领着众人来到了那里,要了些吃的,就坐在了他们的一旁,偷偷听了起来。
只见那坐在中间的年轻人摇晃着头,“你们不曾去过长安你们不知道长安的贤人到底有多可怕,我曾经前往长安,遇到了一个寻常老者,无论是辩论什么,都将我说的哑口无言,从那之后,我就明白,自己的学问在长安根本不算什么,就回来一直用心学习,学到了现在,也还是觉得学问颇有不足。”
“安国……..庙堂要改地方之制,这一点我们都看的清楚,但是三公九卿乃是庙堂的根本,庙堂才完成地方改制不久,怎么会急着改庙堂呢?“
“若不是为了改制,怎么会免农税呢?这就是为了让庙堂不为外物所纠缠,可以安心操办内部的改制之事,还有先前的几次考核,更是最好的证明,如此频繁的考核,这是在为重组的庙堂挑选合适的贤才……..况且,地方和庙堂是一体的,地方要改,庙堂当然也要改……..现在的庙堂制与地方制不对等,会出问题的。”
那年轻人侃侃而谈,随即又长叹着说道:“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看法,我也不知道庙堂的贤人会如何决定……..反正,他们肯定看的比我们要清楚,或许我们根本就看不透。”
他身边的好友都有些奇怪,“安国,你自从去了一趟长安后,就变了个人似的,总是这般轻视自己,小看地方才俊,我就不信了,长安的能人,当真有这么厉害??”
韩安国仰起头来,回忆着自己在长安所遭受的重创。
“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你觉得庙堂会如何改制啊?“
忽然有人开口询问道。
韩安国等人急忙转头,就看到了坐在身边的一行人,有老有少,共计四人,正满脸好奇的看着他们,韩安国看着那位高大威猛的人,看着他年纪比自己大,就起身行礼,其余几个年轻后生也行礼拜见。
刘长笑着说道:“你这个年轻后生,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你觉得庙堂要如何改制呢?”
韩安国没有回答,开口问道:“您不像是本地人?”
“哦,我们都是从长安来的贵人,是来这里见一个好友的。
韩安国笑了起来,“不曾听过有人说自己是贵人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韩安国身边的几个年轻人都有些不开心了,这也太无礼了,见面不说姓名,也不回礼,直接就开口质问,就是长安人,也不能如此无礼吧??
韩安国倒是一如既往,他认真的说道:“应当是废除太尉,中尉等职,提高食货府等位,增加九卿的职务,整合诸多官职....”
刘长摇旗了脑袋,“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不过如此。”
韩安国的好友有些忍不住了,开口质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君有何高论?”
刘长低声说道:“我觉得啊,这庙堂改制,那肯定就是废三公九卿,增设三权,一个负责拟定,一个负责下令,一个负责执行...九卿都整合到执行部门里...具体的是这样的...”
那几个后生听的满头雾水,吕禄却忍不住拽了拽刘长的衣袖。
您别为了在人前显圣就将庙堂的谋划都给说出去刘长倒是不在意,反正庙堂大概也差不多完成了,很快就会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没什么要保密的。刘长说的很是详细,几个人听的呆若木鸡。
那年纪后生急忙摇着头,“这算不得数,您是从长安来的,肯定是提前得知了些消息,故意哄骗我们,我们不曾去过长安,自然不知情。”
“那就说说你们这梁国的情况吧,梁国你们熟悉吧?”
韩安国已经察觉到了不妥,不愿意多说,而他的好友明显有些上头了,得意的质问道:“目前梁国也在进行一场大治理,主要是针对余丁,农桑,水利等诸多问题,不知您有什么看法?”
“哈哈哈,这种问题,哪里还需要我来回答呢?党!你做我的车夫也有很长时日了,来,你告诉这些人!”
文党默默的抬起头来,他还是不太熟悉皇帝的这种作风,但他依旧尽职尽责的说起了自己对梁国之政的看法。
从余丁的解决问题到农桑,水利等问题,说的头头是道。
那几个年轻后生是真的服气了,心服口服。
“您这般大才...不报效国家,为什么会当一个车夫呢?”
“且不说这个,反而是你们,有时日在这里闲聊,为什么不想着去报效君王,参加考核呢?”
刘长反问道。
韩安国脸色一沉,随即回忆起了从前。
“我当初自以为有大才,前往长安,想要参与考核.....结果路上遇到了一个老人,带着孙子...”
第733章 天资愚钝
韩安国长叹了一声,说起了从前。刘长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进长安,见到个带着孙子逛街的老头,年轻时候是个车夫?然后从学问,治国,军事三个方面给与了他极大的打击?说的他哑口无言??
等等,这这头怎么听起来如此熟悉呢?
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就有点阴险狡诈的瘦高老头啊??
韩安国讲述起了当初的那场辩论,眼里满是黯然,随即又指着面前的文党和刘长,对身边人说道:“你们看,我过去就曾说过,长安人不可小视,随便一个人出来都高贤,藏龙卧虎,你们还不相信,现在可是相信了?若是那位老车夫还能以经验资历来说,那这位年轻的车夫呢?他的年纪就跟我们相差不多,可是听听方才人所说的治地之策,梁国之士,有哪个可以来媲美呢?”
道心严重受挫的韩安国认真的说着,而他的几个朋友,此刻支支吾吾的看着文党,道心也开始不稳当了。
难道我们梁人的学问就这么差??
实际上,这位如今像貌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文党,在历史上被尊称为文翁,他治理蜀地,兴水利,搞教育,治农桑,政绩全国第一,因此还得到过皇帝的赏赐,号称李冰第二,华夏公学始祖,逝世之后,蜀人祭祀了他近千年...甚至到未来,各地的小学还常常设立他的雕像,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学府。
别的不说,在治理地方上,此人生来就有着独特的天赋和见解,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获得了极大的政绩,然后就成为了治理地方的一个大法宝。这个人放在庙堂里可能不如其余名臣,可要是放在地方上,那就是政绩狂魔,走到哪里百姓拜到哪里。
韩安国和这些好友们也算是懂得政务的,可是要跟文党比治地政....那就容易被降维打击,这就跟晁错谈上策,跟韩信谈军事,跟萧何谈治国,跟浮丘伯谈学问是一个道理。
打的他们信心全无。
那几个年轻人脸都白了,低着头,深受打击,看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文党,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韩安国倒还好,他怀疑自我已经很多年了,此刻再次被刘长和文党两人轮换着教育,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反而是虚心的朝着文党和刘长行礼大拜。
“今日听两位高贤之言论,受益匪浅,多谢教诲。”
刘长很欣赏他的态度,点着头,“无碍,你这个年纪,能看出些庙堂不曾公布的动静,向来也是读过不少书,你再努力些,或许就能达到长安车夫的水平了。”
韩安国沉默了许久,这句话像是激励,听着又像是骂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我当初在长安遇到那位老者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狂妄,回来之后,我拜了更多的老师,日夜勤苦读书,黄老,儒家,法家,墨家,农家,苦读我所能接触到的所有学问的书籍,我还去接触各行各业,曾服役为士卒,曾在耕地里劳作,做了半年多的亭卒,在县衙里为人文书,积累了诸多的经验,四处寻找有学问的大贤,梁国的几个名士,我整日去找他们学习,他们大概是看不上我的才能,觉得我太过愚蠢,不肯再教我了...只用些简单的道理来搪塞我。”
“本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该有些长进,没想到啊,今日跟两位言论,原来我的学问,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
韩安国的眼神很是暗淡,他摇着头。
“大概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治学的天赋,该回家去做个农夫吧。”
一直都没有言语的李左车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愤怒的说道:“我听闻,后天的勤苦总能弥补先天的不足!大丈夫活在世上,不想办法去增加自己的学问,不去完善自己,岂能轻易放弃呢?若是因为没有天赋就自暴自弃,这与死人何异?!我听闻夏国相傅清,年幼贪玩,横行霸道,而后来求学,经历了无数苦难,如今的食邑比他阿父还要多!你要以这种人为自己的榜样,若是觉得自己的天赋不足,那就去更加用心的学习,寻找更杰出的名师,不可放弃!”
韩安国苦笑着,“只是我没找到可以教导我的名师啊...”
李左车迟疑了片刻,看着面前这稚嫩的脸,想了片刻,从包裹里翻出了几本书,递给了那韩安国。
“老丈...这是?”
“兵法,若是那些老师觉得你愚蠢,不肯用心教导那你就找点书来看,多看几遍,当然能有收获...”
韩安国看着手里的书籍,看了几眼,只觉得陌生,“这书实在是太珍贵,后生不敢...”
“无碍,这是我无聊的时候随手写出来的,你拿去多看看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韩安国和那几位同龄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随手写兵法??韩安国那手颤抖了片刻,随即询问道:“老丈啊,您是做什么的?”
“已经归家的老卒而已。”
韩安国咬着牙,朝着他再次行礼,“多谢老丈赐书!”
李左车认真的嘱咐道:“不要因为自己没有什么天赋就想着放弃,就算是再蠢笨的人,只要勤苦,一定能有所成就。”
这一行贵人很快就离开了,韩安国和其余几个人安静的坐在原位,韩安国抱着怀里的书籍,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坐在他周边的几个好友的脸色满是不可置信,“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这位韩安国,在梁国的名气并不小,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韩非子和黄老的学说,并且学有所成,当地人都很推崇他,认为他将来会是梁国文士里的领头羊...这让韩安国的性格变得极为桀骜,狂妄,谁都不放在眼里,性格上有缺陷,让本身的评价却无意间掉落了不少,众人认为他可能会成为大才,但是为人太狂妄,可能当不了领头羊。
可自从那次去了趟长安后,这位年轻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从自大直接变成了自卑,整日都觉得自己的学问很差,天赋很差。
面对这位十二三岁就精通韩非子,十六岁的时候已经能与大家们商谈杂家学说的没什么天赋的庸才韩安国,他的好友们都表示沉默。
起初大家还觉得这种变化是好事,那位张狂的年轻人终于学会了收敛。
可大家也没想到,这哥们收敛过头了。
我们这位才子明明强的过分,却实在是太苟了。
极度的自负转变为极度的自卑,他对自己的才能有了很严重的怀疑,梁国人都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才子,只知道这哥们的学问变得更加恐怖了。
好友们起初还是有些不理解的,可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他们似乎就开始理解了,原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啊,他们居然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教了怎么治梁国...奇耻大辱啊。
韩安国平复了一下心情抱着怀里的兵法,认真的说道:“学习的东西越是多,就越是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虽然我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也有报效君王的想法,望与诸君共勉!”
他急忙站起身来,几个好友惊讶的问道:“您要去哪里啊?”
“我不能再浪费时日了,我要回去继续请教那些老师!!”
“老师!不好了!韩安国那厮又来了!!”
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的走进了书房,对着正在书写文章的老人讲述道。
老人手里的笔顿时掉落在了地上,眼里竟是惶恐,“什么?!这厮又来了?!”
老人咬着牙,脸上满是懊恼。
“这厮为什么就咬着我不放呢?为什么就不去祸害其他人呢?!”
“就因为他的缘故,我都不敢讲学了...他还要这般逼我!”
“不见!不见!告诉他!!我不见!!”
田先生惊慌失措的说着,可还没等他说完话,他面前的那个年轻人无奈的说道:“老师,没用的,他既然来了,是不会走的,若是老师不见他,只怕这人能饿死在门口,您忘了先前他差点跪死在门口吗?”田先生欲哭无泪,顿时瘫坐在地上。
“让他进来吧。”
很快,韩安国就出现在了田先生的面前,韩安国的脸色有些苦涩,朝着老师大拜,随即说道:“请老师莫要怪罪,我也不想来惊扰,只是我又有几个地方想不明白,故而前来请教...”
田先生欲言又止,假笑着问道:“为什么不去问问周公,刘公他们呢?”
“唉,弟子愚钝,大概是气到了他们,他们都闭门不见,游学去了远方,不愿意再教导我...也就是老师宅心仁厚,不愿意放弃我。”
我特么是跑的太慢了!
田先生暗骂了一句,随即问道:“好了,你说吧,你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老师,这些时日里,我苦读韩非子的书籍,又有了些疑惑的地方,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也就是说,所有政策都是要按着发展而去拟定的,这种发展是永恒的,是不会停止的,荀子说: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更是阐述了这种变化不只是存在与天下大政,更是自然的一种变化,黄老也曾说过人要顺应这种自然的变化,自然的变化之中存在着大道理,而墨家却认为天下人政跟自然的变化是紧密联系的,我在想,这天下大政的演变跟自然的变化是否也是同一种呢?其中作为治理政务的人对自然和天下大政的认知是否会影响这种进程呢?若是今日的政务...“
田先生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想法啊……你这想法,是因为改制的事情吧?”
“是啊,都说过去的政策不再适合与当下的国情,因此弟子方才有些疑惑……..弟子本以为的改制与贵人口中的改制不同,这是因为我的才能不足,看不到其中的变化还是因为在不同的人眼里的中的变化是不同的呢?”
“我…”
田先生的额头上不由得开始滴下汗水。
“那你自己是怎么觉得呢?”
田先生顿时用出了老法宝,反问法。
“弟子觉得,这种变化或许是不可捉摸的,因为变化无穷,因此政策才需要不断的调整,就是为了附和这种变化...但是....
田先生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了,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几句就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当即引用了韩非子的几篇文章,也不管他合不合适,然后就让韩安国自己回去领悟。
韩安国有些无奈,“弟子愚笨,辜负了老师的教诲。
“其实你并不愚笨啊...你所问的这些东西,说实话,我已经无法回答了,那些人外出游学,也是因为回答不出啊...你这学问在这几年增长的太快,诸多学派都有贯通,这谁还能教你啊...你不要再这般妄自菲薄,你真的很有才能...长安那边有考核,你为什么不去参与考核呢?你现在什么都会,去参与那些的考核,绝对能打破记录...”
“老师说笑了,长安人才济济,我哪里有这个资格,去了也不过是被人所耻笑。”
“耻笑?!我看你是故意来耻笑我的.....”
“老师不必来安慰我了....我遇到了几个贵人,其中也有年纪与我效仿的,治政能力却强我很多。”
田先生终于忍不住了,“好,贵人是吧?这样吧,你下次去跟他们问这些问题,那些什么变化不变化的,都去找他们问!!你就看他们能不能回答的出来!你这都已经脱离了经学的范畴,我有的时候都搞不懂你问的是什么....你去问那些人吧,等到他们也回答不出来,你就明白了!出去吧!我往后要关门来修书再也不教人了!!!”
田先生愤怒的将韩安国给驱赶了出去。
韩安国站在门外,朝着府邸附身行礼,既然田先生不愿意再教导自己了,那自己就得去找其他的老师,可最近,这梁国的名士都纷纷外出,不再教学,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自己得去其他地方找一找名士来学习了,听闻那齐国的名士极多,学术氛围很不错,要不就去齐国求学,拜访一下那边的老师吧。
而刘长一行人此刻也在朝着梁国都城前进着。
吕禄此刻有些好奇的询问道:“陛下啊,我听那个叫韩安国的年轻人复述,怎么感觉他说的人有些熟悉呢?”
“肯定熟悉啊,不就是曲逆文献侯吗?”
“好嘛,这厮这般倒霉啊,这是刚去长安就被曲逆文献侯给教育了一番,故而失了信心,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啊....”
李左车摇着头,“我觉得也不全是。”
“或许刚开始是如此,信心被摧毁了,人就变得自卑,觉得自己的学问不值一提,但是我看他,不完全是蠢材,怀着谦逊之心来学习,总是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越是有天赋的人,越是能轻易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因此,他学的还不错,定是这种学习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不足,才会变得愈发的谦逊...我当初也是如此,读的兵法越多,就越是觉得自己原先是个废物..人都是这般成长起来的。”
吕禄沉默了片刻,“可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谦逊的过了头。”
刘长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无碍,若他有真才实学,这种谦虚会让他走向更高的位置,对这种年轻人还是要多磨砺才行啊。”
“梁人大多桀骜,这样的人,在梁国也算是另类了。”
“若是有缘,说不定以后还能相见。”
走在道路上,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争执声,似乎有人在围观,刘长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刘长好奇的推开了面前的众人,走到了最里头。
只见有几个游侠打扮的人围住了一老一少的两个人。
为首的那人正在大声的叫嚷道:“我看你这厮年迈,不与你计较,你却敢偷我的佩剑!”
“若是你将佩剑交出来,我还能放过你,否则,我就要抓你去见官!!”
“哦?有贼偷?”
长老爷咧嘴笑了起来,可等他定睛一看,却是脸色大变。
游侠头子此刻死死拉着老人的衣袖,脸色很是嚣张,“把我的佩剑还给我!!否则我就在这里打杀了你!”
他面前的老人和年轻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忽然,游侠头子觉得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哎....”
游侠猛地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极为高大的壮汉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起码高出了两个头来,脸色不善,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游侠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你是什么人?!”
“乃公!!”
刘长一脚踹出,那游侠惨叫着就飞了出去,周边几个游侠大惊失色,急忙大叫了起来,刘长猛地扑了上去,顿时,犹如虎入羊群,这些人纷纷哀嚎了起来,被刘长丢来丢去,片刻之内,全部倒地。
刘长很是愤怒,“犬入的!连我的舍人都敢抢?!!”
“来,给我将他们的衣裳都被扒了!!”
被围住的季布一愣,急忙上前,抓住了刘长的手,来不及寒暄,低声说道:“算了吧,不要拔掉他们的衣裳。”
“季公?这些人明抢您的佩剑,您怎么还要为他们说情呢?”
“这佩剑就是他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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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佩剑
刘长沉默了下来,看着远处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游侠头子,又看了看身边那几个痛苦哀嚎的游侠们。
“季布啊...你便是再缺钱,也不该去偷人家的佩剑啊...这成何体统。”
“这下好了,你偷人家的佩剑,我还将人给痛殴了一顿。”
“这不就成了明抢嘛?”
“大汉律法是不允许抢劫的,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抢人东西啊....”
季布长叹了一声,看着远处那个游侠头子,“他不配拥有这把宝剑,也算不得是抢,我与他家中长辈有亲,算是管教家中不肖子孙吧...陛下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刘长听到季布的解释,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抢劫就好,若是抢劫,那自己现在就得拉着季布跑路,免得被当地的官吏给抓住,既然季布有自己的理由,那长老爷可就不怕了,他笑着说道:“我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您,我还以为您在南边呢,我这是去北方巡视民情,准备返回长安了,就顺路从这边返回,先前听闻您去了南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梁国呢?”
季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游侠头子。
“还是先将这厮送到医馆吧,免得伤了性命。”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围观的百姓们也渐渐散去,当地的官吏却并没有露头,这让刘长觉得有些困惑,甚至是有些生气,早听闻梁国的官吏慵懒,难道慵懒成了这般模样?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来看一眼?这巡逻的甲士都是干什么吃的?!
等到随行的人将那些人送去了医,刘长拉着季布的手,找了一处食肆,坐下来慢慢聊。
季布认真的说道:“臣先前确实在南边,调查了不少的情况,后来去了齐国,去拜见一位故友,可是当我去了才知道,我那位故友早已逝世,他的孩子们因为一件大案受了牵联,便逃走了...我先后打探,终于得知他们跑到了梁国,前来搜寻,方才您所打伤的那个游侠,就是我那好友的后人...是他的嫡长孙。”
刘长更加好奇了,“齐国的好友?躲避案件?详细说说!”
季布缓缓回忆起了从前,“当初臣曾辅佐霸王,陛下或许知晓?"
“当然知晓,敢问季公,我与那楚霸王,孰勇?!”
刘长猛地抬起了胳膊,露出那健壮的肌肉,兴致勃勃的询问道。
季布打量着面前的刘长,平静的说道:“楚王更甚一筹。”
“什么?!”
刘长脸色一黑,顿时极为不悦,“朕天生神力,十余岁便有举鼎之力,横行朝野,不到立冠之时,舞阳侯都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楚王难道就比我更强嘛?!”
季布正要说些什么,他的儿子急忙开口说道:“自然是陛下更强,只是以后人比之前人,后人总是要吃亏的,就如淮阴侯之强,若是问之与白起孙武,怕是也不好回答....”
“谁说不好回答,我师父天天都骂白起和孙武,说若是干起来一定能生擒他们..."”
刘长无奈的挥了挥手,“算了,您继续说吧。”
季布这才说道:“楚王败北之后,我为高皇帝所通缉,乔装为奴,躲在了朱家的府内,朱家为了保护我,独自去拜见了汝阴侯,汝阴侯被他说服,上书高皇帝,这才保下了我的性命....事成之后,他却再也不肯与我相见,只言不能以恩相挟,故意躲着我....我一直都很想要见见他,故而去拜访他,至于他们家里被牵扯的,则是先前的晁错遇刺案,那位游侠田仲,乃是朱家的弟子....”
刘长听清楚了前因后果。
季布皱起了眉头,“朱家乃是天下闻名的豪侠,而他的子嗣,却如此不堪...欺行霸市,为所欲为,玷污了他大父留下的那宝剑,我一时气急,这才抢了他的剑....”
刘长听懂了,“若真的是行善不图报答的人,也能算是一代豪侠了...您代替他来管教一下他的后人,也说的过去。”
“您这些年里四处游走,可有什么成果啊?”
季布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季训急忙离开了这里,过了许久,季训再次返回这里,却是拉来了一辆车,那车上满满的都是些文书,几乎压得那车都走不动了。
季布取出其中一本,放在了刘长的面前。
“臣起初巡视各地,调查各处的官吏情况,上奏庙堂,但是如此行为,耗力却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臣又年迈,只恐时日无多,因此,臣在调查官吏的同时,顺道也探查了各地的民风习俗,民生情况,百姓诉求,地理气候等等....”
刘长猛地站起身来,惊愕的看向了身后那马车。没有人比刘长更能认识到这些文书的珍贵性了。
虽然庙堂对地方是有着统计的,但是肯定不会去统计民风习俗,诉求什么的,季布过去曾打过仗,对地理气候的观察很详细,他擅长治政,对民生民风的调查肯定也很到位。
若是这些能出书,刘长觉得,这会是大汉第一本地理学著作。
所产生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看到皇帝都被惊到了,季布那向来沉稳的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了点笑容,“臣为高皇帝所赦,为陛下所重,直到现在,也不曾有机会报效其恩,有了这些文章,倒是能报效其中一二了...”
“何止一二啊...您现在就是去打赵王一巴掌,我都可以赦免您!”
刘长抚摸着面前这些文书,对一旁的吕禄吩咐道:“将这些都收起来,找这里的官吏,多备份一些,一部送回长安,交给陆贾,他知道该怎么去做。”
刘长又看向了季布,问道:“对了,既然著作,可有书名?”
“不曾,陛下可亲取。”“那就叫刘长观天下论?”
吕禄抿了抿嘴,“陛下,您的名字要避讳的...岂能出现在书籍之上,况且...这本书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咳咳,他观看的天下不是我执政之时吗?就是刘长时观天下论啊,就是简化了一下而已。”
“哦....”
反正无论怎么说,吕禄还是拿着这些书去找当地的官员去了,而刘长对季布的态度当然也好了很多,方才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什么楚王更强之类的谎话也被刘长下意识的给忘记了。
“不愧是朕的最强舍人啊,您写的这个东西,完全可以留名青史啊!”
季布平静的问道:“陛下既然是从唐国回来的,那可曾拜见召公呢?”
刘长挥了挥手,“见过了,去赵国之前特意去拜访了一趟,这老头现在是越活越滋润啊,家里三个孩子都当了官,见到我,他很是激动,宰杀了家里的牲畜来款待我...最后我离开的时候都是热泪盈眶..."
“他现在被贬为民,陛下居然还去抢他家里的牲畜来吃...这是不是有些太欺负人了?”
“无碍,我给他留下了钱财足够买更多的牲畜了,况且,我也没抢啊,都是他自愿给的...对了,还有个好玩的事情,他有个邻居,哈哈哈,居然是过去那个只会算凶的巫,他大概是闻到了肉香,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吓得脸色苍白,只是喃喃着大凶,转头就跑...."
“召公的身体还算硬朗,家里的孩子也很孝顺,他今年又开了两处瓜田,还雇了些人来打理他的瓜园....我看他靠着卖瓜发了财,我去的时候,直拉着我的手,说这卖瓜比当官有趣多了...挣得也多。”
季布轻笑了起来,“如此最好。”
朱蒙急忙惊醒,他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处医馆里。
他只觉得胸口有些疼,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记得先是一个老头抢了自己的佩剑,然后他的同伙出现,然后自己就飞了出去...是被人打了??对!乃公被抢了!!
他急忙握住了一旁的医者,“我要报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居然有人敢明抢我的东西!我要报官!!”
那医者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这样的游侠,他几乎天天都能看得到。
梁国就是太赋予了,导致出现了一大批无所事事的游侠团体,这些人平日里无恶不作,就是这个朱蒙那也不是生面孔了,被送到这里都有了四五次。
医者都不用动脑子,就能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就是这厮上路,看到一个外乡人佩戴着好剑,然后就说对方偷了自己的东西,结果被过路的壮士给收拾了,他只是没有想到,这朱蒙居然如此的无耻,计划不成居然还想要报官?报官抓你自己吗?!
“你莫要动弹...你的骨头都断了,需要休息。”
“不是...你先给我找官吏啊!!”“我被抢了!!!”
朱蒙激动的拉着对方的手。
医者不悦的扯出了自己的手,“朱蒙对吧?我认识你,你就休要给我胡说八道,老老实实躺在这里,若是不愿意,那就滚出去!自己去找官衙!!”
朱蒙只觉得淤血堵在了喉咙,脸色通红,这是什么世道啊,我被人抢,被人打,这医者居然都不愿意为我报官??
他没有再说话,只想着等自己的小弟们进来时再让他们去报官。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两人走进了这里。那医者急忙行礼拜见,那两人也回礼。
朱蒙一看到那两人,顿时大叫了起来:“就是你!就是你!!你个强盗!!还我的佩剑!!”
医者冷哼了一声,对着季布说道:“您休要理会这厮,也不必赔偿,这厮向来都是如此,欺软怕硬,您打伤了他也无所谓,县衙定然秉公处置....”
季布感谢了医者的好意,随即坐在了朱蒙的身边,看着他。
“我看中了你的佩剑,所以我要将佩剑带走,我可以给你很多的钱财,土地,让你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你将佩剑给我,如何?”
朱蒙打量着面前的老人,狐疑的问道:“你有那么多的钱吗?”
“当然有...这些都是建成钱庄的凭证...你若是将佩剑给我,我就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
朱蒙看向老人掏出的那些东西,他当然是认识这个的。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那把佩剑,是我大父留给我的。”
“我不能拿来卖钱。”
季布摇着头,“我只是觉得这把佩剑不错,这把佩剑并不值钱,我给你的钱,可以打造几百把,你现在过的也不好,若是有了这些钱财,就能过上好日子...何以不卖呢?”
朱蒙还是摇着头,“我家道中落,没有能继承父祖之威名,但是这把佩剑,我是不能弄丢的...您就是给再多的钱,我也不能卖。
季布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头。
“好,既然如此,那这把剑,就先由我来保管了,等你有资格佩戴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朱蒙有些生气,“买不了就要抢吗?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替我保管呢?你拿着剑跑了,我去哪里找你??”
“说为你保管,我就一定不会私吞,我叫季布,等你觉得可以佩这把长剑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季...”
朱蒙瞪圆了双眼,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季...季公。”
季布的名声在游侠里很是响亮,甚至比朱家还要响亮,从楚国到燕国,没有人会不知道季布,这是游侠里的传奇人物,朱蒙此刻只觉得浑身颤抖,脑子都是有些晕乎乎的,也是在这一刻,他猛地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抢走他的佩剑了,他的脸色变得赤红,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您..您说的对,我不配再佩戴这把佩剑,请您拿去吧。”
“我与你大父,乃是多年的好友....你阿父将我当作长辈来对待...唉,看到你这般模样,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你大父虽然也是游侠,却从不曾欺负他人,一生都在惩恶扬善,为人救急,自己生活的很贫苦,拿出财产来救济贫苦的人,不顾及自己的性命,行侠仗义...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欺行霸市的恶徒呢?”
“这把佩剑,曾砍下多少女干贼和盗贼的头颅?曾保护了多少贤人?你怎么可以拿着它来对着良善人家呢?”
朱蒙挣扎着起身,跪在了季布的面前,他低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流着泪。
“我错矣。”
季布平静的看着他,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递给了他。
“这把剑且先给你保管,等你觉得自己有资格的时候,来找我,拿回你大父的佩剑吧。”
“记住,游侠的剑,是不能对准良善之人的。
当季布离开的时候,朱蒙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佩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一旁的医者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不由得感慨了起来,朱蒙擦了擦眼泪,很是郑重的收起了佩剑,朝着那医者行礼,“多谢阁下的救治...我准备要离开了,钱我会派人送过来。”
“哈哈,算了,我也没用多少药,这就算是我自己帮你的....好好做人,莫要辜负了季公的好心。”
“我知道了...我回家之后,就解散那些兄弟们,我准备回齐国。”
“先祭祀了父祖,然后去求学...早日拿回佩剑。”“好!!!”
“还不急着去齐国,你的伤还没好全!”
刘长坐着车,看着身边的季布,打量了一番,“您将佩剑送给那个游侠头子了?”
“只是交给他保管,让他拿去防身而已。”
“您那佩剑多值钱啊,要是我,直接拿上就跑。吕禄驾着车,再次摇起了头。
季布认真的说道:“此人虽然一时走上了歧途,但是我看他还是有些羞耻之心,若是勤苦向学,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国家之栋梁。”
一行人缓缓朝着都城走去,刚刚接近都城的时候,梁国士卒早已排开了架势,梁王刘恢站在道路边上,踮起脚尖,正苦苦等待着自家的兄弟。
“长!!!”“陛下!!”
刘恢看到远处的马车,先是高兴的大呼,随即又急忙改口。
刘长大笑着兄弟两人相见,刘长拍了拍刘恢那圆滚滚的肚皮,兄弟俩人也不管什么礼法,直接勾肩搭背,甚是开心,而梁国的夫人们自然也是急忙去迎接皇后等人。兄弟俩此刻走在最前头刘恢很是开心,“早听说你要来,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呢?我足足等了你八天啊...难道是道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哦,半路上看到有几千个游侠想要抢劫一个老人,被我出手击退了,我独自上前,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哦,遇到了十几个游侠是吧?”
刘恢还是很了解弟弟的,直接省去了夸张的成分。
“游侠的问题确实是困扰了梁国很久,不只是梁国,就是周围那些郡县,也是为游侠的问题而头痛…….对了,那个晁错,不就是在治游侠吗?还是你的舍人最狠啊,一直都隐忍着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重创游侠群体,将县内游侠连根拔起,连我这里都有了传闻.大量的游侠都开始从那边逃往梁国……..你的舍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恩??还有这事?”
“你不知道啊?晁错最近可是办了不少事啊,连郡守都被惊动,还给我写信……说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希望能得到寡人的帮助。“
第735章 只能骂一骂好人
刘长人高马大的坐在上位,左右手位置上分别坐着梁王刘恢以及梁相靳亭。
正所谓物随其主,这梁国就跟梁王一样,体大身宽,大腹便便,慵懒笨拙。
就连梁国的官员,大多都是如此,是张相最喜欢的办事之地。
地方改制已经在各地都快要完成了,在这里才完成了一半,上一任梁相,就是因为怠慢政务的原因被罢免,由靳亭来接替他的位置,可这靳亭也好不到哪里去,梁国带着一种强大的同化能力,无论是谁,只要来到这个地方,画风都会走歪。
刘长此刻看着面前那些官员们,心里正在默默沉思着。
或许该让晁错来这里担任国相。
刘长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让梁国官员们动起来的,也只有晁错一个人了,晁错总不能被这些人给同化掉吧,他那急切的性子,用来带动这里是最合适的。
不过嘛,还是先让他在县里熬一熬,让他做出点事情来。
“五哥啊...我在县里与人发生了争执,直到我离开,当地的县衙都没有派人来询问,甚至连个巡逻的甲士都没有....而如今你又给我说正在操办改制之事,就是连那赵王都已经完成了改制,你怎么连三哥都不如呢??”
刘恢也有些羞愧,随即指着面前的靳亭,“这些事都是国相在负责的!”
靳亭的笑容有些僵硬。
看到自家大王如此轻易的卖掉了自己,他也只好独自将黑锅背起来,朝着皇帝附身行礼,说道:“陛下,这都是臣的过错!臣治国不力!请治罪!”
刘长有些无奈的说道:“五哥啊,作为君王,怎么能将过错都丢给大臣来承担呢?君王是要有担当的,错了就认,随即改过,你这样的行为,实在不是贤明的君王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吕禄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自家陛下嘴里听到这话。
来,我盯着您,您继续说!
刘恢解释道:“改制之后,我就不曾再参与治国,大事已经交给了诸多大臣来操办,你方才说的事情,我确实都不知情啊。”
“没想到啊,连五哥都学坏了,当初还是那般憨厚朴实的人,是不是跟如意通了太多书信?”
靳亭主动开口,“陛下,这确实与大王无关,主要是...梁国的情况,并不是一天内就形成的,若是说源头,能追朔到当初张相那会,梁国得天独厚,本来就不需要多做什么,若是干预太多,反而是不美,因此就有了这样的陋习,结果发展到如今,想要改变已经是很难了,臣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他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只是臣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
“庙堂为什么不许我们征辟国内的贤才呢?”
“这政令让臣很是困扰,目前国内有不少贤才,臣却无法征辟,导致有贤才遗落,失去了大量的人才....梁国诸贤,多半都不能为庙堂效力。”
刘长大手一挥,“庙堂这么做,自然是有着庙堂自己的想法,想要出仕,各地都有考核,这些所谓的名士们倚老卖老,觉得考核是羞辱他们,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不愿意出仕,认为这是对朕的报复?呵呵,朕身边贤才如云,还缺他们这些人?若是怀着这样的心思,那就让他们遗失在野外!就这些无视国家大利的名士们,朕没有烧毁他们的书籍,没有将他们活埋,他们都该感谢朕的仁慈!”
“也就朕是个明君,做不出太残酷的事情,否则非将他们都给埋喽!
靳亭说的是如今一个很普遍的对抗行为。
庙堂取缔了征辟制,这对那些在家里养望的名士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打击。
在秦末乱世那会,天下出现了很多的名士,这些人当时大多都是躲避战乱,偷偷教导弟子,好让传承不中断,到了汉朝,这些人发现,躲在地方上教导他人,或者什么都不干,也能得到很大的名声,性质就渐渐从躲避战乱变成了养成名望,他们大多数人什么都不干,往家里一钻,然后弄出一副隐士的派头来,就等着庙堂的征辟。
在历史上,这样的情况从汉初崛起,一直兴盛到大汉灭亡。
名士们整日高谈阔论,征辟他们的人需要他们的名声,对他们也是好生招待,而发展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名士拒接征辟,拒绝的次数越多,名声就越大,弄到最后甚至是由庙堂三公来进行征辟,汉朝灭亡之后,这些名士们转身就变成了狂生,还是高谈阔论,还是养着名望,唯一不同的就是搬去了南边。
靳亭的神色有些苦涩,“梁国人多,而每年参与考核的人数非常的少,大多还是些外来的,本地人少之又少...”
“梁国的名士本来就多,这些人鼓吹考核对贤才不够尊重,还想要带动其他人拒绝参与考核。”
“这些士子们整日胡说八道,在报纸上说些谩骂制度的话...臣想在梁国内做事,都是遇到了不少的麻烦。”
刘长听闻,顿时火冒三丈。
“为什么不上书告知庙堂呢?!”
“臣上书了啊...今年内已经上书三次...可庙堂在忙着改制的事情,不曾回复。”
“这些犬入的,自己没有能力参与考核,怕失去自己的利益,就想要损害庙堂的利益?!不当人子!
“国尉何在?!”
吕禄大惊,急忙挡在了刘长的面前,“陛下!请勿动怒,这件事还是要以缓和的办法来解决,这些人虽然无状,但是在地方上都有很大的名声,弟子无数,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若是直接杀了他们,对陛下的名声不利啊!”
“呵呵,谁说朕要杀了他们?朕要埋了他们!
刘恢也拉住了刘长的手,“长啊,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不能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啊。”
靳亭倒是没有多劝,或许是这些时日里被那些名士弄得有些憋屈,看到陛下要对他们动手,他反而有些迫不及待。
“呵,征辟之事,不少人都是念念不忘啊,那些当官的都想要得到私臣,而那些没什么本事的都想要一飞冲天....两者一拍即合,考核被他们说的一文不值,若只是不愿与参与考核,那朕也不会理会这些虫豸,但是对朕的政策出言不逊,还教唆年轻后生不要参与,那朕就无法容忍了!
“国尉?!”
“臣在!
梁国尉肥如侯蔡戎勐地起身,朝着刘长的方向附身行礼。
自从这国太尉被改成了国尉,这官职凭空少了些霸气,可是依旧是掌管着一国之兵政,是不可小视的大官。
看到刘恢和吕禄还想要再劝说,刘长愤愤不平的说道:“对这样的人,是不能容忍的,若是连朕都对他们采取了容忍,那以后等安,迁他们上位的时候,又该如何治理这些人呢?他在民间有名望,乃公在夏国还是大力神呢!
“他们今日敢联合起来攻击庙堂的政策,说不定明日就敢效彷古圣来举荐新皇帝上位了!
刘长此番话一出,吕禄和刘恢顿时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刘长眯着双眼,冷冷说道:“蔡戎,你现在就带着人去请梁国内的名士们来王宫,就说是皇帝有请...若是愿意来的,上马车,不愿意来的,上囚车!
“唯!
蔡戎领命,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刘长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想来这些名士都是很有学问的,正好,朕学问也不低,该与他们辩论辩论....”
梁国作为绝对的中原地区,这里的人大多都比较傲。
这里的傲跟唐国的那种傲还不太一样。
梁国具有很强的排外心理,在民间,哪怕是一个居住了三代的人,也会被其余人冠以各种外号,在他们的名字前头加个楚,齐,乃至其他郡县的名,表示他们是外来的,并非是本地人。而在士子的团体里,这种排外情况也很明显,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梁国内部的郡与郡之间,县与县之间的互相敌视也很普遍。
梁国的基本盘就是过去春秋战国时的魏国,这么一说,大家也就知道了,这里盛产人才,不过没一个人才是能自己留下来的。在排挤贤才,给敌人输送人才等方面,魏国可以骄傲的说一句,我绝不弱于那楚国!
梁国因为富裕,故而这里的士人是比较多的,中原两个学术氛围最浓郁的地方,一个是齐,一个就是梁。
目前来说,齐国的名士和士子要更多。
但是人家的名士和士子都是积极参与考核的,是能办正事的,自从开辟了考核制后,做官最多的就是齐国人了,他们甚至前往外地去参与考核,导致季布一路巡视过去,听到的官吏口音几乎都是齐音。
刘长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同样是两个人才大国,面对同样的制度,最后所产生的情绪如此不同,截然相反。
当刘长向季布询问这件事的时候,季布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齐国的士子向来就很多,比魏国的还要多...他们长期都是处于一种供多与应的状态...人才多,但是征辟的名额有限,无法出仕,只能前往各国,寻求可以出头的机会...考核制度给与了他们更多的机会,对大多数齐人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他们不必再苦思冥想的去想出头的机会了,只要参与考核就好,但是魏国就不同了。”
“魏国向来就是自产自销,每年都是固定的一批人或者他们的弟子来霸占着征辟的名额,这个路子一断,这些人就开始谩骂了...另外,还有就是官员的问题,齐国是董赤,董赤的为人,陛下是清楚的,若是有人敢反对庙堂的政策,早就被他砍掉了脑袋,而梁国相嘛,想来也没有这个胆魄,只敢上书给庙堂,寻求庙堂的相助,就是齐王,比起梁王来说,也要强硬很多,是敢杀人的。”
季布并不反对刘长整顿魏国的这些名士。
季布对地方的这些情况,看的还是很清楚的。
“梁国有三害,一是游侠,二是豪强,三是名士。”
“因为户籍太多,又太密集,导致余丁数量太多,滋生了太多游侠,而这些年的发展,催生出了很多的豪强,富裕的生活吸引了一大批的名士....游侠害了治安,豪强害了耕地,名士却害了那些士子....这些人当初都是孝,养望的最大受益者,更是征辟制度的受益者,因此当初反对陛下节葬的是他们,反对考核的是他们,反对太学和启蒙的也是他们...他们是为了继续对学问进行垄断,才会打击庙堂的启蒙行为。”
“对这些人,不必太客气,全部打杀了也没什么。”
听到季布的话,吕禄一惊,不好气的说道:“要杀也应该让梁王杀...天下哪有让天子来为诸侯王背负恶名的道理呢?梁国相无能!
这本是他去做的事情!
季布摇着头,“陛下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也就无所谓了。”
奸臣啊!
吕禄正想谩骂,刘长却笑了起来,“季公说的有理。”
“我在百姓那边,听到的都是对朕的夸赞,他们夸赞的越多,朕就越是开心,而在这些士人当中,朕听到的都是谩骂,正好,他们骂的越是凶狠,朕就越是开心!”
“让好人赞叹,让恶人厌恶,这就是明君啊!”
“就他们还想让朕遗臭万年?将来的后人骂谁还不好说呢!”
吕禄皱着眉头,“虽说如此,陛下,不如让我来吧...我直接领着甲士,将他们通通都给...”
“胡说,你去办这件事和朕自己去办有什么不同?你在外头办事,谁不知道是奉了我的命令?”
季布缓缓起身,“陛下也不必都杀了,杀些那些执意要对抗新政的,其余人,可以送去夏,西庭等地...他们还是有些才能的,让他们教化下各地的胡人倒也不错。”
吕禄问道:“您就不怕他们蛊惑那些地方的胡人,再次危害庙堂吗?”
季布笑了起来,“若是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就不会被送过去了。”
季布虽然是个守承诺的君子,可同时也是个果断铁血的狠人,作为当初追着高皇帝四处打,跟大汉天团打的不分上下,屡次击败过天团的狠人,他并不会对这类人太心软,若是栾布,还可能会担心会牵扯无辜,但季布就不太担心这些。
蔡戎领着士卒去邀请这些名士的时候,心情大好。
虽然是个国尉,但是在平日里,他没少挨这些人的谩骂。
他们将自己称为酷吏,用各类的文章来抹黑自己,这次有了陛下来撑腰,你再给我傲一个??我不把你的头砍下来当蹴鞠!
当蔡戎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名士的府邸的时候,在座的名士们被迫打断了那宴会。
平日里对着蔡戎明嘲暗讽的名士们,此刻都带着热情的笑容,纷纷起身拜见。
“蔡公来了!”
“正说着您的事情,您就到了,这可太巧了,想您当初领着军队讨伐附近的贼寇,以一当十,实在勇武,我们正在书文来歌颂您的战绩....”
蔡戎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笑脸,说起来,也是有点惊愕。
“诸位平日里的名士做派,此刻怎么见不到了呢?”
“哈哈哈,蔡公啊,我们都是些庸碌无为的人,哪有什么做派,平日里都是仰慕您,却因为您的神威,不敢亲近。”
看到他们这么听话,蔡戎也笑着点起了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人对蔡戎如此客气,蔡戎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热情的给他们讲述了陛下有请的事情,这些名士得知陛下要请自己前往,各个都十分的激动,有的甚至感动的落下了眼泪,有人直接抓住了蔡戎的手,“请您现在就带着我们去拜见陛下吧,我们日夜思念陛下,做梦都想要面圣,今日若是能与陛下相见,乃是我们之大幸啊!”
“哎,陛下也是很期待与诸位相见的!”
一时间,场面很是温馨,众人把手言欢,只有一大群冷漠的甲士,手持强弩,对准了他们,目视着这一切。
事情远比蔡戎所想的要顺利,蔡戎先后去了不少地方,也派出了不少人。
他们所去拜访的那些名士们,各个都是笑脸相迎,没有一个敢拒绝的。
他们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扭转了自己的态度,每个人都变得那么和蔼,那么好说话,平日里的骨气丢的一干二净。
只用了短短十天,名士们就开始争锋朝着王宫的方向奔驰而来。
他们目前都在王宫一旁的驿舍里休息。
在那微笑的面孔下,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他们平日里敢对刘恢谩骂,敢写文抨击国相,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不会处死自己,但是面对皇帝,他们全无半点底气,因为这位皇帝不但会杀人,还会灭族,还会灭学...这是个真正的暴君,比起始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人当然可以骂,但是恶人就不能骂了。
在他们不安的情绪里,一场盛大的学术宴开始了。
第736章 阳谋与阴谋
“陛下!!!”
浩浩荡荡的上百人同时行礼拜见,刘长坐在上位,很是冷漠的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如今跪在刘长面前的这百余人,就是梁国内最有名望的那些名士。
也就是平日里带着自己的弟子整日批判庙堂政策的那些人。
大汉如今是没有以言语获罪的,吕后废除了这项法令,因此反驳庙堂的政策,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违法,而这些名士们平日里又很珍惜自己的羽毛,起码在表面上,做到了私德无亏,名声还不错,弟子也不少,在培养人材方面,甚至是有些功劳的,想要治理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也没有公然与庙堂对抗的行为,比如去打砸考核场所之类的,只是在讲学的时候认为庙堂的政策不妥当...他们完全将这个当作是自己的建议,不认为是违抗庙堂的政令,而他们的影响力又摆在这里,除非遇到个头铁的官员,不管你青红皂白直接抓人,否则无法将他们给定罪,总不能因为人家对庙堂的政策有意见就将人给杀掉吧?
在晁错的改制后,大汉愈发的偏向法治。
官员本身所起到的作用在不断的削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来个狠人担任地方大官,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大杀四方,如今的大汉,是要讲法律的。
底层百姓,包括这些名士,都有很多的起诉机会。
这样的发展当然是有好处也有坏处,名臣治世的大汉浪漫削弱了些,但是也有效的控制了地方官员的肆无忌惮。
能臣有,女干臣可也不少。
若是放任地方官员自作主张,想杀就杀,想抓就抓,那不知会弄出多少的冤案,害了多少的百姓,哪怕是给地方官员多加几个枷锁,也要保证百姓的利益不受官员侵害,否则这些代表着庙堂的官吏让大汉失去了在民间的威信,将会出现大问题。
以晁错的视角,这样的发展是正确的。
在规矩之内,这些名士什么都不怕,但是面对刘长,这个不在规矩范围内的人,他们就开始变得惶恐。
刘长冷笑了起来,“诸位...朕前来的时候,就曾听闻梁国人才辈出...贤才无数...只是朕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各地都开设了考核,唯独梁国的成绩是最差的。”
“连南越国都不如。”
“这就是人才济济的梁国吗?““天下贤才,唯不在梁!!!”
刘长大声说着,那一刻,就算是表现的再温顺的名士,都有些火气了,当即有人起身,“陛下!!梁国的贤人并不少,过去的李悝、吴起...“
“不要给我说过去,朕所说的是如今的梁国!”“你们梁国有什么贤才啊?就是吴起之类的古人,也不是去投奔了其他国家吗?!”
“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朕也不是要羞辱你们,你们才能不足,不如其他郡国,这没什么…….毕竟唯不在梁!”
人!!”
又有人忍不住了,“陛下!!梁国并非是没有贤
“既然有贤人,为什么一个都见不到了呢?为什么考核的人数如此之少,为什么成绩如此之低?!在魏国参与考核的,竟然都是些赵人,齐人,楚人..那你们梁人干什么去了?!”
名士们哑口无言,面面相觑,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方才那位出头的名士忍不住说道:“若是陛下愿意,可以考校我们的学问!若是我们回答不出陛下的问题,我们便认下陛下的评价,若是陛下觉得我们回答的不错,就请勿要那般羞辱!!”
虽说欺软怕硬,但毕竟是汉初,名士心里还是有些坚守的,其中就包括对自己家乡的执着,羞辱一个人的家乡,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羞辱了,在以孝治国的大汉,仅次于羞辱父母。
被皇帝召集起来忽然就是一句唯不在梁,这些名士们哪个都无法容忍。
刘长听到那人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啊……既然你们有这样的信心,那朕倒是要考校一二了……朕心里有个困惑,想要跟诸位请教。”
看到皇帝要请教,名士们就纷纷抬起了头。
要是说这个,那他们可就不怕了。
“陛下不知有什么困惑?”
“朕一直都很困惑,为什么梁国就没有什么贤才呢?”
方才那位等着陛下询问的名士,听到这句质问,顿时再也忍不住了,冒着被杀的风险,直接起身,反驳道:“陛下!!不是没有贤才,只是没有可以赏识贤才的君王!”
“呵呵,赏识?赏识你们什么?赏识你们连考核都无法通过?你会干什么?!除了站在这里伸出你的脖子,你能做什么?!”
“臣....臣....精通韩子之学说!!”“那为什么无法通过考核?!”“不是无法!乃是不愿!”
“考核乃是对士人之不敬!!”
这人说完,顿时就后悔了,其余名士们也是顿时寂静了下来。
刘长轻轻抚摸着下巴,“不敬是吧?这个倒是个不错的理由...这个理由嘛,拿去骗一骗外头那些毛头小子还可以,却骗不过朕...你们明明就是不会,何必要装作不屑呢?”
刘长长叹了一声摇着头,“算了,我今日将诸位叫来,其实就是想赠送一些书籍给你们,庙堂前不久编写了一套启蒙书籍,朕想送给你们,让你们多学学,能有点长进...没想到,你们却觉得被羞辱了,这不是羞辱你们,朕是很关爱你们的,朕知道梁国的读书人都不行,你们放心吧,朕会下令,将你们梁国的考题弄得简单一些...对了,往后你们梁国就可以享受跟西庭国,夏国,南越国等地的待遇,士子参与考核的时候可以优先录取...”
名士们脸色煞白,双手紧握,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要梁国去跟西庭,夏国那样??这是羞辱谁呢?!我们可是中原大国啊,岂能跟那些胡人一样?!
看着下方那些死死咬着牙,几乎将牙齿咬碎的众人,吕禄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陛下这恶心人的能力还是不减当年啊。
方才那个开口的名士已经开始喘粗气了,“陛下何以如此羞辱我们呢?!”
“士可杀,不可辱!”“臣请死!!!”
刘长摇着头,“考核不过就要自杀?这不是大丈夫所应该做的...你们都不要误会,朕说了,这次是为了关爱你们,给与你们诸多的好处...若是你们还是觉得考不过,朕可以再提高对你们的待遇,可以略微超过西庭国,毕竟上一年西庭国通过考核的士人就有三百多人,人数正在增加,说不定很快就能超过你们了,到时候朕还可以从那边招来一些士子,教导你们...”
一直都在开口的田先生终于忍不住了。
先是被韩安国那个竖子给气了个半死,如今又被皇帝这般羞辱。
田先生站起身来,悲愤的说道:“陛下!!臣请当面进行考核!!”
“梁国并非是没有贤才!我们在座的众人,就没有一个是会惧怕那什么考核的!!”
名士们在赶来之前,想过很多的可能性,皇帝可能会将他们殴打一顿,可能会骂一顿,可能会杀了他们……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直接将他们挂起来羞辱,自己明明是因为反对考核制才没有去考核的,怎么就成了因为能力不足呢?还请西庭国的士子来教我们?你看我不往他的脸上吐口水!!奇耻大辱啊!!
有了田先生开头,又有几个名士起身,“陛下!!请您现在就设立一场考核,让我们证明自己的才能!!”
刘长同情的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算了……朕不为难你们了。”
“你们先回去吧……无碍的,你们将来一定会通过考核的!”
刘长安慰了几句,就令人将他们赶走了。
到这个时候,名士们却不愿意离开了,现在离开可还行?这成了什么?要是被陛下坐视了梁国无才,那他们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还怎么招收弟子??光是玷污家乡的名誉,乡里的那些人就不会饶恕了自己,说不得就要往自己头上吐口水了,这不行!!绝对不行!!
可刘长压根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群哗然的梁国名士。
回到了侧屋,刘长这才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朕这激将法许久不曾用,没想到,威力不减当年啊!”
吕禄也是苦笑了起来,“陛下这般说,那谁能忍得住啊……梁国名士本就心高气傲,您还说要给与夏国一般的待遇,我看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名士险些就背过气了……还是得陛下啊,一番话,弄得他们都要争着来参与考核了……本来是反对考核,现在却成了本身无才……这要是传出去,影响可就更大了。”
“传出去啊,就是得要传出去!”
“不传出去,他们怎么会觉得羞愧呢?”
“朕并非是阿父那样的暴君,没有充足的理由,是不能直接杀死他们的…….但是朕可以通过正当的办法来跟他们辩论啊……只可惜浮丘伯不在,否则一定要跟他们辩论一下经学!!”
“陛下,您这叫骂人,不叫辩论。”
“太学里的那些大家辩论还动手打人呢,怎么就不算是辩论了?“
吕禄好奇的问道:“那陛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是要让他们都参与考核嘛?”
“不……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就这些人,就是当了官,也不会是什么好官,朕做这些,更不是为了得到这些人的效忠……朕要拖着他们,将消息传开,等到人数够多了,我们就开设一次考核……..对这些所谓的大家们严格点,对那些年轻的后生们送点…….到时候大批的年轻人通过考核,这些所谓的名士们落选……你说会发生什么?“
吕禄皱着眉头,“就会让梁人都觉得这些老家伙是真的没有什么才能,甚至都比不上那些年轻人…….”
“可他们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不屑于认真考,将机会让给了那些年轻人啊。”
“那正好...他们若是敢这么说,那年轻士子和年迈名士就会出现对立...我看他们往后还能教唆谁来办事?”
“你去派人将那个叫韩安国的给绑过来,让他一定要参与这次考核,我要用他来狠狠打击一下这些自视甚高的名士们!”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唯不在梁的事情彻底传开了。
不只是在士人当中,乃至是在底层百姓这里,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个乡土情结非常浓厚的时代,陛下这番话简直就是对所有梁人的藐视,就连驾车的马夫都忍不住,何况是那些年轻的士子们呢?
他们纷纷聚集了起来,朝着都城的方向赶去,他们要证明,梁国不是没有贤才!
而正要启程前往齐国的韩安国,也是被自己的几个好友给拦住了。
“安国啊,梁国年轻士子里,唯独你的才能最高,难道你就能容忍陛下的这番话嘛?!天下贤才,唯不在梁?!奇耻大辱啊!”
韩安国看起来却很平静,“我本身就没有什么才能,去参与考核,这不是要坐实了陛下的话嘛?梁国肯定是有贤才的,虽不如长安,可以让他们去...”
好友们死死拉着他,“不行啊!谁的学问能比得上你呢?!就是不想着自己也得想想家国啊!”
就在几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有甲士找上了门。
“韩安国是哪个?”“是我。”
“陛下听闻你的名声,要你去参与考核!”“啊...”
韩安国的脸色更加苦涩了。
一时间,梁国的贤才们都在往都城赶来,而那些名士们一个都没有离开,他们倒也不是看不出,这多少是陛下的激将法,是逼迫他们来参与考核,但是没办法啊,陛下咬死了他们是因为才能不足才不去参与考核的,若是他们不去自证,那他们的名声就臭了,连带着被所有人看不起,这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这就是个典型的阳谋,除却自证之外,根本无法破解。
这还不如直接将我们殴打一顿呢!!
此刻,儒家的一位名士郭先生,找到了站在王宫门前,皱眉苦思的田先生。
“田公啊...陛下的阳谋,却让我们如此被动,您可有什么想法啊?”
田先生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还能怎么办,只能参与考核,证明自己...陛下掌握天下喉舌,若是我们不参与,那就真的要背负无能的名声,回到家,都要为下人所看不起了...”
郭先生笑了起来,“陛下这计策不错,可惜啊...就是有一点,陛下还是太年轻啊。
“哦?郭公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先参与考核,这是无法避免的,可等通过之后,我们就直接上书请赐...集体请辞...如此一来,我们还能反制陛下的政策,让天下人都看看,我们梁人的风骨...只要我们请辞的人多,陛下也未必就会将我们全部杀死,最后便是关押上一段时日,那也值当啊,到时候,我们反而可以扬名了...虽说无法征辟,但是为人门上贵客,接受他人的礼物,也还是能让我们继续治学的嘛......”
名士们最在意的当然就是名士,这是他们的饭碗。
田先生听到这人的话,不由得大惊失色。
“陛下本来就对我们颇为不满,若是我们这般作为,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那能怎么办?难道要通过考核,然后安心在地方为吏嘛?以我们的身份,在地方为吏?这难道不是对我们的羞辱嘛?况且,我们这么多人,身后又是梁国之百姓,陛下只要不愿意丢失梁国民心,就肯定不会杀害我们,若是他处死了我们,那梁国士子定然都是不服气的...您不必担心,可要与我们一同操办此事啊?”
田先生迟疑了片刻还是摇着头。
“我早就决定安心务农,不再教导弟子,这次之所以没有离开,也是因为不能给家乡丢脸...我反正年纪也大了,通过考核,也未必能做上多久的官吏...”
郭先生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转身便想要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警告道:“若是你敢向陛下告密,你就是梁国的罪人!”
越来越多的士子们赶到了长安,他们都纷纷要求陛下开启考核,想要证明自己的才能,让陛下收回那句话。
而终于陛下也开设了考核,这次的考核人数还是不少的,包含了梁国目前的诸多岗位,似乎是想要一次性都给补全。
名士们各怀鬼胎,而士子们却是热血沸腾。
从各地前来的士子数量极多,可梁王这里有的是场所让他们参与考核,而场所就定在了梁王的东苑,这是一处狩猎的宝地。
韩安国也在这些士子之中,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开始参与这次的考核。
考核共有四项,要在两天内完成,其实都不算太难。
刘长在这段时日里一直都没有露头,而来监考的官吏和甲士却越来越多,梁国的几个报纸都讲述了这件事,梁国内所发生的事情,吸引了天下绝大多数的目光。
考核很快就结束了,名士们胸有成竹,看向彼此的目光里都带着浅笑。
现在,只等结果出来,他们就可以浩浩荡荡的给皇帝表演一出辞官的好戏了!
第737章 老而不死为贼!
“考核录取者一百二十七人。”
“蒙县李恬,通过考核,名列一百二十七!”“砀县刘讯,通过考核,名列一百二十六!”“甾县~~~~”
王宫门口,甲士们将考核通过的名单分别挂在了两处墙壁上,有专门宣读军令的甲士抬起头来大声的宣讲着那些考核通过者的名单,声音是越来越大,而在王宫周围,则是聚集了大一批的士子们,他们迫不及待的往前挤去,都想看看自己的名字是否在其中,有人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大声的欢呼了起来,随即就被一旁的甲士给警告。
郭先生为首的名士们傲然的站在了最前头,彼此对视了几眼,眼里满是笑意。
“都联系好了嘛?稍后等他宣讲完了名单,咱们就直接当众上书,要求请辞....就说陛下轻视我们梁国之贤才,最好能让这些士子们也为我们助威呐喊...”
“您放心吧,王公张公在内的八十多人,都已经答应了我们,此处人多,有这么多的士子,陛下就是再生气,也未必就能杀了我们。”
几个老头冷冷说着,郭先生又忍不住说道:“稍后不要冲到最前头,让我们的弟子们与甲士理论,这些甲士都是不讲理的莽夫,我们年纪大了,免得失了体面。”
几人纷纷点头,各自答应了下来。
上头的甲士还在宣读着那些通过考核的人。
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士子被点了名,人群里传来了一阵阵的高呼声。
而此刻,刘长就坐在王宫内,面前摆放着茶,刘恢,李左车,季布,吕禄等人就坐在了他的身边,刘恢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询问道:“长啊...万一他们闹起来...总不能都杀了吧,现在这都城里可都是士子,若是当着士子的面强杀名士之流,会出大事的,那些士子大多年轻热血,他们可不怕死...若是集体以死来进谏...”
刘长笑了笑,“兄长不必担心,我对后生们还是很有耐心的...就是长安里的那些后生们,朕也给他们胡思乱想的权力,如此强盛的大汉,那些后生们若是都没有点自己的想法,那也不合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梁国的这些后生们出手的,但是那些将后生们当做剑盾来用的人嘛...哈哈哈,我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李左车低声说道:“这次考核淘汰了太多人,就是年轻后生,怕也会有所不满,他们落选了,不会觉得自己才能不足,若是有人教唆,说其中不公,他们就会被带动起来...”
刘长摇了摇头,“您大可放心,这些通过考核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才能,品德,各个方面都是思考过的,甚至连他们的户籍都是如此。”
“户籍??”
“您难道没有发现,那位官吏从方才念到现在,就没有重复过任何一个县嘛?”
季布恍然大悟,“您特意在每个县里都挑出了可用之人?“
“不只是如此,他们还是各县里最有名望,能率领其他人的带头羊……后生们不会不服气的,你大可放心。”
看着刘长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刘恢忍不住摇起头来,“考核才过去几天,你就安排的如此周道,果然啊,选人用人,还是你最类父……兄弟之中,哪个都比不上你。”
刘长不悦,“什么叫类父呢?阿父能有什么识人之明?都是靠萧相为他举荐而已,他坐享其成,怎么能与我比较呢?”
作为天下头号高皇帝黑粉,刘长坚决的反对任何鼓吹高皇帝的行为。
这样的话,也只有刘恢才能接茬了,他笑着说道:“要是阿父之灵能听到你这句话,大概已经是开始脱鞋了,百年之后,我大概还得继续抹药的差事呢!”
兄弟两人说笑,也不将那些大臣们当作外人。
季布板着脸,提醒道:“陛下,外头的大事还没有结束…”
刘长收起了笑容,变得略微严肃了些,然后低声问道:“季布啊,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从未见过你开怀大笑,你是不是不懂得如何笑啊?“
季布没有回答他。
而此刻在外头,名次已经来到了百以内,名士们依旧是得意洋洋的模样,方才被点了姓名的后生们很是开心,奔走相告,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梁国不是没有贤才!
名次到了百以内,名士们也就停止了脖颈,等待着自己的名字。
几个名士得意的说道:“不知这次考核的最冠者是谁?”
“大概是成安的张公吧?”
“哎,不敢,不敢,有诸贤在先,我怎么能为冠呢?”
“哈哈哈,还是刘公最有本事。”
正说着,甲士果然念了名字,念的却是睢阳的田先生...名列八十五位。
名士们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可随即,甲士又念起了另外一个年轻后生的名字,诸名士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个排名,很是惬意的模样,可心底里,他们比谁都更渴望得到名次...都想要趁此来扬名,要知道,这次若是拿到了最冠,那就是证明这个人的学问是梁国第一了。
可事情的进展却与他们所想的有些不同。名单越是往后念,他们的神色越是不安。
郭先生等人眼里满是惶恐,到底出了什么事?
已经到前五十了,怎么名士还是寥寥无几,反而年轻人的数量越来越多?
“第十一名,成安,张横。”
听到甲士的宣读那位来自成安的张公脸色大变,急得脸色通红,险些破口大骂,这位张公乃是当地有名的黄老大家,平日里号称弟子上千,求学与王高,是梁国闻名的大贤...不少名士都认为他有夺冠的资格,结果,十一名?前十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长安的浮丘伯他们来参赛了吗?!
“第十名,睢阳,刘广。”
这是一位大儒,他的养气能力还不错,不像张公那样直接变脸,反而是若有所思,名士们此刻都警觉了起来,郭先生忍不住说道:“事情有些不对啊,这排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刻意打压我们?!怎么能如此?怎么可以如此?!!不公!!”
还没等他说完前十名也公布出来了。
除却他们两人,前面的居然都是年轻人。“次亚者,杼秋,轩丘豹!”
“最冠者!睢阳!韩安国!!!”
甲士以最高的声音念出了头名,士子们大声欢呼了起来,站在人群里的韩安国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我居然是冠??
那一刻,韩安国非但没有半点的开心,甚至险些哭了出来,难道陛下说的是真的吗?唯不在梁?梁国的水平真的这么差吗?连我都能拿冠??
名士们彻底哗然了,没有通过考核的郭先生再也忍不住,愤怒的叫了起来,“考核不公!!考核不公!!岂能如此羞辱我们!?”
“我们不服!我们要上书!!”
他们大声的嘶吼了起来,而周边的年轻人,此刻却没有像平日里那般跟着他们一同大喊,他们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些名士们,眼神有些古怪。
氛围忽然就变得诡异了起来,郭先生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他的嘴唇抖动着,求助的看向了张横。
张横冷哼了一声,走上前来,大声的询问道:“我居然排十一?谁是韩安国,出来与我一见!!让我看看你能写的多好的文章?!”
韩安国还没有出面,就听到甲士说道:“陛下有令,稍后会将前二十的试卷贴在名单侧,可自行对比!!”
名士们并没有放弃,他们不相信自己会输给那些后生,这肯定是有黑幕的,等会揭露了考卷,看他们还有什么颜面,一定要将前头的文章批判的一文不值!!
就在他们做好准备的时候,王宫内的刘长也在等待着这场好戏走向最高潮。
吕禄询问道:“陛下,这次的考核可是存在操作的,将试卷挂出去,若是被他们找准机会....”
“哈哈哈,这操作可不是恶意打压他们的成绩,朕的操作,走的是正道...若是考学问,那些名士还是有东西的,因此这次的考核,经学只是小部分,大多还是政策,庙堂的新政,那些老家伙对庙堂的新政都带着偏见,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况且,场外的条件也不利于这些老头,我特意缩短了考核的时日,又给他们安排了很少的饭菜..”
熬老头是吧?
吕禄脸色一黑,“这也算是正道?”
“大家都是一样的考核时日,一样的试卷,一样的饮食,一样的起居,有什么不公平的?精力不如年轻人,这难道不也是他们自己的不足吗?!”
刘长扬起了下巴,“当初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参与考核的,还要教唆年轻后生,这也怪不得我了....”
“现在外头肯定已经是一片喧哗,稍后公布了试卷,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哈哈哈,那些士子也不傻,到底谁更强,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又不是考那些空洞的东西,都是真正办实事的东西,若是经学,他们还能自圆其说,治国行政,他们啥也不是...不过,这还不是重头戏,我料定那些人还是不会服气,可能会找头名的麻烦...到时候,就让韩安国跟他们比上一比,看看谁的学问更高。”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等韩安国当面击败了他们,哈哈哈,我很想知道那些名士们还能怎么办?怪场地,怪饭菜?怪考题?”
正如刘长所预料的,当试卷被贴出来的时候,名士们表示了极大的不愿。
“这算什么头名文章...这写的简直!!!"
张横指着面前的文章,那手颤抖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沉吟了许久,说道:“这般丑陋的字!!!”
倒不是张横不想骂,但是,特么的这个叫韩安国的,写的也太好了,哪怕是张横最擅长的黄老经学部分,这年轻人写的都是有头有尾的,根本无法反驳,反驳了这些,就是反驳了自己的学问...而其他关于新政什么的东西,他看了都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这还怎么反驳??现在的后生当真强到了这种地步骂?!
不只是张衡,其余人上前,看着韩安国的试卷,一时间,言语仿佛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只有某位没能通过考核的郭生,恼羞成怒,对着那文章就是一顿骂。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这也能当头名吗?!”“考核不公!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的羞辱!”
“不公!不公!!”
他愤怒的大叫着,而张横却看向了第二名的文章,我挑不出第一个的错,还挑不出第二个的吗?
第二个叫轩丘豹的年轻人,年纪比韩安国要大一些,这个人是兼修黄老和法,他在经学上不如韩安国,但是在其他方面,更加的老辣让人挑不出错来,他此刻也站在不远处,听着众人对自己的称赞,谦逊的摇着头,表示自己只是侥幸而已。他越是如此,众人就越是敬佩他,这人有长者之风啊。
张横还是没能找出什么不足,于是乎看向了第三篇文章。
“好文章啊!”
张横看着第六篇文章,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居然不怎么生气了,“刘公,你来看看,这解释,好啊,真好啊,王怊是哪个?来让我看看!你的黄老学的很到位啊!”
郭生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张公!!您怎么还夸起来了呢?”
张横惊醒,连忙板上了脸。
名士们尽管意识到了差距,可心里还是不服气,他们开始召集自己的弟子们,讲述着这次考核的弊端,自然还是那一套,陛下要打压梁国的士人,因此如此...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季布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众人,说道:“陛下听闻,有人对考核结果颇为不满...尤其是对头名很是不满,故而,他下了诏令,若是对头名有不满者,可以与其辩论,证明自己的才能。”
“不过,试卷大家也都看到了,最好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来出面。”
“我来!!!”
郭生当即就忍不住了。
季布耐心的询问道:“叫什么?名次多少?”郭生脸色一僵,“我...考核不公。”
“没有名次还想挑战头名??”
季布的神色颇为不屑,他摇着头,“也罢,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看看与头名的差距是多少。”
季布让两人走上前来,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郭生急忙开始问起了经典,他要用自己最擅长的经学来打倒对方,韩安国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他是真的不想出丑,可是面对对方的质问,他也只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本事来回答,为了免得被人耻笑,他还特意用了儒家,黄老,法家,墨家,农家,名家在内的多个学派的道理来进行解释和辩证...只是一个回合,郭生就懵了,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懂。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下台去,后生们忽然大声的欢呼了起来。
正在往台下走的郭生猛地他听到这哄笑欢呼声,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那些人,喷出一口血,当场晕厥。
名士们变得有些惶恐,他们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张横的身上。
张横此刻只想骂人。
这是特么谁教出来的??让他去呀!自己活了这么久,连黄老都没研究透,那厮一开口就是百家之学问,这谁遭得住啊??
但是此刻迎着那些名士们的眼光,张横却无法选择退让,而远处的年轻人也是跃跃欲试,场内某种老少对抗的氛围已经产生,他们都站在了韩安国那边去。
张横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挤出了笑容,走上台去。
“安国?早听闻你的名声,当真是大才啊,你这年轻后生,这般年纪,却已经将学问做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放眼天下,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得上你了..”
张横一上来就给韩安国戴上了帽子,韩安国当然要厉害点,这样自己输给了他也不丢人啊。
奈何,韩安国听到这句话,却急忙摇着头反驳。“您过誉.....我没有什么才能,不过中人之资,学了很多年,还是不足以称有学,若不是因为家乡,这次考核我是不想参与的,是要去齐国求学的,唉,不成想,居然拿了第一...我的学问还是远远不如的...”
张横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这个时候你谦逊个什么啊?!
辩论正式开口,张衡比郭生多撑了许久,不过,也就是许久了,当韩安国回答出他的问题,随即开始反问的时候,张横就服输了,他回答不出来。
后生们再次欢呼了起来,这一次,他们的笑声变得肆无忌惮。
名士们顿时更加急切,他们看了看周围,最后统一看向了田先生,“田公!对呀,他是你的弟子啊!你去吧!他一定不敢赢你的!!”
田先生一愣回忆着这些年里的质问,惊悚的说道:“我不去!!我宁愿去当个里正!我不跟他辩论!!”
名士们又去了两人,都迅速落败。
无论是政策,学问,甚至是军事,农桑,他们都没能取胜。
等到这个时候,季布勃然大怒。
“好啊!你们这些人居然敢欺君!!”
“你们自己没有才能,就不许其他人参与考核,陛下还以为是梁国没有贤才,原来是因为你们这些为首的人带坏了整个梁国的名声!!”
“为老不尊!老而不死!!”
“你们还有什么颜面为人师?!!”
第738章 寡人从西土长安而来....
“杀人诛心啊。”羣
当初期待着将这些名士们全部处死的国尉蔡戎,此刻都有些不太忍心。
梁国的名士团体被摧毁了。
他们在一种极为残忍的终曲里走向了灭亡。
尽管他们各种解释,场地有问题,饮食不好,时日太短,休息不好...只是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无法拯救他们的名声了,梁国的后生们彻底看清了他们的面目,就这??
这么多人还赢不了一个韩安国?
赢不了韩安国也就算了,他们甚至连排第二的轩丘豹都赢不了。
季布最后的训斥,更是弄得他们彻底抬不起头头来,有人想要当场以死来结束自己的羞辱,奈何,皇帝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与,直接派遣甲士让他们滚远点再去死,按着皇帝的话来说,他们的才德不配死在王宫之外。羣
梁国彻底炸开了锅,在某个后手的推动下,这些名士们多年的抵抗行为都被翻了出来,被冠以各种罪名,他们自己没有才能,就阻止年轻人去就学,他们为了多收弟子,多得利,就反对启蒙之学,因为读不懂庙堂的新学,就开始反对新学...他们所有的行为都被冠以无能之名,就连曾经跟着他们读书的弟子们,都表示要离开他们,不会再跟随他们。
而过去将他们当作门上宾的那些人更是急忙划清了关系,对他们很是鄙夷。
这一伙名士在梁国的名声是真的臭了。
报纸开始大肆的报道这件事,全力的进行输出。
刘长坐在上位,看着手里崭新的报纸,忍不住的仰头大笑了起来。
那声音活脱脱的就是个大暴君。
梁王刘恢有些怜悯的说道:“这些人虽说有些过错,但是这么对他们,会不会太过啊...这是要将他们都给逼死啊...他们都没有活路了,不知有多少人要自杀...这简直...”羣
刘长冷哼了一声,“兄长有所不知啊,那个姓刘的儒生找到了我,告知我,那伙人是打算在通过考核后集体辞官,给我来一个下马威,用我来扬名呢!我如此对他们,都算是轻的,不然,就凭着他们密谋要对付朕,就可以直接交由廷尉来操办了,联合起来对君王不利,这可是诛族的罪行!”
刘恢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听到刘长这么说,他也是勃然大怒,虽然刘恢是个老实人,但是也不是说没有火气。
“什么?!居然敢如此?!那是该杀!死了也不冤!!”
“死不悔改,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吧!”
刘长美滋滋的放下了报纸,“果然啊,做人还是不能当个纯粹的暴君,当初若是打死了他们,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身败名裂,无处容身,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处置结果啊!”
“兄长,你这梁国的三害,已经帮你解决了俩。”
“游侠的事情嘛...其实我已经有了思绪。”羣
“我回去之后,就会出一个关于游侠的律法,拿去充实边塞人口什么的,你也不必担心,至于豪强吗,也蹦跶不了多久的,刘敬已经将陵邑府构建起来了,很快,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接受我的赐福...自愿的去守皇陵。”
刘恢笑了起来,那圆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如此最好,我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你本来也就没有担心过什么,我看这天下的诸侯王,没有比你更惬意的了....”
兄弟俩正在聊着天,吕禄忽然走了进来。
低声在刘长的耳边言语了几句。
刘长一愣,“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出了什么事?”羣
“你麾下那位梁国第一,说想要去齐国求学,不想接受官爵。”
刘恢皱着眉头,“他被那些名士给收买了??”
“倒也不是,这厮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才能,如今,大概是觉得整个梁国都没什么人才吧.....他还很年轻,也好,让他再去游历一番,大概也没有什么坏处,游历上几年,就能在地方上做个不错的位置了,将来说不得还能进个庙堂....这样吧。”
刘长看向了吕禄,“准了,让他去齐国吧,另外,派人去给他一些赏赐,让人告诉他,让他用心求学,五年之后,返回长安来再次参与考核!”
“唯!!”
.......
“五年后??是去参与太学的考核吗?”羣
韩安国认真的询问道。
前去传话的近侍都有些无语,大哥,您进太学似乎不需要考核吧??你这学问明显超过了太学九成的人,这还是在加上老师的前提下。
但是,近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了赏赐,便离开了这里。
韩安国告别了家里人,告别了诸多好友,独自拉着骏马,就离开了梁国,朝着齐国的方向奔驰而去。
这是韩安国第二次离开家乡,第一次离开家乡去了长安,从那之后就一直在家乡苦学,这第二次离开家乡时,他却怀着一种极为谦逊的心,他一路朝着齐国走去,直到走出了梁国的疆界,沿路观察着各地的地理,水流,偶尔去拜访一些老者,跟他们询问一些道理,大多时候都是睡在道路边上,有驿舍就住驿舍。
一路上倒是也能见到建成号名下的驿楼,但是就是有点太贵,韩安国虽然家境不错,可这次外出并没有带上太多的钱财,也就没有住进去。
这一天,他再次来到了一处驿舍,刚下了马,就听到远处传来了谩骂声。羣
“走!走!我这不收游侠!不收!”
负责驿舍的老者带着一口齐地口音,手持木棍,正在恐吓着面前的年轻人,不断的叫嚷着。
韩安国将手放在了剑柄上,缓缓走上去。
那年轻人看起来很是高大,此刻正苦苦哀求,“我并非是恶人,是去齐国祭祀先祖的,您不必如此害怕。”
这人用的是梁国口音,听到这熟悉的口音,韩安国缓缓松开了手。
“害怕?!乃公当初跟曹将军打陈逆都不怕,会怕你个小游侠?!走不走?!”
那老丈大声的谩骂着。羣
韩安国上前,附身行礼,“拜见老丈。”
他开口就是标准的雅言,行礼也很是得体,看到他的模样,那老丈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木棍,脸色好看了不少,点着头,“君子,是来借宿的吧?你且帮我将这个浪荡子给赶出去!”
韩安国看向了那个年轻人,随即说道:“我看此人,也不像是什么凶恶的人,若是真的去齐地祭祖,您这般对待,岂不是违背了孝道?这样吧,请您让我与他共住,若是他有什么异动,我会及时告知...”
那老头打量着韩安国,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游侠之类的,这才怒气冲冲的放下了木棍,对着那人骂道:“都是因为这个君子的颜面,否则你休想要进门!”
朱蒙脸色通红,叫道:“我也不住了...宁愿住在外头,也不要受到这样的羞辱...”
他转身就要走,韩安国却一把拉住了他。
“君,不必如此,勿要意气用事,这外头冰冷,好歹生出病来。”羣
朱蒙呼出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跟着韩安国走了进去,只是那老丈依旧是不善的盯着他,哪怕在院落里头,也能看到那老头警惕的盯着自己,这让朱蒙十分的不喜,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韩安国看着他那愤怒的脸,认真的说道:“您也勿要怪罪这老丈,这梁国的游侠啊,越来越无礼...老丈这里,过去大概也有游侠进来后惹事的,这才让他对游侠都有了偏见...”
“那阁下也觉得游侠都是些恶人吗?”
“不,我曾见过许多真正的豪侠,都是些救济四方,庇护良善,但是现在却越来越少,更多的都是些偷窃,强卖,欺辱良善的...良莠不齐,被欺辱的人多了,那所有的游侠,自然都会遭受这样的待遇。”
“所以,君若是要怪,就怪那些行为不当的游侠,莫要怪这老丈。”
朱蒙平静了些,问起了韩安国的姓名。
两人随即聊了起来,这么一聊,两人却很是谈得来。羣
虽然一个是士子,一个是游侠,性格上也截然不同,相处的却很是不错,韩安国说起那些学问上的事情,朱蒙虽然听不懂,却很敬佩,他说自己的阿父和大父都很敬佩有学问的人,平日里常常去帮助那些求学的士子们,可是在帮助他们之后,却不愿意与他们再相见,不想让他们报答。
“我大父帮助过很多求学的士子,可每次对方度过了难关,他就不愿意相见,我去询问的时候,大父就告诉我...行善不是为了图恩,若是为了让他人报答而去行善,反而落了下乘。”
韩安国的眼里满是惊讶,“居然还有这般的大侠,实令人敬佩啊。”
两人聊了整整一夜,次日天亮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他们准备了片刻,就准备离开驿舍。
老丈的眼神依旧很警惕,在他们走出内屋后,甚至去检查了下内屋,查看有没有丢东西。
朱蒙不再生气了,他大声的说道:“老丈,请您莫要如此对待过路的游侠,游侠里难道就没有好人吗?齐国的朱家,就是天下闻名的豪侠,难道他那样的人,您也要拦着不成?”羣
那老头一听,顿时更加生气了,骂道:“你个无赖,还敢与朱公自比?朱公是什么人物?与尔等并称游侠,都是对他的羞辱!滚!!”
朱蒙听闻,却大笑了起来。
“您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您会主动迎接我进来的!!”
说完,他就跟着韩安国上马,离开了这里,朱蒙压低了声音,笑着对韩安国说道:“朱家便是我的大父,没想到,齐人现在还都知道他!”
两个年轻人迅速离开了这里,那老丈站在原地,骂骂咧咧的,看着两人离开了,想起那游侠的狂言,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
“安国啊...我想跟着你学习,你是个很有文化的人,不妨就当我的老师吧?”
走在路上,朱蒙说起了自己的想法。羣
“我也想做点能对得起家门的事情,想要拿回我大父的佩剑,但是我没有什么文化,我想先好好学习,知道些道理...”
韩安国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你有这样的想法,这很好,但是我这个人没什么学问,连自己都学不好,怎么能教导别人呢?我的学问,根本不值一提,实在无法教导你,若是你有求学的想法,我可以陪你先去祭祀了父祖,然后一同去拜访那些真正有学问的人去学习,你觉得如何啊?”
朱蒙自认为了解韩安国的性格,知道他不会是嫌弃自己的,随即也点点头。
“难怪你要外出求学啊...无碍!学问低也不要紧,我们一同求学!定然能学有所成!”
就当两人走过一处岔路的时候,朱蒙脸色大变,他盯着远处,猛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当心!!有贼寇!!”
“啊??”羣
韩安国有些惊讶,这中原之地还有贼寇??他顺着朱蒙的目光看去,就看到远处渐渐出现的一行人马,足足有四十多人,他们各个都很精壮,脸色凶狠,有的还佩戴着武器,浑身的煞气,绝非是什么善类,而他们的前进速度还很快,韩安国也急忙拔出了佩剑,胯下的骏马都变得有些不安了起来。
而看到两人拔剑,从另外一道岔路走来的这一行人似乎也不意外,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们。
从他们之中忽然走出了一个强盗头领。
这头领身材极为高大,看起来就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朱蒙都纵马后退了几步,这身材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那人骑着骏马,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脸上带着些歉意。
“两位君子莫要害怕。”
“在下是从长安而来,前往齐国拜师求学的。”羣
“求学??”
韩安国和朱蒙对视了一眼,看向了他身后那些人,这看着可不像是去求学的,像是去打劫的!
这来人便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的门客,虽然模样凶狠了些,可都是些好人,有些武艺,沿路保护我前往齐国...免遭盗贼之害,两位君子莫要害怕,若是惊扰了你们,还请恕罪....”
虽然不太相信对方的话,但是听到这人如此有礼,模样也温良,两人还是放下了佩剑,回礼。
朱蒙看着那些人,“你们真的不是贼寇吗?”
“你们若是,现在就动手,莫要欺骗,我看到了你们藏在车里的强弩...我们是跑不掉的,要杀就杀。”
这来人当然就是刘勃,刘勃苦笑着说道:“他们在过去是犯了些过错,可如今都已洗心革面,愿意跟随...况且,就是盗贼之中,也有些被逼无奈的好人,倒是走投无路,如今他们跟随我,自然不会再作恶...”羣
朱蒙沉默了片刻,似乎又是想到了自己。
“我相信了。”
韩安国此刻却皱起了眉头,“吕种??”
“您莫非是建成侯之...”
“对,是建成侯之弟。”
韩安国大惊失色,看到对方要掏出身份证明,他急忙摇着头,“不必如此,不成想原来是天下仲姓,我过去曾跟着老师读书的时候,听老师点评过吕家之人,其中就有您...我们俩都是要前往齐国求学的...”
三人的方向居然一致,韩安国和朱蒙也不害怕,自然就与他们同行。羣
只是这一路上,却少不得那种盘查,沿路的亭长们只要是看到了这一行人,就一定会将他们叫住,认真的盘查,没有一个是例外的。
夜里,三人坐在篝火前,韩安国和刘勃聊起了学问。
韩安国惊讶的发现,这位吕家子的学问居然很不错,没自己老师所点评的那么不堪。
而刘勃也觉得韩安国的学问还行。
“你的学问,确实很不错,比起我大哥要差了很多,比起我老师也差了很多,比起我那几个师兄,也差了点...比起...”
朱蒙脸色一黑,“好了,不要再比了,安国都说了自己没什么学问,何必再这样羞辱他呢?等他这次求学有成,未必就不能超过你所说的那些人!”
刘勃沉思了片刻,,“在学问上想超过我老师和大哥,这可能有一点难度...”羣
“可不要这么小看人啊,说不得连你祖师都给超了!”
“那就更有难度了...”
韩安国瞥了朱蒙一眼,“可不要这般言语了,令人笑话...都说齐国能人无数,贤才遍野,这次前往齐国,一定要找一个足够优秀的老师来教导我们...两位可有什么去处?”
“我听闻齐国有个治尚书的伏公,我先前就是想要去找他。”
“我听说有位治黄老的尹公,家传《尹文子》,我先前是想去找他的。”
比起韩安国,显然刘勃知道的大家更多一些,他陆陆续续说出了好几个大贤的名字,就在几个人畅想着该去找谁求学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众人脸色大变,荒郊野外,又是深夜,在此时纵马奔驰的,一定是看到了篝火的贼人!羣
刘勃激动的站起身来,开始解下包裹,翻了起来。
“您在找什么???”
“辩论用的书籍!!”
“嗯???”
ps:身体完全痊愈,活蹦乱跳了,终于不咳嗽了....还是得多去健身啊,身体不好,太影响创作了,往后每天都要锻炼,早日练成魔鬼筋肉人,远离病痛。
对了,诸位群贤,何不投票呢?
第739章 得道者
“晁公啊…我求您了。”
“我给您行礼!”
“放了吧!放了行吗?!”
沛郡守刘嘉此刻瞪圆了双眼,死死拉着晁错的手,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当初晁错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刘嘉还用出了祖传的激将法,想让晁错大刀阔斧的帮着他整顿一下当地…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所说的话,刘嘉现在就急得想要抽自己几个耳光。
他是知道晁错这个人很狠辣果断的,但是没想到居然狠辣到这种地步。
刚来到地方的晁错表现的人畜无害,被豪强,大族,游侠们联手欺负,甚至连下属官吏都玩不转,被弄得焦头烂额,一事无成,成为了当地的笑话,无论是那些原先对他格外警惕的大族,还是对他不满已久的地方大官,乃至是庙堂大臣,都在谈论着这位当初指点江山的三公如今连个小县城都治理不好的事情。
最戏剧化的是,束缚住他的这些制度,居然还都是他自己所设立的。
来吧,用你自己的办法来打败你自己的制度吧!
看你有没有脸去钻自家制度的漏洞!
就在众人等着看好戏的时候,沉默的晁错忽然爆发。
晁错证明,真正有才能的人,是不会被不同的环境所舒服住。
他先是对自己的县衙进行了清洗,采用三轮考核,淘汰掉了一大批大族子弟,吸纳了一大批有才能的底层出身的官吏,然后通过自证清白的机会,通过刺史和都邮的联系,要求他们派遣人手,与自己联合调查,当地大族得知这个消息,顿时慌了神,晁错即刻出手,接见了这些大族,指责他们勾结游侠,包庇游侠,践踏大汉律法,要从中处置,大族们生怕游侠的事情会牵扯到自己,顿时撇清了对游侠的暗中支持。
很多出身大族的游侠头子都被家里人给带了回去,不许再外出。
游侠团体失去了支持,晁错重拳出击,他们直接落败,纷纷逃亡。
到这个时候,大族方才明白,原来晁错的目的是这些游侠,游侠一丢,大族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就没有人去操办了,除非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亲自下场。
在切断了大族与游侠的联系后,晁错将目光放在了豪强之上。
晁错领着官吏们直接入驻地方乡里,就住在那些百姓的家里,每日都让人拿着一大堆的纸张返回县衙,做出一副收集罪证的模样,甚至放出了一些风声,豪强当即坐不住了,开始急忙清理自己的罪证,对一些知情者开始灭口,晁错再度出击,通过跟踪豪强,保下了大批的知情者,对县内的豪强势力来了一次清洗,抓捕了四百多位犯下了重重罪行的豪强族人。
大族此刻开始瑟瑟发抖了,开始急忙打点上下,疯狂的上书庙堂,告晁错动用私刑,贪污,滥职,就差要告他谋反了。
而晁错等的就是这个,在刺史府再次来调查他的时候,晁错表示接受他们的诉讼,但是若是没有罪证,请反坐。
大族吓得头皮发麻。
这那里能经得起反坐啊,急忙派人撤诉,可这已经来不及了,刺史开始调查晁错之案,而诉讼他的人都被带上,要进行反诉,大汉是不许匿名诉讼的,匿名诉讼不被庙堂所接受,因此诉讼者的身份轻易都能找得到。
若是证明晁错没有犯下那些过错,那上诉他的人就要同样的罪行来入狱。
晁错满脸的笑容,这都是自己制定的规则,难道自己还会玩不转自己的规则?这些野人也太小看自己了!得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大汉三公了。
晁错通过反坐弄倒了不少大族,其中甚至有彻侯之家,不少人还是他县的,因为诸县相邻,彼此利益交织也很严重,牵一发而动全身,晁错将这些人弄下台后,再次与他们交涉,要求他们揭发他人的罪行,揭发的越多,就越能赦免他们本人的罪行,鼓励他们相互揭发,并且将他们分别关押,给与他们一种对方已经揭发了你诸多罪证,人家都已经回家了的错觉。
于是乎,他们开始互相揭发,开始了大型的狗咬狗现场。
整个沛郡,被揭发的大族超过了十六家,其中还包括了建成侯一脉,芒侯一脉,酂侯一脉,还有宗室…晁错即刻上书郡守府,要求对他们进行抓捕,处死!
刘嘉双腿一软,连夜赶来拜见晁错。
此刻,他死死拉着晁错的手,脸色苍白,“晁公啊…您这上书要抓捕的人,足足有一千多人啊…其中不是姓吕便是姓刘,各个都是彻侯之家,甚至还有几个人萧相的近亲…这些可都不是远亲啊,其中半数人,我见到了都得附身行礼…这件事,还是要认真考虑啊,不能这么急切…我虽然是宗室出身,可若是真的要查办这么多人,庙堂明日就要炸开了锅…宗正都要被惊动了。”
刘嘉向来是个胆大包天的,长这么大,就不曾怕过被诛族。
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
大族可以抓,但是没必要连根拔起啊,你这拔其他几个大族也就算了,但是拔皇族和后族就有点太过分了啊…你这是要整顿地方还是要谋朝篡位啊?要将丰县宗室给杀的一干二净是吧??
晁错不为所动,板着脸,很是愤怒的训斥道:“此地的情况之所以如此败坏,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啊!!”
“身为郡守,居然不敢秉公处置,难道还想要庇护这些罪人不成吗?!宗室如何,后族如何?!就是那吕禄犯了法,我也敢砍了他的脑袋!不过是些寻常宗室,难道比诸侯王还要强吗?!任由他们在地方上吸百姓之血,你就是这么当郡守的吗?!”
明明是上级,被晁错这么一顿训斥,刘嘉脸色苍白,低头不敢反驳。
“我们可以妥当办事,先抓住那些作恶最多的,其他人慢慢处置…太后护短是出了名的,建成侯这一脉,是太后最亲近的一支…至于宗室,陛下当然不会庇护他们,可是,宗正肯定出面干预,这些人与各地诸侯王都沾亲带故的,这件事真的很棘手,晁公啊,这里是地方,不是庙堂,您麾下只有一百余士卒,身边没有陛下,更没有南北军…”
晁错听闻,忽然大笑了起来。
“大丈夫,一心为国效力,以忠孝为本,以仁直为纲,则胸怀百万雄兵,何惧他人?!虽万死而不辞也!!”
晁错拿起了佩剑,对着不远处的小吏说道:“叫上士卒,与我去拿人!!”
“不可!不可!”
刘嘉大叫着,“就是要拿人,也要等郡中士卒前来!!你麾下不到百人,这些大族,家里的隶臣佃户便是千余计…而且不少大族还是外县的,您觉得外县的官员会帮着您来对付他们吗?!”
“那正好,坐实了他们僭越,勾结当地官员的罪证,若是他们对我动手…那您也就有了机会来铲除他们!”
晁错直接推开了刘嘉,一身甲胄,手持佩剑,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刘嘉呆滞在原地,想要挽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人疯了啊。
晁错走出县衙的时候,面前站着的都是些年轻的官吏们,这些人看起来有些害怕,看向晁错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士卒们,此刻也是大口喘着气。
晁错皱起了眉头,“诸位,不是我急着去立功,而是因为这些人如今就在消灭对自己不利的罪证…多拖延一日,他们的罪证就少了一处…若是没有足够的罪证,他们罪不至死,那他们就还会回来欺辱百姓…我来到县里,不曾做出任何事情,整日都是在整顿,整顿了官学,整顿了医馆,整顿了市,整顿了游侠…只是如此,整个县却热闹了很多,事实证明,只要这些人还在,那地方就不可能被治理好,施行一万件仁义的政策,不如去干掉一个作恶的歹人…这里是各位的家乡,诸位可与我去除贼!!”
“唯!!!”
众人纷纷附和,晁错带头走出了县衙,其余诸多官吏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跟了上去。
其中有几个老人,是在晁错之前就在这里担任官吏的,也是通过考核的。
看着众人离开,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苦笑了起来。
“要去吗?”
“这些年里碌碌无为…本以为就会这般熬过去…去吧,杀他几个,咱们命贱,死了也不亏。”
“哈哈哈,走!!”
晁错最先冲向的就是当地大族吕更始的府邸。
这位吕更始,是吕家的近亲,封了滕侯,曾担任刘盈的郎中,资历很高,吕禄见到他都得喊一句表哥。
他先前在南军担任校尉,周亚夫去了南军,就将他给赶出去了,他没有返回自己的侯国,却来到了此处,因为他的产业都在这里,他跟吕后都是单父人,但是当初吕家得罪了人,他就跟着家里人逃到了谯…在他不在这里的时候,他的孩子们就凭借着他的名声四处作恶,结交游侠,庇护罪人,勾结官员,横行霸道,他们做的最严重的事情,就是染指了当地的盐矿,贩卖私盐,私自冶铁进行贩卖。
而如今吕更始回到了家,他们更是不可一世。
整个县里,唯独他们这一族的实力最强,晁错没有先去搞那些杂鱼,直接扑向了这个最强者。
当晁错领着士卒,浩浩荡荡的走出县衙,朝着他的府邸扑过去的时候,引起了百姓的惶恐,沿路的百姓纷纷躲避,看着他们一往无前的朝着东边行驶而去,那些商贩们缓缓收起了自家的摊位,农夫们转身准备返回自己的家,而那些读书人却显得有些激动,大声的议论了起来。
“晁公终于要对滕侯动手了啊!”
士人们大声交谈了起来,百姓们低着头,听着他们的交谈。
“晁公这是彻底豁出命了,那滕侯可不是好招惹的,据说在南军打过仗,还是太后和陛下的亲近…过去就是负责看守长乐宫的。”
“呵,他们家这些年里,做了多少恶事?欺行霸市,连书肆都被他们所霸占,可笑的是过去年年进太学的有德之人还都是他们家的,哪里来的德行?!”
“晁公虽然有些酷吏风范,但是为人还是值得敬佩的…当真有胆魄啊,若是真的能除掉此恶,我从此就不骂他了。”
“晁公可是陛下过去的舍人啊,滕侯虽然强势,但是也未必敢对他动手啊…”
此刻,吕更始坐在府内,身边坐着一大众的当地大族家主,吕更始的脸色看起来很是难看,眉头紧锁,他是真的不想要招惹晁错这个疯狗啊。
可是曾经长期在长安的他,又十分清楚晁错的为人。
这厮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而那些家主还在不断的劝说,“君侯啊,这厮胆大妄为,凭借着陛下的宠爱,无恶不作,刚来谯,就弄得天怒人怨,此贼不除,我们不安啊…”
“净说废话!我难道不知道他吗?可要如何去除?他是陛下的舍人,你动他一下试试?陛下当今就在梁国,你现在办了他,信不信明天陛下就能冲过来砍你的脑袋?!”
吕更始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并没有像他们那样上头。
“那就任由他这么胡闹吗?”
“当然不能…在地方上,我们始终还是强势,陛下宠爱舍人,可是我长期守卫长乐宫,姑母对我很是喜爱,这次我返回家乡,她还派人送来了大量的华服作为赏赐…赏赐我这些年的恪尽职守,我不敢轻易动他,他也不能轻易动我…先将那些抹黑我们的人除掉,我听到了很多谣言,诬告我们的罪证,这些东西先清掉…”
他们正在交谈的时候,忽然有下人冲了进来。
“君侯!!不好了!!晁错那厮正领着人朝着我们这里前来,县衙士卒都带来了…”
“什么?!”
吕更始终于忍不住了。
“我返回家后,收拾了家中不良的子弟,多次派人跟他请罪,给足了他颜面,他居然还敢对我动手?!当真以为我在朝中就没有人护着吗?!我姓吕!!!”
他一拳打在了面前的案上,整个人都愤怒到了极点。
众人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言语。
吕更始却站起身来,“不能再让这厮肆无忌惮的行事了…这厮这么闹下去,我们想要灭掉那些抹黑我们的人也不容易…他可能还会栽赃我们其他的罪行,到时候,我们想要脱身就更加不容易,先将他抓起来吧…然后找出他的罪证,我直接上书给太后,要求太后为我们做主…只要罪证详细,倒霉的就是晁错了…太后很是看重罪证,哪怕晁错与陛下有亲,只要坐实他的罪名,太后都不会轻饶了他。”
听到吕更始的话,众人不由得心里一冷,吕更始的话也带着其他意思,太后看重罪证,如果是晁错上书了他们的罪行,那太后当然也不会轻饶。
“叫上家丁…我们先将他抓起来。”
“他现在的上书肯定还没有被通过,没有郡里的应允,他私下里来抓我,我反制之,也说不上有错,只要不伤着他…”
很快,晁错就出现在了这位君侯的府前。
足足有近百人,可是吕更始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他领着人站在门前,身后是诸多的老卒,都是在南军时的亲兵,强弩在手,压根就不将对面那些士卒放在眼里。
“晁错!!你怎么敢带着人来刺杀我?!”“我是来抓你归案的!”
“归案?你个小县令,有什么资格抓我一个彻侯归案?你有郡令吗?刺史部官吏在哪里?!你分明就是要来杀我灭口!因为我掌握了你的罪证!!”
吕更始大声的说道:“晁错前来灭口,我是无奈反击的!!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他一声令下,家丁们顿时从府门鱼贯而出,浩浩荡荡的数百人,手持各类的武器,轻易就包围了晁错所带领的士卒们。
晁错周边的官吏士卒们谨慎的看着周围的敌人,在人数上,甚至是在武器上,他们都处于劣势。
晁错并不害怕,推开了面前的几个士卒,直接走到了最前头。
他用手指着对面那个持强弩的吕更始,又示意了下自己的胸口。
“来,往这里射!”
此刻,县令府内,刘嘉揉了揉额头,再次撕掉了面前刚刚写好的命令,“抓一个吕更始就很麻烦了,还要抓那么多人…这简直…”
他咬着牙,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的别驾说道:“收拾东西,我们先回治所,带上士卒再前来此处。”
别驾没有多说什么,帮着他收拾好了文书,随即解下了自己的官绶印章,放在了一旁。
刘嘉大惊,“您这是?”
“当初您前来此处的时候,曾说要全力整顿这里的情况,您不惧怕豪族,捉拿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斩获甚微,您说是因为没有得力的官员为您操办这件事…如今有晁错这样的人想要除掉地方的祸害,您却止步不前,不敢前往相助…我当初辅佐您,是因为敬佩您的勇武,敬佩您的胆魄,可现在,您这般退缩,却实在令人失望,我准备前往帮助晁公…这些年里,我们对这些作恶的大族束手无策,晁公以一己之力要讨伐他们,我怎么敢不去帮助他呢?请恕我告辞!”
别驾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刘嘉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吕更始麾下的家丁们步步逼近,那些老卒混在他们当中,不断的用手里的武器砸在地上,引发声响,晁错麾下的那些普通士卒,却被弄得一惊一乍,对方的行为就犹如狸猫戏鼠,不断的减少包围网。
吕更始狞笑了起来,吩咐道:“莫要伤了晁错,其余的官吏士卒,死活无论。”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740章 失道者
听到这密集的脚步声。
吕更始心里一颤。
皇帝来了???
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僵硬,手里的强弩都险些摔在了地上,一股寒意从背脊处往上爬去,整个人都仿佛结了冰。
近千位的家丁将这条街道堵的水泄不通,这条道路是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而修建的,道路的三面都是房屋,最终点就是他们的家门,家丁很轻易就能切断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围困在这条专属于君侯家的道路上的。
被围困在中间的那些县衙士卒们此刻都有些狼狈,他们迎着四面的敌人,眼神里带着些惧怕,轻轻摆动着身体,正视面前的敌人。
晁错站在最前头,手持长剑,平静的盯着吕更始。
就在吕更始压根无法动弹的时候,远处的人渐渐清晰可见了。
那是一大群文士,有儒生,有黄老,年纪也不相同,此刻都是持着剑,正在朝着这边缓缓逼近,家丁们不知来人的身份,不敢轻易妄动,只是用手里的强弩做出了恐吓状。
吕更始颤抖着询问道:“来者是什么人?是什么人?”
“君侯.是县中士人。”
“县中士人.士人。”
吕更始这才感觉浑身热了起来,再次有了力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是差点被吓死,还以为是皇帝忽然来了,他现在可还没有收拾干净自己的罪证啊,还有大一批人要灭口,还有很多耕地和房屋要弄清地契,当然,还有很多财产得藏起来,这都需要时日,若是陛下现在就来了,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县中士人来这里做什么?!将他们赶出去!!”
“胡闹!!”
吕更始被这么一吓,顿时恼羞成怒,即刻吩咐道。
吕府的管家急忙从一侧穿行而过,一路冲到了路口的位置上,对着那些士人大叫道:“君侯正在办事!!都给我滚开!!”
士人们只是严肃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们还在步步逼近,完全无视了这位管家,无视了他身后的那些家丁。
管家勃然大怒,“什么时候连这些白丁都敢无视我们侯府了?”
他猛地从一旁夺了强弩,对准了远处,随手就是一箭矢。
那箭矢从众人的头顶上飞过,士人们的脚步顿时就顿住了。
管家放下了强弩,骂道:“冲击四马之家,就是将你们都杀了也无罪!知好坏的就给我滚!!再往前一步!一个不留!!”
正在与家丁对峙的晁错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拥有援军。
吕更始却有些等不及了,他大手一挥,“快些动手!”
远处的那些士子们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为首之人缓缓拔出了长剑。
“诸君.吾等都是读过书的,学派虽不同,却都是知道是非的.这无道侯府,常年来,对我们各种羞辱,他们甚至拆了给神医夏公所修建的庙宇,改了名,便送给吕老贼来奉承,还说什么城内士人所献.吕老贼也配立庙吗?!我虽不喜晁公,但晁公前来县中,与民无犯,整顿奸贼,清除游侠,铲除豪强.他是一个正直的县令,如今有恶族想要当街欺杀县令吾等若无作为,岂不愧对了这些年所读的圣贤书?!”
“今日为王事死!今日为德事死!”
那人说着,就往前踏出了一步,其余士子们纷纷跟上,他们此刻,彻底无视了对面的那些强弩,快步就压了上去,管家手持强弩,看到他们猛地加快了速度,手忙脚乱,甚至都来不及射箭,大叫了一声,就躲进了家丁之中,家丁迅速与士子撞在了一起,双方在此刻还是比较克制的,虽然都持着武器,却还是在推搡阶段,没有直接开始厮杀。
吕更始也被这个变故给惊到了。
这些犬儒,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这个时候添乱?!
“吕公!!我们来了!!!”
远处传来了嘶吼声,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朝着便狂奔而来,他们手持武器,看起来就高大健壮,这些都是地方大族家中门客私兵,以及那些躲藏起来的游侠,他们冲锋而来,杂乱无章,连带着士子们,都被他们迅速包裹住。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这处狭小的通道里,似乎挤不下这么多的人,敌我难分。
吕更始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觉得开心,反而是更加生气,又来了一股添乱的,这还怎么打?
“让他们后退!逼晁错他们往后退!!莫要在这里动手!!若是打起来,光是践踏,不知就要死多少人!!”
吕更始不喜欢混乱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开打,要是晁错被自己搞死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吕更始不愧是在南军混过的,在他的命令下,众人开始不断的朝着后方撤退,晁错也是在人群之中,警惕的看着面前的敌人,两位官吏护在他的面前,敌人的长矛都几乎要砸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用武器格挡,连连后退。晁错不懂军事,在指挥方面,是不如对面的吕更始的,经过了许久,众人终于分开了敌我,也来到了相对宽敞的十字路口上,那些士子们站在了晁错的身边,神色严肃,而其余人站在吕更始的身边,双方再次对峙。
吕更始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次下令。
却看到路口两旁都缓缓出现了人,这些人偷偷弹出头来,朝着这边观望了起来,远处的食肆里,也能看到几双眼睛,正在盯着这里。
“派人封锁路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吕更始下令道。
他此刻是被弄得心烦意乱,一把拽开了自己的衣领,快步走上前去,“晁错!!你这个狗贼,当初在庙堂的时候,群臣想要杀你,现在到了地方,还是弄得鸡犬不宁.你这样的狗贼!真该被五马分尸啊!!!!”
“乃公不惯着你了就是死,也得将你带上!!”
“我最后说一遍!!除却晁错,谁都可以走.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我就杀你们全家!!杀你们全族!!!一个不留!!!”
“我是太后之侄!!我是大汉彻侯!!我是天下仲姓!!!”
吕更始几乎是宣泄的怒吼了起来,他瞪着远处的晁错,“你就这一百多号老弱病残,我这里足足有两千人!!你要是不想让他们都陪葬,就让他们回去!为了你那屁用没有的政绩,为了你个人的名誉,就要搭上这么多的人命吗?!晁错!!你何其歹毒啊?!”
晁错笑了起来。
“君侯何以如此害怕?”
“若说歹毒,那还是不如君侯的,君侯这些年里,纵容家人行凶,连什么医馆县学都变成了君侯名下的产业你死定了。”
“哈哈哈!!”
吕更始大笑,“我会害怕?会怕你?”
“杀!!!”
吕更始一声令下,可他身边的管家却一把拽住了他,管家眼里满是惊恐,他看着周围,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君侯.君侯”
吕更始生气的推开了他,看向了周围。
在道路上,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大批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农夫,有商贾,他们缓缓聚集在道路边上,有人手里拿着木棍,有人拿着锄头,还有商贾拿着扁担甚至几个孩子,手里居然拿着石头。
“这些贱民是想要做什么?!造反?!他们要造反?!”
“杀!杀!!”
吕更始心里的不安似乎到了极点,他开始颤抖着,指着那些暴民,眼神里满是惊诧和悲愤。
百姓们小心翼翼的靠拢了过来,他们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农夫推开了家门,有商贾走出了食肆,他们从四面八方涌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四周,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冰冷的看着那些家丁,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
晁错再次笑了起来。
“吕更始认识他们吗?”
“他们可都是你的熟人啊。”
“被你抢占了耕地,饿杀了孩子的农人被你抢夺了财产变得一无所有的商人被你哄抬药价,眼睁睁看着亲人得不到医治而死的人孩子的入学名额被你贩卖,得不到公道的父母因为弹劾你的家族而失踪的那些正直官员的子嗣.他们都是遭受你迫害的百姓!!!你认识他们吗?!”
吕更始后退了几步,眼里满是震怖。
“我不曾如此我不曾如此!!”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人数越来越多,整个道路都被他们所包围,他们还在不断的逼近,一眼望不到尽头。
晁错前来这里,整顿了很多,虽然他从不与百姓亲近,但是他的作为,却让百姓们极为的敬重。而吕家平日里的行为,早已让他们到达爆发的边缘。
当这两者当街开始争斗的时候,百姓们没有再选择缩着头。
此刻,他们沉默着,平日里强忍着的怒火缓缓燃烧在他们的胸口。
他们看起来无所畏惧,甚至是比起刘长要更加的可怕,更加的勇猛。
吕更始麾下的那些家丁们,此刻也是动摇了,看着这密密麻麻,数以万计,根本就看不出有多少人的敌人,他们心里无比的害怕,吕府的那些下人,平日里在外头都是大人物,为所欲为,何曾将这些贱民放在眼里,晁错领着人,开始缓缓逼近,吕更始再次体会到了那种被巨大恐惧所吞噬的感觉,而此刻,这种感觉只是让他觉得愤怒。
我可以害怕陛下,可怎么能害怕这些贱民呢?
这些人与我提鞋都不配!!
“杀!!!”
沉默着的百姓之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喊杀声,随即,人海吞噬了吕更始的人马。
吕更始浑身僵硬,呆愣在原地。
身边的家丁发出了一声声惨叫,管家拼死护在他的面前,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吕更始的脸上,吕更始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多少疼痛,这位南军出身的大将,此刻面对汪洋,完全忘记了该如何进行指挥,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丁们倒在地上,哭着向人求饶,不断的磕头,那些佩戴着佩剑,欺辱百姓的游侠们,此刻惊惧的躺在地上,几个农夫一脚又一脚的踹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大声呼救,于事无补。
几个妇人按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大族家主,将他死死按在地上,惨笑着掏出了剪子。
晁错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并没有觉得开心,心情格外的沉重。
官吏有些惶恐,“晁公!!赶紧阻止他们!否则容易激发民变!!”
晁错平静的问道:“可曾做过什么亏心事?”
“不不曾。”
晁错没有再说话,官吏心惊胆战,看着面前那惨况,眼眶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晁错跳上了一辆战车,大声叫道:“诸位!!!”
周围的百姓们急忙停了下来,士卒们开始冲进人群里,抓出那些被殴打的罪犯们。
“这些人现在还不能死!”
“我要审查他们的过错!将他们逐一处置!!”
“诸位现在就回自己的家去!!等待我的处置结果!!”
晁错大声下令,那些聚集起来的百姓们依依不舍的开始离开,他们来的很快,而离开的同样很迅速,神出鬼没的,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整个路口上便全是些血迹,尸体,还有那些被打的惨不忍睹的罪犯了士卒从那些人里找出了吕更始,带到了晁错的面前。
此刻的吕更始,早已被打的面目全非,整个人有气无力,若是没有士卒扶着,都无法起身。
而管家则是直接被打死了。
晁错笑了起来,“当初纵容他们行凶,肆无忌惮的欺辱乡人时,可曾想过今日呢?”
吕更始显然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眼神呆滞。
晁错大手一挥,当即就押着他返回了县中。
当他带着这位吕更始返回县衙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刘嘉居然还没有离开。
刘嘉看着士卒们用马车运着那些犯人,只是站在不远处,眉头紧皱。
“坏事了坏事了啊。”
“太后的近亲被你打成了这般模样.”
晁错一点都不害怕,“反正他迟早都是要死的,刘公怎么还在这里?”
刘嘉从怀里掏出了文书,丢给了晁错。
“这是什么?”
“拘捕令,允许你拘捕各地的豪族。”
晁错有些意外,却还是迅速收起了此令,“刘公这么快就想通了?”
“我怕再想不通,你就该召集百姓来打我了。”
刘嘉抬起头来,“这下我可要跟着你倒霉了.十几个大豪族啊,我一个人哪里镇得住.”
“您是一地之郡守,有什么镇不住的。”
刘嘉苦笑了起来,“但愿吧,反正事都已经开始办了,我也不怕了,顶多将我撤职.反正这地方的郡守,也从来就没有几个能善始善终的,也不差我这一个了。”
“你放心吧.我肯定让你善终。”
远处传来了一声粗狂的声音。
刘嘉浑身一颤,他是认识这个声音的,他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远处那一行人。
刘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对面,此刻正打量着那些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官吏,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晁错,“打架怎么不叫上我啊?我也能打几个的。”
“陛下!!!”
谯县的官员们跪在院落内,没一个敢抬头的。
刘长坐在了上位,很是平静的打量着他们。
“你们这里不错啊,我刚来,就看到你们与当地豪族打成了一片,百姓们那叫一个热情啊,对着那些人是又搂又抱,你们这里的关系很融洽啊朕一直都想在长安举办个运动会,没有想到,长安还没办好,你们这里倒是办上了,老少都来参与,好不热闹.晁错,你治理的很好啊,百姓们吃的不错,打拳还挺有劲的,要不是乃公站得远,怕是也得挨上他几拳.”
听着陛下的挖苦,官吏们是惶恐到了极点。
刘嘉更是颤抖着说道:“陛下.这件事其实.”
“好了,你个竖子,亏你还是我的族人呢,连点血性都没有,你就看着那帮姓吕的犬物欺辱你的官?”
吕禄脸色一黑。
刘嘉听到刘长没有怪罪的意思,也就鼓起了勇气,“陛下!!沛郡有诸多豪族,平日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其中以刘,吕姓者为恶极多,臣却不好动手”
“怎么?姓刘就杀不得?姓吕就管不得?!”
刘长勃然大怒,“给你五天的时日,将这些犬入的给我带到我的面前来,不然我将把你吊起来打,绝对让你比吕更始还惨!!”
“唯!!”
刘嘉此刻有了刘长撑腰,那是一点都不惧怕,急忙起身,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刘长这才看向了其余官吏,“你们倒也不错,不到百人,就敢去抓上千人.禄!每个人都赏百金!”
吕禄的脸色看起来更黑了。
刘长挥了挥手,晁错熟练的坐在了刘长的身边,刘长打量着他一番,“没伤着吧?”
“不曾。”
“看不出来,你在民间的威望居然还不错啊?”
“是陛下先前让臣负责冬衣之事,天下百姓极为感激,这并非是臣的威望,乃是陛下仁德的缘故。”
刘长听闻,喜笑颜开。
“你说的很对!!”
“果然,让你到地方上磨砺,是正确的行为.你终于开始有贤臣的资质了”
“这都是因为陛下的教诲!”
“哈哈哈,好,名臣!有名臣的资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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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良善和蔼长老爷
“公主殿下...”鎖
卫文君的眼里满是惶恐,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此刻的他,正处在皇宫之内的弘武殿内,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对他这样的仆生子来说,这个地方是那般的不自在。
仿佛随时都会有甲士从远处那个门口扑进来,抓着他的脖颈就将他给丢出去。
刘姈正在将头埋进了一口箱内,正在翻找着什么,听到卫文君那颤抖的声音,大声的回答道:“叫我刘老大!”
“老大...我们这样偷偷溜进弘武殿,是不是不太好?”
刘姈终于从箱内抬起了头,兴高采烈的拿起了一把宝弓,那弓箭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凡物,洁白色的弓臂,上头还镶嵌着各类的珠子,隐约能看出北斗之势,刘姈咧嘴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这是我阿父最喜欢的宝弓,怎么样?好看吗?”
卫文君脸色苍白,点着头。鎖
“好看是好看...可是殿..老大...你这样偷陛下的宝弓,不好吧?”
“这是我自家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呢?”
“况且,如今这皇宫里,阿父阿母都不在,大哥在治政,二哥去游学了,四哥去服徭役...哈哈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宫里都是我说了算!皇宫事在我!谁敢不从?!”
刘姈又长开了些,脸上的婴儿肥消退了些,眉宇里带着阿父专属的英气,看起来倒像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娃娃。
刘姈得意的拍了拍卫文君的肩膀,“你就好生跟着我,将来等我就了邑,就封你为国相!”
卫文君呆愣的回答道:“老大,我大汉之制,公主沐邑没有相,只有邑令。”
刘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说有就有!”鎖
“唯!!”
看着卫文君这紧张不安的模样,刘姈再次开口安抚道:“都说了,你不必害怕...你能来皇宫,是大母亲自开口同意的,大母开了口,哪个甲士也不敢将你赶出去...你怕什么啊?”
卫文君急忙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行礼,“太后仁慈!!”
刘姈抿了抿嘴,“你这个人啊,越是读书,就越是无趣了...读书有什么用呢?大母还非要让我也读书,还给我找了老师...我那个老鸱师父,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整日让我背东西,背不出来还要打我....我未壮,壮则有变!!”
卫文君连忙摇起了头,“老大啊,那毛公是天下闻名的鸿儒,你可不能对他无礼啊...”
负责教导刘姈的老师是大儒毛亨,这位因为脸型较圆,平日里总是瞪着双眼盯着刘姈,故而喜提“老鸱”的外号。
刘姈拿起了宝弓,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身上。鎖
“走吧!”
“老大,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山羊大父了!”
“啊?可是太后不是不许你外出吗?你稍后还得上课...”
“哈哈哈,不知道了吗?山羊大父此刻就在皇宫,他们在厚德殿那边议事呢!再说了,上课的事情急什么啊,大不了你就替我去,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你就是刘姈!”
卫文君显然是拦不住这位公主的。
两人来到了厚德殿外,卫文君忍不住的感慨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陛下心怀天下,承载黎民苍生...此名甚佳。”鎖
“错啦,我大父说了,这个殿的全名叫厚颜无德殿...简称厚德殿。”
卫文君瞪圆了双眼,一脸的呆萌。
刘姈甚至都不禀告,直接就撞进了厚德殿内。
“大父!!!”
随着一声大叫,成功的吸引了殿内的诸多目光。
殿内只有五个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韩信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抹笑容。
坐在上位的刘安长叹了一声,瞪了刘姈一眼,“我们正在商谈大事!你在这里胡闹什么?!”鎖
刘姈没有理会刘安,却急忙拜见了其余众人。
张苍点头回礼,张不疑笑了笑,刘恒则是眯着双眼,笑呵呵的让刘姈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既然事情都已经谈妥,那就尽快操办吧。”
“要在阿父回来之前,办好这件事。”
刘安说着,结束了这次的商谈,几个人答应,张苍和张不疑先后离开了这里,刘恒却没有急着走,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刘姈,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姊若是在这里,你肯定与她相处的很好...”
刘恒跟刘长是差不多的性格,对自己的几个儿子极为苛刻,不苟言笑,对自己的女儿却很是宠爱。
他来到长安也有段时日了,却有点怀念自己在吴国的女儿,每次看到刘姈,他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对她也很是喜爱。鎖
刘安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热情的交谈,“仲父啊,您是不知道,这小丫头是越发的不听话了,先前时日,大母给她找了毛公来担任老师,她居然还不情愿,上课时不用心也就算了,居然还找人来代写作业,他的老师让她交一篇关于自然的文章,她居然从我这偷了一片文章就送过去了...差点给毛公吓个半死...”
韩信仰头大笑了起来,“她年纪还小,不必追究这些。”
刘恒板着脸,有些不悦的反问道:“你怎么不看好自己的文章呢?”
刘安哑口无言。
刘姈看着兄长吃囧,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是清脆,刘安摇着头,“仲父在长安,我当真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父别居之苦...”
众人再次笑了起来。
刘恒还要跟刘安商谈一些事情,韩信就牵着刘姈的手走出了厚德殿,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询问刘姈背着的那把大弓是怎么回事。鎖
走出厚德殿,就看到卫文君惶恐不安的站在门口,看到刘姈走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您得去上课了。”
刘姈一愣,连忙看向了韩信,“大父,我不想去!”
“好,那今日就不去。”
刘姈大喜,韩信又说道:“儒家没什么好学的,能识文断字就好,其余的,我可以教你,用不着他人指手画脚的。”
“大父说的对!!”
韩信带着刘姈就离开了这里,卫文君无奈,只好跟在了他们的身后。鎖
当一行人返回院落的时候,赵佗早已等候已久。
刘姈大叫着,又跑去见了猿猴大父。
韩信的脸是相当的难看,“你这厮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把太尉府当你家了是吧??”
“哈哈哈,同朝为臣,何必如此生分呢?过去那些老臣可是不多了,陆贾那些靠嘴混爵位的,跟你又非一路,我们理当多亲近啊。”
赵佗笑着说道。
自从赵佗彻底放弃了南越,开始全身心的享受生活后,他再也不是原先那种老态龙钟,随时都要死掉的模样了....他不装了,摊牌了,他在长安修建了一座王府,按着诸侯王的规格,随即以年迈为由,上书庙堂,请求以南越太子为王,自己直接当太上王,庙堂好生安抚,让南越王在长安好好休息,让国相代替他治理国家。
赵佗在府邸内摆放了很多的兵器,常常与人操练,再也不遮掩,想跟谁结交就去找谁,顿顿都吃肉,还因此而被御史大夫弹劾过。鎖
还是这样的生活有滋有味啊。
他从南越王转身一变,再次变成了“秦将军”赵佗。
三人坐下来,刘姈这才拿下了那宝弓,递给了韩信。
“大父,先前猿猴大父跟您说要去外头狩猎,您不是说没有趁手的宝弓吗?这把强弓,我送给您!!”
韩信一愣,赵佗在一旁大笑了起来,“他那是怕输给我没了颜面,可不是因为没有强弓。”
韩信冷哼了一声,拿起了强弓,“有姈赠送的宝箭,输赢可不好说。”
“若是打仗,我尚且惧你三分,可你要是说这射箭,我让你五十步!!”鎖
两人正聊着,韩信却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小子。
韩信有些狐疑的问道:“都说了今日不去上学,你个小伴读,为什么要跟过来?”
刘姈急忙解释道:“大父...他不是伴读,是我的好友,我以前给您说的那个“鼯鼠”卫文君就是他!”
“我一个人在皇宫,着实无聊,大母就让他来陪我玩耍,我准备以后让他来给我当相....”
韩信恍然大悟。
随即开始打量着面前这位小子,他不悦的问道:“可曾读过兵法啊?”
卫文君一愣,“读过,刚读完了孙...”鎖
“可懂得剑法?”
赵佗打断了他,再次开口问道。
“略微懂得一些...我...”
“兵法读了几本?”
“我...”
“使剑能敌几人?!”
“这...”鎖
刘姈急忙挡在了卫文君的面前,不悦的说道:“不能欺负我的好友!他是我以后的国相!!”
“是啊,这不是帮你在考校这国相的才能吗?”
“他现在还小,等长大了,肯定是一个好的国相!”
“好...好。”
韩信没有再理会这个小子,刘姈跟卫文君去了院落里玩耍,赵佗和韩信则是留在了屋内。
两人吃着茶,赵佗说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我听到庙堂有传闻,要废除三公...其实我觉得,三公没必要直接废除,若是将三公作为荣誉头衔,赏赐给那些年迈的大臣,岂不是更好?有名无实...改动太大,只怕会招来很大的反对啊。”鎖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刘恒说这些呢?”
“我不喜欢他。”
韩信又吃了一口茶,“好,我会给他们说的,你想当三公?”
“哈哈,倒也不是,这不是在想办法给你们减少阻力吗?我知道你们在做大事,我也想出出力...若是有什么用得到老夫的地方,你尽管说!”
赵佗拍打着胸口,韩信很是不屑,“我有什么需要你这个莽夫....”
韩信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倒是也有些用处。”鎖
屋外,卫文君正在跟刘姈玩打仗的游戏,刘姈担任将军,卫文君则是扮演敌国的单于,他甚至不能投降...被刘姈追的满地乱跑。
两人玩累了,就坐在地上闲聊。
“我阿父很快就要回来了。”
卫文君有些害怕的说道:“等陛下来了,我就不敢去皇宫了。”
“为什么啊?”
“陛下模样...太威武,我看到他就很害怕。”
刘姈大笑了起来,“那是你不了解我的阿父,我阿父为人最是温柔,和蔼,良善,平日里对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脾气极好,反而是我阿母,脾气最差,动不动就要骂人打人。”鎖
卫文君想起当初看到的那个假山一般的巨人,狐疑的问道:“当真如此?”
“我骗你做什么...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阿父更加温柔的人了!”
........
刘长猛地抓住了对面之人的头,将他的头往下按着,又抬起右腿,一个膝击,直接轰在了对方的面部。
那一刻,众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断裂的声音,血液四溅。
随着一身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人直接仰头倒下,失去了呼吸。
另外一人看到这场面,吓得浑身哆嗦,后退了几步,正要开口大叫,刘长再次扑了过去,猛地跳起身来,还是一个膝击,直接轰在对方的胸口,再次传来了断裂之声,那人嘴里喷出血来,飞出了好远,双目圆睁,一动不动,唯独嘴角还在不断的冒血。鎖
刘长看向了第三人,第三人直接跪在地上,疯狂的叩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饶命阿!!!”
站在两侧的那些官吏们,此刻脸色都很是惶恐,连晁错都被这凶残的一幕给吓到了,刚才那一膝盖下去,险些将人家的头给踢炸了,这实在是....太解气了呀!!
刘长的脸色极其难看,脸上杀气腾腾。
他一把抓起了面前的求饶者,将他拽着拖到了一旁,按在了案前。
“你个畜生...你还算是个人吗?!你也配姓刘吗?!啊?!”
那人哭的撕心裂肺,大声的求饶。鎖
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一个觉得怜悯的,包括方才那两个死掉的,这三个都姓刘,都算是宗室之人,跟刘长沾亲带故的,但是他们所犯下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发指,刘嘉忽然前往,他们没能来得及收拾掉罪证,结果这些年里的所作所为都暴露了出来,为了得到耕地纵火烧杀百姓,将准备上书弹劾的官吏抓起来喂狗,带着军队劫掠过路的商贾....罪证罄竹难书。
刘长在看到这些后,直接气炸了。
连着打死了两个宗族之人。
这第三位,还在苦苦哀求。
“你说,朕该如何对你?烧死你?还是把你也丢出去喂狗?!啊?!”
刘长怒极,一脚轰出,直接轰在了对方的腹部,那人捂着腹部就缩成了一团,巨大的痛苦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刘长还是不解恨,又是几脚,那人便没有了呼吸。
连季布都没有劝刘长。鎖
刘长缓缓看向了不远处的刘嘉,刘嘉吓得当场就跪了下来。
“陛下!!臣失察!!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来人啊,给我脱了这厮的外裳...拿了他的官绶,你没有能及时遏制这些歹人,朕要罢免你的官爵!你给我滚去陇西!!好好反省一下!!”
“带走!!!”
刘长一声令下,甲士直接带着刘嘉离开了这里。
晁错忍不住上前,“陛下...这些人格外狡猾,很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罪行,势力又大,而刘郡守来到这里还不久,这些人都是他捉拿的,如何能治刘郡守的罪行呢?”
“你不必多言,今日起,你就是这里的郡守了,这些人就交给你来处置了,有一个算一个,别管他是姓刘,是姓吕,还是姓什么的....抓一个杀一个,若是有人来找你说情,别管他多大人物,都给朕禀告!朕要将那些人一同给宰了!!!”鎖
“唯!!”
晁错接令。
“备车!”
刘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这里,吕禄等人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陛下,勿要动怒...我这次回去后,就将这些情况告知给太后,让太后出面,亲自清查各地为非作歹的吕家子,遏制再发生这样的情况...陛下...”
刘长轻声问道:“禄,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赏赐那些抓捕吕更始的官吏吗?”
“奖赏他们的勇武?”鎖
“乃公是在为你考虑呢...吕家人作恶,得由吕家人来安抚...这对你有好处,群臣本来就不喜欢你,现在吕家又是这般德性,这般下去,这个天下仲姓,又能坚持多少年?”
吕禄似乎明白了什么,“臣这就去找那些受害之家,给与他们补贴,请求他们原谅。”
“要当家主,就得拿出点家主的气魄来!!!”
“臣这就去抓族内的子弟,拉着他们去请罪,将那些有罪之人处置掉!”
刘长这才点点头,“阿母,舅父他们的威名,可不能被这群小人给坏了...还有这些宗室,朕这次回去后,除了要出台游侠律法,还得再出一个宗室律法,严格的管教这些人,天天杀豪强,杀来杀去,我家都变成了豪强...做的事情还不如豪强呢,你那个族人也是,朕给与医馆的补贴都被他给拿了,他还提高医馆的价格,哄抬药物的价格,逼杀百姓...甚至连县学都敢插手!!你说要怎么办?!”
“该杀!!”
“你去做。”鎖
“唯!!”
刘长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衣裳上的乌血,随后将血迹不动声色的抹在了吕禄的衣服上。
“朕这件华服你要赔的!”
ps:哈哈哈,儿子开口喊爸爸了。
第742章 物尽其用
韩信站在道路边上,眺望着远处。
他皱起了眉头,很有耐心的等候了起来。
陛下要回朝了,据说他在各国都办了不少的事情,如今领着众人返回长安,但是太子等人并没有去等候。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皇帝不够尊重,主要是这位皇帝没有明确的返回时日,他有些时候能连夜赶路,速度极快,有的时候可能遇到了一头野猪,卷起衣袖就追出去了,数天都在山林里游荡,弄得山林里野兽都不安宁,四处逃亡…有的时候更是会因为过路的人多看了他几眼就吵起来,一骂就是几个时辰,完全不退让。
就陛下这风格,没有人可以断定他什么时候可以返回长安,而且陛下也曾派人来告知,不能因为迎接他的事情而耽误了今年的秋收,要求大臣们各自操办自己的事情,不要想着来搞迎接奉承那一套!
因此除却韩信,没有人来等候皇帝。
韩信已经连着来了四天,每天都是站在这个路口,他带上了一张小席,带上了些吃的喝的,坐在这里就等候了起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就是负责巡逻这里的甲士们有些心惊胆战的。
尤其是负责带领他们的军官,在第一天,他领着甲士路过这里的时候,就被这个老头一顿臭骂,各种挖苦嘲笑,说他连巡逻的事情都办不好,认为他的甲士列阵有问题。
那小军官当然也不认识这位太尉,气的当场就要理论,韩信却不理会他了。
当小军官生气的将有个老头对自己的列阵指手画脚的事情禀告给主将卢他之的时候,卢他之赏了他十军棍,并且告诉了他那是谁。
第二天,小军官就改了阵,再次从这里路过,当然,还是被嘲笑了一番。
可他已经不敢生气了,更不敢去理论。
韩信平日里高傲无比,对大臣们都不会轻易开口,但是看到有人将军队的事情办的不好,他就会忍不住…哪怕只是一支三十个人的巡逻队伍,他也忍不住开口训斥,巡视哪有让弓弩手走在最后的?
对着军事指手画脚,这似乎都已经成为了韩信的本能。
到了第四天,看到太尉还是坐在那里等候,小军官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心惊胆战的走过了这段道路。
“太尉怎么还是坐在那里呢?”
“太尉实在是太爱陛下了,这是急着要见陛下啊。”
“朝中那么多的大臣,居然只有太尉是唯一前来等候陛下归来的…”
甲士们谈论了起来。
远处却缓缓出现了一行人马,刘长此刻正骑着高头大马,身边还跟着诸多心腹,后面的马车上则是装满了猎物。
“哈哈哈,这次在各国转了一圈,顺手就解决了各国的大问题啊,看来往后还是要多出去转一转,否则就靠地方上那些愚蠢的官员们,如何能治理好大汉呢?还是得我这样的贤人亲自去帮着他们治理!”
“陛下所言极是!”
李左车此刻也是心情大好,他闲居在家太久了,如今能重新被重用,心里是说不出的惬意,他夸赞道:“陛下在唐,解决了唐国内部经济的调整,在夏则是解决了贼寇的问题,收复了胡人之心,在赵国更是铲除了大一批的女干贼,帮着袁君安抚了内政,在梁重创那些所谓的名士,使得士子归心,甚至还狠狠整治了沛郡的问题,陛下确实该多出去转一转。”
吕禄苦着脸,可别再出去了啊。
在唐国被当成偷马贼,在夏国真的当了贼,在赵国逼迫群臣给自己演戏,在梁国气杀名士,在沛郡给宗室开颅…
好在司马喜没跟着去,否则就是恶行累累,罄竹难书了。
这要是再多去转几次,往后青史留名,遗臭万年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季布也跟着刘长返回了长安,他看起来却有些担心。
“陛下每次外出,长安都有小人作乱…但愿这次不会出什么事。”
“出不了大事的,朕在离开之前,就把那些可能会作乱的家伙都给赶出去了,长安里只剩下了一大群贤人…”
众人交谈着,吕禄眼尖,看着远处,忽然叫道:“太尉?!太尉来迎接了??”
刘长一愣,抬起头看去,因为害怕耽误秋收,刘长没有让沿路的官吏去禀告自己的行踪,他们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前来长安的确切时日,而这里距离长安还有些距离…果然,韩信就坐在那岔路口,眺望着自己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
“师父居然亲自前来等我…他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他肯定是在这里等了好几天。”
刘长忽然有些感动,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缰绳,纵马朝着太尉的方向狂奔而去。
韩信站起身来,平静的看向了那一行人。
刘长飞奔前来,猛地跳下了战马,给了太尉一个极为热情的拥抱,他的眼睛甚至有点湿润,“没想到,师父居然亲自来迎接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以后我再也不说您是从上林苑里跑出来的…我定然好好对你,不在背后骂你…”
韩信很是嫌弃的推开了刘长,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了他身后的李左车。
“左车!!许久不见!可还无恙?!”
“大王!!”
李左车看到韩信,更加的激动,急忙上前,两人紧紧相拥,彼此拉着对方的手,忍不住大笑。
刘长的脸色有些呆滞。
合着你是在等李太尉啊???
韩信先前就接到了刘长的书信,说起了构建军校的想法,当然,这个来自周亚夫的想法变成了刘长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提到了要将李左车给带回去,韩信跟李左车的交情非常好,韩信很认同他在军事上的能力,而李左车也很仰慕太尉的作风,两人心心相惜,奈何,先前却一直都无法相见,在得知李左车要回来后,韩信就很是开心,亲自前来迎接。
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吕禄都有些惊讶。
他从未见过韩信对别人如此客气的模样,哪怕是当初的陈平他们,似乎也没有让韩信如此笑着来迎接。
季布却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这些。
刘长偷偷走到了吕禄的身边,低声骂道:“这两人完全不顾及过路的人,挡在路中间寒暄,实在算不上贤人…”
对皇帝的抱怨,吕禄是不敢附和的,只是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韩信紧紧拉着李左车的手,两人同坐一车,聊的也顾不上其他人。
刘长只好带着其余几个人,继续走在前头。
“陛下!!!”
好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无视了皇帝的驾临,远处一辆马车狂奔而来,一人猛地从马车内跳出,激动的冲到了刘长的面前,附身行礼。
刘长大喜,却急忙板着脸,不悦的说道:“朕不是下了令,各部官员都不许耽误了正事,不许来迎接吗?左相怎么来了?”
“陛下外出巡视民情,此番功成而返,岂能不来迎接呢?迎接陛下,便是天底下最大的正事,哪怕是农桑也不如迎接陛下这般重要!!臣是刚知道陛下过了关,就急匆匆的出了门,还是晚了些,臣应当在五十里之外迎接陛下的!!”
张不疑毕恭毕敬的说着。
刘长都有些藏不住心里的笑意了,他急忙将张不疑扶起来,“哈哈哈,朕这次前往各地,可是办成了不少事啊!”
“哦??不知陛下可能与臣讲述一番?”
“好,好!”
刘长平生最是喜欢给人炫耀,便也下了马,与张不疑同坐一车,刘长很是谦逊的说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事情,引得张不疑惊呼连连,这捧哏的功夫实在了得,吕禄都赞叹不已。
张不疑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惊讶,疑惑,甚至也会扮演一下愚者,表示这绝对不可能,然后心甘情愿的被陛下打脸。
张不疑是个听别人吹嘘的高手,刘长说的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当他们返回长安的时候,刘长让众人先回去休息,自己却是直奔向了长乐宫。
这一次,就如刘长所预料的那样,长安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若是非要找茬,那就是被关押在牢狱里的柴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阿母!!!”
随着狗熊的咆哮,吕后风轻云淡的看向了门□,随后就看到刘长一头撞进了寿殿里,那双虎目扫了一圈,迅速落在吕后的身上,然后一个前扑,迅速冲到了吕后的身边,收腿,跪坐。
这一套动作不可谓不快。
“阿母…可是想死我了…您这是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刘长不由得看向了吕后面前的木案,“我饿了。”
吕后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傻儿子,确定他浑身都完好无损,这才收回了目光,“你这次外出刘章可是整日跪在我面前流泪哭诉…说你可是做了不少的事情阿…数次以身犯险不谈,居然还跑去夏国做起了强盗头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谣言!这些都是谣言!说起来,这都要怪那陈买!”
“嗯?陈买在蜀,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阿母有所不知啊,这厮上书请求设立商道,
鼓励各地商业往来,结果弄得夏国道路上都是贼寇,我沿路都被打劫,这难道不怪那陈买吗?”
“那你在赵国逼迫大臣给你做傩戏是怎么回事?”
“我那是看赵国庙堂的氛围太严肃了…”
吕后缓缓从一旁抽出了木棍,刘长看到木棍,顿时就愣住了。
他好久都不曾挨打了。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哪怕你在梁沛大开杀戒,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你在唐国以身犯险,这就不能忍了…刘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就打不动你了?!”
“阿母…我这刚回来…而且我都是当了大父的人了…嗷~~”
刘长的话还没说完一木棍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刘长不敢躲,也不敢跑,只能是捂着头,“阿母!!我都这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打我阿?!”
“你就是快入土了,我也照打不误!!”
吕后抡起棍子,又是来了几下,刘长很是配合的太叫了几声。
其实,以太后如今的力气,以刘长这变态的身体,这玩意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看到儿子被自己打的惨叫连连,吕后方才欣慰的收起了木棍。
“你要是再敢去犯险,我非要将你挂起来打!”
“这房梁也得扛得住啊…”
“你说什么?!”
“我说阿母英明!!!”
吕后这才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道:“沛郡那边的事情,我听说了,刘广两次来找我,被我训斥了一顿,如今正在家里反省,还有你那个姨母,不知犯了什么病,居然敢来找我哭诉,也被我丢在家里反省…这吕家啊,你就不要动了,我自己来。”
刘长低声问道:“要不让吕禄来吧?”
“他能做好什么…他能清除多少败类啊?我吕家本就是大族,发展到如今,人丁以千数计…那些依附与我家的,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人,是不能不治了…
我准备在西庭和夏设立两个新的单父县…将族人迁徙过去,你觉得如何啊?”
“啊?都迁过去??”
“留点人看着老宅子就好,其余人嘛,就不必赖在家里了。”
刘长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
“至于宗室,你自己想办法去治理,刘广他们要是来找你,你就告诉他们,要么听你的,要么就让我来操办。”
“唯!!!”
刘长大声的领命。
吕后这才挥了挥手,“滚出去找你的女儿吧…让曹姝她们明日再来拜见,我有些累了。”
“我知道了。”
一家人再次聚集,刘长抱着刘岭,爱不释手,刘蛉在见到阿父的那一刻,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说什么都不肯下来。
刘长索性就让她挂在了自己的身上,笑呵呵的问起了这段时日里她都做了什么。
刘玲也完全不隐藏,将自己拿了刘长的强弓之类的事情全盘托出。
“阿父,我是看大父实在没有个像样的强弓,才拿出来送给他的,您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当然不生气!你阿父向来宽宏大量,区区弓箭算什么!”
刘长还是笑吟吟的,而站在不远处的刘良心里却清楚,若是做这件事的不是自家妹妹,而是哥哥或弟弟什么的,可能此刻早被打的起不了床榻了。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外人刘安再一次姗姗来迟。
他急忙拜见了阿父阿母,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训话。
曹姝很开心,各自送出了礼物,哪一个都没有落下。
众人各自交谈着,气氛很是融洽,刘安此刻也找上了阿父,正在低声禀告着这些时日里所办成的事情。
“柴奇的事情我知道了…他攻打那爱老国,是朕的命令,没给你们说,他是没有罪行的!”
“阿父…是哀牢国…”
“朕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改制既然操办的差不多了,那明日朝议,我就能看看成果了…不过,这些都不急,还是你继续来操办这些事,朕远道而来,还没有休息好,身体不适!!”
看着面前这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的阿父说着自己身体不适,刘安也只能违心的默认他身体不适了。
“你稍后带着你阿母他们去见迁…我还得去一趟牢狱,去将柴奇给带出来,我将他带出来后,就去你府上!”
“唯。”
“那阿父什么时候接见张相,仲父他们…”
“明日朝议!”
刘长交代了诸事,即刻动身前往牢狱。
柴奇都已经习惯了在牢狱里的日子,甚至跟着这狱友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两人整日交谈,有些时候,柴奇还会帮着主父偃来做事,虽然做的实在不咋滴。
这一天,两人又在照常的交谈着滇国的未来,讲述着那宏伟的方案,门忽然被打开了,看到那高大的身影,柴奇眼眶一红。
“陛下!!!”
柴奇急忙扑了上去,刘长看着他,让狱卒打开了门,柴奇当即跪拜行礼,脸上满是委屈。
“陛下!!陛下终于来了!陛下再不来,臣就要冤死在这牢狱里了啊!”
“臣立下了军功,前来长安报喜,却被他们所嫉恨…”
刘长一把扶起了他,“好了,莫要哭了,你还有脸说呢,谁让你去擅自攻打他国了?哪能开这样的先河?我已经给安说了,就说你是奉了我的密令,且保你这一次,出了门,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柴奇擦着眼泪,“知道了。”
主父偃此刻也相当的激动,急忙也行礼跪拜。
“陛下!!”
刘长一愣,看到行礼的主父偃,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陛下…臣被张左相所下狱,已经很久了…臣无罪啊!!”
主父偃看起来更是委屈。
刘长揉了揉额头,“算了,你们俩都跟着出来吧!”
两人跟在刘长的身后,走出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重见光明,两人的心情都十分的激动,满怀期待。
当真是明君啊,刚回长安,就先拯救了我们这俩无辜之人。
“你们被关在这里,是庙堂的失职…我一定给你们把持公道…这样,稍后若是有什么御史啊,国相啊来找我控诉我以身犯险之类的,你们就直接向我哭诉,指责他们的暴行!我一定为你们出头!”
“嗯??”
第743章 您果然深思熟虑
“陛下的行为,实在算不上是明君之所为,明明有更妥当的手段,何必如此?!”毉
“陛下!!御史大夫不受理我的上诉,将我无辜的关押在牢狱内!折辱有功之将!”
当刘恒皱起眉头来,训斥自家这位行事乖张的小老弟的时候,柴奇充分的发挥出了刘长所交予他的使命,分散火力,反咬一口。
刘长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不过是将你关押了一段时日,何以说的如此夸张呢?”
刘恒板着脸,没有说话,早在看到刘长带着这两人前来的时候,刘恒其实就已经明白了刘长的想法,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在躲避罪罚的方面有着杰出的天赋....刘恒压根不理会那柴奇,摇着头,说道:“陛下最好还是想想该怎么善后吧,您这次在各地所造成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主父偃作为陛下的二号狗腿,可受不了这样的训斥。
“御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
“陛下在唐国惩治不法奸贼,在夏国收拾了盗贼,在赵国除掉了无能的大臣,在梁国除掉了对抗庙堂的名士,在沛郡除掉了作恶多端的宗室大族...这些举动,哪一个是对庙堂有害的?若是你们这些官员有点用,陛下也不至于亲自去做这些事情!!如今居然还说什么善后,还要善什么后啊?!”毉
刘恒严肃的说道:“唐夏二国倒是无碍,可是陛下在赵国带走了一大批的内臣,当面羞辱他们,如今赵国内部出现了大量的官员空缺,还引发了不少官吏的辞职,这是其一,在梁国逼杀名士,确实是解决了名士对抗庙堂的问题,可是,这举动也引起了梁国的动乱,更是带坏了梁国的名声,现在梁人在外,处处受到嘲讽,众人口中都是那句唯不在梁...这是要逼梁人离心嘛?!”
“最严重的就是在沛郡了,陛下当众打杀宗室,宗正以下的同姓族人,都对陛下的行为极为不满,高皇帝之制,处置宗室需要通过宗正,哪有当街打杀的道理?!”
主父偃再次训斥道:“迂腐!”
“就是因为国内大臣都是你这样的迂腐想法,瞻前顾后的,才会导致出现这么多的奸贼,如今陛下为你们解决了这些事情,你还要训斥陛下做事激烈,岂有此理?!你不为人臣!!”
刘长忍不住偷偷拉了一下主父偃。
我是让你来分担火力,可你别说的太过啊,稍后要是真激怒了他可就不好收场了。
刘恒毕竟不是晁错,本人的涵养极高,忍耐力也很强,哪怕是面对如此无礼的主父偃,他也能不生气。毉
“陛下...得快点安抚赵,梁,宗室,治理国家,有些时候是需要快刀斩乱麻,但是安抚同样也不能缺,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道理,一味的用强政来治理,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或许不在意这些麻烦,但是等这些东西积累到了某种程度,等到安,或者迁的时期,只怕就会不同了...作为君王,做事之前要多考虑,不能着急....”
刘长听着就觉得麻烦,随意挥了挥手。
“做都做了,管他有什么麻烦呢?若是再有人敢说对朕不满的,朕全给他打杀了,如此就没有人敢不满了!”
“陛下能让他们不敢明面说出自己的不满,难道还能让他们不敢在心里想吗?陛下可知道路以目的典故?!”
“我是兵家之传人!不懂什么典故!”
刘长将头一横,决定无视御史大夫的劝谏。
刘恒忽然笑了起来,点着头,“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毉
刘恒缓缓解下了自己的三公官绶,对甲士吩咐道:“都出去,站在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将柴奇和主父偃都给轰了出去。
刘长有些惊讶,“四哥,你要做什么?”
“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劝谏你,你不听,那我就以你哥哥的身份来劝谏你....大哥二哥都不在,三哥在赵,长安之内,就我最年长了....你不打算安抚他们是吧?”
看着四哥要脱鞋了,刘长目瞪口呆。
“四哥啊,你向来是最温良的,怎么也开始搞这一套了?殴打皇帝是大汉律法严令禁止的行为!!”
“殴打皇帝是违法的,但是私下里管教弟弟总没错吧?放心吧,管教之后,我会跟阿母如实告知情况....”毉
刘长当即决定摆手,“四哥,四哥,我又没说不安抚,你何必如此冲动呢?作为君王,最不能的就是着急,要刚柔并济,这才是最好的道理啊....怎么能一言不合就要拖鞋打人呢?这样的昏君做派可是不好的...”
“我就问你,善不善后?!”
刘长很是硬气,打着自己的胸口,“我刘长做人顶天立地,说了善后就是善后,你要如何啊?!”
看着这威武不能屈的弟弟,刘恒这才重新坐在了刘长的面前。
“首先是赵国的那些空缺,要尽快安排好官员,赵王在赵国的名声还不错,要吩咐赵王多去往那些大族家里走一走,挑选他们族内优秀的年轻人前来长安担任郎中...另外,袁盎那边来一手明贬暗升,让那些人看看你的态度就好,我这里有几个人选,可以作为袁盎的副手....”
刘恒认真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他说道:“赵国的情况是诸国内最为特殊的,他们的传统观念很深,至今都是在搞春秋大义那一套...君辱臣死的观念很深,因此对袁盎这位大权在握的国相很是不满,都倾向于赵王,你这次,直接将那些传统赵国官员掏空了,十来个大臣都被你直接送回长安...其实,你不必这么着急,明明有更妥善的解决办法,可说什么都迟了,既然做了,那就快点完成善后,将赵国整体的思想给调整过来。”
“我举荐一个人去辅佐袁盎,我所举荐的就是大儒韩婴,此人当初负责孝仁皇帝的葬事,表现很是出色...又精通儒学,主张忠君忠国大一统,此人当初在赵国传学,弟子极多,深受当地人的欢迎,当地人都很赞同他的忠君理念,不过是狭隘的忠赵君,经过太子的点醒,此人的忠君主张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让他去赵国,能引导当地的风气和主张....”毉
刘长听的很是认真,听着四哥的解释,眼里满是崇拜。
我哥好强啊!!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刘恒在这方面自带着天赋,他看事很清楚,一眼就能看破其中的内在,刘长看赵国,就觉得这些大臣都有点毛病,天天教唆刘如意谋反,傻子辅佐傻子,全国上下就袁盎一个正常人。
而刘恒看赵国,却能看到本土忠君思想与庙堂的集权主张的对立。
“不出三年,赵国的情况定然更有很大的转变,要多吸纳赵国的人进入长安,分化其势,减少原先这套狭隘主张所带来的影响。”
刘长想了想,赵国还真的是这样,当初自己那昏庸阿父去赵国,就是因为对姐夫不够尊重,用了箕坐,姐夫的大臣就直接在私下里谋反,想要杀了阿父...姐夫都不知道这件事,险些连坐被杀。
刘如意麾下那些大臣天天教唆他谋反,其实也未必就是想真的让他当皇帝,主要还是不想自家君王受了委屈,想要为赵王杨威...但是这种春秋时的想法,现在已经不适合当下大一统的环境了,难怪历史上的赵王是个高危职业,谁上谁死,底下一群大臣教唆着,谁能过的好呢?适合当赵王的大概只有刘长这样的狠人,才能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开始谋反大业。毉
“然后就是梁国的问题了。”
“你怎么能说出唯不在梁这样的话啊?!你是想带头去引发对梁国的歧视吗?想要除掉那些名士,为什么不采取其他方式呢?有着那么多杀人不见血的方式,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你解决的倒是快,光是自杀的名士就超过了二十个,名士彻底不能引领梁国内的舆论了,可问题是,梁国的文风却被你给打没了,梁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抱怨呢?”
“现在的办法,就是将这股怨恨和不满给引导到那些名士的身上去。”
“将各国对梁国的歧视变成对那些对抗庙堂的名士的歧视,阻止梁国出现离心背德的情况,你稍后就去找陆嘉,让陆嘉多在报纸上批判那些名士的作为,多写一些梁国内杰出的才俊,多用梁国文人的文章,说一些这些才俊被梁国名士们所打压的故事,要让天下人觉得,梁国人是受害者,他们一直都被这些名士给压着,让梁国的才俊不要在各地受到区别对待,引发怜悯之心...我会告诉你怎么去编这类的故事...”
刘长认认真真的听着,急忙点点头。
“我举荐一个人前往梁国来做这些事情,曾经负责教导太子的大家司马季主,此人极为擅长辩论,擅长造势,你让他去梁国,让他多去鼓吹当地的年轻才俊,收那些年轻人为弟子,同时多发文章来抨击那些名士...让他待个三四年,梁国的风气就会不同,各地对梁国的态度也就骤变了,名士再也无法在梁国立足了。”
“好,好,四哥,那沛郡呢?”毉
“沛郡的事情,不是特殊的,主要还是大族的问题,当初跟随阿父建功立业的那些人,他们的宗族现在都很强大,而且他们严格来说,是不属于豪强的范围内,就是迁徙,谁又敢让他们迁徙呢?他们可是有功之家啊,若是逼迫他们迁徙,那就是使功臣寒心,你总不能强迁了夏侯婴将军的家人?不能强迁了萧相的家人吧?宗族只是当地最大的大族,因此反抗才最激烈。”
“我想了很久,若是想要对付这些大族,不让他们通过自己的权势来胡作为非,还是要按着我所说的,放弃世袭,设立无军功递减制...但是这个制度目前还不好施行,要先改了制,内外皆平的时候开始着手推行...此令所遭受的反对肯定是最大的,但是关系也是最重大的,至于善后之事,这就不劳烦你了,我会出面来安抚好宗室的。”
“至于那沛郡,我也举荐一个人...让夏无且去那边吧,他先前在那边教导弟子,救济了不少人,名望很大,让他坐镇沛郡,不能起到其他作用,却可以安抚好百姓,也有利于晁错的做事。”
刘长将这些话都记了下来,“四哥!我都知道了!”
刘恒长叹了一声,“长啊,做事不能只是图快,要考虑周道,谨慎而为,除枝不除根,无用之政也!”
“你作为大汉皇帝,尤其是要谨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若是好的影响倒也算了,若是坏的,那就出大事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要劝你节俭吗?”
“为了不浪费?”毉
“还是因为你的影响力啊,你如今的成就,早已是无人能比,后世的君王,肯定都是以你为荣,会效仿你的行为,你若是以勤俭,那后来的君王都会将勤俭当作是自己的美德,起码他们骄奢淫逸之时,会有大臣用你为例来劝谏他们...这是有利于千秋的大事啊,你难道不想让后世的子孙都如同你这般吗?”
刘长迟疑了片刻,忽然有些激动。
“兄长,我现在的成就当真已经无人能比了吗??”
刘恒沉默了许久。
“竖子!!!”
“合着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记住了这一段是吧?!!”
.......毉
四哥离开了厚德殿,随即前来的便是左右国相。
两人前来禀告国事。
张苍终于老了。
这位长生不老之相,在保持了同样的相貌几十年后,如今的身躯,终于开始有些佝偻,那高大的身躯变小了些,浑身皱巴巴的,不再像从前那般硬朗,行为和语言也开始变得迟缓了一些。
但是,这并不让人奇怪,因为,这位大汉国相,今年已经九十岁了。
若是在这个年纪,他还能像从前那样精神奕奕的,那大家反而该害怕了。
作为庙堂里年纪最大的大臣,张苍总是能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他的年龄,毕竟,现在的他看起来与其他老臣并没有什么区别,在外人看来,他其实也就是七十多岁的模样。毉
“改制之事已经完成了....分了门下,尚书,中书。”
“门下之令称侍中,尚书之令称仆射,中书之令称令。”
“御史仍以旧制,不与三省之内。”
“以张不疑为侍中令门下省,老臣自领中书之令,以陆嘉领尚书仆射。”
刘长点点头,随即猛地惊醒,问道:“那我师父呢?他担任什么啊?”
张苍平静的回答道:“自然是担任三公,三公依旧设立,作为给与官员的殊荣,不再掌实权,九卿皆归于尚书府门下,设诸曹。”
“那您现在就是国相领中书令?”毉
“不错。”
“这还真是麻烦。”
“陛下,看似麻烦,实际上是却对诸多不同的官职做了详细的划分,不再会有治理混乱,职权叠加的事情发生。”
在新制度上,最大的受害者变成了韩信,被拿走了军事管理权,张苍设立尚书兵部曹来负责军队的事情,而尚书的兵部曹是由周亚夫来担任的。但是,太尉依旧是大汉最高的武官,负责担任皇帝的军事顾问,对天下的战事出谋划策,位高权重,只是将领的调动升迁,粮草运输等事,都已经不再由他来管理。
目前,九卿还不曾完全改制,只是完成了对三公的更改。
九卿改曹,栾布这个内史就会变成农部曹,宣莫如可能变成刑部曹,陆嘉本该是任礼部曹的,他既然要去领尚书,那这个位置可能就得换个人来接任....
刘长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大汉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毉
反正对比现在这职权混乱,集权不足的制度,这总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吧。
刘长清了清嗓子,认真对面前两位国相说道:“朕这次外出各地,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因为时日紧急,只能采取一些急切的行为来解决,但是吧,朕还得要进行善后,就比如说这个赵国...赵国的情况是诸国内最为特殊的,他们的传统观念很深,至今都是在搞春秋大义那一套....”
刘长缓缓说起了自己的看法,赵国,梁国,沛郡等。
张不疑忍不住高呼道:“陛下英明!!!”
张苍却不由得眯了眯双眼,他甚至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些话出自谁的嘴,当然,陛下说是自己想的,那就算是他自己想的吧。
“那臣现在就去做善后之事?”
“好!”毉
“就交给您这位国相领...什么来着,反正您来操办就是了!”
“唯。”
两位国相起身告退,张苍抓住自己的拐杖,吃力的站起身来,行动有些缓慢,刘长抢先一把将他扶着,让他起了身。
“老师啊...您...您还好吗?若是您觉得累了,觉得疲乏了,我可以让您去休息的。”
张苍一听,顺势就晃动起了自己的拐杖。
“陛下啊!!老夫时日无多了,愿意休个五年的假!!”
看到他这个模样,刘长就安心了。毉
看来他还行。
第744章 祖孙三人
“下车!”
刘嘉被推下了车,手上还带着枷锁,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他这位堂堂郡守,如今却成为了阶下囚。
被发配到了这陇西之地,要在这里干徭役。
比起那时不时去追野猪的皇帝,他赶路的速度显然更快,刘长才刚回到长安不久,他却已经来到了陇西,他从未来过这里,没想到,第一次来这里,居然是坐着囚车过来的。
刘嘉心里其实很清楚,这次流放,其实是自家大哥对自己的庇护。
别看刘嘉年纪小,他的辈分却很高,就是齐王见到他,都得行礼喊仲父,他的阿父刘泽是高皇帝年纪最小的堂弟,他跟刘长是同一辈的。这次在沛郡的行为,虽然是奉了皇帝的诏令,但是牵扯进来的大族有点多,尤其是那些姓刘的和姓吕的,他们当然不敢抱负皇帝,不敢对皇帝不满,那作为直接执行者的刘嘉就会成为他们的出气口。
对付不了刘长还对付不了你个刘嘉吗?
刘嘉的出身是很不错,可也架不住那么多的大族的报复啊。
光是来自本家宗族的敌意,就够他喝一壶的。而刘长将他从沛郡调离,又罢免了他的官爵,丢到了这个破地方,都是对他的一种保护,是曾经答应他的“善终”。
在刘长或者吕禄这些人的角度,这些大族啥也不是,刘长随手就能打杀。
可在其他人的视角来看,那可就不同了,这些大族是大汉的统治者之一,拥有大汉集团的股份,虽然干不过最大的股东,但是打压其他人那真的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庙堂百官,除却那些为首者,其余哪个不是大族出身?地方郡守,哪个不是彻侯之后?这些大族彼此联姻,关系密切,想想被他们联手对付的下场,除非像晁错这样本身没有任何的过错,又深得皇帝的宠爱,否则就真的没办法去抵抗。
就是晁错,若不是有百姓站在了他那边,说不得就被拿下,然后被按上一大堆的罪证,直接押送长安了。
刘嘉站在诸多囚犯之中,呼出了一口气。
陇西是自己的一个暂时庇护所,在这里苟上一段时日,大概就要被大哥送到其他地方做事了吧。
这次被送来服徭役的人并不多,还不到一百个人,在官吏的押送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这里是靠近巴蜀的一处路口,因为先前地动的影响,宽敞的大路被彻底破坏,庙堂急着要打通与巴蜀的联系,故而开始在这里修补那些被破坏的道路,增设新的道路。巴蜀作为大汉重要的粮食产地,其联系是坚决不能中断的。
远处都是起伏的群山,郁郁葱葱,这条道路就修建在山脚下,围绕着群山,放眼望去,处处都是正在挥舞着锄头的民夫,每隔百步,就有官吏看管着他们。
刘嘉领取了衣裳,工具,由官吏核实了身份,随即被分配到了最前头的一处修建之处。
刘嘉还从未干过这般体力活,但是他身材高大,力气还是有的,抡起了锄头,挥的虎虎生风。
刘嘉没有抱怨什么,将这些都当作是对自己的磨砺,刘嘉一直都有个想要建功立业的野心,他的最终目标就是像吴王那样,能成为大汉的三公!
还记得年少的时候,他与阿父讲述自己的志向,却只是引来了阿父的嘲笑,宗室怎么可能当三公呢?
可刘嘉却想要证明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因此,在阿父还建在的时候,这位没有选择跟其他纨绔那样去浪荡游玩,成为长安一恶,他去了太学,拜了最有学问的老师,认真的学习各种道理,以道德为本,结交了很多有名的士人,撰写文章,从太学毕业后,他先后在多个地方担任官吏,积累了很多的经验,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两千石的位置上。
虽然距离万石三公还是有些差距,但是刘嘉一直都很有自信。
这次在沛郡,他也算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该做事的时候绝对不能迟疑,先打爆对方的脑袋再说!
他自认在宗室里也算是不错的,况且自己没有封国,想做官就更加容易了,在这里待一段时日后,一定能继续自己的道路,最终成为大汉三公!
想着这些东西,他是越来越卖力,手上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
到了中午,他们方才停了下来,开始休息吃饭。
他们居然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日,这让刘嘉都有些意外,经过了一天热火朝天的徭役后,刘嘉兴奋的还回了自己的工具,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刚走进了营帐内就看到了住在这里的其余四个人,他们是五人为一组来休息的,刘嘉正准备更换衣裳,那几个人就将他围住了他。
刘嘉眯着双眼,“你们想要做什么?”
“新人…来了此处,居然敢不先去拜见我们的头领?”
“头领??囚人之中,居然还有什么首领?”
“呵呵,你是自己去拜见呢,还是我们拖着你去拜见呢?”
刘嘉听闻,顿时狞笑了起来,“倒不如,我带你们去拜见,如何?!”
……
刘老三正坐在自家的营帐内,面前堆放着各类的好肉美食,夏侯老大和董老二正坐在他的身边,一文一武,门口还有当值的囚人,刘老三大口撕咬着手里的肉,这徭役的日子可谓是过的有声有色,自从被流放到这里,刘赐就逐步发现了自己的才能,治理国家写文章什么的他不如哥哥们,但是这交朋友方面,谁也比不上自己啊。
他已经成为了这些囚犯们共同的头领,包括那些桀骜不驯的胡人,都认可了这位首领。
他的话比当地负责徭役的官吏的话还要管用。
大概是那些官吏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直接无视了他的这些行为。
刘赐逐渐学会了如何跟这些人相处,也体会到了底层的诸多不易。
他正在吃着饭,就有人进来禀告。
“首领,又带来了个新人。”
刘赐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让他进来!”
随即,就看到几个壮汉拖着鼻青脸肿的一个人走进了此处,刘赐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呢?
“你们怎么将他打成了这个模样?”
那为首的壮汉愤愤不平的说道:“首领,是这厮先动手的,这厮有些身手,我们险些被他打翻,好在我们合力,总是将这厮给制服了…”
刘嘉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的,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上头的首领。
“刘赐?!!”
刘赐看清了他的脸,手里的肉都掉在了地上,“仲父??”
“哎呀!快放手!放手!”
刘赐急忙跳了起来,那几个人急忙放手,刘嘉直接摔在地上,刘赐将他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拉着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看着他那红肿的眼眶,摇着头,“怎么会是您呢?您不是在齐国当官吗?不是…这是什么情况啊?”
刘赐当然认识这位仲父,刘嘉跟刘安走的很近,过去刘赐去刘安府的时候,常常能看到这位仲父。
刘嘉坐在刘赐的身边,沉默了许久。
“被大哥所责罚,丢到这里做徭役。”
“那您怎么被打成了这样?”
说起这个,刘嘉就是一肚子的火,“这些人不讲武德!!”
刘嘉的武艺还是不错的,毕竟是跟着大儒们学习过的,他自以为对付四个人不在话下,因此放出了狂言,可谁能想到呢,在他说完之后,那四个人就默默的掏出了木棍……
然后他就被打成了这个模样,能对付四个人,不是说能徒手打四个带武器的!
刘赐听了直摇头。
“您过来不就是了,何必跟人动手呢?”
“我们也并非是欺辱新人,只是教他们些技巧,告诉他们若是受了欺辱该怎么办…您这直接与人动手,何必呢?”
刘嘉忽然盯着一旁的刘赐,“可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这里服徭役,怎么就成了首领??”
“一言难尽啊…反正我发现自己挺适合当首领的。”
“这里的事情,都在我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发生过任何动乱了…陇西郡守都很开心,还多次前来夸赞我的为人。”
“你这打扮…怎么愈发的像野人了?”
“哦,现在天热这么穿好用力…对了,我阿父如何啊?身体可还硬朗吗?长安的情况如何啊?”
两人交谈了许久,刘赐方才得意的拍打着仲父的肩膀。
“您放心吧,以后您就安心在这里,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辱您,中原那烂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将来跟着我去夏国,我封您为国相!!”
“我夏国有铁骑三十万!”
“天下无敌!”
刘赐很是欣喜的说道:“赵国的那位袁相,是个好人,他这些年里对我夏国很是热情,常年都送人来我那边,我实在是感激不尽,我最近总是找些赵国的报纸来看,哪一天若是能见到这位袁公,我一定要请他吃顿肉,感谢他的恩情…阿父对我也不错,这些年里也送了不少人去夏,我夏国,现在可是人才济济,前几天我看到报纸上说,梁国和沛郡那边还要送一批人去夏…我夏国极为欢迎啊!”
“你怎么开始读报纸了?”
“此处无法外出,我就委托那些官吏给我带个报纸,作为君王,当然要熟悉天下大事,对了,我听闻阿父要设立军学,让李左车当大祭酒?真有这件事吗?”
“是有这么一件事。”
“我要给阿父写信,我想回去读这个军学…我将来可是要统帅三十万铁骑的,若不知兵事,如何能入关出兵呢?”
“入关???”
“哦,您别误会,我是说西庭国那边的葱岭关…”
“嗯,你若是愿意读,那就写信给兄长,兄长肯定也不会反对。”
………
李左车这些时日里都是跟韩信在一起。
两人太久不曾相见,这般故友相逢,两人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两人从身毒的情况聊到了夏国的战况,又一起嘲讽了下讨伐外羌的周勃,最后说起了创建军学的构想。
“当初刘恒曾说要让大族子弟多去参军,我觉得你这个军校,就比他的提议要更加靠谱…可以吸纳不同的人才,培养各类的军官,让大汉的军队更有战斗力…我不适合传授弟子,但是我可以给你几篇兵法,你拿去教导他们…”
韩信认真的说着李左车急忙解释道:“这并非是我的提议,乃是陛下的提议。”
“呵,那竖子?他的提议就是原封不动的夺了别人的提议,大汉有这般君王,实在是天下臣民之大不幸!”
韩信不悦的嘲讽道。
李左车却是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大王慎言啊…”
“我慎言什么?就是当着他的面,我也这般说!”
李左车急忙说道:“也不能说…陛下有大功德,实在是天下臣民之幸,陛下所做的诸事,古代的贤王也不能媲美…”
韩信听到李左车的夸赞,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就仿佛被表演的人是他自己一样,挥了挥手,“您过誉了,那竖子哪有这样的本事啊,不过是小有成就而已啊!”
这姿态,像极了被人夸赞了家里孩子的老父亲。
李左车沉默了片刻,就您这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开创了大汉,然后让位给了儿子呢。
就在两人要继续攀谈的时候,忽然有个小女孩冲了进来,半点不见外,大大咧咧的朝着李左车行了礼,对韩信什么都不说,就冲进了内屋。
李左车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个闯进了内屋的小女孩,“这是…”
“哦,是我孙女。”
“啊??您儿子不是才成家嘛??”
“她叫刘呤,是我的小孙女。”
李左车再次沉默了许久,这怎么听着有点复杂呢??看那女孩的模样,应该是高皇帝的孙女吧??
高皇帝当初让儿子拜大王为师,简直就是折了儿子又赔了孙女啊。
这天伦之乐直接就由大王来代替他了。
“你要操办军校啊,我这里有个人才可以举荐给你,此人没什么才能,整日闲居在长安,无所事事,他虽然才能不足,只有中人之资,平平无奇,但是给你做个副手,帮着你教导些弟子,应该还是够格的。”
“哦?不知大王要举荐什么人呢?”
“南越王赵佗。”
李左车第三次沉默。
好嘛,果然是中人之资,平平无奇啊。
“师父!!!”
忽然听到一声咆哮,一人闯进了太尉府内,这人就更加不见外了,刘长大步走进了韩信的府邸,捂着肚子,甚至都不拜见,直接就朝着涵藩的方向冲了过去。
李左车对此只能表示:“陛下还真的不将大王当作外人啊…”
“岂止是不当外人啊,他都快将我家当成专属涵藩了…路过都得进来上一次…”
韩信咬牙切齿的说着,“不必理会这厮,咱们继续说,这课程是重点,不能再采取过去的形式,最好能以不同的老师来教导不同类型的战事,学校要采取军中的管理…”
两人继续谈论着,过了片刻,刘长洗好了手,大摇大摆的坐在了韩信的身边。
“师父啊…就这么一个军校的事情,你到现在都没谈好?”
“闭嘴!”
“自己没谈好还要骂我…朝中还有人劝我说让您去当祭酒,就您这臭脾气,若是当了祭酒,谁敢去学啊?学生都得被吓跑…”
刘长低声嘀咕着。
韩信瞥了他一眼,骂道:“这是为国家培养将领的事情,是最重要的事情,岂能轻视呢?这是大汉百年之大事,我徐徐操办,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你懂什么?!我与太尉商谈大事,你莫要插嘴!”
“哦…”
“阿父?”
正在内屋里找玩具的刘姈听到了阿父的声音,急忙探出了脑袋,急匆匆的跑到了刘长的身边,跟他展示起了自己的新玩具,她的不少玩具都是藏在了太尉这里,因为曹姝看到了会没收,其中就包括了几把匕首,曹姝是怕伤了她自己,不许她玩。刘长显然没有曹姝的觉悟,看着那玩具,甚至还想拿过来自己玩。
李左车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其乐融融的祖孙三代,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左车跟韩信商谈好了不少事,这才请辞离开,刘岭留在了府内,刘长则是去送李左车。
走出了太尉府。
李左车轻笑了起来。
“臣从未见过大王如此开心的模样…大王一生极为坎坷,才华横溢,却无什么亲近…能遇到陛下,实在是大王之幸啊。”
“我原先还担心,大王会因为口无遮拦的行为而再次落得不好的下场。”
“可现在看来,臣倒是完全不必担心这一点了。”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其实师父在我身边,也是我的幸事啊,只要有他在无论什么事,我都不害怕,就像是有了主心骨那般,谁都不怕…我年少时就没了阿父,这些年里,师父就像是阿父那般对我…我也早就将他当作了自己的阿父…”
此刻,正牵着刘蛉的手,准备出门的韩信却安静的站在刘长的身后,脸色有些动容。
刘长则是继续感慨道:“不过他对我就是有些太严格了,这些年挨的揍我可都记着呢,等他再老个二三十岁,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我非要也好好的理论理论!!”
第745章 使其千年不绝
长陵阪里。
里中有一个巨大的空场,四周设立了看场,此刻,百姓们都聚集在了看场的周边,看着那空旷的场地。
两边各有一处球门,在场的两队人数达到了二十四人。
此刻,球场内正在上演着一场极为激烈的蹴鞠比赛。
据说蹴鞠乃是当初的皇帝为了操练士兵而发明的。
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这尚且不好说,但是在汉初,蹴鞠绝对是全国最为流行的运动。这要多仰赖两位人物。
老球迷大皇帝,以及资深足球流氓高皇帝。
高皇帝有个蹴鞠的爱好,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跟乡里的人踢野球,这个爱好一直保存到了他当上皇帝的时候,他甚至还在长安里操办了几次比赛,亲自下场,靠着没有人敢逼抢,成为了长安第一球王。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大皇帝同样也是个球迷,大皇帝在跟着儿子来到长安后,闷闷不乐,而刘邦则是为他修建了新丰,将过去的邻居好友亲戚们都搬过来,然后给大皇帝举办了一场蹴鞠比赛。
大皇帝看的很开心,听闻还赏赐了获胜的队伍。
高皇帝在长安设立了一处很大的球场,极为奢华,在自己年迈无法上场后,就设立了高大的观球台,坐在上头看球。
在这两位的推广下,蹴鞠迅速成为了大汉最为火热的运动之一,甚至到了汉武帝的时期,有个胡人俘虏因为身姿敏捷,踢球非常不错,被汉武帝给“规划”了…汉人是很认真的,做什么事都非常的认真,于是乎,汉初出现了一本《蹴鞠二十五篇》,是专门关于蹴鞠技术的,全世界第一本足球技能培养书。
在刘长登基之后,刘长改进了蹴鞠的比赛规则,导致这项运动更加的流行了。
而长陵的阪里,是大汉的蹴鞠之乡。
蹴鞠在这里十分的流行,这里曾有个名传千古的球迷,唤作项处,项处天天领着当地人去踢球,却觉得身体不适,后来淳于意给他看病,告诉他,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剧烈运动了,需要安养,不要再上场踢球了!
项处忍了三天,第四天实在忍不住,又上场踢球,然后就死在了球场上。
这是世界上有记录的最早的民间球迷。
如今,这位项处所在的里中,再次举办了一次盛大的比赛。
每当本地的球队拿到球,本地的百姓们纷纷高呼了起来,而前来客场作战的隔壁乡的球队,每次拿球的时候,都会引起当地人的谩骂,比赛相当的激烈,而阪里也没有辜负这些百姓,以绝对的大比分战胜了前来比赛的邻乡球队。
汉初的球队,甚至还有队长存在,是代替球队领取赏赐,安排战术之类的存在。
队长领着队员们拜谢了前来助战的乡亲们,随即去领取赏赐。
赏赐还是很丰富的,每个人都能领取到钱财,华服,有的时候,还能得到大贵族的私人赏赐。
队长项孟很是激动的拜谢了县丞,领取了所有的赏赐。
县丞笑呵呵的拍打着他的肩膀。
“不错,踢得非常不错,你们已经是全县第一了…七日后,便是要代表本县在郡里踢球了…若是能获胜,每个人都能得四万钱…还有其余赏赐,到时候前来观赛的人会更多,是个被贵人所赏识的好机会啊!你要多努力,领着他们多多操练,知道了嘛?”
“唯!!”
“当今陛下很是重视这些,告诉你个好消息,郡中第一者,可以去参与郡国大比,郡国大比可是要在长安举办的…到时候就是在陛下面前出赛了,不过你也要当心,新城队就很强,他们到目前也不曾输过…也未必就是由你们来代替扶风出赛…”
“唯!!”
项孟再次拜谢,这才回到了队员们的身边,队员们此刻都是乐呵呵的。
“哈哈哈,没想到这次来观赛的人这么多,我们可是彻底扬名了!”
“还不是因为陛下取缔了田税,大家伙都很开心,秋收留下了大量的粮食,也不急着去谋生计了,这才有空来看比赛啊。”
“陛下英明啊…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参与县比了?”
几个人商谈了起来,项孟将赏赐分发了下去,虽然不多,可众人也都很开心。周围那些百姓们还不愿意散去,此刻还在兴高采烈的商谈着方才的比赛,看着邻乡的人灰溜溜的离开,他们忍不住的大声嘲讽了起来。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丈,此刻聚在一起,满脸的笑容,大声的说道:“咱们当初可都是跟着项王冲杀过秦人的,就这些秦人还想要赢了我们?痴心妄想!!”
当初刘邦设立陵邑后,将各地的大贵族迁到了这里,这个里很是特殊,所迁徙的都是楚国的项氏一族,当然,肯定不是项羽本家,但跟他大多也有点亲情,项羽真正的本家早就改了刘姓。
刚才在蹴鞠场外贩卖瓜果吃货的商贩们美滋滋的收起了摊位,准备前往下一个里的球场。
孩子们在蹴鞠场内跑来跑去,偶尔摔在地上,被阿母大声的训斥。
远远望去,里内格外的热闹,老少皆在,悠然自得。
县丞身边跟着几位当地的小吏,他正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陛下大德啊…圣人云: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说的莫不是就是当世嘛?”
那几个小吏急忙点着头,“您说得对!正是如此啊!”
“天下何曾有过如此民皆乐的盛世呢?陛下之功德就是在此处了。”
且不管这些官吏的言语,项孟带着赏赐返回了家里。
家中老母正在内屋里,刚进了院落,就能听到那纺织机所发出的响声,项孟的阿父,在多年之前,因为踢球而逝世了,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他阿母的身上。若是在过去,他们这孤儿寡母,绝对没有什么活路,要被宗族其余人吃的一干二净…可如今却不同,在阿父逝世之后,阿母就向里中申请,借取了纺织的机器,便开始在家里做衣裳,又借了建成钱庄的钱,在县里开了一家卖衣裳的店铺。
靠着独特的衣裳设计,他阿母挣了不少的钱,如今雇了人看着自家的店铺,甚至决定要在长安里开一家分店。
蹴鞠队的衣裳,就是他们家所提供的,故而他们赢球后还得给周边的人告知这店铺的名字和位置。
项孟笑呵呵的走进了内屋,开开心心的将赏钱放在了一旁。
“我们赢了!!”
项母停了下来,拎了拎那钱袋,笑呵呵的从中取了些钱,递给了儿子,其余的钱她便收了下来。
“其余的我便给你存起来…你花钱大手大脚的。”
项孟也习惯了,没有抱怨,项母就去准备饭菜,项孟则是从内屋里拿出了一本《蹴鞠新解》,认真的读了起来。
这本蹴鞠新解乃是长安里的一位贵人所书写的,讲述了很多新战术,项孟看的津津有味。
项母叫他去吃饭的时候,他手里还是拿着这本书。
项母看了看他手里的书,“怎么又换书了?先吃些东西,莫要再看了!”
“这是在县中书肆里借的,三日后就要归还…得早些看完。”
“现在书肆里都是这样的书籍了嘛?”
“书肆里什么书都有啊,对了,前几天还看到了几本商书,教人如何行商的,要不给您借几本?”
孟母摇着头,“目前能救济周边的邻舍,十天里能吃上几顿肉,就已经不错了,我又不年轻了,学这些贪图钱财做什么呢?”
“阿母,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听闻赵国有个老妪,开了六家大食肆,连建成家在邯郸的五鼎楼都被她比了下去,成为了邯郸第一富豪…她也是寻常出身…”
项母笑着摇头。
“若是可以,你再给我借几本那种故事…我闲暇时日正好看一看。”
“哦,小说?好,那位小说家虞公又写了几本新书,我到时候给您带来几本。”
母子俩聊着天,项孟很快就吃完了面前的饭菜。
“阿母,接下来这些时日里,我要领着队员们去集训了,很快就要进行县比了…我们要代表长陵出战,听闻这次县比后还要进行郡比,是要在长安举办的…还能见到陛下呢。”
“啊??”
项母惊呆了,“是要在天子前比赛嘛?”
“是啊,哈哈哈,若是我踢得不错,被陛下看重了,那我们往后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说不得还能得到爵位,赏赐肯定也不少…”
项母猛地敲了一下他的头,项孟急忙捂着头,“阿母,你打我做什么?”
“混账!我们家能过上这般的日子,都是因为陛下的仁德,自从你阿父逝世之后,每年陛下都给与我们钱财,秋日给与粮食,冬日给与衣物,耕牛优先与我们所用…就连这纺织机都是免费赏赐的…你这厮居然还想着要什么赏赐,是你没有知恩图报的心吗?若是能在陛下面前大比,那你就要用自己的本事,让陛下看的欢心!莫要怀着什么要赏赐的想法去比赛!做人是要知恩图报的!”
项孟摸了摸脑袋,“我知道了。”
“这些年里,县里对我们何其照顾,你要用心操练!不可坏了县里的名声!”
“唯!!!”
得到了阿母的鼓励,项孟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他在家里休息了一整天,一天都用来读那本书了,次日方才带着书出了门。
刚走出去,沿路就看到了坐在树荫下的几个老头。
那几个老人正在下棋,看到项孟走出来,他们都顾不得下棋了,那几个老头纷纷看向了他,叫道:“项生啊!能赢新城吗?”
“能,能赢!”
“哈哈哈,你这小子,自小我就知道有出息,好好踢!到时候让我们几个也有机会去长安看看你的比赛,县丞可是说了,若是你们能进郡比,能能安排一些人去长安看你们比赛啦!”
项孟也笑了起来,“定然如此!各位大人放心吧!我一定背着你们去长安!”
那几个老头哈哈大笑,很是开心,随即回头,继续自己的棋盘。
“你个不知羞的老贼!!居然趁着我说话的时候悔棋?!”
“我哪里悔棋了!你输了!休要不服输!!”
“你个厚颜无耻的老贼!!吃我一棋盘!”
听着那几个老人骂了起来,项孟再次哈哈大笑。
项孟继续往前走,却又看到了几个正在赶路的孩童,蹦蹦跳跳的,看到项孟,他们也忍不住的围了上来。
“仲父!仲父!”
“我们也要踢比赛了!”
“对,我们也要县比!”
“哦?学比开始了?”
那几个孩子得意的说道:“是啊,我们几个都被选中了,要跟邻县的县学队踢蹴鞠呢!”
“哦?不错啊,好好踢!”
“仲父啊…您什么时候来学里教我们啊?”
“哈哈哈,往后再说,我可告诉你们啊,你们要是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到时候你们老师要揍你们,我可不管!”
那几个孩子惊呼了一声,这才朝着学堂的方向冲了出去。
当项孟来到了他们的训练场时,众人早已赶到。
没有多说什么,大家伙就开始了操练。
在过去,他们想要进行这种的操练,还是不容易的,人人都在为了衣食而发愁,哪怕是秋收之后,大家也有很多要操办的事情,办不完的杂事,只有项孟这里家境过得去的,才能有资格来训练…可现在就不同了,就是家境最不好的,每天也能抽出半个多时辰前来操练,而若是踢得好了,能拿到赏赐,那就可以多抽出时日来操练了,毕竟可以补贴家用了。
这样的玩耍也不再是众人口中的一无是处,玩物丧志。
这些年月里,自己周边到底有哪些变化,项孟也说不清楚,但是身边的笑声和笑容确实是越来越多了,这日子也一天天的热闹了起来,各种好玩的东西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生活不再像从前那般的枯燥,尤其是县里的繁华地区,更是应有尽有,项孟就常常跟着朋友去酒肆里听人讲故事,或者去马场与人赛马之类的。
他们在操练了七天后,正式迎来了郡内的县比。
陛下很喜欢这些东西,他甚至设立了正式化的比赛,分为乡比,县比,郡国比…很是正规,由当地的官吏来负责操办,有专门的奖金,规则等等,两县之间,分别在两地各举办一次比赛,看最后的评分,只有第一名可以晋级,前往参与郡国大比,长陵连胜了数场,比分很是夸张,长期霸占了榜首,第二名的新城队穷追不舍,直到两者相遇。
直到两支队伍相遇,两者强强对决,这场蹴鞠赛极为的激烈。
最终,还是由长陵更胜一筹,获得了这次的胜利。
而新城的心态似乎产生了变化,后一场又输给了别人,长陵直接锁定了胜局。
最终,长陵再次夺冠,而他们也要正式代表着扶风,前往长安,参与这次的郡国大比,各地的比赛时日是不同的,这是看他们与长安的距离,就是为了能将他们都在同时日里凑到长安来进行最后的比赛。
可见,陛下还是挺用心的。
当项孟带着乡亲们的祝福,坐上了车,摇摇晃晃的朝着长安出发的时候,心里的激动是无法言表的。
……
“哈哈哈,陆公操办的真不错啊!”
刘长站在高台上,看着这座崭新的球场,很是开心的拍着陆贾的肩膀。
陆贾被拍的险些倒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陛下…臣老矣…”
“不好意思,一时激动。”
刘长急忙板正了脸色,认真的说道:“这次的蹴鞠大比,您操办的非常不错,朕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这次郡国大比,到底哪个郡能获胜了!”
陆贾摇着头,“陛下有所不知啊,朝臣对蹴鞠赛颇为不满,多次上奏弹劾,说臣败坏了民间的风气,引领百姓们不务正业,去搞什么玩乐,可谓是玩物丧志…还训斥臣蛊惑陛下,使陛下沉迷玩乐,不勤政务……”
刘长很是不悦,“他们知道什么?当下民间无战事,这是在培养民间的武风,况且,玩乐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了?难道非要大汉百姓各个如同牛马一般整日在耕地里忙碌,不许他们有半点的娱乐吗?这些劝谏的人,自己倒是玩的很开心,整日纵车赛马,博戏听书,却不许百姓出来玩耍?百姓是他们家里养的牲畜啊?!”
“朕这叫与民同乐,朕非但要让大汉百姓吃得上饭,穿的上衣裳,还要让他们开开心心的活着!这些犬入的,巴不得朕累死在厚德殿里,百姓们累死在耕地里!”
“你现在就去将那些上书弹劾的名单给朕!”
“朕要将他们都带到这里来,跟他们来一场蹴鞠,看朕不把他们的头给踢掉!!”
陆贾脸色一黑,急忙说道:“陛下,略微惩罚便可,踢死大可不必啊!”
刘长高高的仰起头来,“陆公,您知道吗?朕要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文武昌盛,文化兴隆,百业兴盛…朕要让自己的祭祀千年不绝!!!”
陆贾看着站在阳光下,自信满满的高大男人。
嘴角微微撅起。
“其实您已经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