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突破上限
朱天启缓缓合上了奏疏,长吁了一口气,如今新税法已经开始推行了,张国纪在安南采购的粮米也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回来了,看来西北的问题,应该是可以得到有效解决了。
想到这里,朱天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来,喝了一大口,随即脑海中便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寿命增加1天!”
朱天启不禁一愣,随即便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来,他可是清楚地记着自己的寿命早就达到了“上限”,停滞在十七年零三个多月上不再增长,而且还过一天少一天。
如今自己的寿命竟然又开始增加了,那岂不是说明,这个死亡倒计时一般的“寿命上限”终于被自己突破了?
不过朱天启虽然激动,但还是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按照他之前的分析,自己的寿命之所以会存在这样一个“上限”,是因为按照历史的轨迹,大明会随着李自成攻破京城而覆灭,而自己也将以身殉国。
虽然“自挂东南枝”这种事朱天启未必肯做,他也未必有胆量自我了断,但是估计真要到了寿命用尽的那一天,自己恐怕也是难逃一死的。
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得救活大明,就得“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因而朱天启启用了孙承宗和袁崇焕来镇守辽东,抵御建奴,同时补发欠饷以防兵变,改革赋役以减轻百姓负担,最后未雨绸缪,从安南购粮,提前准备应对西北旱灾导致的大饥荒。
朱天启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所施行的这一系列举措的成效究竟如何,但既然自己的寿命已经突破了之前十七年的“上限”,那就足以说明自己所做的这些是正确的。
当然,朱天启倒也没有太乐观,他知道自己的寿命是与大明的国运紧密相连的,如今的大明还存在很多问题,仅凭这些举措未必可以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但是至少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大明王朝应该是能够多撑上一段时间的。
如今的大明王朝已经不至于会在短短十几年内覆灭了,至于它能够坚持多久,朱天启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现在他既不知道自己的寿命还存不存在上限,也不知道这个新的上限会是多少年,他只知道,自己若想长生不死,大明所存在的问题就必须得到彻底的解决。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做,光是着急上火也只是给自己平添烦恼,还不如多想想下一步的打算。
而朱天启现在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寿命终于突破了十七年的上限,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终于可以去氪命商店里去看看那些价值更高的商品了。
朱天启自然是首先把目光放到了那些高科技的武器装备上,若是自己能够从氪命商店里买上一批现代化装备,想要荡平辽东的建奴,还不是轻而易举?
就别说动用核武这种超级大杀器了,在这个时代,自己若是能整上一辆坦克,在战场上那也是无敌的存在啊,朱天启就不信建奴的八旗骑兵还能砍得动坦克,扛得住炮轰!
不过很快,朱天启就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坦克的售价太高是一方面,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不论是坦克,还是其他的高科技武器装备,自己都是不会驾驶和操纵的,这个时代他也找不出能够驾驶和操纵它们的人来。
坦克若是动不起来、打不了炮,那岂不是废铁一堆?寿命对于现在的朱天启来说还是很珍贵的,他可舍不得拿出这么多寿命来试错!
而且即便自己可以通过查阅资料学会驾驶坦克,操纵各种武器装备,难不成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每次打仗都要亲自上前线去不成?这好像也不太现实。
朱天启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较为便携的枪械和小型火炮上面,这些武器使用起来就相对来说要简单得多了,即便朱天启穿越过来之前只是一个生活在和谐社会的五好青年,不是来自每日都在枪战的漂亮国度。
但他虽然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而且当年大学军训的时候也曾拿八一杠练习过射击,相信只要多加练习,操控各类枪械还是没有问题的。
单论杀伤力,枪械确实是比不上坦克炮和火箭炮的,但用来对付这个时代的敌人却是绰绰有余的,毕竟即便是较为落后的加特林和马克沁,放到这个时代也是足以以一敌千的神器。
不过这些东西虽然售价不贵,性价比很高,但朱天启暂时却没有批量购置的打算,毕竟他手底下还没有一支令他足够信赖的部队,他是不可能轻易把这些大杀器交出去的。
当然,现在他的寿命并不多,他也没有批量购置武器装备的能力,所以最终朱天启决定,还是把有限的资本,用来武装自己吧。
晚上的时候,王元宝递上来了几封奏疏,朱天启打开一看,当时就笑了出来,这几封奏疏竟然是反对赋役改革的。
如今趁着这些大臣们都在休年假的时候,新任的税务司官员们都已经前往属地赴任了,而随着距离顺天府最近的几个府州县的官员到任,税务司衙门一开张,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大臣们也都一瞬间幡然醒悟了。
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他们是既震惊又焦灼,一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纷纷都去找钱龙锡,让他尽快拿个主意,而钱龙锡则还是之前那副不急不躁的姿态,只是劝他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可偏偏有一些人却坐不住了,他们认为钱龙锡已经靠不住了,脑子一热,就直接上疏,反对赋役改革,请求朱天启尽快取缔税务司,停止新税法的推行。
而此时各地已经到任的税务司官员已经开始公布朝廷的新税法,告示贴的满城都是,官差们也一边敲着铜锣游街,一边高喊着向百姓们宣讲朝廷的新税法,现在即便是有人想要阻止新税法的推行,怕是都来不及了。
第七十六章 内阁与司礼监
这赋役改革的事情,在之前早朝的时候可是已经敲定了的,文武百官当时可都是表示赞成和拥护的,虽然他们当时可能是言不由衷,毕竟朱天启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呢,可这当众都已经表态的事情,怎么又能在事后反悔呢?
因而朱天启是不怕有人明着站出来反对新税法的,他担心的是有人阴奉阳违,暗地里使绊子。
对于这几封反对赋役改革的奏疏,朱天启并没有急于批复,而是把上疏人的名字记了下来,然后把名单交给了王元宝,让王元宝给朱由检送了过去。
次日一早,朱由检便递上来了一封弹劾奏疏,弹劾这几人两项大罪。
其一,天启七年九月二十日夜,几人曾在钱龙锡府上聚众密谈,有结党之嫌,并与周延儒一同污蔑圣上是“羲皇上人”,是为大不敬之罪!
其二,天启七年十月,几人曾公开向兵部尚书、蓟辽督师孙承宗和户部尚书徐光启行贿,贿赂朝廷重臣,理应按《大明律》从重论罪!
朱天启看完朱天启的奏疏,满意地点了点头,让王元宝把这奏疏给那几位上疏反对赋役改革的大臣们送了过去。
这几个人看到朱由检的这封奏疏当时就怂了,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满头冷汗,浑身颤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元宝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皇上让咱家给你们带句话来,这赋役改革之事是势在必行的,尔等还应识时务,不要螳臂当车!”
说完这话,王元宝从袖子里掏出了他们几人所上的奏疏,扔在了他们面前,“这些奏疏皇上都还没有批复,你们若是执意坚持,可以再把奏疏递上来,当然,下一次,皇上可是要把你们的奏疏和信王殿下的这封,一同批了的!”
一听这话,几人当即爬上前来慌忙捡回了自己的奏疏,随即叩首如捣蒜:“罪臣不敢,罪臣一时糊涂,以后绝不敢再妄论赋役改革之事!”
王元宝点了点头,随即才一转身,边朝门外走去,边说了句:“得,那咱家就把信王殿下的这封奏疏给殿下送回去吧!”
听到王元宝这句话,几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宛若死里逃生,虚脱般瘫软在地。
此一事也算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让那些正在观望和也想跟着上疏反对赋役改革的大臣们瞬间都老实了,也让朝中百官意识到,之前他们做得那些事儿并不是过去了就翻篇儿了,皇上还一笔一笔地帮他们记着呢。
有这些把柄被皇上握在手里,他们就一直是理亏的,他们只要敢冒头儿反对皇上,那么皇上就会先把这些旧账翻出来给他们算算。
这事儿对于朱天启来说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但是却也让朱天启感觉大快人心,毕竟经由此事也算是给这些大臣们提了个醒,打了个预防针,那么接下来他们应该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可是不得不说,跟明朝这些文臣们斗,朱天启确实还是太嫩了点儿,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即没混过官场,也不是什么政治家,对于明朝的文臣与官场的认知,也只停留与纸面与荧屏而已。
虽然朱天启曾经也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就明朝的历史和政治与网友们侃侃而谈,大撕特撕过,但别说是像他这种业余选手了,就算是找个明史大家或官场老手来跟明朝的这些文官们正面对抗,恐怕也未必能讨到多少便宜。
因而朱天启只能选择了“摆烂”,向他爷爷万历皇帝朱翊钧学习,具体表现就在于“不上朝”和“不补缺”两个方面。
朱天启知道自己没本事斗过文官集团,所以他压根儿就不上朝,不见臣,很多时候对于百官的奏疏也不批复,让文官集团无力可施。
另一方面,现在朝廷官员缺额的问题还是很大的,因为之前清算阉党,京中官员被裁撤者将近三成,虽然后来朝廷为那些遭迫害的官员们平反,复启了一部分官员,但是缺额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官员缺额最大的问题主要表现在六部和内阁,自清算阉党至今已有近四个月了,六部尚书中却仍有一半缺额,内阁也仅剩下了钱龙锡和刘鸿训二人。
这种情况自然是朱天启有意为之的,因为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内阁只会成为自己的阻碍,成为文官集团把持朝政的工具。
明朝的内阁本来是明成祖朱棣设立的非法定咨政机构,只具有顾问身份,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秘书团,主要工作是对奏疏进行“票拟”,即将内阁草拟的处理意见写在纸上,贴在奏疏上交由皇上决策。
可是后来内阁的权力不断膨胀,逐渐成为了明朝的行政中枢,内阁首辅也已然是如同宰相一般的存在,甚至还有了“封驳权”,皇帝的权力因此得到极大的限制。
所谓“封驳权”,就是说内阁有权封还皇帝的决策和命令,而且这也是有先例的,早在嘉靖帝时,首辅杨廷和就曾数次“封还御批”,甚至万历一朝的老好人申时行,在担任首辅的时候,也曾“封还御批”。
这就充分地说明了内阁权力之大,内阁不点头,皇上的命令根本传达不下去,前朝已然如此,更别说如今的天启朝了,朱天启为了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自然是不会轻易再组建内阁的,所以他索性“摆烂”,任由内阁空虚也不提再选阁臣之事。
除了内阁之外,在明朝的政治体系中,另外一个与之相对的权力机构就是司礼监了,如果说内阁行使的是“相权”,那么司礼监就是在代行“皇权”了。
司礼监有“批红”的权力,即代皇帝行使决策权,一般先由秉笔太监先写上批复意见,再由掌印太监审核盖印,故而有“掌印太监位尊可比首辅,秉笔则职同次辅”之说,所以内阁的权力再大,若是司礼监不配合,他们也是办不成事的。
因而明朝的皇帝为了牵制内阁,故而经常刻意扶持司礼监,这也导致在明朝,宦官的政治地位是空前的,不仅足以与内阁抗衡,甚至偶尔还可压内阁一头,可是得势的宦官们并没有像明朝皇帝们想象中的那么忠诚,因而权倾一时的宦官在明朝层出不穷。
第七十七章 群臣劝谏
朱天启除掉了魏忠贤这个秉笔太监,罢免了王体乾这个掌印太监,然后把大字不识几个,又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太监王元宝封为了新的掌印太监,并兼任秉笔太监,实际上就是把司礼监的权利收回了自己手上。
至此,朱天启把“相权”与“皇权”都给收回了自己的手上,但是即便朱天启摆脱了内阁和司礼监,却因为朝中百官并不配合,仍然难以做到一言九鼎。
因而他只能通过控制锦衣卫来控制百官,把差事交给自己新扶持的几个亲信去办,并另起炉灶,设立像税务司这样的新的直属机构,否则的话,若是指望朝中的大臣们,恐怕他是一件事也办不成的。
朱天启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但却是瞒不过朝中的那些聪明人的,比如钱龙锡。
钱龙锡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出手了,而且他一出手便直指要害,他的奏疏中既没有提及赋役改革之事,也没有弹劾孙承宗或徐光启,而是劝朱天启尽快选择合适的人选,补齐内阁和六部尚书之空额。
朱天启在看到钱龙锡的奏疏之后,也顿时紧张了起来,朱天启不得不承认,钱龙锡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想要与皇权抗衡,就必须依靠内阁,而掌控内阁,则是帮助东林党重新掌权和上位最好的办法!
让东林党掌控内阁,朱天启自然是决不允许的,可他又不能明着反对钱龙锡的提议,毕竟人家钱龙锡的建议是正当的,是合情合理的,是于国有利的,是为朝廷社稷着想的!
而且朱天启手里偏偏还没有钱龙锡的把柄,之前群臣夜谈的地点虽然是在钱龙锡家,但人家钱龙锡可是当众表态,对皇上提出的赋役改革方案是拥护的,并且还劝群臣也要拥护皇上的改革方案,不要搞事情,这可是忠君的表现啊!
而后周延儒大放厥词,说了些藐视圣上的话,人家钱龙锡也是冷眼旁观,没有参与讨论,更没有表现出赞同的态度,说白了这事儿攀扯不到人家身上。
再然后群臣巴结孙承宗和徐光启,纷纷向他们送礼行贿的时候,人家钱龙锡也没有参与,还真是一点儿把柄都没有让朱天启给抓住,朱天启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反制钱龙锡,因而朱天启此时也犯了难了。
按照朱天启的打算,六部尚书的位子自然是不能一直空着的,但必须要由自己信得过的人来担任才行,内阁的阁臣也是一样,绝对不能让一群不听话,整日与自己作对的人来担任。
可是钱龙锡似乎并不打算给朱天启慢慢挑选的机会,钱龙锡的奏疏递上来的第二天,便又有十几封奏疏被王元宝送到了朱天启的龙书案上,都是劝朱天启尽快补齐六部尚书和内阁空额的。
朱天启瞬间感觉到了压力,他知道,文官集团这是找到了对付自己的办法了,这一次他们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钱龙锡和东林党的人一带头,其他的大臣们也不是傻子,等他们回过味儿来,定然也会跟着一起上疏,逼自己就范的。
事到如今,继续摆烂装聋作哑已经不行了,所有的大臣都拧成了一股绳,自己如果不给他们个交代是说不过去的。
在明朝,当暴君搞暴政是玩不转的,因为对于明朝这些文官们来说,你打他们、骂他们、甚至杀了他们,对他们来说都是赏赐,尤其是他们占理的时候。
所以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拼命挑战皇帝忍耐的极限,一旦你一时没忍住,说不定就得落下千古骂名,亦或是“失天下士子之心”!
因而皇帝想要搞死谁,都得想方设法地先把对方搞黑搞臭,安上几个罪名才能动手,那是相当麻烦且有难度的。
如今这些大臣就已经站上了“道德制高点”,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对自己进行公开“嘲讽”,但朱天启相信,如果自己继续对他们的奏疏置之不理,接下来他们就将开始引经据典地细数自己这个皇帝做得有多少不合格之处了!
说不定还要冒出几个激进分子来,搞出什么死谏之类的把戏,到时候真要死上个把人,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可别以为这些大臣们搞死谏只是逢场作戏,做做样子,那些激进分子可是真敢来真的,毕竟自古为人臣就是“文死谏,武死战”,说的就是,文官应该为了坚持正义而不惜生命进谏,武将为了战争胜利而不惜生命奋战。
因而文臣们一向是以死于进谏为荣的,他们也乐于以一死来博得一个“直臣”之名,顺便还能陷皇帝于不仁不义,给皇帝扣个“暴君”、“昏君”的帽子!
朱天启可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他自己的名声倒是其次,他担心的是,若真把事情闹大了,自己得罪了天下士子,他们造起反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因而朱天启只得回复了众臣,说自己一定慎重考虑他们的建议,尽快挑选合适的人选来补上六部尚书和内阁的缺额,并说若是他们有合适的人选,也可向自己推荐。
大臣们还真没想到这一次皇上竟然这么好说话,他们中的某些人也确实早就做好了向皇上死谏的准备,许多人也已经把第二封奏疏写好了,正准备递上去,这些奏疏里面的话可就没有第一次所上的奏疏里那般恭敬和客气了。
既然皇上做出了让步,大臣们自然也就没敢继续继续步步紧逼,否则把皇上逼急了,改变了主意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同时,他们也没有急着因此而庆贺,而是赶紧紧锣密鼓地开始商量起关于六部尚书和内阁成员的人选来。
如今的大明朝堂之上党派众多,虽然之前上疏劝谏的时候大家都表现的空前团结,但是如今要瓜分“战利品”了,自然是都要为自己着想了。
六部尚书与内阁成员都是要职,谁能占据更多的位置,谁就能在朝堂之上更有话语权,因而大臣们的“分赃大会”开得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吵得不可开交。
第七十八章 内阁人选
听说大臣们因为内阁阁臣和六部尚书的人选吵得不可开交,朱天启这才松了口气,他这次之所以这么快“认怂”,是因为他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人们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往往是团结的,但当他们面对利益时,则是贪婪和自私的!”
不过朱天启可顾不上隔岸观火看好戏了,他比这些大臣们更着急,因为一旦再把内阁给立起来了,自己再想按照个人意愿来对朝廷官员进行任命升职,或削职罢免可就做不到了,到时候都得让先内阁点头才行。
所以他必须赶在这群大臣们把他们推举的人选名单递上来之前,抢先安排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行。
别看朱天启现在控制了司礼监,把决策权紧紧握在了自己手里,人家内阁可是有“封驳权”的。
虽然内阁在行使这项权力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强势和霸道,阁臣们是不敢公然驳回皇命的,而往往是恭敬地把皇上朱笔御批的奏疏给送回来,然后由内阁首辅带着一群阁臣轮番地劝皇上“三思”,耗到你收回成命为止,其结果就是皇命无法下达执行。
当然,对于内阁的“票拟”,作为皇帝朱天启自然也是可以一票否决的,内阁想做什么事,没有朱天启点头同样也是做不到的。
简言之,如果皇帝和内阁的意见得不到统一,那么其结果就是谁也别想得逞,很可能最后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可大多数时候,朝廷的事情是拖不起的,就算大臣们豁得出去,皇上也豁不出去啊!
因而,皇帝在与内阁的权力博弈中,往往是最后妥协的一方,而且皇帝也确实常常处于劣势,虽然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毕竟当六七个阁臣“劝”不动皇上的时候,他们就会发动百官一起来“劝”,直到皇上因为无法承受来自百官的巨大压力而选择妥协为止!
朱天启是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力被内阁架空的,而且他也很清楚,一旦内阁被朝中的文官集团所掌控,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功亏一篑,所以内阁必须由自己掌控!
这几天里,朱天启拼命翻阅史书,寻找着合适的人选,但可选择的人选并不多,因为不论是内阁阁臣还是六部尚书,都是朝中要职,没有一定根基和地位的人是难以服众的,所以最好还是从曾经担任过阁臣的人里面选。
之前的内阁成员里,如今只剩下了钱龙锡和刘鸿训二人,本来应该在明年六月才告老还乡的来宗道已经在清查阉党的时候提前请辞回老家去了,史书中对来宗道的评价是“知进退”,朱天启认为,这样的人应该还是比较听话的。
而且来宗道这个人能力尚可,风评也不错,以前也颇受朱由校重用,自己如果选他入阁的话,于情于理应该都是说得过去的。
朱天启看上的第二个人选则是周道登,史书中对于周道登的评价大多是“愚蠢木讷”,而且还善于“装孙子”,可也说不定人家周道登是“大智若愚”,毕竟崇祯一朝的内阁成员可是鲜有善终的人,可偏偏根基浅薄的人周道登最后就全身而退了!
不过朱天启可不管这周道登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之所以看得上周道登主要还是看中了周道登善于“认怂”,应该是不敢跟自己正面硬刚的,也便于自己掌控。
不过这周道登可不比来宗道,他是没有什么根基的,当年他之所以能够入阁也多半是靠的运气,幸运地被崇祯抽签给抽中了。
没错,就是抽签,因为当时朝中党争严重,不论选谁入阁,都会引起另一方的抵制,因而崇祯便搞出了一个“枚卜大典”,即把几个候选人的名字放在一个金瓶里,然后用个象牙签夹出里面的纸签来,夹到谁的名字,谁就入阁,简直就是个抓阄大会。
事实证明,这“枚卜大典”也确实“没谱儿”,大明朝二百多年总共也就出了百余位阁臣,而崇祯一朝短短十七年,竟然就换了五十多位阁臣,还一个靠谱的都没有,由此可见崇祯也确实脸黑的可以!
朱天启可不想搞这种没谱的抓阄大会,他既然已经让大臣们去推荐人选了,那么就等他们把名单递上来了,再从中选择便是。
当然,在那之前自己也是要提前挑出几个合适的人选来的,毕竟能够符合入阁标准的人选并不多,自己看中的这两人,大概率是在他们的推荐名单里的。
除了选定来宗道和周道登二人之外,朱天启已经命王元宝着司礼监拟旨,封徐光启为东阁大学士,准备让他入阁了,这内阁首辅之位,是必须要由自己信赖的人来担任的。
朱天启的亲信大臣中,有资格入阁并担任内阁首辅的,只有徐光启和孙承宗二人,而且孙承宗比徐光启更有资历,也更有根基,只可惜现在孙承宗督师蓟辽,辽东未平,自己是不可能把他召回来的,因而自己也只能让徐光启来担任内阁首辅了。
倒不是朱天启对徐光启的能力有所不满,而是因为自己想要把徐光启推上内阁首辅的位子,所要面对的阻力定然是要远远高于选择孙承宗的,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大臣们的反应倒是出乎朱天启的意料,徐光启被封为东阁大学士之后,大臣们并没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可能是因为这早就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吧,毕竟这段时间以来,皇上谁都不见,却只肯召见徐光启和孙承宗,对二人的倚重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尤其是孙承宗,之前还从东阁大学士直接升为了中极殿大学士,俨然已经成为了准内阁首辅,只是没想到皇上最终竟然没有留他在京任职,反倒是又让他去了辽东做督师。
不过孙承宗虽然走了,徐光启还是在的,皇上既然没有让孙承宗来做这个内阁首辅,那么八成是要把这个首辅之位留给徐光启的。
虽然眼睁睁看着首辅之位被徐光启所占,大臣们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如今皇上都已经做出了让步,让出了几个内阁阁臣的位子和六部尚书的位子来,他们也不能太不识时务了,还是应该“礼尚往来”才是!
第七十九章 保举名单
五天之后,朱天启再次上朝,大臣们也把他们商议好的推荐名单给递了上来,名单上一共有十个人,其中有五个是东林党人,看来在这场“分赃大会”中,东林党还是占了上风的,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这一次的“胜利”还是多亏了钱龙锡的。
朱天启仔细看了一下名单上的十个人,没有来宗道,只有周道登,而且周道登的名字还是排在最后一个的。
除此之外,名单上还有一个人名,引了朱天启的注意——钱谦益。
没错,就是那个老牛吃嫩草,娶了秦淮名妓柳如是的钱谦益!
就是那个先剃发降清,而后又反清复明,暗中协助郑成功的钱谦益!
关于钱谦益为何如此反复,除了他自己可能没人说得清楚,但是通过史料记载来看,有很大概率是受柳如是的影响。
之所以这般推测,自然不是毫无根据的,这钱谦益本是东林党的领袖人物,常常以“清流”自居,可实际上却既无骨气,又无气节,他的“水太凉”和“头皮痒”两大历史名梗,至今仍是笑柄。
所谓“水太凉”,是说当年清军围攻应天,钱谦益临危受命负责守城,眼看城要守不住了,柳如是便劝他一同投水殉国,然而钱谦益沉思片刻,最后却装模作样地往水里淌了几步就又走了回来,说了句:“水太凉,不能下!”
柳如是一听这话,当即奋身跳水欲独自殉国,却被钱谦益给死死托住了,而后清军入城,钱谦益便直接降清了!
而“头皮痒”则说得是后来清朝下了“剃发令”,正值百姓们群情激奋,誓死反抗之时,钱谦益却一早起床后声称“头皮痒的厉害”,然后出门没一会儿,便剃光了头发,扎个鼠尾小辫儿走了回来,也算是无耻至极了。
相较而言,柳如是反倒表现的颇具气节,当年钱谦益降清被封为礼部侍郎,在他要赴京上任的时候,柳如是却表示她“羞于与之通往”,并坚持留在常熟老家。
而后钱谦益被清廷下狱,柳如是四处打点把他救出来之后,也多次鼓励他与抗清义士联络,并尽全力资助、慰劳抗清义士,这些都表现出她强烈的爱国民族气节。
所以说钱谦益之所以能在晚年“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比其他几个明朝叛臣的名声稍微好一点,很大程度上是柳如是的“功劳”!
顺便提一句,现如今的柳如是还不叫这个名字,也还没有成为秦淮八艳之一,而是被周道登买回家作为伺候他老母的婢女,也就这两年吧,周道登就要把她收为侍妾了。
朱天启自然是不喜欢钱谦益的,可是这钱谦益的大名排在首位,很明显东林党是力捧钱谦益入阁的。
朱天启缓缓放下了手中名单,开口说道:“朕记得这钱谦益如今已经归乡多年,并不在朝中为官啊!”
钱龙锡闻言上前叩首施礼,说道:“皇上,钱谦益当年是遭阉党诬陷才被革职罢官的,朝廷虽已为其平反,却至今仍未将其复任,故而我等特将其名列于名单之首,除了请皇上再度启用钱谦益入朝为官,也力荐钱谦益入阁!”
钱龙锡话音刚落,他身后便有十几个大臣出列,叩首道:“臣等附议!”
朱天启看得出他们是铁了心要推钱谦益入阁的,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再反对,而是开口说道:“钱谦益才学出众,你们保举他入阁,朕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说到钱谦益,朕还想到一位如今赋闲在家的能臣。”
听到朱天启同意了让钱谦益入阁,钱龙锡及一干东林党人都不禁心中一喜,可是听了朱天启后面的话,他们又不禁都有些疑惑地面面相觑了起来,最终还是钱龙锡施了一礼,开口问道:“不知皇上所说的这位‘能臣’是……”
“来宗道。”朱天启开口说道。“说起来还是朕的一位老师呢。”
听了这个名字,众臣都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来宗道不是东林党人,但是这人还不错,算不上是东林党的敌人。
来宗道为人处事也确实十分圆滑,左右逢源,不论是东林党,还是其他党派,他都没得罪过,而且还都能处的不错。
因为以前皇上就十分重用来宗道,所以此时皇上把来宗道搬出来,打算复启他,也算是合情合理,用个来宗道换钱谦益入阁,这笔“买卖”还是很合算的,大臣们当即表示同意。
朱天启随后便又在名单上圈出了周道登的名字,便把名单递给了王元宝,王元宝也当即捧着名单走下阶梯,把名单递还给了钱龙锡。
钱龙锡接过名单一看,皇上除了钱谦益之外,竟然只选择了一个周道登,这十个人的名单皇上竟然只选择了当头一个和最末一个,其中的八人皇上是一个也没选,虽然把钱谦益推入内阁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是折腾半天,只送进来一个钱谦益,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
钱龙锡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皇上,如今六部尚书缺额有三,内阁阁臣也应补足之前的七人,皇上如今只钦定了三个人选,这怕是不足以补足六部与内阁之缺额啊!”
朱天启却是当即说道:“朕认为补上这三人便是足矣,六部尚书的缺额自是能够补齐的,至于内阁,朝廷可是从没有规定过阁臣的数量,内阁只有三四人的时候也是常有的,朕认为完全不必非要补足七人,有六位阁臣为朕出谋划策,便已足够!”
钱龙锡一听这话,也是当即便猜到了朱天启的心思,对皇上来说,不能掌控的臣子,那自然是人数越少越好了。
不过钱龙锡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决定见好就收了,跟皇上斗,那就得谨慎一些,一步一个脚印地循序渐进,若是急于求成,反倒容易把事情搞砸。
“皇上英明,是臣多虑了!”钱龙锡当即叩首高呼。
他身后的那些大臣们本来还指望钱龙锡再争取一下的,没想到钱龙锡竟然“认栽”了,心里自然是又惊异又不甘,可是他们却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也只好暂且忍住了内心的冲动,随钱龙锡一同叩首,退回了班列。
第八十章 新内阁
事情议定,当天朱天启便把定好的六位阁臣都召到了皇极殿进行了任命,徐光启依旧是户部尚书,刘鸿训也依旧担任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则由钱龙锡担任。
因为孙承宗这个兵部尚书已经离京去督师蓟辽了,所以兵部的事情他自然是无法处理,这个职位挂在他头上也就是个“荣誉”罢了,京中自然还是要有人坐镇兵部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钱龙锡,则是因为按照历史进程,若不是自己下令复启袁崇焕的话,应该是由钱龙锡举荐袁崇焕去镇守辽东的,这钱龙锡跟袁崇焕应该私交不错,不至于在后方掣肘。
工部尚书由来宗道担任,刑部尚书由钱谦益担任,而最为要紧的吏部尚书之职,朱天启竟然交给了最“怂”的周道登来做。
之所以这般安排,朱天启自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首先从主观层面上来讲,东林党人力推钱谦益入阁,自然是想要依靠钱谦益的影响力来帮助东林党的崛起,以期望再度把持朝政,甚至“绑架”皇权。
朱天启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得逞的,他如今虽然不能阻止钱谦益入阁,但是还是不能把吏部尚书这样的要职交个他,给他个刑部尚书已经算是够给东林党面子了。
再者从客观层面上讲,这钱谦益也不算是什么良臣,他之前可是有前科的,在科举中舞弊受贿,让他做了吏部尚书,岂不是要更加疯狂的卖官鬻爵了?
而周道登虽然能力平庸,但是却更加便于自己控制,如此一来,这吏部的大权,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上的。
六部尚书的职位定了下来,按照朱天启的意思,内阁自然也是由这六位尚书组成的,内阁首辅不用说,朱天启自然是选定徐光启来担任,而钱谦益则只能做个次辅,这还是为了堵住东林党人的嘴,否则朱天启本来是连个次辅都不想让钱谦益来做的。
至此,六部尚书和内阁的缺额都已经补上了,而重新回归大明权力中枢的东林党人,则迫不及待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对于东林党人来说,现在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有两件:
其一,反对赋役改革,推翻新税法;
其二,借抵制京中泰西人之由,攻击徐光启,争夺内阁首辅之位。
朱天启望了一眼桌上这成堆的奏疏,随即便抬头把目光投向了书案前的徐光启和钱谦益二人,缓缓皱起了眉头来。
“内阁是什么意见?”
徐光启面无表情,施了一礼说道:“回皇上,臣等还未商议出结果来,况且这奏疏中有很多是弹劾臣的,故而臣不敢多言,还是请钱大人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朱天启随即便看向了钱谦益,开口问道:“钱谦益,你来说说吧!”
钱谦益躬身施了一礼,这才说道:“皇上,这些奏疏中所奏之事,都是之前皇上您钦定了的,臣等自然是不敢违逆,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就直说出来,不要吞吞吐吐的!”朱天启看到钱谦益这副虚伪的做派,顿时更感觉恼火了,忍不住呵斥道。
钱谦益一缩脖子,这才赶忙说道:“只是如今朝中百官群情激奋,臣以为,这赋役改革之事,还是应该暂缓推行才是……”
朱天启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此表态,而是转而问道:“那对于徐尚书的处置呢,你们东林党是怎么打算的?”
钱谦益听了这话,顿时身体一僵,随即便慌忙趴倒在地,叩首高呼:“臣不敢,徐大人乃是内阁首辅,臣怎么敢妄论徐大人之事!”
朱天启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便对徐光启吩咐道:“徐尚书,你稍后就赋役改革之事,让内阁的诸位阁臣们表个态,然后把你们内阁的决议给朕递上来,诸位阁臣的意见都要写清楚,让朕知道,谁支持,谁反对!”
徐光启当即拱手施礼:“臣遵旨!”
朱天启随即对他们挥了下手,打发二人退下了。
朱天启相信,内阁里这六个人,除了钱谦益和钱龙锡之外,另外四个人应该是不敢公然跟自己最对的,自己都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应该不会有人傻乎乎地跟着东林党人投反对票了!
倒是对于京中的这批泰西人,朱天启感觉自己得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安置他们了。
按照朱天启之前的打算,他是打算在京师之内重建一处火器制造局,就近安排孙元化与这批泰西人,研制先进火器,铸炮支援前线的。
可是现在看来,把这批泰西人放在京师里,放在这些大臣们的眼巴儿前,这些大臣们就不可能消停得了,隔三差五就拿这些泰西人说事儿,甚至还借此抨击徐光启和孙元化,虽然朱天启可以维护他们,但是也实在不利于徐光启开展工作。
再者,天启六年的时候刚刚发生过王恭厂大爆炸,这事儿现在提起来,还让人后怕呢,估计自己要再在京师之内重建火器制造局,也会面临很大的阻力,而且,把这火器制造局建在城市里,也确实不太安全。
除此之外,朱天启还考虑到,如今大明与建奴对峙辽东,皇太极当年可是没少在大明安排眼线,自己这边儿的一举一动,人家也是在监视着的,所以这新的火器制造局建在京师里,也不利于保密。
考虑再三,朱天启决定,索性一步到位,直接把这火器制造局搬到陕北一带去,作为西北军工基地的雏形。
在朱天启的计划中,大明的军工产业肯定是要越做越大,不可能只停留在这个时代的水平,将来那是要努力往上攀科技树,争取早日搞出两弹一星的,所以必须要建立一个规模足够大、且相对隐蔽的军工基地,而西北则是十分理想的位置。
至于军工基地的具体选址,肯定还是要先从安全性和保密性两个方面来考虑的,朱天启最后选定的位置在榆林卫至银川驿一带,由榆林卫负责安保和协助建设。
打定了主意之后,朱天启也没有耽误,当即把工部尚书来宗道给找来了。
第八十一章 来宗道
来宗道本来已经告老还乡,虽然如今被召回来做了工部尚书,还入了内阁,但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的,毕竟如今这朝中的党争可是有愈演愈烈之势,他虽然没有在党争之中吃过亏,但却也着实不喜欢这种每日都是明争暗斗的忧心生活。
因而来宗道自打回京以来,一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被王元宝领到了乾清宫内,跪下叩首:“臣来宗道,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朱天启却是十分热情地亲自上前来把来宗道给扶了起来:“老师,快快请起!”随即便对王元宝吩咐道:“快,赐座!”
来宗道还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了,虽然皇上一直都十分重用他,但是也从未表现得如今天这般热情过,只好赶忙起身拱手:“谢陛下!”
朱天启拉着来宗道的胳膊,让他坐在椅子上,这才开口说道:“老师,朕知道你是想早日回乡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朕也是没有办法啊,但凡朕还有别的人可以信赖,也不会再劳烦老师你再出山!”
来宗道听了这话,自是赶忙起身拱手施礼,“陛下言重了,为陛下效力乃是我来宗道为臣的本分,怎敢推脱?”
朱天启一脸感激地望着来宗道,轻轻拍了拍来宗道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朕就知道老师你定然是体谅朕的,如今那东林党势大,他们欺朕年轻,朕若是再不找出几位像老师你这样的忠诚老臣来为朕撑腰,朕这皇帝还怎么做?”
来宗道一听这话,更是一脸惶恐,慌忙站起身来,“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万万不可自轻,臣相信不论是东林党,还是其他朝臣,都是忠于陛下,忠于大明的,还望陛下不要听信谣言,妄加猜测,使得君臣离心离德!”
朱天启一听这话,顿时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个来宗道竟然还帮东林党开脱起来了,他倒真是谁也不得罪。
来宗道不等朱天启再开口,便又继续说道:“陛下也请放宽心,臣既然已经回朝做官,那自然是一心一意效忠于陛下的,不论陛下有什么吩咐,臣定然是万死不辞!”
若是来宗道直接说出后面的这番话来,朱天启说不定还会感觉十分感动,可是有了他前面的那番话,朱天启可就要对他后面的这番话打个问号了,这来宗道虽然说得好听,还万死不辞,但恐怕让他帮自己去对付东林党,他都是不肯的。
想到这里,朱天启也就不再跟他废话了,直接开口说道:“朕今天把老师你给找来,是有件事情要交给老师去做的。”
来宗道见朱天启说得认真,也赶忙起身拱手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朱天启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开口说道:“想必老师你应该也是听说了的,京师里的那批泰西人,是朕命孙元化从濠镜澳招募回来的,朕养着他们是想让他们帮咱们大明铸造红夷大炮的。
可如今这火炮还没开始铸造,大臣们就已经开始嚷嚷着让朕把这些泰西人尽早驱逐出京了,你说,若是朕真得把这些泰西人给赶走了,咱们大明的火炮还铸不铸了?”
来宗道点了点头,说道:“火炮自然是要铸的,泰西人也是孙大人费了不少心力才招募回来的,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赶走。”
“对啊,所以朕左思右想之后,只能把这铸炮厂给搬到京师外面去了,让这些泰西人离开了京师,躲得远远儿的,也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朱天启说道。“朕打算在陕西的榆林卫一带建造一处隐秘的铸炮厂来安置这些泰西工匠们,此事不知老师你是怎么看的?”
来宗道听完了朱天启的这一番话,自然也就马上明白了朱天启的意思,当即就直接表态:“为朝廷修建铸炮厂之事本就是我工部分内之事,陛下若是已经选好了地方,臣这就下去安排,尽快给皇上拟好一份方案。”
朱天启是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这来宗道还跟自己打太极,还跟自己往后推,当即也就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开口说道:“方案你就不必拟了,这泰西人铸炮与我大明多有不同,新的铸炮厂还是要按照泰西人的要求建造的,所以这事具体的就让孙元化去做,你这个工部尚书只管做好支持工作就好了!”
来宗道一听这话,也算是听出来了,在建造铸炮厂的事情上,皇上比起自己来,更信任孙元化,可他毕竟是工部的一把手,既然皇上要自己放权,那么自己也得提前把责任摘干净,便当即开口说道:“那既然陛下已经安排孙大人负责此事,这建造所需的费用……”
“费用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朕会亲自吩咐徐尚书筹措的!”朱天启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只管做好协调之事,尽快招募工匠,以前在火器局里办差的人,也都给召集回来,一并送去陕北的新铸炮厂里去!”
来宗道只好遵命。
朱天启随即又说:“还有就是陕北的赈灾事宜,朕派人访查陕西布政司得知,陕西布政司一带今年很可能要有大旱,为了以防灾情泛滥之时,有人趁机鼓动灾民叛乱,朕打算提前在各州府县设立赈济所,此事需要由你工部来牵头去做。”
来宗道对此事更是不能推卸的,而且有了前面铸炮厂的先例,钱的事情又不用他来操心,自然也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当即便领命下去办差去了。
朱天启倒是不担心此事被来宗道泄露出去,虽然来宗道回去之后大张旗鼓地召集工匠和以前火器局里的人手,这事儿自然是瞒不住的,可是自己要新建铸炮厂,铸造红夷大炮的事情也不算秘密啊。
只要新建的铸炮厂的具体位置不被宣扬出去就好了,而且这个位置自己也没有告诉来宗道,目前只有孙元化知道。
朱天启安排的事情,来宗道自然也没敢耽误,回去之后马上安排人去招募来了上千名工匠,以前火器局的人大多数也还在京师,虽然王恭厂大爆炸时伤亡了不少人,但也有不少人幸免于难,活了下来,最后也召集了三百多人。
第八十二章 到西北去
朱天启随后便安排京营和锦衣卫协同,护送孙元化一行,以及张国纪之前运到京师的那二十万石粮米。
随着孙元化带领着上百名泰西工匠离开京师,朝中百官也就失去了攻击徐光启的由头,朱天启的耳根子一时间也清净了不少。
倒是赋役改革的事情,朝中百官依旧不依不饶,如今有了内阁给他们撑腰,他们瞬间感觉自己又行了,三天两头儿地往上递劝谏奏疏。
可是朱天启却是一概不理,始终坚持推行新税法。
因为内阁中的钱谦益和钱龙锡虽然在暗中鼓动着朝中百官上疏,企图以此来给朱天启制造压力,可他们本身却是不敢在赋役改革之事上公然提出反对意见的,毕竟即便他在内阁中占据着两个席位,却是无力把持内阁并与皇权抗衡的。
毕竟除了他们俩以外,另外四位阁臣中,首辅徐光启那是皇上的人,是坚定的改革派,自然是不会帮助他们的,而来宗道和周道登二人则是明哲保身,也是不会跟着他们去跟皇上作对的,只有一个刘鸿训还可以争取一下,可即便得到了刘鸿训的支持,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内阁里面可不讲“少数服从多数”,内阁首辅和次辅的话语权是很大的,所以要想抗衡徐光启这个内阁首辅,除非剩下的五位阁臣拧成一股绳才行,可是目前看来,这是无法做到的。
因此,反对赋役改革,要求停止新税法推广的劝谏奏疏虽然每天都有新的递上来,但是朱天启却全都当做没有看见,一概置之不理,钱谦益和钱龙锡虽然也曾旁敲侧击地说过几次,说百官群情激奋,希望朱天启能够照顾一下大家的心情之类的话。
可朱天启却反过来问他们:“当时可是你们要求重新组建内阁的,如今内阁组起来了,你们得负起责任来,帮朕出出主意啊,这么多奏疏递上来了,你们却至今都没有把内阁票拟递上来,那朕要你们这些阁臣有什么用呢?”
此话一问出来,钱谦益和钱龙锡俩人瞬间就没话说了,因为他们也想给皇上递上内阁的票拟,最好还是有利于他们的处理建议,可是他们做不到啊,内阁里的另外三位阁臣他们争取不到,更没有对抗徐光启的能力,所以内阁的意见难以统一,也无法对这些奏疏做出票拟。
因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新税法已经在全国的大部分省府州县都已经推广开来,不论是对于东林党,还是对于其他反对赋役改革的官员们来说,形势已经无法逆转了,因而反对赋役改革的劝谏奏疏也就越来越少了。
赋役改革的效果还是非常显著的,尤其是像陕西布政使司这种地方,百姓们的赋役得到了大幅减轻,都争相遥拜圣恩,民间对朝廷的不满情绪也得到了有效遏制。
于此同时,陕西布政使司下辖的各省府州县也都开始建设赈济所,为接下来的赈灾工作做好了准备。
其实对于此次的赋役改革,以及朝廷推出的新税法,百姓们都是心存疑虑的,因为这次朝廷推出的新税法实在是有些太“亲民”了一些,与之前的横征暴敛简直是两个极端,因此百姓们不仅不敢相信,甚至还有些怀疑这新税法里面暗藏着其他的“玄机”。
可是朝廷建设赈灾设施却成了新税法推广的一个切口,因为以往这种地方上的建设工作,定然是需要征召大批劳力参与建设的,而且还都是朝廷向百姓们派发免费的劳役,别说给工钱了,就连饭都是不管的。
可是这一次不同,朝廷这次没有派发劳役,也没有强抓壮丁,而是公开招募丁壮,并且明码标价各种工种的工钱标准,而且为了取信于民,工钱还是日结的。
如此一来,效果自然是十分明显的,百姓们拿到了真金白银的工钱,又没有了被强制派发去做劳役的担忧,顿时对朝廷的新税法都由衷的信服了,纷纷交口称赞。
本来这新税法中明文规定,说要取消徭役,一干苛捐杂役都合并进田税里,朝廷需要百姓参与劳动的,一律按照市场价格给予工钱,并视情况提供饮食住宿等便利条件,百姓们是不敢相信的,现在有人亲自去试了试水,并且还真得是包吃包住,还给发了工钱,顿时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十几天便解决了建设需要的人手问题。
陕北之地虽然还未出现大范围的旱灾,但是已经闹起了饥荒,粮食歉收,粮价飙升,灾民遍地,哀鸿遍野,朝廷这次公开招工,也给了这些灾民们一条生路。
而那些家中还有些田地的百姓们,也同样是感受到了一种绝处逢生之感,像如今这种年月,田里本就产不出多少粮食,能够养活自家人吃饱肚子已然不易,可偏偏朝廷的赋税却是连年增加,地方官员更是横征暴敛,乱派徭役,让人没了活路。
好在苍天有眼,皇恩浩荡,朝廷改革赋役,推出了新税法,压在肩头的负担瞬间便小了一大半儿,靠着家中的几亩薄田,总归是不至于被饿死了,只期望来年天公能做美,田里能有个好收成!
总而言之,新税法的推广得到了底层百姓们的拥护与支持,反倒是江南一带的富商豪绅们,产生了不小的抵触情绪,甚至有些人还在密谋勾结朝中官员,企图把事情闹大,以阻挠新税法的推行。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先保证陕西布政使司这一带区域的平靖,朱天启派去护送孙元化一行的锦衣卫中,也有几名千户是带着巡查陕西布政使司下辖个府州县的使命的,他们回去交差的时候要如实把这边的详细情况上报给朱天启。
孙元化一行人经由山西布政使司进入陕西布政使司境内之后,先把二十万石粮米送往了延安府,随后便北上朝榆林卫的方向而去。
第八十三章 谷底扎营
在孙元化一行人离开京师朝陕西布政使司这边出发的时候,朱天启已经派出飞马给榆林卫的总兵送去了自己的旨意,因而在孙元化一行人赶到延安府的时候,榆林卫已经派人过来接应了,前来接应的是一个千户,名叫张博裕。
张博裕是带着五百骑兵来的,延安府这边更是为孙元化一行人备好了大批的车马,孙元化毕竟是朝中正三品大员,延安府的地方官还是很巴结的。
孙元化连同他带来的一百多个泰西工匠,和来宗道命工部给他招募的一千三百多个工匠,总共将近一千五百人,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这批人不管到了哪里,哪里都得做好接待工作。
沃尔格神父虽然知道大明皇帝是想让他们到大明的西部建造一处新的铸炮厂,可是如今离开大明的都城已经十多日了,眼看着越往西走越荒凉,不禁心里也有些没底儿了,其他的泰西人们定然也是一样的心思。
因而沃尔格便找上了孙元化,问道:“依纳爵,我们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
孙元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来,展开来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一个黑点儿说道:“沃尔格神父,我们要在这个地方建立一座大行火器局,里面要包含铸炮厂、火器厂和火药厂,为了安全和保密起见,皇上特意选择了这样一处人烟稀少的隐秘之地!”
沃尔格神父望着地图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大明这是要建造你们自己的国家兵工厂了!”
孙元化听了沃尔格神父的话,不禁一笑:“神父你说的没错,皇上正是这样打算的,我想将来这里将成为我大明最大的一处兵工厂,而你我将是这座兵工厂的缔造者!”
沃尔格一听这话,顿时也显得十分兴奋:“那我真是感到十分荣幸啊!”
说完这话,沃尔格突然又有些失落地指着孙元化手中的地图说道:“只是这地方距离你们大明的都城实在是太远了,我们再想见到大明皇帝恐怕就很难了!”
孙元化听了沃尔格的话却是突然间大笑了起来,随后才迎着沃尔格惊疑不定的目光,说道:“沃尔格神父,你可能对我们大明还不够了解,我大明的皇帝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不论是对于你们这些泰西人,还是对于我大明的官员和百姓来说,都是一样。
想要得到皇上的召见和信任,那必须要先对我大明做出一定的贡献,得到皇上的认可才行,否则的话,即便你们留在京师,就住在紫禁城旁边,也一样难以面圣,如今咱们虽然离着京师远了,但是做得却是皇上最重视的差事,等把差事办好了,皇上自然还会接见你们的!”
这其中的道理,沃尔格自然是懂的,当年利玛窦倒是在大明的京师里呆了许多年,可却始终都没能见到大明皇帝一面,他们比起利玛窦来说已经幸运的多了,在到达大明都城的第二天便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召见和宴请。
如今虽然离开了大明的京师,但是想来如果帮大明皇帝把差事办好了,定然能再次得到大明皇帝的召见的,而且到那时候,大明皇帝定然也会对自己这些泰西人更加信任,在大明境内传播福音的事情,也就更有可能得到大明皇帝的许可了。
沃尔格在一众泰西人中还是很有威信的,所以沃尔格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他自然也就能够说服这些泰西人,老老实实地听从孙元化的安排,协助大明建造铸炮厂,铸造火炮。
在张博裕的护送下,五天之后,孙元华一行人便到达了指定位置,此地在榆林卫的东南方向约一百里的一片山谷之中,毗邻无定河,再往东南走一百多里山路,就是米脂的银川驿。
张博裕望了望这片荒凉的山谷,骑马走到了孙元化的马车旁边,抱拳施礼道:“孙大人,咱们到了!”
孙元化闻声撩开马车的窗帘望了望外面,随后便撩开马车的门帘,站在了马车的车辕上环视了一番这片山谷,地势还算开阔,而且又挨着河流,总体还是不错的,只是这地方到底对不对,孙元华自己也是不清楚的,他只能指望张博裕。
“张将军,你确定这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吗?”
张博裕望了望左右,抱拳回答道:“回大人,应该就是这一带了,末将在榆林卫已经呆了快二十年了,对这一带还是很熟悉的,应该是不会错的,只是这地图上的一点,放到地图外面来,那地方可就大了去了,好在这一片山谷都是大同小异的,若是大人对这里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往前走走。”
孙元化稍微思索了一番,又望了望四周,随后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说道:“不走了,就这里吧!”
张博裕闻言也赶紧从马上下来,上前扶住孙元化,“大人,这山路不好走,您小心点儿!”
孙元化却是一抬胳膊笑道:“张将军,本官可是要在这里扎根的,难不成以后你还能天天扶着我不成?”
张博裕听了这话也只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退到了一旁。
孙元化抬手一指山谷一侧的一条岔路,问道:“那边的小峡谷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张博裕顺着孙元化手指的方向望去,回答说:“回大人,那边是条死路,往里走大概两三里就没有路了,而且三面都是峭壁,想要翻山都不可能。”
孙元化听了这话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咱们的铸炮厂就建在那里面去,这样只要咱们派人守住谷口,既安全,又隐蔽!”
张博裕听了这话却是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暗道:“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在平地旷野里建个铸炮厂,都未必能被人找到,谁能没事儿跑到这种地方转悠?至于安全问题就更不用担心了,这里距离榆林卫这么近,有重兵镇守,谁敢来这里闹事?”
不过他不过是被派来带路和护卫的,上面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敢多问,只好陪着笑点头应和:“大人说得是,那末将这就让兄弟们把东西都运到谷中去!”
第八十四章 小峡谷
张博裕回身大喝一声:“就地扎营!”他身后的几个传令官闻声赶忙快跑着在队伍中高呼传令去了。
随着传令官的几声高呼,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士兵们都下了马,工匠们则就地坐下掏出水袋来喝水,马车上的泰西人们也都吩咐下了马车在舒展着筋骨,在这种颠簸的山路上坐马车,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骨头都能给颠得散了架。
张博裕叫来了几个手下,一指不远处的那条从主路上岔出去的小峡谷,吩咐道:“你们几个,速去那谷中探索一番,把谷中情形回报于我!”
“小的遵命!”几人领命之后,便纷纷飞身上马,朝那峡谷里飞奔而去。
张博裕这才回身快步走到了孙元化的身旁,抱拳施了一礼说道:“孙大人,末将已经派人去那谷中探查,若是谷中别无其他异样,再请大人入谷!”
孙元化缓缓点了点头,说了句:“张将军辛苦了!”
“末将不敢!”张博裕咧嘴一笑,赶忙又施了一礼。
孙元化在手下人搬来的马扎儿上坐了下来,又示意张博裕也坐下,这才对他说道:“张将军,既然咱们已经到了地方,打算在这里扎根了,那么这一片区域就不能再让任何无关人等接近,这条山谷的进口和出口都要派人把手,绝不可放任何人进来!”
张博裕虽然不明就里,不知道为什么朝廷建个铸炮厂要搞得这么神秘,可是他见孙元化说得郑重,也意识到事关重大,自然不敢怠慢,赶忙起身抱拳道:“请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人把守谷口,保证连一只飞虫儿都不放进谷里来!”
此地虽然地处榆林卫与银川驿之间,但并非两地之间的主要干道,还是比较偏僻的,所以防守和保密的工作压力不是很大。
张博裕现在带来的人手有限,只能是派出去二十个人分两组,一组把守入口,一组把守出口,在谷口分散开来站岗罢了。
约么过了一刻钟之后,去谷中探查的手下们便回来复命了,为首的小校对张博裕抱拳道:“禀将军,那谷中深处两侧都是近乎垂直的峭壁,尽头更是好似三面高墙一般将谷中平地围住,乃是一条死胡同,不过除了山势险峻之外,倒是并无其他异样。”
张博裕点了点头,这跟他记忆中的情况差不多,他之所以派人前去探查,一来是确认一下情况,怕自己记忆出现偏差,二来则是担心谷中会有猛兽聚居,这种地方历来也是狼群的理想居所。
把手下人打发下去休息,张博裕这才过去向孙元化禀明情况,“大人,那谷中确与末将刚才所说一般,是条三面峭壁环绕的死胡同,不过里面地势还算平坦开阔!”
孙元化听了这话,便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好,那咱们这就一起到谷里去看看!”
张博裕是没想到这位孙大人还是个急脾气,赶忙劝阻道:“大人,进谷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的,末将已经命人埋锅造饭了,大人不如先吃些东西,再进谷查看也不迟啊!”
孙元化却是摆了摆手,坚持道:“饭不着急吃,还是先去谷里看看再说,快,去给我牵一匹马来!”
孙元化之所以这么心急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从他被朱天启再次启用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至今却还没有为朝廷铸造出哪怕一门火炮,先别说别人怎么看,他自己都感觉心中有愧。
张博裕自然是不敢违拗孙元化的,赶忙亲自给他牵来了一匹战马,还在一旁伺候着,想要扶孙元化一把,却没曾想这位孙大人虽然看起来文绉绉的,身手却十分矫健,一翻身便上了马,熟练得很。
孙元化笑呵呵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张博裕,朗声说道:“张将军,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本官不是文弱书生,当年也是在辽东跟建奴厮杀过的!”说罢这话,孙元化一磕马镫,便策马朝那峡谷的谷口飞驰而去。
张博裕这才回过神来,也赶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听说这位孙大人还在辽东杀过建奴,他的心中顿时也生出一股敬佩之感来,本来他可是瞧不起朝中这些文官们的。
在明朝,文官始终压武官一头,因而武官心里瞧不起文官是普遍存在的情况,虽然表面上大家都对文官们十分巴结,但是那是一种对上司的恭维,并非出自真心,因为武官想要办事只能乞求文官的许可。
而偏偏文官们还特别喜欢搞一些纸上谈兵的事情,明明不懂行军打仗,却喜欢胡乱指挥,武官们很多都是被这些“书生”给坑死的,毕竟打了败仗他们也得一块儿背锅,久而久之,武官对朝中的文官们可谓“恨之入骨”。
不过此事倒也不是绝对,对于那些有真才实干的文官们,武官也是敬佩和信服的,比如孙承宗,比如袁崇焕,他们在众多武官面前,都是十分有威信的。
孙元化一马当先到了那峡谷尽头,立马环视了一下谷中这片空地,却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张博裕见他摇头,便问了句:“大人,您对这里不满意吗?”
孙元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的地理位置倒是极好的,只是这谷中的空间实在是有些小了,我们此次要建造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铸炮厂,这点儿空间怕是占不下的!”
张博裕左右望了望这片空地,足有一里之宽,而这峡谷也有二三里之深,虽然地方确实不大,但若是仅仅用来建个铸炮厂,那却是绰绰有余的了,所以对于孙元化的失望,他是难以理解的。
铸炮厂在榆林卫也是有的,他也见过,就算再不一般的大铸炮厂,百丈见方的一块儿地方也绝对是容纳得下的,这么大片空地,足够建上好几座了,他实在不明白这孙大人为何会说这地方“太小了”,莫非他要在这里建座紫禁城不成?
孙元化随即转头看向了张博裕,问道:“张将军,若是再往前走,还能找到比这处更大的峡谷吗?”
第八十五章 挖窑洞
张博裕稍加思索,便摇了摇头,“再往前走便要改走更狭窄的山路了,要从山坡上穿行,不会再途径山谷了!”
孙元化听了这话,更觉得犯了难,这地方建造铸炮厂自然是足够了,可是若想建造一座集铸炮厂、火器厂和火药厂的大型兵工厂,就远远不够了。
张博裕见孙元化紧皱着眉头犯了难,便鼓着勇气说了句:“大人,末将倒是有些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元化哪里还在乎什么“拙见”不“拙见”的,他对这里是人生地不熟,全指望张博裕这个当地人做向导呢,当即便表示:“张将军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张博裕这才开口说道:“大人可能对此地的民俗和建筑习惯不太了解,这边不同于中原之地,多少黄土高山,因而此地百姓建房多是凿山建窑,居于窑洞之中,而且这窑洞比起普通房屋来反而住起来十分舒适,冬暖夏凉,而且还有修筑简单,省材省料,坚固耐用的优点!
故而末将认为,大人不妨在这谷中多挖窑洞,如此一来,这可用的地方便多了去了,加上这谷中的大片空地,想来还是够用的!”
孙元化听了这话还真是眼前一亮,这窑洞他在沿途也是见过不少,只是没有亲自到近前去查看过,不过仅凭外观来看,一间窑洞的空间应该还是很大的,若是把建筑都用窑洞来代替,那这片空地反倒是能空出来不少,而且窑洞修建起来可比普通房屋要省时省力得多。
想到这里,孙元化便开口问道:“那咱们的人里,有会挖窑洞的人吗?”
张博裕听了这话不禁一笑,说道:“末将手下的这些弟兄大多都是本地人,家里的窑洞房子都是自己挖出来的,哪有不会的道理?”
孙元化一听这话更是一喜,忍不住拍手叫好,“那真是太好了,那这挖窑洞的事情可就要多多拜托张将军和诸位弟兄们了!”
张博裕赶忙抱拳道:“大人言重了,协助大人办差那是末将的本分!”
事情商议好,张博裕便去挑选人手,准备挖窑建房了,同时也派人回去筹集挖窑建房所需的工具。
而孙元化则和沃尔格神父,以及弗朗机人吉鲁一同商议铸炮厂的修建方案,这铸炮厂孙元化是修建过的,不过以往那些铸炮厂的规模都比较小,而且也大多是在平地上修建,建在窑洞里还是头一次,所以他也想听听沃尔格和吉鲁的意见。
到了傍晚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在峡谷之内安营扎寨了,山谷的入口和出口处也修建了简易的木栅栏和大门,峡谷口也安排了一道岗哨。
经过一夜的讨论,沃尔格和吉鲁一致认为,在山洞里面修建铸造厂是可行的,在泰西诸国,一些较为隐秘的兵工厂也会选择修建在山体之内,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挖山洞可是个技术活儿,若是出了问题,则有可能连人带物都被活埋了,损失将是惨重的。
孙元化虽然认为沃尔格和吉鲁二人的担忧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他还是相信陕北人的智慧和技术的,这挖窑洞建房的历史由来已久,技术绝对是成熟的,只不过这兵工厂的规模可不是一般住房可比的,要往里挖很深很远,对于自己人来说,也确实是个挑战。
不过最终孙元化还是打定了主意,要挖山建窑,把大明的兵工厂建在山体之内,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是目前的最优选择了,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铸炮厂给建好。
因为若是在平地里建房,所需的建筑材料还需要购买和运输,不论是经济上还是时间上的压力都会很大,而挖窑洞反倒是既省时又省钱的。
张博裕派回去取工具的人也在清晨的时候赶了回来,总共拉回来了十几车的工具,足够几百人使用了。
孙元化把他画好的图纸递给了张博裕,让他先从北边这一面山体上开挖,自东向西一字排开,首先要先挖出足够大家居住和日常生活所需的窑洞来,而正中的窑洞则要足够大,而且要一直往深处挖,挖到山体内部去,然后再在山体内部构建兵工厂。
张博裕共挑出来一百个挖窑洞的好手,由他们来带领其他人一同在山体上开挖,指挥修建,随行的一千多名工匠也都参与到了修建工作中,打打下手,凿石运土。
而那些泰西工匠们,则已经开始在军帐内做起了火炮的铸造计划和设计图来,孙元化也写好了一封奏疏,将这边的情况向朱天启奏明。
朱天启在收到了孙元化的奏疏之后,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如今孙元化一行人总算是安全到达了指定位置,在当地扎下根来了,大明的军工事业也算是正式起步了。
这段时间,朱天启在氪命商店里买了不少关于铸造技术、冶炼技术、以及火药和火器制造相关的书籍,正好在给孙元化回信的时候,把这些书给他送过去,相信以孙元化在火器研制上的造诣,这些书籍应该会对他提供很大帮助的。
除了孙元化的奏疏,朱天启也已经通过从陕西布政使司回来的锦衣卫,得知了当地的实际情况,总而言之,灾情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虽然从今年开始的七年大旱还没开始,但是之前的寒冬和小规模旱灾,已经让很多地方闹起来饥荒,灾民的数量也是与日俱增的。
因而朱天启决定不再迟疑,马上下旨,在陕西布政使司开展赈灾事宜,由灾情较为严重的陕北诸府州县,逐步向陕南诸府州县推行。
同时找来了徐光启,让他速去拟定在陕西布政使司境内推广谷物种植及鼓励垦荒的方案,朝廷对此自然是有一定的扶持政策的,比如对新垦土地减免赋税等政策。
如今陕西布政使司境内的赈灾设施也都已建了个七七八八,因为朝廷用工既管吃住,又发工钱,当地百姓都十分踊跃地参与建设,而赈灾设施也大多都是简易建筑,建造起来并不复杂,所以才得以在短期之内便有此成果。
第八十六章 赈灾
赈灾设施既然已经建出来了,那么朝廷的旨意一到,各府州县自然是马上就开始了对当地灾民的赈济工作,朝廷拨下来的粮米是早就运到了的,就存放在延安府,由朝廷派来的锦衣卫们看守,具体调拨则要由专职前来负责赈灾事宜的户部官员,根据陕西布政使司境内各府州县的灾情进行分配。
按照朝廷的要求,每一粒米的去向都要有明确的账目记录,而且朝廷还安排了锦衣卫在当地明察暗访,监督各府州县的赈灾情况,对于胆敢贪墨赈灾钱粮的官吏,可以格杀勿论。
朝廷拨下来的这第一批二十万石的粮米,虽然分到各府州县便不多了,但是也足够支应一段时间的,对此朱天启也是算过一笔细账的。
按照明朝百姓的食米情况进行估算,每人每年食米数量约为三石半,小孩儿则要折半,按照这个标准来算的话,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平均食米总数约为十二石,也就是说,这二十万石粮米足以供一万六千多个五口之家一年之需。
陕北的灾民自然不止一万六千户,然而朱天启也不是要用这二十万石粮米支撑一年,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第二批粮米就能运到,若是按月算的话,一个五口之家一个月则只需一石粮米则足够了,二十万石粮米就正好可供二十万户灾民所需,分算开来就是一百万人。
当然,这是按照大明普通百姓的标准进行计算的,食米数量也是以“吃饱”的情况来推算的,若是仅仅保证灾民不被饿死的话,二十万石粮米可供应的灾民数量还可翻倍。
但是即便如此,朝廷输粮赈灾,也只能在灾情前期发挥较大的作用,若是到了灾情扩大到了一定程度,灾民数量达到了千万级,这些粮米可就是杯水车薪了,因而还是要鼓励灾民们“自救”。
所谓自救,自然就是前面所说的两项举措,由朝廷介入,强制农民们种植谷物一类耐寒耐旱的作物,鼓励百姓垦荒,扩大耕地面积。
虽然天灾不可逆,但是还是要奋力抗争,尽量地去争取能够多收获一些粮食,避免出现绝收和断粮的情况。
对于陕西布政使司的情况,徐光启之前也早就向朱天启详细说过自己的想法,所以如今朱天启的命令一下,他便很快地把方案拟定了出来,呈给了朱天启,朱天启自然是马上就让王元宝去批红盖印,把事情吩咐了下去,火速把旨意发往了陕西布政司。
对于这段时间朝廷推出的种种举措,以及皇上对陕西布政使司的过分关注,以钱谦益和钱龙锡为首的东林党和朝中的群臣们,都是难以理解的,他们甚至认为皇上这是在靡费钱粮,小题大做。
陕西布政使司目前的情况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灾情是有的,灾民的数量也确实多了些,可是还远没有到需要朝廷刻意关注的程度,地方府州县的官员们便足以应对。
毕竟要说寒灾和旱灾,山西布政使司、河南布政使司、山东布政使司,甚至就连京师也都是有的,而且也在闹饥荒,也有相当数量的灾民流民,为何朝廷要唯独对陕西布政使司这般重视、这般偏向呢?
可是关于此事,朱天启也确实没有办法跟他们解释清楚,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自己手里有史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连续数年的大旱,陕西的灾情如果得不到遏制,将会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继而席卷中原,对大明朝的统治产生威胁之类的吧?
而且朱天启也懒得同他们解释,毕竟这事儿不管东林党和朝中的百官如何不理解,如何不支持,自己都是要做的,而且自己也是能够做到的。
因为赈灾之事,谁都不可能公然站出来反对,否则就在道义上站不住脚,对于这些“读圣贤书”的大臣们来说,谁能够堂而皇之地反对赈灾,置数万灾民的生死于不顾呢?
他们说不出这样的话,因而只能拿银子说事儿,说什么朝廷财政紧张,辽东战事吃紧,钱粮本就不够支应,如今对陕西布政使司又是拨银子,又是拨粮米的,实在是有些不妥云云!
可说到底,拨往陕西布政使司的银子也好,粮米也罢,都是从内帑里拨发的,是人家朱天启的私房钱,难道说,皇上爱民如子,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赈济灾民也有错了?
户部的账目就摆在那里,确实没有让朝廷出钱,因而这事儿不管是朝中的百官支持也好,不支持也罢,都是找不出反对的理由的。
即便是钱谦益和钱龙锡二人身处内阁也是一样,来宗道和周道登压根儿就会跟他们站在一波,自然是徐光启这个内阁首辅说什么,最后内阁的决议就是什么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自己的私房钱怎么花,跟钱谦益和钱龙锡他们确实没什么关系,他们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他们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们发现之前努力了许久,鼓动群臣抗议赋役改革和新税法的事情好像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虽然明着跟皇上作对,反对赋役改革和新税法他们是不敢的,而且如今新税法也已经在全国的各省府州县推广开来了,想要制止已然是来不及了,所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江南一带的士绅豪商们在他们的授意下已经在暗中串联,想要一同抵制新税法的推行,这些士绅豪商们可都是在当地颇有能量的,这些人若是联合起来的话,就算是皇上,也不敢不慎重对待,到那时候,只要他们在朝中策应,劝皇上废除新税法就要容易多了。
可如今这对策是有了,但他们却发现皇上好像压根儿就不理这茬儿了,江南一带的士绅豪商们如今闹得动静越来越大,可皇上的心思却都在陕西那边,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他们能不着急吗?
江南这些士绅豪族们抵制新税法的呼声那么高,朱天启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倒是并没有太过担忧,而是故意把他们晾在了一边儿,因为他知道,这些士绅豪族们不同于普通百姓,即便他们现在一个个叫得很大声,但是真要说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怕也是不敢的。
第八十七章 劫匪之策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百姓们走投无路选择造反那是因为他们真得已经一无所有了,造反也是死,不造反也是死,索性就不如造反了。
可这些士绅豪商们不一样,他们的能量确实比普通百姓大得多,但是拥有得越多,也就越怕失去,他们是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的,最多是背地里花银子找些黑恶势力、地痞无赖闹闹事儿罢了。
其实朝廷的新税法的征收对象虽然较为侧重于高收入群体,但是整体来说,征收比例还是很人性化的,对于这些士绅豪商们根本谈不上负担,只不过这些偷税漏税惯了,如今连着义务之内的纳税都视为了负担和损失。
朱天启在打定主意改革赋役,推出新税法的时候,自然也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这种局面,普通百姓对于新税法自然是拥护的,可这些大地主、大商人们定然也是绝对抵制的,对此,朱天启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虽然说,身为一国之君,只要一声令下,便可把这些闹事的士绅和商人们一网打尽,再搞搞杀鸡儆猴的手段,这些人自然也就老实了,可是这些人毕竟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士绅)和富可敌国的财富(豪商),真要来硬的,恐怕也有一定的风险。
这个风险不限于在内部,还可能来着外部。
如今朝中百官,绝大多数都已经不再是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了,反而是成为了各地利益团体的代表和附庸,也就是说,得罪死了这些士绅豪族,也就得罪了朝中百官,也就意味着可能影响自己统治的稳定。
而另一方面,则是现在建奴未平,大明外患依旧严重,很多富商都在与建奴暗通贸易,因此也给建奴提供了许多物资,因此建奴才能积累那么多财富与物资,实力一天比一天强大,大明的官员们也有人在与建奴暗通款曲。
若是自己真把他们逼急了,那么这些富商定然会更加疯狂地为建奴提供物资和财富,以此来报复大明,同时也为将来建奴入关,做好了投敌叛国的准备,那些官员们定然也是一样,他们即便现在没有机会背叛大明,但将来一旦建奴入关之后,他们定然会毫不犹豫却投敌。
因此,来硬的是下下之策,还是应该用一些手段才能更加保险一些。
朱天启的对策就十分简单了,这得从一个有趣的故事说起:
从前有一个劫匪,劫了一群人,然后劫匪就对这群人说,“你们排队来给我交钱,第一个交100,第二个交200,以此类推,排得越靠前交的钱就越少,排的越靠后,交的钱就越多!”
于是人们纷纷争先恐后地过来排队交钱,甚至排在最前面的人还十分得意,认为自己交的钱比其他人都少,最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给劫匪交钱,连反抗都忘了。
这故事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是人性就是这样,这群人明明可以团结起来打败劫匪,却为了个人利益而互相敌视,只为能够抢到一个靠前的位置。
朱天启认为这个劫匪的招数是很高明的,比起使用强硬的手段,逼得对手们团结起来对抗自己,不如把矛盾转移,让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去内斗。
因而朱天启给江南各布政使司的税务司下令,通知各地的纳税大户们,凡是积极配合纳税的,越早到税务司衙门进行备案登记,朝廷减免的赋税便越多,最早来的一批甚至可以免征当年赋税。
此令一下,效果那是十分显著的,尽管那些士绅豪商们一个个表面上还都不为所动,表示绝不上朝廷的当,定要团结一心,抗争到底,但是背地里,却早就有人争先恐后地跑到税务司衙门里去登记备案去了。
这种事情一旦有人开了头儿,还有谁会傻啦吧唧地继续观望,要是再去的晚了,岂不是还要比别人多交上几成的税银?
收到各地税务司衙门递上来的奏疏之后,朱天启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这就是这群士绅豪商们的劣根性啊,满脑子都是利益,都是自己腰包儿里的银子,他们哪里有什么义气可讲?”
而听到消息的钱谦益和钱龙锡则感觉十分无语,他们是没想到,皇上竟然用这种小计俩就轻松摆平了江南士绅豪族联合抵制新税法推行的危机,也都暗骂这群士绅豪商们实在是不争气。
至此,赋役改革和新税法的施行已经成为定局,不论是以钱谦益和钱龙锡为首的东林党,还是朝中的其他势力,都再也无力回天了。
这间大事得到了解决,朱天启也终于可以把心思重新放回陕西布政使司的事情上面来了,如今朝廷的赈灾工作正在有序进行,灾民们得到了有效救助,地方上也平靖了不少。
而对于陕西布政使司的春播,朝廷派出的农政官员也已经下到了地方,开始手把手教授农民们更加先进和科学的农业种植技术,这些农政官员都是徐光启亲自培养出来的,是朝廷从年轻举人和进士中遴选出来,愿意从事农政工作的一批年轻人,这些人在若干年后,也大多成了大明农业界的专家和学术泰斗。
这些人中,虽然不排除有一些是着急做官才接受这次朝廷的派遣的,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些事情的,毕竟都是年轻人,还是有一腔为国为民奉献自己的热血的。
因而这些人到了地方之后,都是肯吃苦耐劳的,每天早出晚归地去给农民们上课,也时长亲自跑去田间地头,在实地教授和帮助农民们,农民们渐渐地也对这些年轻人们产生了很大的好感,都感觉这些年轻的官员没什么架子,而且也不像平日里见的那些读书人那般迂腐。
这些年轻人毕竟都是认真学习过一段时间农业知识的,也接受过徐光启成体系的速成培训,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些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们被他们指导着种地,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不服气,但是稍见成效之后,也都对他们十分信服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垦荒潮
农民们都是朴实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你能在他们所擅长的领域展现出更高超的能力来,他们就肯服气,也乐意听你的话。
正是有了这些农政官员做好了前期的铺垫,朝廷要求陕北诸府州县统一种植小米的政令才得以非常顺利地施行了下去,百姓们并没有什么反抗情绪,甚至听这些小农政官们说,若是管理得当的话,说不定还能在一年之内抢种上第二季小米,一年能收两次呢!
对于农民来说,产量才是硬道理,能够多收获些粮食比什么都强,因而刚出了正月,天气刚刚转暖的时候,陕北八成以上的田地都已经播种上了小米。
而完成播种之后的陕北农民们也没有闲着,都纷纷出去垦荒,毕竟垦荒的事情是朝廷所鼓励的,开垦出来的荒地可都是归自己的,而且还可以减免赋税,这种便宜事儿可谓是千年难遇的。
其实明末的土地兼并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大明的田地半数以上都被掌握在极少数的一部分大地主手里,百姓们反而很多人都没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成了佃户或长工。
士绅地主们强取豪夺是一方面,也有百姓为了减轻赋役,而主动投献,把土地托在士绅地主们的名下,自己也甘心成了士绅地主们的家奴。
因而不是老百姓们不愿意做土地的主人,而是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存在,他们没有能力做土地的主人,要么被人把土地夺去,要么则被逼无奈,主动把土地献给别人。
好在新税法的推行改变了这种现状,新税法中是按田地亩数进行征税的,而且亩数越多,征收比例就越高。
如此一来,士绅地主们为了避税,便不会再愿意接受百姓们的投献,甚至有些士绅地主会把百姓们投献的土地退回去,当然,也不排除有些黑心胆大的则宁肯隐匿瞒报田产,也要霸着百姓的田地,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农民再次拿回了本属于自己的田地,成了土地的主人,而此次朝廷鼓励垦荒,也给了他们扩大自家田地面积,或者让那些失去田地的农民再次获得田地的机会。
当然,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就拿垦荒这事儿来说,因为这土地就摆在那,谁开垦了就归谁,陕北之地本就民风彪悍,所以为了抢地而发生的流血事件自是数不胜数,官府即没法管,也管不过来。
但即便存在诸多乱象,从整体来看,局面还是一片大好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陕北区域的耕地面积就翻了一番,当然,新开垦出来的这些田地的质量都很差,恐怕有相当一部分是还不适宜种植作物的,而剩下的一部分估计也难以保证产量。
百姓们为了多占田地都抢着垦荒,并且要在不耽误春播的情况下尽快把地开垦出来,所以只注重速度,这活儿自然就做得不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毕竟此事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今年头一年可能地还不熟,等日后好好经营一下,将来都会是良田的。
除了关注农业上的事情,朱天启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孙元化那边的情况,如今大明这个隐藏在山谷之中的军工基地已经颇具雏形,谷中的所有人员都已经搬进了新建好的窑洞宿舍里,同时也配套建设好了食堂、仓库等设施。
中间的大窑洞已经挖进去了近百仗深,同时也在山体内部尽可能地扩大其中的空间,这里面是准备建设铸炮厂,地方不能太小。
而对面的南边的那面山体,也已经仿照北边这面山体的样子开始动工挖窑了,这边是打算在里面建造火药厂的,主要是研发和制造火药、炮弹。
孙元化这段时间则在埋头苦读朱天启给他送来的这些书籍,虽然其中有很多东西他都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但是还是收益颇丰的。
比如说关于冶炼钢铁这件事上,明朝建造的冶铁高炉虽然在当世还算先进,但是与后世相比自然是落后的,所以尝试建设更加先进的高炉,便能达到更高的炉温,在冶炼钢铁上也就能取得更大的进步。
其实孙元化在冶炼和铸造方面本就有着相当高的造诣,他十分擅长造西式火炮,而造炮就离不开冶炼和铸造这两门专业技术,尤其是西式火炮,对这两个方面的要求都是非常高的。
孙元化早在辽东的时候就已经通过从濠镜澳的弗朗机人那里买来的红夷大炮,仿制出来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大明朝国产红夷大炮,射程最远可达五里,是进口红夷大炮的近三倍。
而且这还是孙元化在冶炼和铸造技术相对落后,客观条件受限的情况下,采用铜铁合铸的方法铸造而成的火炮,若是能够在冶炼和铸造技术上取得新的突破,那么他就有可能研制出威力远胜红夷大炮的新式火炮。
孙元化也正是看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才每日废寝忘食地埋头苦读这些专业书籍,除此之外也经常与泰西工匠们一同探讨关于铸造火炮和制造火铳的专业知识,可以说这段时间他虽然没能铸造出一枪一炮,但是却让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和提升。
在基地的建设过程中,榆林卫也多次加派人手过来支援建设,建设的效率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山谷的进口和出口也都修筑上了城墙和城门,小峡谷的谷口也修上了一道内城门,内城门里是基地的核心,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进入的。
因此安全和保密的需要,即便榆林卫不止一次地派人过来支援建设,但是除了一些高级军官之外,普通官兵都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一处什么所在的,对于基地内部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绝大多数情况,运送物资的士兵们只被允许进入山谷的城门,却不允许进入内城门,而是要把物资卸载在内城门之外,卸完物资之后便要离开,不允许久留,即便情况特殊,需要留宿,也是要在内城门外所建设的营寨中居住。
第八十九章 内城与外城
不过曾经来过这边的士兵们虽然对这座神秘的基地十分好奇,但是却是没有人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探究和调查关于基地的秘密的,久在军营,他们深刻地懂得“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的道理。
而最初被派来作为孙元化一行人的向导和护卫军的张博裕及其手下士卒,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基地的驻军,除了不准将基地内的情况对外言说之外,也不允许私自离开基地。
虽然至今都没有接到明确的指令,但是张博裕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自己可能已经成为了朝廷设立的这处秘密基地里的一份子,而自己的前途与命运也已经与这处秘密基地绑在了一起。
张博裕不是新兵蛋子,他能混到个千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论是当兵打仗还是为官处事,因而当他意识到了自己现今的处境之后,便很快地改变了自己的站位,榆林卫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榆林卫的总兵大人也再没有给他传过一道军令,而在这基地里,最大的官则是孙元化,他要在基地里混,那么就得好好儿地为这位孙大人办差。
张博裕不仅自己为孙元化办差十分尽心尽力,对于自己的手下人也是严格约束,让他们好好儿地在基地里办差,因而孙元化用起张博裕他们这些军士来,倒是十分顺手。
经过一个月加班加点地建设,山体内部的空间已经足够大了,至少足以容得下建造一个中小型的铸炮厂了,孙元化眼看着这铸炮厂就要竣工了,便马上向朱天启上疏,请求朱天启调拨物资,开始筹备铸炮事宜。
朱天启收到孙元化的奏疏之后倒是有些意外的,他没想到孙元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基地建设到了这种程度,本来以为他们光是挖窑洞都得挖上两个月呢,因而都没来得及去想过帮他们筹集和调拨铸炮所需的生产物资之事。
不过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挖好了窑洞,也已经开始在窑洞内部建造铸炮生产车间了,朱天启自然不敢耽误,赶忙找来徐光启,命他火速安排人手,前去遵化采购铁矿及生熟铁锭,另派人前往山西布政使司采购燃煤,运往孙元化处。
不过说到铸炮,朱天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因为他对孙元化的了解完全来源于史料,孙元化的学识和铸炮技术到底有没有史书记载的那般厉害,朱天启也是要打上一个问号的。
而且虽然自己之前给孙元化送去了不少专业书籍供他参考学习,可是毕竟孙元化是没有现代物理和化学的学科知识基础的,因而即便是自己看着很浅显的东西,到了他那里,他又能看懂多少,理解多少呢?
想到这里,朱天启索性拿出纸笔,给孙元化写了一封长达十几页的回信,并在信中详细且浅显通俗地讲解了冶炼和铸造方面的要点。
不过朱天启虽然是理科生,理论他都懂,但是具体实践起来效果如何,他也不知道,所以这封信只能算是给孙元化提供一些点拨和启发,肯定还是需要孙元化自己在实践中不断地摸索学习,才能真正地取得成果。
采购铁矿和燃煤的事宜因为是朱天启十分重视的事情,故而下面办差的人也都不敢怠慢,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送到了银川驿。
对于基地的位置,这些运送铁矿和燃煤的官差是不知道的,他们得到的指令就是先把物资运往陕西布政使司下辖延安府的银川驿,然后等候当地卫所派人前来接应。
因为朝廷的信件是比物资提前送达的,因而基地的驻军早已经先一步到达了银川驿等候,双方交接物资之后,负责运送物资的官差便可回京了,而后这些物资便由基地的驻军运回基地。
不过这些驻军也只是基地外围的驻军,他们甚至没有进入内城门的权限,虽然他们作为基地的常驻军,也能隐隐猜测到基地的内城门之内是在做些什么事情,但是却是无权进入内部的。
这些驻军平日里主要的任务就是护卫基地外城门及周边区域的巡逻警戒,以及物资的接管与运输。
这些铁矿和燃煤被外围驻军从银川驿运回基地之后,便先存放在基地内城门外的大仓库里,基地的外城可是一片纵横数里、地势开阔平坦的谷地,面积比起处于小峡谷中的内城要大上数倍。
不过这里目前只建有驻守军士们的营房,然后就是在中心区域依山建造的一座大仓库,一半是木头搭建,一半是窑洞,而且随着存储物资越来越多,这个大仓库也一直在往深处挖窑扩建。
物资入库之后,便有人把消息报到内城门守卫处,随后内城里的士兵们再从里面出来,去仓库把物资运入内城。
这一次,是张博裕亲自带人来运物资的,张博裕也是得到了孙元化的指示,担心手下人办不好差事,耽误了孙元化的大事,这才亲自过来跑一趟。
进了外城大仓库之后,张博裕先是对照清单把新入库的铁矿和燃煤清点了一下,随后才对手下人吩咐道:“都听好了,咱们第一趟,先搬铁矿石,注意,是只搬石头,不要搬铁锭,装好十车之后拉回内城去!”
手下人听了这话都有些纳闷,望着张博裕谁也没动,就怕自己是听错了,搬错了东西。
张博裕见状不禁怒喝一声:“都杵在这里发什么楞呢,赶紧搬啊,老子让你们搬石头你们听不懂吗?”
这一次大家可是听得清楚,千户大人确实是让他们搬石头的,当即也不再犹豫,纷纷上前来搬铁矿石去装车。
别看张博裕骂起手下人来这般痛快,其实心里也在纳闷,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孙大人既然这么着急铸炮,为何还不用现成的铁锭,偏偏嘱咐他一定要运过铁矿石回去,这铁矿石拿回去还得先炼成铁锭,岂不是要多费上不少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