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 警队罢工
清晨六点,黄竹坑,傍海道,一间豪华的看海别墅内。
陈立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一套运动服,背着钓竿包,提着一个饵箱走出房间,刚将饵箱放在宝马轿车背后,打算同往常一样前往瀑布湾打窝钓鱼。
这座别墅位于港岛内,靠近海怡半岛,属于港岛最边缘的地块,临近港仔郊野公园、南山朗、附近高尔夫球场、游艇俱乐部、医院等配套一应俱全。
陈立在此购置地皮,修建一栋占地五十亩的豪宅,里面泳池、花园、直升机坪应有尽有,是港岛区内顶级豪宅之一。仅有地段上比大富豪们的山顶别墅,望海别墅差一些,十分符合其江湖地位。
这时宝马轿车刚刚驶出别墅大门,就被两辆早已久候的公务车截停。
陈立见到五名廉署职员匆匆下车跑来,对接下来的事也了然于胸,很是配合的放低车窗,探出头道:“阿sir们,带齐手续没呀?”
“陈sir,ICAC调查主任严国梁,有件案子需要配合我们走一趟。”严国梁左手打开身份证件举起展示,再接过伙计手中的调查令出示道:“这是专员批准的拘捕令。”
“知道了。”
陈立端坐在车上,单手握着方向盘,出声道:“你们开在前头吧,我在后头跟着。”
严国梁等人站在车旁一动不动。
陈立笑道:“不信我啊?”
“阿董,你帮陈sir把车开回去。”严国梁扭头吩咐小弟一句,当即有人点头答应上前拉开宝马车门,陈立见状无奈的摇摇头:“扑街仔,你以为我跟那些蛋散一样会跑啊!”
“陈sir。”
“请吧。”
陈立走下宝马轿车,弯腰坐进廉署的一辆车,心怀怜悯的道:“年轻人办事就是有冲劲,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严国梁面无表情。
上午。
九点。
大馆,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门口。
何定贤刚来到办公室门口,就见颜雄、蓝刚、陈子超三人已经守在门口,见到他来,颜雄立即上前道:“何sir,陈警司被廉记的人带走了。”
“路上阿坤已经同我讲了。”这么大的事,警队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肯定会告知他。何定贤不只知道陈立被带走调查,还知道韩志邦等人干掉了关佩英,出声道:“阿超,金钟有一起入室抢劫案,杀了一个廉署调查员,伱去替案子收个尾。”
“yes,sir!”
陈子超立正敬礼,得到命令转身就走,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这种案子只要警队接手,肯定会办的合理合理,天衣无缝。
何定贤则请颜雄、蓝刚两人进房间坐下,泡茶招待的同时道:“我已经给师母打过电话,让她老家人放心,陈sir那边不用担心,我会发动老兄弟们声援的。”
“陈sir不仅是我师父,也是华人首位反贪警司,办过许多大案,不是廉署几个后生仔可以随意拿捏的。”
颜雄、蓝刚听着大佬的话,见大佬给他们递茶,纷纷起身弯腰接住出声道:“明白。”
“谢谢何sir。”
他们第一时间赶来,其实是想看看大佬有没有要急忙的事,例如灭口、填海、冚家铲。
“去帮我把郝sir、威廉sir,李军夏,还有曾sir、蔡sir一起叫过来。”何定贤语气淡然的吩咐道,颜雄、蓝刚当即肃声答应:“yes,sir!”
何定贤一点都不担心师父会出什么问题,首先师父的政治定性,丝毫不用怀疑。
只要警队不做出把他当弃子的姿态,有积极在援助,那么别说调查二十四小时,就算是拘捕一年,两年都不可能开口.其次,师父持有东方银行的合法股份,包括豪宅装修,生活开销,分账都是有迹可循,缴过税的。
至于大量现金、黑钱早已经走账到海外,ICAC根本查不出来,不可能用巨额资产来源不明罪起诉。
师父的几个仔早就在国外发展,那些钱都在国外孩子名下。
可能真的是人老成精,也可能陈立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每一个细节都做得稳稳当当,只要背后的金钱帝国不轰然倒塌,廉署就没办法强硬定罪。
“廉署不可能不清楚师父在警队的地位,既然选择调查师父,看来极有可能是要对反贪室下手了。”何定贤心有所想。
曾少珂走进港岛区一把手的办公室时,郝德夫、威廉、李军夏、蔡兆光已经在座。
“何sir。”
曾少珂连忙点头致意,弯腰来到会客区旁坐好。
何定贤手中端着一杯咖啡,低头饮下一口,出声道:“陈sir被廉署逮捕,廉署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反贪室来的。他们妄想利用陈sir作为突破口,攻击反贪室的合法性。”
郝德夫作为反贪室的最高负责人,常年被困在总警司的位置上,心里早已经有点不甘,听见有人连他反贪室的权力都要抢,更是不爽到极点:“陈sir屡破大案,就连前行动副处长巴顿都被其办掉,廉署也敢下手,简直是找死。”
“何sir。”
“该怎么办?”威廉穿着西装,坐在一旁,心里也十分紧张。
大家都明白同行是冤家的道理,廉署有总督帮办,对反贪室下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最终的解决就是两者只能存在一个!要么廉署变成有名无实的伪机构,要么反贪室直接遭遇撤裁。
不管到时他们会被怎么安置,谁TM愿意被裁?
这是砸人饭碗了。
不管陈立退休有多久,在反贪室声望如何,反贪室肯定都愿意全力支持。
“其实我要是廉政专员早就对反贪室下手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港岛怎么可能有两个反贪部门?”何定贤喝了口咖啡,评论道:“若非总督府不够强势,只能绕开警队先成立新公署,恐怕反贪室在廉署成立之初就会被吞并。”
“现在廉署见躲不过反贪室这把剑,干脆就正面对决,先废掉反贪室,再无后顾之忧的调查警队。”如果是何定贤主持廉署的工作,他肯定不会选择现在攻击反贪,因为时机上不算很好,除了激起警队的同仇敌忾还能干嘛?但廉署处处被动的局面,不管选择哪里动手都算情理之中,警队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应对就不会输。
“反贪室可以采取同等应对,对廉政公署首席调查主任欧亮贤立案调查,以剑对剑,以矛攻矛。”
廉政专员属于高级行政长官,只有总督府有权调查,但廉署第二任首席调查主任却不是。
“yes,sir!”
郝德夫立即明白何sir的意思,出声答道:“我马上就去办。”
何定贤又把目光看向曾少珂:“曾sir,新界警员那头多加组织,可以从休假集会升升级了。”
警员利用假期集会游行,不管怎么说都在合法范围当中,再升级就是罢工游行,带枪出街!曾少珂、蔡兆光心里都明白何sir有火,不可能坐视廉署的动作无动于衷,当即肃声道:“明白。”
“明白。”
“新界区先动,九龙区暂时不要动。”何定贤决定分阶段的控制罢工行动,毕竟光一个新界区就有近一千名警员,放开装备库配枪出街,那就是一千多条枪。
这么多枪极容易擦枪走火,打死几个鬼佬无所谓,要是失去控制波及到市民就不好了。他也是第一次指挥策划这么大的行动,当新界区可以有效控制,就可以再投入九龙区,最后再压上港岛区。等于全港警队三千多人全部配枪上街,届时声势之浩大,便可以直接逼服港府。
“是。”
“长官。”蔡兆光认真听令。
何定贤站起身道:“跟ICAC的对抗已有几年,前后两任总督,看着鬼佬步步出招。我们牺牲了一些人,但保护住了很多人,更广大的利益。现在鬼佬已经力穷,跟他们玩了这么久,没必要再玩下去了。”
“他们想动反贪室,我们就让反贪室跟他们打,可当我们一区警员全体出动的时候,鬼佬又靠怎么应对?下周一,我要看见新界区所有警务人员,持枪持械出现在街头,瘫痪整个新界区!”
“我们忍到现在已经够了,华人华警都没必要再忍了!”
曾少珂、蔡兆光见状齐齐起身,啪嗒敬礼,立正吼道:“yes,sir!”
“去办事吧。”
何定贤挥挥手,转身走到办公桌旁,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望着下属们陆续离开办公室。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下一周,也是由于罢工事件需要准备。可以利用周末的休假集会扩大冲突,再由曾少珂出来一呼百应,挑起罢工集会的头。在太平山上办公的历届总督,见识过警队抗令,武力施压,可曾见过警队集体罢工,社会失序的样子?要知道,何定贤跟之前历任总督斗得再凶,可都是以保持社会秩序为最终底线,而现在为了跟港府玩到底,连社会秩序都可以不要!
没有华人的港岛,没必要存在!不是华人的港岛,不需要发展!
当天傍晚。
陈立还在廉署的审讯室里接受不间断问询,郝德夫便亲自带着威廉、李军夏共计二十多名警员来到廉署大门,出示完调查令直接冲进大楼,准备抓人。
494 浑水
“严sir,警队的人来了!”
严国梁收到急报,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带上枪,带着人赶到三楼走廊,堵住走廊将郝德夫一行人拦下,肃声道:“郝sir,反贪室不应该来廉署抓人。”
“闪开!”
郝德夫只会给真华人的面子,却不屑于给假鬼佬脸面,因为他就是一个鬼佬!只见他毫不客气的用手将严国梁推开,带着人就走会议室。
严国梁给人推到墙角,心头不忿的追了上去,可见到回头瞪着他的一行人全是鬼佬,心里不免有些发虚。反贪室除了李军夏等两三名华人警官到场,其余都是鬼佬警员,光是一群白皮穿着西装站在一起,气势就已胜过他们三分。
“严sir怎么办?”一名组员低声问道。
严国梁咬咬牙:“跟上去。”
“yes,sir!”
就见二十多名执行组职员带着枪跟在反贪室警员背后,目送着反贪室一行人将会议室大门推开。廉政专员正与高级主任以上长官开例会,突见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望向门口的眼神流露出惊诧。
郝德夫也十分干脆的掏出调查令,绕过椭圆形长桌来到欧亮贤面前,在廉署高层众目睽睽之下举起调查令,礼貌的道:“欧sir,警队反贪室接到举报,有一桩商业罪案需要你配合调查,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欧亮贤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坐在办公椅子上,戴着眼镜满脸不可思议。
“嗙!”廉政专员姬达却已大为震怒,拍桌而起,指着郝德夫喝道:“有没有搞错,来到廉署大楼抓首席调查主任,谁给你的胆子?”
“公事公办,希望姬达sir不要妨碍警队做事。”郝德夫将目光看向姬达,十分硬气的道:“否则就算伱是廉政专员,我会以妨碍司法公正为由向总督抗诉!”
“这里是廉政公署!”
姬达站起身指着地板大喝:“不是警队,更不是你们肆意妄为的地方!”
“在座的更是公署最高层,每一句,每一个方案都是最高机密,光是破门而入的行为就够控告你了!”
郝德夫见到姬达气势汹汹,也不再给予好脸色,把调查令拍在桌面,咔嚓一声,迅速掏出腰间配枪,打开保险,对着欧亮贤吼道:“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配合调查,或者被我以抗拒执法的理由击毙!”
“哗啦啦。”
在场的廉署职员们全部掏出配枪,将反贪室警官包围在办公桌内,反贪室警官更是强硬到底,全部掏出武器对准廉署高层。五十多支枪口蓄势待发,会议室里弥漫着火药味,就连廉署高层们站在长桌旁心里都难免悸动,表情更是又愤怒,又紧张。
欧亮贤当即知道反贪室是蓄意报复,也对,廉署都已经对反贪室前警司下手,反贪室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双方彻底撕破脸是必然的事情,只不过廉署低估了警队的勇烈。
欧亮贤看明局势之后,便主动站起身,推了推眼镜,斯文有礼的道:“郝sir,没必要拔枪,我跟你走。”
“调查二十四小时是吗?”
欧亮贤低头看了眼表,用手指着表盘对郝德夫道:“我就给够你二十四小时!”
姬达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心知欧sir是遭到警队的反制,可警队对陈立案件反制的越激烈,便代表将目光、力量投入的越多,其实对后续办理葛白案是有好处的。
这个举动证明警队已经落入廉署的节奏。
郝德夫见状收起枪,冷笑着道:“欧sir要是早肯配合就好了。”
“咔嚓。”
李军夏掏出一副手铐上前将欧亮贤铐起,可谓是一点都给廉署留面子,随后一位长官压了压手,廉署职员们便收起枪,让开一条通道给警队的人离开。
姬达目送警队人马离开前,还不忘恐吓道:“要是查不出什么,你们每一个都要为此事负责!”
“呵呵。”
郝德夫淡然的笑了笑。
审讯室内。
陈立听见外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抖了抖手上的香烟,眯着眼睛冷声道:“阿sir,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怎么样了?一直关在房间里审我,要是廉署大楼炸了,你可能都来不及跑啊!”
“不会的。”
江一冲坐在椅子对面,双手捉着支钢笔,板着张脸笑道:“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哥总不至于连师父都一起炸了。”
“呵。”
陈立见状冷笑一声:“后生仔,脑子还挺灵光,可惜跟了鬼佬混,要不然辞职改考警队,我一句话保证你赚得比在廉署多。”
“不劳陈sir辛苦了,如果陈sir有话要讲,最好在审讯室里讲清楚。”江一冲放下钢笔,敲了敲桌面,威逼道:“你年纪大了,廉署的空调吹多容易生病!”
“说清楚,我帮你申请做检方证人,保证你还可以继续回屋企钓鱼。”
只见陈立穿着运动服,身体还是微微在发颤,反观对面的江一冲却披着夹克外套,手边放着一杯热咖啡,时不时就饮上一口。屋顶两侧却有四个空调出风口,每个口的冷风都对着审讯位吹。
别说时间还没入夏,就算是大夏天也不能对着空调口吹一天啊!何况陈立早已不是年轻人,根本经不住风寒。ICAC作为纪律部队在审讯的时候必然要用点手段,碍于廉政的特殊任务,刑讯逼供,威胁利诱是不可能的,但却改用冷气、灯光、疲劳审讯的方式,真说不上谁比谁高尚。
陈立搓了搓手,哈出口气道:“愿意给你们做检方证人的人,目前为止有一个活着吗?哈哈,百分百证人死亡率,也有脸叫人做检方证人?”
“嗙!”
一名审讯职员拍着桌子,厉声喝道:“老骨头,你TM说什么呢!”
江一冲站起身按着同僚肩膀坐下,出声道:“我出去给他冲一杯咖啡作晚餐,今晚接着继续审。”
“嗯。”
“不要给他加糖。”同僚脸上还带着不爽。
江一冲点点头:“放心,还得是陆sir留下来的那袋屎味咖啡。”
同僚脸上舒坦很多。
周六。
新界五百多位警界同仁都趁着休假出来集会抗议,其中两百多人坐船来到港岛区的廉记大厦门口,三百多人分布在新界区多个社区关系处办公室门外。
大型集会不管是时间、交通、食物和水其实都是需要统筹的,普通市民自发的集会游行之所以难成气候,很大程度就是没有组织替市民解决后勤工作。
这导致正常的自发游行顶多百余人,超多百余人就一定会发生混乱,若是百人以上的集会事件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执行,那么毫无疑问背后肯定是有政治组织在筹划,集会是带有政治目标的。
韩志邦带领组员在廉署大厦门口拉起警戒线,二十小时持枪警戒,听见新界警员的抗议口号从为张探长讨公理,再到加入了释放前警司陈立,下令让所有警员准备开枪。
路过的车辆、市民倒已经对警廉冲突见怪不怪,两大纪律部队的冲突,反而证明港岛在持续向上发展。虽然社会看起来更加动荡,但各大社团、商会做事却愈加小心,底层市民们的生存环境其实是有在改善。
大馆。
“何sir,我已经与行动处、刑事处各部门下达命令,我不在港岛期间,你可以直接指挥各大行动部门。”葛白穿着西装,站在停车坪的一辆公车旁,即将启程前往机场。
何定贤亲自前来送行,听见葛白的许诺,面带笑容拍拍他肩:“多谢了。你的土货已经寄出去,到那头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等你的消息。”
“放心吧,走了。”葛白表情轻松,拉开车门坐上轿车,旋即驶出大馆的门。
“专员,门口的新界警察再度冲撞廉署大门。”严国梁见警戒线已经摇摇欲坠,赶到廉政专员办公室汇报。廉政专员其实在楼上也时刻关注着门外的动乱,如果廉署的门牌被砸掉第二次,廉署恐怕也不用再开下去了。
这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心中盘算一阵时间,觉得时机也差不多,肃声答道:“鸣枪警告,如果有人敢硬闯,第一时间开枪!”
“是!”
“长官!”
严国梁心中一跳,在命令中就已嗅见血腥味,而于姬达来讲,葛白前往祖家的飞机已经离港,正是要将水给搅浑的时候,把集会事件弄的越大越好,到不了到时让总督下令驻军来调停。
他在政治上已经没有退路,就廉署真的被砸了,也得打出几分血性,死多少下属都无关紧要,关键是要将葛白拿下!
“释放陈立警司!”
“还张sir公道!”
“廉署打击警队,鬼佬争权夺利!”两百多名新界警员在廉署大门口高举横幅、大字报,当中甚至还有一幅廉政专员姬达的画像,不仅将姬达画成吸血鬼般丑陋,而且还用红色油漆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十分讽刺,攻击力极强。
这时严国梁带着五十多名执行组成员持枪赶到现场,见到韩志邦的人马已经撑不住,毫不犹豫的举起配枪,扣下扳机:“砰砰砰!”
“退后!”
“全部退后!”
495 开放武库、全副武装!
“TMD,廉记的假鬼佬又敢开枪!同我们比恶,干!”带头一名警长听见枪声不惊反怒,将手中廉政专员画像劈头盖脸就朝前方职员砸去。韩志邦给画像砸的额头破口,还没反应到痛觉,面前两百多名新界警员就呼喝的冲过警戒线。
“打翻他们!”
“再把廉署的牌子砸一次,看看假鬼佬们敢不敢开枪!”新界警员们砸过廉署一次,就不怕砸第二次。
韩志邦带领的组员根本做不出应对,立即就被涌上的人潮推倒。
“撤撤撤!”韩志邦死死抓着枪袋,生怕腰间的配枪给人夺走,一边退后,一边大声呼喝组员撤离前线。严国梁见集会警员们对枪声不管不顾,置若罔闻,心知不让警队阿sir们见一见,阿sir们是绝对不会停止冲撞廉署大门。
他举起配枪的手隐隐有些颤抖,脑海里不断浮现上月何sir带人杀进廉署的画面,但却想起专员下达命令的模样,笃定专员已经做好政治上,乃至军事上的一切准备。
作为一名廉政专员要是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一张新底牌都没有,就敢下令对警队阿sir们开枪,仕途上也不可能坐到专员的位置。
“准备射击!”严国梁双手紧握配枪,双目全神贯注,进入射击瞄准状态,摆出一个十分标准的射击姿势,扯开喉咙大声嘶吼。韩志邦带人立即闪到两侧,余下五十多名执行组员则分成三排,齐齐举枪,动作冷冽而干脆,与上一回被动挨打的职员截然相反。
只能说上层下定决心要打,作为底层拿工资吃饭的打工仔们,不管是否情愿都会拿出份魄力。况且不少的人在上一次冲突中受伤,对于警队已经带有仇视心理。
“第一次警告!”
“停手!”
严国梁厉声吼道。
新界警员却充耳不闻,继续追进廉署,想要冲击持枪职员的阵线。
“第二次警告!”
“停手!”
严国梁振声大吼,声音几乎都有些沙哑,双目充血,布满血丝。
带头的新界警员们已经看出廉署要玩真的,可冲在前头的人岂能轻易后退,差佬又怎么会畏惧枪弹!两支纪律部队的人马更是积怨颇深!伙计们的胆气早已打出来,关键时刻不退反进,想要抢先冲垮廉署的阵线。
“第三次警告!”
严国梁见无人把他口令当真,胸口更是冲上股恶气,大声吼道:“射击!”
“砰!”
“砰!”
“砰!”
第一排警员当即扣下扳机,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冲在前方的十几名警员立即应声而倒,现场鲜血飞溅,惨叫连连,更有不少人被震慑当场。
廉记职员们是收到过指示的,如发生不可避免的冲突,优先射击不致命部位,中枪警员多为手臂,大腿受伤,抱着枪伤惨叫的样子确实极其骇人,能够勾起警员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假鬼佬敢开枪打我们,打电话给大馆的陈sir,打给中环署,快点叫人!”警员们回过神来惊呼连连,有人抱起伤员后退,有人丢掉横幅,转身去叫支援,更有少数猛人见兄弟受伤,心中发狠继续往前冲。
要知道,一方有枪,一方无枪的情况下,对方敢顶着枪口冲一波就已经够勇,在廉署开枪之后还有警员敢冲第二波,严国梁也不知该佩服他们够犀利,还是该笑他们短命鬼。
但他知道既然做就要做到底。
“射击!”
他再度大吼。
“砰!”
“砰!”
“砰!”
第二排警员又是一阵点射,将冲在最前方的警员们纷纷射倒,只见不少警员都是在冲锋的过程中扑倒,堪称是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路上。
“闪啦!”
“阿有,别犯傻,回去拿枪再跟他们打!”这时警员们见到又有一批兄弟被子弹打倒,心里是又急又气,一些人见到挚友受伤,兄弟哀号,忍不住胸口恶气竟然继续再往前冲!打假鬼佬的时候,他们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可大多数警员们并不愚蠢,知道廉署两次开枪,再往上冲也是白搭!当即有人把往上冲的兄弟们拉住,大声劝道:“带受伤的兄弟去医院!”
“知道吗!”
年轻警员阿有看着面前的警长,流着泪道:“知道。”
“知道了!”
警长双手扶着下属肩膀,侧头看了一眼冷峻戒备的严国梁,脸颊微动,转身带着伙计们撤出廉署大门。
短短两次齐射就造成三十多名警员受伤,其中还有四人被击中要害部位,或是大量失血,或是已经晕厥需要抢救。
警员们的判断也是绝对正确,只要回去领取装备就能把血债讨回来,只有暂时避避锋芒,才能把伙计们送去医院,可许多新界警员确实被两轮齐射给打懵了。
例如阿有那样从警不过三年,一直穿着军装没资格摸枪,嚣张霸道惯了,反倒少了些硝烟的磨砺。上一回听说何sir带全港区的长官替他们撑腰有多威风,就急急忙忙的来中环也想威风威风,混混政治资历,没想到,廉署发起狠来一样能咬人。
当陈子超带着重案组抵达廉署门口时,新界警员们已经全部退到警戒线外,人群零零散散,脸上带着颓败之色,伤员们则被抬上白车陆续送走。廉署更是在警戒线背后,摆出贴纸的拒鹿角防止汽车冲撞。
同时在铁门背后则是四五十名严阵以待,来回巡视的廉记职员,公路一旁还停着辆驻港部队军车。虽然没有英方驻军的人员出现,但光是一辆车就已经可以表明很多意思。
陈子超点起支烟,让三十名手持步枪的重案组警员将廉署门口封锁,光明正大的与廉记对峙。
这条公路已经在实际上进入军事管制!
“何sir,最新消息,三十一名警员中枪,三名警员在枪击中死亡!”蓝刚穿着军装,匆匆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陈sir已经带领重案组将廉署封锁,现场出现驻军部队的吉普车。”
“曾sir、蔡sir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昆先sir希望由你主持案件事宜,包括行动长官会议和记者会。”
何定贤本来正叼着支烟,望向窗外的楼房,听见报告内容转过身将烟熄灭,摘下头上的警帽放在手中,冷静的垂头默哀。蓝刚见状也立即低下头,郑重的替牺牲兄弟哀悼。
三分钟后,他重新将警帽带上,声音沙哑的道:“半个小时,我要全港各署负责人,以及行动部门全部长官在大会议室等我,让曾sir和蔡sir直接到会议室就行。”
“yes,sir!”
蓝刚见到大佬不苟言笑的样子,内心十分畏惧,全程都不敢与长官对视。上一回廉署还没有敢对警队开枪呢,警队就已经用子弹扫掉廉署的照片,这一回廉署开枪打伤打死三十多人,何sir会带着警队给予多强烈的反击?
何定贤低头思索着廉署可能存在的政治目的,根本没在意蓝刚是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他知道廉署的重拳反击,恰恰符合自己的利益!就算廉署不出手,他也会示意新界警区搞点大事出来,可廉署不可能预料不到开枪后警队的反应,可硬是射击了三十多枪,背后究竟是为什么?单纯为了廉署的脸面?不值得!
那就是寄希望于总督府宣布紧急状态,调用驻军介入本次事件?也不对,因为这一招前任总督佰立基已经用过,事实证明港岛离不开警队!那就是破罐子破摔,用要枪杆子解决笔杆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何sir。”
“各署负责人及行动部门长官都已经在会议室列席!”蓝刚再度敲响了办公室门,何定贤回过神来,喔了一声,恍然道:“我马上去。”
只见他穿着制服,匆匆走出办公室,带着几名下属一路走向会议室。
全港三十八位署长,三区总华探长,各行动部门长官,除了正在前线的陈子超之外,一共五十七人,全部坐在会议室内,每一个人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看着台上。
他们之中有英籍长官,也有华人警官,有从警二十多年,二战时即在港岛警队工作的老人,也有刚加入警队不到十年的中坚力量,全都因为警队的荣辱齐聚一堂。
何定贤登上讲台之后没有废话,直接道:“诸位,廉署暴力镇压警队集会事件,相信大家都已有耳闻,如今廉署作为纪律部队的一员,已经不再用棍棒盾牌镇压同僚,改用枪械子弹了!”
“足足三十四名手无寸铁的伙计,就因为为长官、为同僚讨一个公道,给人用枪打伤打死,我想各位同我一样心痛,不知各位是不是同我一样,想找总督,找廉政专员问一问,廉署的成立到底是为创造更好的港岛社会,还是为了打击警队,运动清洗,抢班夺权!”
“这一秒钟起,我以警务处高级助理处长,署理行动副处长的名义,经警务处长批准,宣布全港警队进入紧急状态,取消一切休假及公开活动,所有警员二十四小时持枪待命,开放武库,全副武装!”
“yes,sir!”
在座的每一位警官都挺胸抬头,大声应诺,响应声传遍会场。
提前更新。虽然做不到加更,但这几天给大家早点更。
496 持枪罢工
廉署大楼。
严国梁走进执行处办公区,肃声说道:“总督特命,廉署职员取消一切休假,二十四小时待命,文职人员发放武器,没有命令不得出入廉署大楼。”
“停止一切对外界通讯,随时准备应对警队袭击,各部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直到最新命令下达。”
办公区里三十多名职员还未从中午的冲突中缓过神来,收到命令全都表情骤变,齐齐起身喊道:“yes,sir!”
“到装备室,重新核对弹药数量,确保每个人身上都配有三个标准弹匣!”严国梁振声喊话,整个廉记大楼随着特命下发,立即变得忙碌起来,成群结队的来到装备室门口领取武器。
廉署对于警队的作风也算有所了解,既然已经跟警队正面开打,就不可能不做好最坏打算!
“所有警员在领取到武器装备之后,在各署、各部门中停工待命,没有我的口令,不出工,不上街!如我下达口令,有人阴奉阳违,拒不执行,搬法规教条堵口,全以危害社会安全罪论处,就地正法,当场枪毙!港岛已到非常之时,警队必行非常之事。”何定贤在会场里做最后训诫,随着枪毙两个字一出,在场警官们都在他脸上见到杀气,知道一哥绝不是说假话,顿时心头一紧,摆正心态。
何定贤再道:“我知道,本次行动具有一定政治风险,但却是保护港岛安全,守卫警队权威的关键行动,如有人担忧政治风险,不敢与廉署正面开战者,可以当场请辞,交由副手署理公务,副手也可请辞,届时我会亲自指派地区指挥官!”
“可要是现在不提出来,再有人同我讲政治的话,抱歉,我不会听了。因为,该讲政治时讲政治,该讲军事时,我就只讲军事,本次行动我腰间配枪共有六发子弹,不毙外敌,专为内贼填弹!”
“明白吗!”
“明白!!!”会场内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响应。
“好!如有请辞者,可脱帽离去!”何定贤把话说完看向场下,在座却没有一个人脱帽请辞,并非是无人担忧政治风险,更不是有人怕秋后算账,怕何sir枪打出头鸟,而是警廉冲突已经发展到最激烈的阶段。在座每一个都是警队高层,每一个人都收过数以百万的规费,每一个都是金钱帝国的一块砖,是黑色秩序里的一环。
他们可以选择总督,反水警队,可廉署会放过他们吗?位置站的越高,钱收的越多,选择其实越少。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廉署打垮,保证自身利益,所有政治问题都要排在个人利益背后。
何定贤见到一个脱帽请辞的人都无,心底多少是有些满意的,不是他眼里容不得砂子,就算有人站出来也不会怎样,按照预定方案换指挥官即可,警队还不缺几个人。
而是大家的态度证明他当年所创立江湖秩序的成功,确实将警队给真正团结在一起,让社会形成一种稳定。那是见到政治理念被验证成功,政治理想受全体警界支持的满意。
“最后一句话,廉署不关张,警队不上工!把这句话写在标语上,让全体市民见到警队的态度!”何定贤把话讲完,起身匆匆离开礼台,台下长官们则集体起身,立正敬礼:“yes,sir!”
“回警署。”
“准备行动了”
一些熟识的长官们简单打过招呼,马不停蹄的就赶回辖区,将高层会议的决定传达给底层警员。照以往大家开完会都习惯点一支,在大馆攀谈几句,跟感情好的同僚讨论讨论决策,或者干脆就是约着出去玩。可此时警官们一点聊天的心情都没有,全都是表情紧绷,不苟言笑的样子。
大馆警员们根本不需要打探会议内容,光是看长官们神色匆忙,面带杀气的样子就知道高层有大动作,一定是跟廉署要正面对决。果然,随着何sir走出会场不久,一道道命令就被传达到各个部门。
“准备领取装备!”
“快快快。”
“休假全部取消,打电话让放工的那三个扑街仔马上回O记报道。”
“给你们半个钟排队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半个钟之后,我要见所有人全副武装,坐在位置上时刻待命!”如果说廉政专员一个命令下来,整座廉署大楼都会陷入忙碌,那么警队一哥一个命令下来,全港警署都在沸腾。
哒哒哒。
一组警员们跑到装备科门口,由督察代表签字,一领就是一箱的武器装备,各部门警员在围在长廊门口分发。一时间装备科变成菜市场,长短配枪都跟不受管制一样,摆在走廊任由警员挑选,子弹更是一箱接一箱被搬出来,直接堆在各部门的办公区。
先前只有重案组够资格配的军用半自动步枪,也都下放给O记、刑事组、反贪室等部门使用,军装、后勤、文职则是统一拿到手枪。先前唯有防爆反应组装备的防爆盾牌,烟雾弹,催泪瓦斯的装备,库存也被全部搬了出来,优先配备各大区的重案组。至于各区武库里可怜兮兮的一点防弹背心,则被全部掏出来由交辖区指挥官使用。
一些小警署的武器不够全员装备,甚至还要打电话给辖区装备库,导致公路上出现不少警队的军火车。一辆辆军火车从武库中驶出,根本不需做任何言语上的威胁,在总督府的鬼佬们眼中就已足够震撼。
“黄包车。”
“快点!”
“湾仔警署.”
这时紧急收到命令的休假警员们,有的从饭店、桑拿房里跑出来,有些被长官电话从家中喊醒,一个个都急忙冲上街头,拦了车快速回警队报告。
各大社团都不需要打探消息,光是车行传回来的风,就足够他们断定江湖有大事要发生。
傍晚。
颜雄重新调回身边以副手的职位充用,拿着一份文件走进长官办公室,立正报告:“何sir,全港警队在册三千四百二十六名职员,除掉生病受伤、牺牲未除名、出境的四十三人外,共到三千三百五十一人。”
有三十多人没有在规定时间到警署报道,其实非常正常的一个数字,大战前多有逃兵,再加上一些人老家在离岛区,接不到电话,一时半会也难找到船。
何定贤听见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例行公事般说道:“缺席行动的警员,到岗后一律停职羁押,事件结束后,启动聆讯流程。如无特殊情况拒缺席者,一律免职清退,特殊情况缺席者,降级使用,调离行动部门。”
“yes,sir!”颜雄出声答道。
“给警队提供伙食的酒楼联系好没?”何定贤问了一嘴,别看是最不起眼的饭菜,其实在行动中至关重要。因为,警队大规模集结在署内待命,休息环境其实很恶劣,除了部门长官之外,大部分伙计都只能拼桌睡觉,干脆就是坐在椅子上休息。大一点警署有宿舍楼会好一些,偏远警署设置本就简陋,更是难挨。
要是伙食方面不准备好,警队别说二十四小时,十八小时都撑不住!要是后勤工作能做及格,至少能顶四十八小时,如果后勤无忧的话,七十二小时都没问题。
是的。
全港警员待命不可能长时间进行,理想情况下四十八小时内就得达成政治目标,最坏情况也不能超过七十二小时。
“放心吧,何sir,晚餐都已经送到各警署分配。”颜雄笑着道:“粤省商会方面已经联系港岛饭店工会,理事长梁相先生答应为警员们的餐食提供支持。”
“那就好,有空替我谢谢梁先生。”
有饭店工会帮忙组织,完全可以联系到全港各个角落的饭店,按区域划片供餐,伙食上绝对没问题。
何定贤其实已经吃过晚餐,并且饭菜丰富,味道可口,但正因如此,一看就是特供的,所以不能当作后勤参考。
“让伙计们抓紧时间消息,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打打牌也是OK的。”何定贤点起支香烟,轻轻抽上一口,暂时没有让警员们出街的打算,因为警员持枪罢工就是一种示威!
当街道上没有警察的时候,港岛社会会变成什么样?
潮义勇、义群、东义堂等大社团兄弟们都有店铺、产业工开,肯定不会站出来闹事。而以何sir现在到身份、地位更不可能会放话古惑仔去打砸合法商人的店铺,损坏自身名誉、华警的名誉,对于权力的运用,他早已过了最野蛮的阶段。
在警队持枪罢工的半天时间内,别看街头看上还挺宁静,就是行人少了很多,可随着夜色降临,警队罢工,港岛海边再也看不见水警的船,密密麻麻,宛若星光般的渔船、大飞开始出现在海面,上面装载着各种违禁品,走私货,蜂拥而至,冲向港岛数以百计的野港当中。
港府不是要发展,要经济,要税收吗?
这些大飞、渔船载一个晚上的货冲入港岛,就足够给港岛带来数千万的损失,黑社会也可以经济放血!况且,还有不少敢于铤而走险的船东主,更是开着货轮,载满石油、柴油冲向内地!
黄金、皮具、轿车、电子产品、只有想不到,没有运不到!
这些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金钱帝国的秩序,早已扎根港岛!
497 动荡
深夜。
在港岛各社团、商号开启走私狂欢的时候,各码头海关署也将报告上交总督府。
总督麦理浩收到文件,第一反应就是心痛,每上岸一批货,就代表港府少收一道税。
“马上让海关署出动巡逻船,在海面进行缉私活动!”
港岛内部货物需求是有限,很多货主都是趁机提前囤货,短时间大量走私货品涌入港岛,代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货品进口量会大减,税收相应的也会大滑坡。
这会直接影响他执政第一年的经济政绩,更别说,当中有不少禁运货品直接被输送内地,要商讨的并非经济损失,而是战略上的地缘威胁。可总督秘书闻言却面露难色,出声道汇:“海关署长赵敦贤打来电话,表示海上走私活动太为猖獗,海关没有水警支持无法形成有效封锁。”
“海关署不是有几十条船吗?”
秘书苦笑:“那几十条船在平时够用,在眼下连港岛区都不够查,港岛最多船的是水警区,大小船已发展到八十多条。走私商们清楚警队罢工的消息,走私已经近乎是有恃无恐,把海关署当作玩笑看。”
“而且赵sir打来电话讲,一共有二十六条船正在整备,短时间无法出任务。”秘书讲到这里已经垂下脑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恼了麦理浩。
“嗙!”
麦理浩一拍桌面,振声道:“连海关署都不肯出面?我既没有让他们上岸作战,又没让他们与水警对峙,职权范围内的事情都不负责”
“算了。”
“让赵sir多加巡逻。”
他突然想到对海关署的任用,前前总督就已经玩过,一切的症结都在警队身上,不把警队整垮,海关、惩戒署、乃至金融局、食品局一个都指挥不动。
因为,金钱帝国的体系远不止在警界、商界、已经把港岛上上下下,有价值的部门渗了个遍。
社会上都以为打击贪污是为了经济,为了社会秩序,实际上,最根源的还在于夺回政治权利。只有将华人警队势力打倒,殖民地政府才能重新树立权威。
可麦理浩上任之后享受着前总督的政治遗产,也必然要承担起历任总督的政治债务,如果丢失的纪律部队、金融部门领导权,绝不是靠一个命令就能收回的。
那些人要在港岛吃饭、穿衣、住豪宅,又怎么可能为一个两年一届,续任待定的总督得罪本港势力?
要知道,南洋总督还在位的话,倒可以置信给南阳方面,禁止售货给港岛商户。大多数运进港岛的货物都是在南洋采购,少部分从日韩、欧美等地转运。
可南阳总督早已裁撤,那里也已变成华人的地盘。
麦理浩其实很想在港督的位置上大干一场,利用好港岛的口岸优势,窗口期完成一次政治飞跃,可他越是熟悉港岛事务,心里越是拔凉拔凉的,因为盘算一遍港岛的政治账就会发现,总督府在历任总督的英明操作下早已政治破产,大英帝国在历任大臣们的运作下,海外殖民地早已被重组收购,港岛有口岸优势不假,可窗口期不属于大英!
属于一趟趟大飞冲过去的中华!
可麦理浩手中早已无刀可用,只能握住最后一把武器,争取杀出一片天地,他揉了揉眉头,有些疲惫的道:“发文责问警队,让他们取消武装,明早复工。”
“否则,我将直接问责所有管理层,并且宣布港岛进入紧急状态,调动驻军出面。”这一招是在恐吓警队,毕竟驻军就算出面,也不敢与警队交火。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而是能不能打的问题。
“yes,sir!”秘书出声答应。
“再致电给电力公司和水务署,让他们给全港警署断水断电,持枪罢工,我们就算不能进去,还不能逼你们出来吗!”麦理浩说完好似出口恶气,秘书实则很想提醒他,一来两家电力公司都有华人家族的股份,二来,每间警署都有备用发电机,无非是功率大小问题,三来,警署就算断电难道还不能接隔壁的电吗?
水务署更是无稽之谈,每间警署都是配备消防栓,打个电话给消防署让人开闸就得。
可总督秘书体谅到麦理浩的心情,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劝诫,而是转身前去传令。麦理浩看着秘书的表情又怎么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不过是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跟警队正面决战罢了,所谓的驻军威胁、断水断电,无非是把戏做的真一点,根本伤不到警队的根骨。警队不可能为之强攻廉署,而廉署做的紧急准备,也不是为了与警队正面开战,打是根本打不过的,无非是壮壮胆子,为了接来下能在警队的冲锋中硬扛一阵子。
谁都可以预料到警队持枪罢工只是开始,手中握着几千条枪,不上街打巷战就已经给面子了。必然会把枪的威胁性用到最高,肯定会拿着枪全港到处示威。
这个阶段总督府是无能为力的,只能一步步做样子,再示敌以弱,直至过几天葛白定罪,彻底引爆舆论,一举将警队的抗议行为定性为犯罪,届时就能抽出手来陆续整治警队。
对总督府而言一切的关键不在港岛。
在那辆驶向伦敦的飞机。
他们要是再不想办法跳出港岛,始终陷入港岛的泥泞中,根本就连一点获胜的希望都无。
砰砰砰。
大馆,一瞬间所有办公楼的灯光熄灭,零散还发出灯炮爆炸的声音,显然是灯泡质量不高,在电压不稳中出现破裂现象。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正喝着茶,见到灯光熄灭不禁莞尔,果不其然,两分钟后,所有办公楼又恢复电力。随后才有人前来报告警署的情况,可水电这种小事真用不着他关心。
第二日。
清晨。
《东方》、《星岛》、《大公》等大小报章,全部都刊登了昨天发生的“警廉冲突”事件,不仅将警队的死伤人数写明,还报道了警队持枪罢工,集体自保的行动。
市民们在出来上工的时候,很明显就会注意到,往常路边正在巡逻、抄牌的军装警已经不在。出来摆摊,开餐车的人变少,酒楼、商铺倒是照常开业,可食客却不见得有多少。
大部分人对社会治安都是极度敏锐的,在没出现情况的时候,市民门整日喊着差佬恶过古惑仔,可当街上没有差佬的时候,他们偏偏连门都不想出了。这个就是真实的社会,每一个都在尽量规避风险,守护自己的利益。
许多公司、酒店、商铺一天不开张损失很大,不得不继续对外营业,可街上变少的人流,横七竖八乱停的轿车,无人再在意的信号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市民,港岛治安已经进入无序状态。
以往没有身份证,躲在地下室,群房租里的新移民们开始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不少耐不住寂寞,想要干一票的古惑仔陆续出现。虽然各大社团都没有鼓动小弟破坏街头秩序,但本就汇聚一班烂泥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出几只蟑螂?就连以往顾忌警察,止于口角之争的市井小民,见到没有警察维护秩序,也都变得拳脚相向。
再烂的规矩,也比没有规矩好!再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
社会本就是各种规则的集合体,当一个角的规则消失,整个社会都会发生巨大动荡。
毫无疑问,此时的市民们是绝对同情,绝对支持港岛警队的,就连警队不出街,恐怕不出两三日就会有市民主动出来集会,要求严惩廉署负责人。
上午。
九点。
港岛一经开始“恒生指数”即进入下跌通道,一个早市的时间即跌掉百分之十,由九龙仓、太古等个航运业洋行光荣领跌,随后则是酒楼、珠宝业板块的跟跌,就连最稳当的地产板块都有跌荡。
最受冲击的航运板块当中,偏偏环球航运、信德航运等华资公司股价奇稳,可见金融行业确实是信息最全,嗅觉最灵的一个行业,对港岛航运业内的内幕知之甚深。
在东南亚市场上,柴油机与电机则成为最紧俏的货物,许多商行都在加价收购。只要把手中的电机往渔船上一装,就可以直接载着过进港岛,上粤省!
胆子小的装三个电机,一晚上跑一个来回,胆子大的装十个电机都行,一晚上就跑两次宝安。真可谓是人有多大胆,船有多大产。港岛的货物需求有限,内地的货物需求可是无限大。
谁也不想错过不知能存在多久的黄金时间,能多运一次货,入手的钱起码五位数起步,跑一趟光免掉的税就比电机贵。只能说当一个政治地位够高的决策者,做出任何一个方面的决策时,影响的都不仅是一个领域,而是整个社会。
十点二十分。
伦敦。
葛白坐在商务舱内,经过一昼夜的航程,已经可以在窗外看见祖家主城的繁华楼宇,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心底也愈加振奋,不知不觉间有点近乡情怯的情感涌现心头。
498 时差
“葛sir,航班到站了。”空姐穿着英国航空的制服,弯腰在要客面前鞠躬行礼,接过要客递来的毛毯笑道:“欢迎您回到伦敦。”
“谢谢。”
葛白站起身整理西装,顺势用动手正带领带,笑容十分礼貌客气。
以他港岛副处长的身份,有资格享受航班政要待遇,全程都是高级VIP服务。
机长、副机长等人也在停稳飞机后,走出驾驶舱向长官问好。
“慢走。”
“葛sir。”
随着舱门打开,乘务组都人都列队鞠躬,优先恭送要客落飞机。
葛白拖着一个行李箱走下舷梯的时候,两辆公车已经停在泊位旁边,六名穿着西装,腰间配枪,身材健硕的警务人员站在车辆两侧,威风凛凛,排场十分阔气。
“葛sir。”
“伦敦警察厅,总警司迈克.阿普。”
带头一位中年长官见他下来立即迎上前出示证件。
葛白心中对苏格兰场给的面子十分满意,遥想当年离开联邦时不过是哈斯汀郡一个小小警员,再度回到伦敦已是受到政治优待的高级警官。
在即将到来的安全论坛上将与总警长推杯换盏,同民政大臣把手言欢,同各郡长官一起出入警察总部。
“你好。”
“阿普警司。”
葛白伸出手与来人握手,目光扫过其背后五人,清一色都是督察级以上。
他的职位在联邦体系中等于副总监,比总警司要高三级,比最高级的总警长又低三级,是特定地区负责人之副手的位置。以港岛警队在联邦当中的特殊地位,其实是颇具殊荣,功成名就。
来到伦敦心头多少有些光宗耀祖,富贵还乡的感觉。
可阿普总警司见他伸出来的手却不假辞色,碰都不碰一下,直接收起证件,掏出一副手铐讲道:“葛sir,总警长特令,将您拘捕遣送港岛廉署受审。”
“这是总警长签字的拘捕令,麻烦您配合工作。”一名督察在背后则举起文件,出声道:“有证据显示你在港岛任职期间,触犯多条警例,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危害城市安全罪!”
“有需要上诉,辩解的地方,请回到港岛再行起诉。”
葛白僵在飞机舷梯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已被冰冷的手铐锁紧。
咔嚓!
“我要请律师。”
葛白回过神来的第一句不是抗议,而是脸色苍白的要求行使合法权力,更没有质问他们凭什么抓人,因为,派他来伦敦开会显然是总督与祖家合谋的计策,他已成为廉署的箭靶。
“没问题,葛sir,但按照属地受理原则,你要请律师也得回港岛再请。”迈克.阿普没有驳斥,而是将他押进轿车里,带着人径直前往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架航班。
“我要打电话,我要请律师!”
“我回港岛第一时间就要见到律师!”葛白挣扎着不想上车,却给警员们硬生生塞了进去,口中不管怎么喊叫,旁边的警员都不予理会,更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机会。
葛白心中明白回到港岛,落入廉署手中,必将遭遇狂风骤雨,唯一生还的希望就是向外界报信,让港岛警队能够反应过来,用尽一切手段破坏廉署的密谋,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何sir的嗅觉上,但凡何sir忙于事务有一点疏漏,庞大的金钱帝国就可以在疏漏中轰然崩塌。苏格兰场与廉署、总督又怎么会给他机会?本就是一次争分夺秒的特别行动,保密自然是做到极致。
飞机舱门前还在列队目送要客落机的空姐、机师们见到突变的局势,就觉得心里发慌,搞政治果然是世界上最危险、最野蛮的工作,可随后又有一批警员出现将乘务组全部暂时看管。
这趟航班的其它旅客足足等了半个多钟头才开始陆续落机,丝毫不知道在等待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件。
迈克.阿普一行人更是直接护送葛白再次登机,随行飞往港岛,本次航班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是专门的行政包机。
何定贤昨晚凌晨三点才在办公室渐渐睡去,期间半梦半醒,睡的很浅,醒来时已是早上九点多钟,神色颇为困倦,但与许多睡在椅子上的警员们相比已经舒服很多。
警队正在政治博弈的关键时刻,全体警员都参与其中,谁能给睡的踏踏实实,可真就是没心没肺了。
大馆里的宿舍楼,则优先给行动部门的人休息,早上七点便全部叫醒,将位置空出来给昨夜值班的警员休息。人手充沛既有难管理,难指挥的弊端,也有易于安全工作,不愁没人手用的好处。
随着饭店工会的人把早餐送到馆内,整座大馆也在沉睡中慢慢苏醒,警员们变得活跃起来,许多伙计都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天。
各大报社的报纸也都送到警署里,算是给伙计们一点消遣,把人困在一个地方,一天半天还好,三五天就很容易出事。这可不是一个人宅在家里追剧的感觉,而是火药桶扎在一堆的样子,吓都能吓傻敌人,但一不留神也可能炸死自己。
何定贤吃着菠萝包,配着牛奶,手中拿着一份《东方日报》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各警署、各部门每隔一个钟头就要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消息不会送到他面前,将会由颜雄签字确认。上午、下午则各要汇报一下辖区内的报警信息,统计街头发生的罪案率。
何定贤倒不是在等廉署主动出击,而是在等港岛驻军的动作,在等市民的反应!毕竟,总督有暗示会调动驻军出来帮手廉署,如果不管不顾就直接冲进廉署,迎头跟驻军撞上可就搞笑了。
到时是打还是不打?打赢了,人死不少,警队的力量也会遭到削弱,打输了,他在警队的位置都保不住,就算港岛解放,也只有一个富家翁的位置留给他坐。
能坐一哥还是坐一哥啦,当权久了,多少都清楚,没有权力的大老板就是肥羊。
如果总督真有决定出动驻军的话,那么,驻军首先要接管的就是街道安全,连街头安全都不顾,直接派兵攻打警署的不是驻军,是侵略军。
这时颜雄敲开办公室门,走进门道:“何sir,今天上午港岛区共有报警电话三百六十多起,九龙区报警电话两百七十多起,新界区一百五十多起。”
“其中,市民市民纠纷占百分之二十,盗窃抢劫占百分之十一,重型罪案不足百分之五,交通罪案占超过百分之五十。”
“车祸、违停检举的数量最多!”
一个早上就有超一千起的报警电话,可见市民们心中有不安。
这还是在社团没有出街,古惑仔没出来恶意搅浑水的情况,可见对社会的放任自流,就会使罪恶土壤滋生。罪案率在三天内翻两倍都稀奇,且增长最快的一定是盗窃、抢劫、凶杀等恶性案件。
何定贤身为警队职员,两世的人生经验都在告诉他,人性本恶,对街头发生的罪案更没有一丝负罪感。因为,港府才是社会安全的第一责任人,警队不过只是为港府服务的工具,为何会造成眼下的情况,港府才是需要自省、要愧疚的那一个!
“有没有驻军出来维持安全?”何定贤出声问道。
颜雄摇摇头:“没有,除了在廉署大门口的军用吉普增多到五辆之外,三大区的兵房都没有动静,港岛毕竟没有进入紧急状态,总督是没权力调动驻军的。”
何定贤点点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正当他打算下令让各警署约束好警员的时候,心里忽然闪过一件事,张口问道:“几点钟了?”
“十一点十六分。”颜雄看了一眼手表立即答复。
“葛sir应该已经到伦敦了吧?”何定贤用手指指表盖,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甚至连他都很奇怪,在与港府比定性,互相角力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到了!”颜雄却一脸正色的道:“葛sir的飞机预计港岛时间十点三十多分降落,由于港岛比伦敦快七个小时,葛sir那里应该是清晨。”
“所以葛sir不可能一下时间就去开会,更不可能去拜访好友,最有可能是入住酒店休息对不对?”何定贤说着说着,眉头深深蹙起:“伱说,葛sir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我?为即将到来的会议准备一下?”
“是!”颜雄点点头,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出声道:“贤哥,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我想廉署可能在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我想廉署根本没有胆量跟警队正面对决!我想葛sir肯定已经出事了!”何定贤攥紧拳头,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葛白有没有出事,都不能冒着这个风险。
因为葛白是一个鬼佬!
他在港岛可以信任葛白,但不能完全信任回到祖家的葛白,错失的每一分钟都可能是在审讯葛白,也可能是葛白在同他们讲条件。毕竟葛白已经不是历史上一个小小的警司,而是有政治地位,有资格讲条件的警务副处长。
华人的胜败荣辱,绝不可寄托在外人身上。
“啪!”
何定贤直接拿起桌边的电话,按下一个快拨键,厉声问道:“特别任务连吗?”
“yes,sir!”
特别任务连的英籍警司接到电话,立即在办公桌上跳了起来,敏锐察觉到长官有重大命令要下达!
499 二上太平山
“五分钟,全员在大馆楼底集结,同时让飞机组做好升空准备!”何定贤决意要亲自带飞虎队往太平山走一趟,最锋利的剑只能握在自己手上。
总督要开战,那就正面开战,总督要斩首,那就互相换头!
总督不敢打上大馆,他敢打上太平山!
葛白如果已经落入鬼佬手中,那么一秒钟都耽搁不起,如果葛白没有落入鬼佬手中,就当正式决战的契机,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推上赌桌,将整个港岛都重新洗牌。
用倾尽一切的力量,换一支警队,换一套秩序,换一片朗朗天空!
“是。”
“长官!”
英籍警司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大声领命,抓起枪袋挂上腰间,走出办公室朝着下属吼道:“全员集合,飞机组作升空准备,准备作战。”
“是,长官!”
正在休息的飞虎队指挥官们齐齐起身,吹响哨子,整片飞虎队驻地率先忙碌起来,一支一支的小队开始集结。得益于警队全副武装,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紧急状态,队员们集结的速度很快。
一辆辆军用吉普车驶出驻地车场,拐弯进入旁边的大馆,动向也立即引起总督府注意。
“传令全港三大区所有警署,五分钟内完成集结,十分钟内持枪踏出警署大门,半个钟的时间,我要全港各区所有的廉记社区关系处关张大吉!”
“yes,sir!”
颜雄见到何定贤放下电话后,十分果决的下达命令,当即立正敬礼,出声应诺。
何定贤的命令却还没有结束,继续道:“大馆全体警员集合,踏破廉署大门,摘牌、烧旗、活捉廉政专员!”
“是!”
颜雄不敢怠慢。
“让陈子超带重案组配合我的行动,大馆警员的指挥权由你接管,一个钟内,将姬达带到太平山见我,晚一秒见到人,颜雄,我替你风光大葬!”
何定贤狠狠瞥了颜雄一眼,目光已是杀气尽显。
颜雄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出办公室,挥手号令全馆集结,一通通传令电话也分拨到各区警署,所有辖区署长得到命令都毫不犹豫开始执行,一组又一组人马完成集结。
大馆楼道里。
一队队警员匆匆忙忙,脚步迅速,纷纷涌下楼梯,一个部门一个方阵,光是大馆就有五百多名警员,铺在广场上密密麻麻,气势恢宏。
警员们身穿军装,腰间配枪,超过一半持有步枪,还有配备防暴盾牌等武器
每个部门都在报数。
何定贤身穿高级助理处长制服,外面套着一件防弹衣,腰间一条武装带配有两把枪,四个弹匣,带着陈子超等重案组职员走出大楼时,不少小组已经上车就绪。
特别任务连长官见到一身戎装的一哥出现,立即小跑上前敬礼报告:“sir,特别任务全体集结完毕,飞行组全员就绪,六支小队随时可以作战!”
何定贤闻言目光扫过在旁边列队的特别任务连,一共五支小队出现在现场,共计六十人,还有一支十二人,共两组的空中特勤队不在现场。只见每个队员都穿着作训服,配有防弹衣,戴着钢盔。
他作为特别任务连的训练教官,本该记得每一个警员的名字,可眼神一扫却觉得每个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一支特别部队集体之后,就不再是某个人组成的,而是一个军事化的整体,一台只会执行命令的杀戮机器。
“出发!”
“太平山总督府。”何定贤匆匆一条命令传达,便三名重案组员坐上一号专车,没有对飞虎队进行多余的训话,因为,一切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一切能做的策划都已敲定,行动一经展开就不是耍嘴皮子功夫的时候,一切事情都要在手上见功夫。
正如他没有插手颜雄对大馆警员,各区署长对辖区警员的指挥一样,弦已满弓,放手一搏即可。
“yes,sir!”
特别任务连警司再度立正,大声回答,转过身却急忙甩臂,大声吼道:“GOGOGO!”
虽然他也是英籍警官,知道冲上太平山代表什么,但是,总督府早在抓捕飞虎队督察“韩德”的时候,就已经将飞虎队推到对立面。况且,飞虎队员清一色都是华人,如果英籍长官胆敢露出一份怯意,手下人都会率先将其枪毙!
这可是“一哥”当着全部警队高层作下的政治背书,没有一支部队的指挥官敢踩踏红线!
哗啦啦。
飞虎队全员登上吉普车的时候,许多警员也已经登上轿车,一支支车队气势汹汹的驶出大馆,每支车队上都载满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阿sir们。
大馆里五十多辆车竟然不够用,更多的警员完成整编,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口号,站在街道中间向廉署进发。
“飞行组,飞行组,我是特别任务连指挥官博而,署理行动副处长授权起飞,目的地太平山总督府。”警司坐在吉普车的副驾上拿起一部无线电出声讲道。
无线电那头两秒,啪嗒,机舱内拨键的清脆声响起。
“A组收到,全组十二加二,准备起飞!”
“B组收到,全组十二加二,准备起飞!”
两名飞行员在作出回答以后,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传出。
“每隔两分钟汇报坐标位置。”
英籍警司答道。
一号专车内,何定贤坐在后排右手边,手掌紧紧握住腰间的配枪,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陈子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对讲机指挥着重案组车队通过街道。
只见两辆特别任务连的吉普车在前方开道,五辆重案组轿车中间塞着一辆平治车,再末尾则是第三辆特别任务连的吉普车。
一架空中特勤组的直升机急速掠过城市上空,驾驶位上的飞行员低头一看,城市各处都有蜂拥出现的警队方阵。虽然,警队人数放在城市里显得很少,只能填满有限的街道与巷子,但就像用烟头在画卷一角点了一下,黑色的焦痕不会停止,只会化作火焰将整幅画卷焚毁。
太平山。
总督府。
秘书官在收到警队大规模出动的情报以后,立即赶到总督办公室汇报,麦理浩总督刚刚才收到葛白被捕的消息,正觉得的胜利天平开始倾斜,突然又惊闻警队倾巢而出,神色不由大变,语气慌张的道:“警队出动了多少人?”
“有多少人就出动了多少人,是真正的全体出动。”秘书官表情带着惊恐,尽量压抑着情绪道:“三区各署的警员都在行动,不限于华人警司,并且全部装备有武器!”
“这不是抗议,更不是游行,是暴乱!”
“赤裸裸的暴乱!”
麦理浩扯着脖子喊道,心脏砰砰直跳,脸上却浮现出苍白之色。
瞬间明白秘密抓捕葛白的行动已经泄露,肯定是何定贤与葛白之间有约定报信,而随着全港警队的集体出动,连命令都不用尝试下达就可以知道先前表面投诚的部分警官毫无作用,以何定贤对警队表现出的控制力而言,九龙区那班警员一点都不像与何定贤有过间隙一般,针对雷洛而搞的小动作丝毫没有效果。
就连一直站在总督府这头的殖民派警官,都没有传出一点消息就被裹挟上街了。其实在廉署、警队各自进入紧急状态之后,双方就已经断绝跟外界通讯。
就算有通讯手段也得通过内线,根本没人敢在内线里暗暗透露消息。
秘书官听见总督对本次行动的定性,甘愿冒着大不韪都要劝诫:“麦sir,不是暴乱,是示威游行,只能是示威游行啊!飞虎队的空中特情组已经出动,两架直升机正快速向太平山驶来。”
他指了指上空:“以总督府目前的保卫力量,恐怕根本挡不住空中特勤组。”
太平山上的安保力量其实较上一届一定程度提升,总共有五十多名情报处职员负责,但点位分散的比较多,在太平山脚下有一个位置,在山顶制高点有一个位置,在总督府内总共只有二十多人。
麦理浩敢宣布港岛进入紧急状态,敢让兵房出兵平乱,也不可能等到域多利兵房的人登上太平山。停在港口的坚船利炮敢将炮弹往城市上空打吗!
有可能只打两发,全部命中吗!有可能一发多的弹都不打,打了也不会落进城区,不会炸死市民吗!港岛几万鬼佬,谁敢负责?
麦理浩回过神来,出声道:“是,只是示威游行,不能动用武力,跟警队还有谈判的空间。”
秘书官只觉得总督嘴硬的功夫很是了得,不愧是外交官出身的人,摇摇头,立即提醒道:“sir,赶快汇集安保人员撤进安全屋吧。”
“喔喔,你说的对,我再打个电话给廉署,让他们紧急撤出办公楼,避免与警队硬碰硬。”麦理浩拿起电话还要拨号时,一名军情处官员就跑进来道:“sir,有两辆直升机进入禁飞区,正在总督府上空盘旋。”
“带总督撤进安全屋。”秘书官直接抱起长官,同一众军情处职员们带长官匆匆跑入地下室,躲进一间配有监控、电台、具有防爆功能的安全屋内。
这两天凌晨更新,如果没有更就是被关小黑屋了。
过五分钟还有一章。
500 变革艺术家
颜雄率港岛区刑事组、O记共一百三十名警员抵达廉署大门时,廉署警员们已经持枪戒备,严阵以待。共有五十名执行组员持枪守卫廉署正门,更多的带枪职员守在大楼内。
因为,各区的社区关系处已经遭受警队袭击,许多关系处都已被砸烂,廉署的招牌、旗帜、文件全部被动乱的警员焚烧。廉署没办法与军方直接联络,却能收到
姬达、卫理钦、严国梁等人早已做好准备,可当廉署职员们见到浩浩荡荡百余名警员手持长枪,在廉署门口列阵的时候,表情还是不由紧张,内心被警队的魄力所深深震慑。
要知道,几百名手持寸铁,举着横幅,大字报的军装警,和百余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行动警员出动可是两个概念,看起来更是两副场面。
大楼中许多文职署员都已吓得胆战心惊,开始后悔考入ICAC,更后悔卷入警廉冲突的风暴当中。
颜雄按照计划率主力部队前来廉记大楼,让军装、后勤等文职组成的部队,分散席卷港岛区内的社会关系处,并且将主要道路封锁,断绝军方驰援的机会。
这些行动方案说来复杂,但在高层内部反复讨论以后,其实每一个环节都已考虑清楚,按部就班的实施就可以席卷全港。毕竟警队足足有三千多个,每个区就算是一千人,那也是一个相当于团级的准军事组织,以内部优势发起肃清行动,难道还用得上几个师?
“姬达sir,警队包围了正门,但后门外的道路没有封锁,暂时还保持着通畅。”高级调查主任卫理钦来到廉政专员门前,见到廉政专员穿着西装,满脸忧虑的站在窗前,心头也不禁一沉,出声道:“是否先坐车前往域多利兵房进行紧急避险?”
“《廉政公署条例》中有紧急避险的细则吗?我怎么不知道!”
姬达回过头却瞥了卫理钦一眼,包含杀意的道:“警队华人之所以不封后门,就是想要逼迫廉署职员逃逃,传我命令,特勤组改为督战组,凡廉署职员有不战而逃者,就地枪决!”
“再让人把后门给锁上,决不允许任何人逃走,我们受皇命调驻港岛肃清社会风气,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没有逃跑的选择!”
“yes,sir!”
卫理钦立正敬礼,不敢与姬达的目光对视,连忙低头匆匆前去调派人手,传达命令。其实大英一向没有殉职、殉国的传统,一班靠做生意起家的大毒枭,有钱赚就来,没钱就赚就跑,世界大战都得先算算经济账,又怎么可能怀揣着无畏与应用?就连做海盗的匪气都已在资本社会中磨得不剩三分,姬达之所以坚决不肯后退,是因为廉署早已与他的政治生涯划上等号,他是在为自己的政治生命做最后一博!
对他这种具有野心的政客而言,不管死上多少人,付出多少代价,政治利益上的得失都是第一位。如果可以在军方支援赶到前,继续收住廉署,乃至于在港府低头前不让廉署落入警队手中,于他个人的政治声望来说都是巨大利好,一切政治债务都将由总督来承担。反之,如果他在总督低头前丢掉廉署,那么他会变成总督拿出来平息舆论的替罪羊。
“这已经不是一场政治交锋,更不是一次游行抗议,而是一次赤裸裸的军事政变!”姬达很清楚遇到最危险的局面时,任何人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
历史上,警廉冲突的正式决战,也是全港警员上街游行,但却没有携带武器,主要还是靠着罢工来宣誓影响力,最后逼迫港岛签发特赦令,赦免警队之前的贪污行为,对当日之前的举报都不允立案调查。
这个结果对于警队管理层而言其实已经足够胜利,可对于警队底层而言却输的干干净净,自此,基层警员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廉署威胁之下,时常亲华派警官被开刀立威,就算干干净净,不贪一分钱,一次训诫,聆讯,就足够将一个警官的前途毁尽。
如今,警队带枪出街,肆意的发泄怒火,许多社区关系处,连带着事务处的办公区都被洗劫一空,文件资料在街头堆成山般,燃烧起熊熊大火。
将造成的影响性,表现出的杀伤性,要比历史上高数个等级,带来的结果也不可能会一样。
不知多少市民已经后悔出门上班,更不知多少店铺,商行紧急停工。整个港岛随着警队出街,明显变得没有生气,街头巷尾,房屋商铺内,一张张惶恐不安,惊慌失措的面孔,正在告诉大家和平有多宝贵!
港岛究竟离不开谁!
颜雄则在持枪列阵的警员背后,单手叉腰,口中叼着警哨,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廉署大门。
虽然大佬下过半小时活捉廉政专员的命令,但是他不可能毫无章法,下令就冲,那样造成的死亡算谁的?依旧还是按照行动计划,给予廉署五分钟的考虑时间,一方面列阵威吓警署,一方面让人用喇叭喊话。
尽管他心中急迫,一分一秒的流逝都会让他愈加焦躁,可说到底警队的目标不是杀多少,打多少人,也不是每一个加入警署的华人,而是廉政公署那块招牌!
当廉署职员选择与那块招牌站在一起时,就是必须要打死的敌人,当有廉署职员决定离开那块招牌时,也没必要对同胞扣下扳机,做更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可当专员特情组持枪出现在楼底督战的时候,一些在喊话中有所动摇的华人警员们,也纷纷收起心思,不敢多想。毕竟,外面的华人警员说不定会手下留情,背后的鬼佬枪手可绝对不会!
颜雄见到五分钟时间已过,一个从后门跑路的人都没有,还收到下属传来的消息,有人将后门锁上,心中会意,举起手道:“全体都有,准备射击!”
“准备射击!”
“yes,sir!”
各级指挥官将一层层命令传下,先前持枪戒备的警员们纷纷正色起来,双手端枪,拉起枪栓,街上到顿时就是一阵清脆的弹簧声,廉署职员们光是听整齐干净的弹簧声,不少人的人脚底都开始发满,腿肚子僵硬,浑身冒冷汗。
颜雄表情冷峻的举起配枪,扣下扳机:“砰!”
这声枪响宛如号令,所有警员全部扣下扳机,朝着廉记大楼射去。
“哒哒哒。”
“哒哒哒。”
时间仿佛重回二战,街道上枪声连绵,子弹如雨,硝烟如幕,一阵齐射便打出上千发子弹。虽然子弹没有直接瞄准前方大门内的廉署职员,但却朝着廉署大楼的墙壁窗户射去。
大楼内的廉署职员们见到警队高高举枪瞄来,全都震惊的抱头蹲下,匆忙逃离,躲到墙角桌底。
“嗙嗙嗙。”
“啊!”
一时间,不知多少玻璃炸开,碎片横飞,或是恐惧害怕,或是被碎片划伤,乃至流弹击中。廉署内惊叫连连,一阵张皇失措。所有人都认为警队会第一时间正面突破,却没想到会采用示威的方式齐射大楼。
姬达将最忠心,最有素的执行处、特勤组全部派到大门一线设防,却没想到警队玩了一招攻心为上,跃过门口的属员直接对大楼袭击。
这种袭击造成不了什么杀伤性,但却能很有效的威吓廉署,让廉署内部动乱。
要知道,大楼里的多为职员人员,手上就算有枪,可实际上并没什么作战能力,更别谈论作战意志。
“砰!”
颜雄在停顿十秒之后,再度扣下扳机,出声大吼:“再射!”
“再射!”
“再射!”
更是一阵推膛声,又是一片枪林弹雨,百人齐射。
廉署大门前的执行处职员们都已神色慌张,心生畏惧,大楼里的文职警员们更是吓得不敢声张,抱头躲藏
姬达知道自己应该下令让门口的职员反击以壮气势,否则,警队根本不用攻入大楼,廉署就有可能土崩瓦解,但执行处那班人连防守都勉强,又怎么可能听令反击?
“再射!”
颜雄第三次扣响扳机。
“砰!”
“哒哒哒。”
“哒哒哒。”
廉署大楼又一遍洗礼。
这时就连姬达都变成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以警队展现出来的攻势、节奏来看,根本不像是情急之下的临时决断,倒像是反复在港岛地图上推演了几百遍,把每一个细节、每一处人心都考虑到极致。
何定贤是变革的艺术家,每一个人,包括楼下指挥的颜雄,不过是图画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正当颜雄按照命令完成三次射击威吓,心满意足看着廉署大门内一群假鬼子吓尿的样子,将配枪收进腰间,已然准备下令正式进攻时.廉署大楼内,被隔绝于前线的韩志邦与江一冲悄然驶过一个眼神,低头弯腰走出办公室,出声喊道:“各位同僚,手中有枪,为何低头做狗?”
501 洗厕专员
“韩sir,你说点办?”办公室里多为文职署员,见到有执行处的长官出来喊话,多少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虽然,他们大多人都知道韩sir是受到冷遇,但是,韩sir是唯一有行动指挥能力,够级别,够资格指挥在场署员的。
但不少署员望着韩志邦眼神都充满警惕,能考入廉政公署的没一个傻瓜,知道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讲话的人,一定怀揣着目的,不是英雄,就是奸贼。
韩志邦抱着头模样狼狈,却提高音量,正声喊道:“持枪自卫,撤出廉署!”
“韩sir!”
“专员有令,与廉署共存亡,敢逃者一律枪毙。”江一冲跑出来大声喊话,充当了在场同僚的嘴替,许多人都顿时噤声,观看着韩志邦作何回答。
只见韩志邦道:“总督府成立ICAC,只要社会风气不改,世间还有贪官污吏,就一定有廉政公署的用武之地。我们不走,无非是在大楼里等死,等警队攻进来发生什么难以想象。”
“警队的纪律,各位想必也知道,在场还有很多Mada。”
不少女职员立即表情骤变,瞳孔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在廉署内部极端污名化警队的情况下,早已将警队塑造成一个目无法纪,无恶不作,势力强大的军事组织。
“不要啊”
女职员们攥起手心,喃喃念道。
不少人都用手撩起包臀裙,将衣服领口抬高,把以前不会系的前两枚扣子全扣上。
韩志邦见到喊话有了作用,赶紧火上添柴,大声呼吁:“不要怕,各位不要怕,廉署的后门没被警队封锁,只要闯出去就可以逃生。”
“可姬达sir已经让人把门锁上。”
江一冲又朗声抢答。
“那就打开它!”韩志邦手中握枪,干脆有力的声音,点燃了人们的求生意志:“姬达为了保证自己的仕途,置同僚们的生死安危而不顾,难道我们撤退,廉政公署就会没吗!”
“不会!”
“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江一冲恍然大悟:“是姬达sir害怕负责,害怕受到处罚,才要坚决守卫廉署大楼!”
“我们不要做政治的牺牲品!”
在场职员们顿时心中动摇,已经有人汇集在韩志邦身边,更多的人蠢蠢欲动。
人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欲。
虽然,他们看出韩志邦与江一冲是在唱双簧,虽然,他们清楚两人可能也有政治目的,虽然,他们同样知道保卫廉署大楼的重要性,但是韩志邦愿意站出来带头,为此行动负责,那么,自然就有人会跟随,有人想要逃生。
因为,此时韩志邦的行为极度符合在场人员利益,一切利益都以生存为先!
况且,某些道理是很通俗的,比如港府可以撤职专员,可以撤职所有的廉署职员吗?不管廉署职员做了什么,港府只要还想将廉署公署运营下去,就必须要任用廉署职员。
在本次冲突中表现的多英勇,只要一死就是场空,相反,逃出去将来还有升职工作的机会。港府就算得辞退他们,按照合同也得付一大笔违约金。
“对!”
“我们不要做政治的牺牲品,我们要为廉署保留火种,要离开廉署大楼。”韩志邦来到办公室门口,振声道:“与警队的冲突是港岛内部问题,不是军事问题!”
“专员所下枪毙是为乱命,每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廉署职业都有权拒绝执行。”
“同僚们,握紧枪,同我走!”
随着最后一句话结束,韩志邦完成了一场小型政治演讲,亦是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场演讲。江一冲带着七名职员立即跟上,旋即办公室里的职员们宛如水流一般纷纷锦从。
当韩志邦穿过二楼长廊时,身后已经跟着三十多名廉署职员,人数还越聚越多。
各部门办公室里的职员们见到有人集体下楼,全都会出来询问情况,不知何时,廉政专员下达撤退命令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多职员们毫无心理负担的就跟韩志邦离开。
而他们大规模下楼的动静,很快就引起高层注意,一组人马在高级调查主任卫理钦的带领下急忙赶到后门。
这时,五名负责看守后门的职员已经收枪加入逃亡阵营,并且交出钥匙正有人在开锁。
卫理钦见状怒不可遏,义愤填膺的挥手让人将门封锁,单手叉腰,伸手指向带头的韩志邦喝道:“韩志邦,没有专员命令,率众逃跑,依法应当枪决!”
“卫sir。”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是廉署上下职员的意志!”韩志邦一身西装,大步向前,掷地有声的喊话:“我不怕死,要毙了我就趁现在!”
卫理钦要不是见韩志邦身后已有上百人,早就开枪将其击毙,可群体事件绝不是靠子弹就可以解决。廉署大楼里总共就四五百号人,外边有警队持枪堵门,里面要是再爆发内讧,干脆就别玩了。
“呼。”
卫理钦深吸口气,沉下声来:“廉署是一支纪律部队,违反纪律,事后问责是要上法庭的。到时别说丢了工作,判刑坐监,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现在全部调头回去,坐在位置上,廉署不用你们开枪上战场,驻港军队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
又有很多职员听见军队正赶来支援产生动摇。
江一冲见状心中焦急,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藏在人群后,立即搭住配枪,悄悄打开保险,在人群安静时一把将前方的女职员推开,举起枪就瞄着卫理钦扣下扳机:“砰!”
一声枪响乍起。
江一冲再举枪对着鬼佬职员连连扣下扳机:“砰砰砰!”
卫理钦的手下三人中弹,四人抱头鼠窜。
卫理钦本人胸口中枪,躺在地上只觉一片天旋地转,尚有意识大力呼吸着空气,身体本能在尽力自救,可随着一众廉署职员的匆匆跑过,立即就遭遇踩踏,彻底没了声息。
江一冲一枪干掉鬼佬高级调查主任,尤不解气,射伤几个烂路鬼佬之后,立即大吼:“兄弟们回家啊!”
哗啦啦。
廉署职员们见到后门敞开,再也制止不了,毫无顾忌的往前冲。有些时候回家两个字,具有不可超越的魔力,可以打败一切压力。韩志邦其实也被江一冲的果断吓了一跳,回头拉住江一冲就想跑,可却被江一冲用力甩开手臂。
“阿冲!”
韩志邦瞪大眼睛,好似已猜到什么。
果然,江一冲大喊:“邦哥,你先走!”
“我要去干一票大的。”
本来江一冲也只是想参与一把政治赌局,反正早已靠到何生那头,可刚那一枪将他推到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光是赌前途已经不够,要堵上身家性命了。
韩志邦立即知道江一冲的目标是廉政专员,想用专员来何sir的倾力相助,到时不仅能保住性命,说不定还有一场大富大贵。而韩志邦面临的最优解其实见好就收,可他见到兄弟反身折回的背影,心底蓦然间有所触动,咬咬牙也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
“干!”
“干到底!”
楼上。
廉政专员叼着雪茄,望见后门发生的骚乱、枪击、整张脸都变得僵硬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作为公署的最高长官连对公署的掌控力都失去了。
“姬达sir。”
“公署华人职员叛乱,快走。”这时几名鬼佬主任穿着西装,拿着枪,神情紧张的冲进办公室。
姬达吐了口烟,转过身,心里极度想表现出遇事不惊的镇定,可雪茄却在微微颤抖,手指与嘴唇忍不住颤栗,最终慌张的吐出一个字:“好!”
他来到港岛任职也不过刚刚两年多,对一手创建的廉政公署寄予厚望,可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值得为这个位置陪葬。
几名调查主任原以为专员有什么惊天后手,见到专员慌张的熄灭雪茄,心里也叹了口气,出于职责护送着专员跑路。
可颜雄在门口亲眼目睹到廉署大楼内的动乱出现,正当惊讶是不是何sir早有准备,以三声枪响为令的时候,又见到前线的鬼佬督查组齐齐后退,仅剩下愈加慌张的华人执行组员。
他作为一线杀出来的高级长官,又怎么会忽视战机,当即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下令道:“冲进廉署,活捉姬达!”
“冲进廉署,活捉姬达!”警员们大吼一声,齐声响应,端起枪就往廉署大门内冲去,途中除了少数几次点射和用来震慑的对空扫射外,几乎没消耗什么弹药,就如同摧枯拉朽般冲垮廉署大门的防守阵线。
“准备后退!”
“违令者枪毙!”
严国梁作为前线指挥官见到下属不堪一击,还不断呼吁,尽力维持着阵线,并且最先将枪口对准自己人,连续扣下三次扳机,将三名撤退的组员击倒。
可面对警队凶猛地冲锋,执行组员们一枪不敢开,更有人当场弃枪,抱头跪地乞降!严国梁只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收起枪夺路而逃。几名警员倒是远远盯上这个大功劳,带着武器马上展开沿途追索。
一楼。
江一冲见到专员姬达在一行手下的保护下匆匆闪过走廊,连忙快步追上来到尽头,双手扒住窗户就想往外跳。韩志邦却连忙拉住他衣角,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卫生间,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江一冲回过头来见到地上的脚印,嘴角挑起一抹讥笑暗道:“好威风的洗厕专员!”
第二章被锁了 ,明天上午来。
如题
502 攻破!
“嗙!”
韩志邦双手持枪,一脚将卫生间木门踹开。
江一冲持枪冲上,见到门后无人,对着六个厕所隔间举枪就射:“砰砰砰!”
子弹在木门上射出一个个孔洞,打的木屑飞溅,旋即,房门内不断传出惨叫,几名调查主任全部中枪受伤。而后,厕所隔间内也有子弹射出,但全部打在枪上,慌乱之下根本不具有准星。
韩志邦也紧随其后,快步跑进厕所,对着隔间补枪:“砰砰砰!”
廉政专员刚要开门回击,右臂就中枪受伤。
“FUCK!”
两方人马在狭小的厕所里,隔着门完成一次对射。
江一冲、韩志邦打光手中的子弹,却没有急着打开检查,而是再度退出厕所,装填弹药,重新举枪进入男厕。虽然,躲厕所最好是换性别,但其实在兵荒马乱之下没有什么差别。
再加上廉政专员一班人慌不择路,自然是率先遵照本能躲进男厕。
韩志邦还细心留意到厕所门口地板上的脚印,在进门前就有充分准备,不可能伤及到无辜。因为,从见到廉政专员一行人,再到追到走廊,一连串的行动加起来其实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的时间,紧张到容不下任何巧合、意外与差错。
随后,江一冲蹑手蹑脚的将第一扇门打开,露出一个穿着西装,捂住肚子,靠着隔板正勉力支撑的鬼佬调查主任。鬼佬调查主任手中握着枪,扭头望向韩志邦的神情充满憎恨,但见到韩志邦表情冷峻,扣下扳机的动作,眼神中还是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砰!”
韩志邦干脆补枪。
江一冲又打开另一扇门。
“砰!”
“砰!”
韩志邦与里面的鬼佬长官相继开枪,互射一枪,本身就坐在地上,浑身鲜血的调查主任当场被子弹爆头。韩志邦耳边飞速掠过一枚子弹,金属与空气的摩擦声在耳蜗内嗡嗡回响,就像低频信号直接打入脑海。
江一冲见到韩志邦愣在原地,表情大惊失色,回头看一眼身亡的鬼佬长官,有心再给鬼佬补上两枪。但看到韩志邦回过神来打了个手机,便咬着牙打开第三扇门。
要不是有心活捉廉政专员,也不用犯上巨大风险一个个开门。
但好在鬼佬先前都中过枪,前两个还有行动能力,拖到后面两个时都已经晕厥在地,不知死活,直到开第五个门见到廉政专员“姬达”西装染血,坐在马桶上,左手捂着右臂枪口。
这时五个厕所隔间的地面都淌满鲜血,流着一片血泊,地面都是血脚印,鲜血正慢慢流向下水口,编织成一张猩红大网,将猎物牢牢裹在其中。
姬达见到两人很干脆的把枪丢掉,认命般道:“韩sir,江sir,把我交给警队吧。”
这时他没有指责两名下属是叛徒,也没有懊悔停止对他们的内部调查,因为成王败寇,就算两人当时没有效力于何sir,也不妨碍此时拿他做投名状。
这次行动的输赢胜败无关一两个人的选择,而是政治角力的最后一手,每一分力都是先前的决策,最终形成汹汹局面,人人大势所趋。
韩志邦、江一冲见堂堂总督如此识相,倒没给予什么脸色,上前将其拉住将押出房间。
二人都是有公职身份,是政治中的底层,笑笑专员的处境没问题,当面讥讽专员本人还不够格。只有那种没读过书的兵痞,才会为抓到一个高级长官而沾沾自喜。
因为廉政专员的政治地位可比他们高太多太多,只要警队没有打破港府统治的法统,那么,说白了还是在一个政治体系下玩游戏。警队最后会怎么处理专员也是一个未知数,识趣的人都不会辱骂专员。
而随着两人带着专员走出廉署大楼,立即就成为所有警员的目光焦点,每个人都将目光投来,深深记住二人的脸庞。作为第一个擒获专员的人,还是两名廉署职员,所获关注必然是极大的。
颜雄见到他们之后,也立即带人走上前来,惊异的问道:“你们打进廉政专员办公室了?”
“没有。”韩志邦如实摇头:“我们在一楼手洗手间见到专员,害怕他死于混乱当中,无法向社会交代,特意带来交由警队处理。”
颜雄闻言眼前一亮,挥挥手让人把专员带上,格外欣赏的看了韩志邦一眼,出声赞道:“很好,我会向何sir说明的,你叫什么名字?”
“ICAC调查主任韩志邦!”
“ICAC高级调查员江一冲!”
颜雄重重颔首:“记住你们两个人了,吉仔,带他们回屋企休息先,不要让伙计伤到他们。”
“yes,sir!”
一名高级督察立正敬礼,马上带着几名下属送他们离开混乱的现场,既有保护他们的意思,也有把证人看管起来待用的意思。至于他们与何sir的关系,刚刚领导廉署内讧的事情
韩志邦、江一冲两人都缄口不言。
因为,经历本次事件的人多达百余位,事后的行动复盘当中,相关消息肯定会进入何sir的耳朵,根本不用特意夸耀、汇报。而且他们与颜雄是两个层次的政治站位,更不需要担心颜雄吞他们的功劳。
因为,颜雄是整场攻占廉署行动的指挥官,捉住廉政专员就是大功一件,至于是怎么捉,是谁送上来的无关紧要。他们的功劳不可能影响到颜sir,颜sir更不可能怀什么嫉恨之意。
真当现实世界的大人物都和电视剧一样,动不动威胁,记恨小角色啊?如果不是处于风口浪尖,舞台中央,实际上人都懒得多看伱一眼。
这时颜雄带人将姬达塞进轿车里,用手划了一组人跟上,右手搭着门,低声对面前的江祖辉道:“江sir,现场交给你来管,我先带鬼佬上山见何sir。”
“放心吧,交给我来。”湾仔华探长江祖辉穿着制服,站在车旁沉着冷静的应道。
“多拆家,少流血,何sir的意思你也明白。”颜雄知道江sir是个年老持重,办事得力,素有威望的人。他出于对现场情况的关心,最后多嘴一句,便啪嗒将车门关上,带着十辆车,足足三十人赶赴太平山。
中环前往太平山最后五公里的路,可是行动中的重要时刻,绝不可能有一点点疏漏。而颜雄带走三十多个人,并不影响廉署大楼内的情况。进攻一只老虎,需要一群狼,驱赶一群绵羊,几匹恶狼就足够。
廉记二楼。
一间办公室。
一名华人警员踹开玻璃门,扫过一眼杂乱的办公桌,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绕过办公桌在桌底揪出一个鬼佬,双手抓住鬼佬衣领大力提起来,狠狠就砸向文件柜。
“轰隆。”
墙上的文件柜玻璃爆开,哗啦啦,书山文海倾泻而下,鬼佬的头瞬间被埋在桌面。
“TMD,王八蛋,查我们警队是吧?”
“查!”
“查!”
“查!”
“老子让你查,查个开心,查到见上帝!”警员探手再抓起鬼佬的头,甩向一边不断往墙上砸去,显然恨意很深。
鬼佬刚开始还能慌张的撕扭两下,但很快脸颊便淌满鲜血,模样极其凄惨。
警员却不依不饶,将鬼佬丢在桌面,又扫了一些文件将其埋住,趁着鬼佬晕厥的过程,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叮,甩开盖子搓出火苗,直接丢在文件堆上。
“去死吧!”
警员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并且将门锁死,推来一张桌子堵住。
办公室里,浓烟滚滚,火光升腾,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窗户前挣扎着爬出的人影。
楼顶。
几名警员将栏杆上的铁丝剪断,ICAC廉政公署的招牌轰然落地,四分五裂。
“烧了。”
“烧了。”
一名高级督察带下属将廉署旗帜、港府旗帜全部摘下,有人丢了一面英联邦旗帜在里面,又有警员拿着一面搜出的皇家旗帜问道:“姜sir,这个呢?”
“哪来的啊?”
姜永成皱眉头。
“专员办公室搜出来的。”
警员答道。
“全部烧了,看着都恶心。”姜永成挥一挥手,旗帜就落入垃圾堆中,随着一桶汽油倒下,几面旗帜与大批的调查档案,文件夹都在广场上付之一炬,燃起火光。
要知道,廉署是没有皇家名号的,并没资格悬挂皇家旗帜,总督把旗帜挂在办公室里,多少有点谄媚权贵。让英籍人士看见肯定会大为赞赏,可警队本就对“皇家警察”的称号不爽,看到有人舔女皇臭脚更是觉得恶心。
江祖辉见到廉署大楼不少窗户里都冒出火光,当即将烟丢在地上,出声下令:“让伙计们收收火气,把人全部带出大楼清点羁押,再将文件、材料全部搬出来!”
“廉署里一张卫生纸,一份咸湿报都不能有!”
这就是让伙计们封枪的意思,好在进攻大楼的过程中没有什么死伤,否则,封枪还不是说封就封的。毕竟封枪如封刀,自古在军队都是一件难事。
大楼,偶尔有几声枪响,出现一些死伤是难免的,但有《警例》作为基本约束,倒不可能出现什么畜牲行为。说到底,警队只是一场突袭行动,来的快,去的快,不至于滋生出人性大恶。
一些来不及逃路的华人职员受到池鱼之殃,那也不是江祖辉他们该考虑的事,毕竟上一秒还是敌人,下一秒只能成为罪犯,又怎么可能按照市民、乃至同僚的待遇来?
“yes,sir!”
下属答令。
这时廉署大楼与全港任何一间社区关系处都没有差别,唯独就是火烧的更凶,血流的更多,人更凄凉。
哒哒哒。
太平山。
两架直升机正在不断盘旋于总督府上空,A组直升机驾驶员对着耳麦说道:“空中特勤组报告,目标建筑物外围没有武力威胁,空地有六辆车,公路没有见到行驶中车辆。”
503 枪决令、特赦令
“收到。”
特别任务连警司切换过无线电频道,朝长官汇报:“何sir,总督没有撤离官邸,山脚设有路卡,行动人员已做好肃清准备。”
“做事。”
何定贤坐在轿车里,拿起对讲机轻轻回应,特别任务连警司立即下令:“行动!”
“yes,sir!”
前方打头的两辆吉普车上,警员们马上举起枪口,朝着公路前方的路卡进行扫射:“哒哒哒。”
“哒哒哒。”
子弹横扫,将路卡旁的数名特情射倒,全程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军情处特勤便中弹倒在地上。行动已上升到最高阶段,很多表面功夫都可以省下,控制住总督府一切就万事大吉。
“轰!”
吉普车直接将路障撞开。
“A队留在山脚接管路卡。”
英籍警司出声道。
一辆吉普车立即在路旁停驻,十二名队员持枪跳下车,列队将路卡守好。
这时整座太平山上的大佬们都静静待在家中,望着上空两架飞虎队的直升机,观望着港岛史上最激烈的一场变动。要知道,太平山除了总督官邸外,还有一片别墅群,全都住着港岛的顶级大佬。
既有华人中的四大家族,顶级权贵,也有英籍高层,洋行大班。
一开始因风景秀丽,夏天凉爽得到鬼佬青睐的宜居胜地,早已成为象征身份、地位的上流住宅,人人都在以住上太平山为梦想,光宗耀祖时,已有人持枪率兵杀上太平山!
华人大佬们心中难免振奋,觉得民族资本终于有望抬头,将来港岛人用血汗创造的财富,可以留在港岛遗泽后人。鬼佬权贵们心中却愈加惶恐,如果总督官邸都可以随意被华人控制,他们在港岛的企业、财富又由谁来保障?
用坚船利炮掠夺的财富,终有一天会要在枪口之下加倍偿还,没有人可以做世界的千年霸主,也没有人会甘心世代做资本的奴隶!华夏民族早已向世界证明其坚韧不屈之个性,港岛的华人也终于用血性向鬼佬发出怒吼!
去***!
以枪声代言语,以行动替威胁!
用最彻底,最简单,最暴力的方式,登上太平山巅,宣布谁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哒哒哒。”
“哒哒哒。”
两架飞虎队直升机降低高度,打开舱门,各有四名警员持枪在两侧舱门,扣动扳机对下方进行扫射,将花草,墙角,玻璃背后等上空不易观察的位置,全部用子弹犁过一遍,确保正在上山的“一哥”不会遭遇危险。
何定贤则一路都坐在轿车内,丝毫没有参加军事行动的感觉,沿途零星的反抗轻松就被飞虎队推平,仿佛不是带人兵谏,以下克上,而真是前来向长官汇报工作一样。
在路上,车子行驶的特别稳,中途既没有停顿,又没有颠簸的感觉。
当一号专车抵达总督官邸门口时,两队飞虎队员已经全副武装,列队站在门口,持枪控制着大门,目送轿车进入时还齐齐举臂敬礼。何定贤坐在车上,抬手回礼,面带笑容。
“何sir,队员已将整座官邸控制住,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但也没有发现总督及其安保人员踪迹。”英籍警司立正敬礼,前来汇报:“总府人员可能都已藏进安全屋中。”
“有什么要躲的,我要杀他,他躲也没用,我不杀他,躲起来徒惹人笑。”何定贤推门下车,一身西装站在官邸草坪上,低头掏出支烟,立即有人递上火。
“呼。”
他吐出一口白雾,扭头望向四周景色,威严神圣的总督官邸,不就这鸟样?
第一次来总督府做报告的时候,他心里充满敬意,可上回早已来总督府与前总督谈过一天,再来一次就觉得更可笑。
法统的威严,在一次次破碎,变革中被粉碎。
别说何定贤,在场的每一位警队职员,乃至未来整个港岛社会对总督府都不会再有敬意,权力的转移,有时候只需要一场简简单单的胜利,人上人的位置,谁拳头大谁坐。
麦理浩最好的选择,其实还是坐在总督办公室里,当面与何定贤谈好条件,接受警队的审判!
这样多少有点总督的气度,可大概率是警队烈火燎原的架势,已经把总督吓坏,把总督府所有都搞懵了,根本摸不清他是为了追求政治目的,还是有心把所有人杀光,一了百了,组织军管政府。
虽然,以港岛的地缘格局,成立军管政府是死路一条,但谁也不敢忽视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何sir,在一楼找到几个菲佣,有一个会说中文,已经指明安全屋的位置在地下一层。”这时陈子超带着两名下属匆匆赶来,五个菲佣则被带到旁边的车内羁押。
“好。”
“我们过去看看。”何定贤叼着香烟,带人大步走进总督府,径直来到地下室一面同墙体相似的钢门前,回头一看角落还有监控器。可见总督府在二战之后,其实是进行过一次战备升级。
麦理浩在安全屋里看着监控电视,见到全副武装的士兵人影绰绰,心下有点焦躁不安。
虽然,安全屋里水电、食物都有保证,足够坚持一周的时间,而一周时间足够国际上作出反应,何定贤不可能带着警队在门外待够一周。但真等祖家下令调派驻军的时候,他恐怕就要沦为世界政坛的笑柄,成为历史上任期最短的殖民总督。
而安全屋里又没有电话线,他想要打电话给驻军都不可能,全港几千名英籍士兵受限于体制规则,就一直待在兵房里冷眼旁观,一点有效行动都做不出来。
何定贤自然不会被区区一堵墙控制住,见到钢门坚厚,用蛮力显然是不行的,必须上一点科技了。于是下令铺设火药,全程还不切断监控,任由总督在里面看着干着急。
这时一支车队通过路卡检查,迅速驶向太平山,二十多名警员在门口守着。颜雄带着几个人押送着姬达走进总督府:“何sir,罪犯姬达已经带到。”
“干的不错。”
何定贤低头看一眼表,发现距离行动开始,时间刚过去十多分钟,赞许的道:“速度很快嘛。”
“廉署发生了一些事,到时会整理成行动报告。”颜雄出声答道。
“好。”
何定贤点点头,回头朝着监控器挥了挥手,笑道:“麦sir,是等会一起跟整座官邸炸上天,还是走出来跟我聊聊呢?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什么事都敢做,你不跟我谈,就是要逼我做过火啊!”
“趁现在伙计们都还有心情谈的时候,站出来见我。”
麦理浩在安全屋内,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秘书与几位属官,见到众人一致点下头,方才动手摁下安全门的电子控制器。随着电子控制器解开,几名属官又上前操作把机械锁打开。
“何sir。”
麦理浩叹出口气,走出安全屋,望着面前一众面色不善的警员,还有狼狈不堪的廉政专员,摇摇头道:“你来的好快。”
“呵。”
何定贤笑了一声,搭住腰间的枪:“麦sir,拔枪的理由,决定子弹的速度。今天不是我一个人来找你,是全港警队要来找你!”
“说吧。”
“你有什么条件?”麦理浩满脸无奈。
“首先,行动副处长葛sir在哪儿!”
“葛白应该在飞回港岛受审的航班上,联邦总警长批准了对其的逮捕。”麦理浩读懂何sir的意思,当即道:“你可以派人去接葛sir,港府会停止对葛sir的调查。”
“廉政专员姬达危害社会安全,滥用职权罪该怎么处理?”何定贤将姬达拎上前,甩手丢在地上。麦理浩冷冷望了姬达一眼,毫不留情道:“起诉判刑。”
“如果一手挑起警廉冲突,毁坏社会治安环境的人,只是一个坐监服刑的下场,恐怕无法让全港警员熄火。”何定贤冷冷的一句话,将麦理浩与姬达吓的脸色发白。
本来麦理浩刚刚恢复一些镇定,又慌张的发问道:“何sir,你的意思是”
“向女皇递交枪决申请,唯有廉政公署的第一任专员被推上刑场,才能让港岛警队心服口服!”何定贤开出一连串的条件:“同时,港府还要向女皇申请特赦令,要求赦免港岛警队在72年之前的一切贪污受贿案。”
一条枪决令,一条特赦令。
“何sir,你是要将我推下火山啊,如果两条申请都递交给女皇,几乎等于逼迫女皇承认港岛政坛已经一败涂地。”麦理浩无需做什么政治活动,光是两份申请递交上去,给予皇室的政治压力就会极大。
何定贤不在乎逼女皇,还是逼总督,冷声笑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允许让港府继续保留廉政公署,并且配合港府推进警队改制。”
“什么?”
麦理浩睁大眼睛,心情一上一下,只觉得峰回路转。
“警队确实需要改制,但并不是由你们鬼佬随意下刀,而是我们警队内部的自主发展。”何定贤道:“能决定港事的,从今往后,只有港人!”
504 警廉冲突之终
“好。”
“我答应你的条件。”麦理浩沉默片刻,终究是点头答应,把姬达的性命当中一块政治筹码,轻松的兑进本次政治交易。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警队主导的改制,与港府想要的改制绝不相同。
但是,对外界而言,警队要是能够完成一番改制,不再扩大金钱帝国,总督府的执政就不算毫无作为。看起来依旧是输了,可却不像输的太惨。
当然,这顶多蒙蒙小市民,维护一下港府形象,但对他来讲,能够把小市民眼里的形象维护住就足够了。
“至于警队的改制,你想要怎么样改?”
麦理浩昂首望向何定贤,姬达却在旁挣扎道:“麦sir,千万不能与警队做交易,每一次交易卖一分***,港府的公信力,统治力就是在高层与华人一次次交易中丧尽的!”
“这与魔鬼做交易没什么不同。”
颜雄抬起一脚,用力的将姬达蹬在地上,再朝肚子跺下一脚。
“啊。”
姬达张嘴发出惨叫。
颜雄破口大骂:“TD,一个阶下囚,还以为自己是专员啊?”
“拖下去。”
他大手一挥,两名警员立即上前将姬达拖走,途中姬达扭着身体还想作一番努力,却被人直接勒住脖子,顿时吸不上气,瞪大眼睛,吐出舌头,差点就窒息而亡。
何定贤、麦理浩都没有理会注定结局的一个失败者,廉政专员,总督特命,开玩笑,就连总督都性命不保,谁还在乎一个廉政专员呢?
何定贤看着总督道:“警队改制很简单,第一,扩大警队编制,用更多的人手,更细致的解决社会安全问题。要知道,警队早期只有一千多名华人警员,却要管理一百多万的华人,警民比例一千比一,再加上时局动荡,城市位置特殊,根本无法实行有效管理。”
“不可避免,就会给犯罪带来空间,继而导致警队与社团勾结。”
“因为,两方不达成默契与合作,社会根本无法有序运行。廉署口中的金钱帝国,好似把警队形容成一个贼窝,可那只是警队华人对社会现状妥协的一个产物。”
“这一点,港府要负首要责任!”
麦理浩愣住了。
“第二,港府高层要彻底信任警队华人,既要华人来管理华人,又不肯给予华人正式职权。”
“设立刑事组、华探长等职位,无非就是采用位卑权重的管理方式,要华人干最苦的活,负最多的责任,又不给华人政治地位。”
“往后,港府不得再从祖家调派联邦警员充入警队,港岛警队的一切招募都将在本港进行。”
这就是要将鬼佬们给挤出警队的权力体系,但警队内部还有很多英籍警官,需要照顾到他们的想法,不能以国籍而论。但如果现警队内部的英籍警官们,后代想要继续参警,完全可以办理港岛身份证。
先做一段时间的港人,未来一起做华夏人嘛
港府失去从主家调人的权力,未来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掌握警队,乃至掌握任何一支纪律部队。
“没问题。”
麦理浩点头答应。
“最后,港府、廉署、及全港纪律部队最高长官都不再由总督府委任,而是经内部宪委层投票当选,再上报总督府。如无重大丑闻及特别事件,总督府不得无故拒批。”
“未经内部宪委层投票的纪律部队长官,皆不受纪律部队承认。”
这一招等于是带纪律部队与总督府切割,未来纪律部队内部自成政治体系。
总督在法理上能指挥纪律部队的权力彻底丧失,政府、军方、警方、将变成三足鼎立的一个体系,简而言之,各管各的。
“好。”
总督已经变成提线木偶。
“此外,港府一切招标项目,不得限制竞标企业注册籍贯,不得因资本属性无故处罚,市场经济必须自由竞争。”何定贤语气强硬,不留半点余地。
“何sir,警队改制,纪律部队自治完全没问题,可警队将手***商界.”总督财务副官本能插了句嘴,希望争取一点条件。
何定贤却理直气壮的道:“你们不能插手警队,但我可以插手你们,你们说好听就是群租客,迟早要走,说难听就是一群强盗,鸠占鹊巢,我们作为主人不能决定家里的一切事务吗!”
“闭嘴!”
颜雄举起手中的枪,满脸杀气瞪着鬼佬。
财务副官立即熄火,讪讪后退。
其实,这些条件看起来十分严苛,旨在剥夺港府的统治权,可每一个条件都非常合理,无非就是把喊在嘴巴上的港人治港,变成实际上真正的港人治港。
这样一来港岛发展创造的财富,就能尽可能,尽多的留在港岛本土,提升本港市民的生活水平。虽然,一些财富会通过大宗交易,进出口被吸走,但平等交易与殖民倾销是两个概念。
这些条件很多也是后世遵从的规则,就算放到未来五十年,依旧能坚定守护港人利益。
“原来你是真的在为这座城市好。”
麦理浩忽然深深叹出口气,神情显得颇为复杂,以他的政治悟性,又怎么看不出来,警队确实打算由内而外的进行一番改制,并且本次冲突是站在全港市民的利益上。
例如,港警较低的警民比例,例如,华资受到限制,导致华人用工受到歧视,发展出庞大社团结社.这些问题确实都不是单独发生的,而是相互伴生,有因果关系的。
何定贤带警队用最暴力的手段挖掉病灶,未来十年,不,可能只需要五年。
港岛社会一定就会有明显的改善,市民将从教育、用工、商业等多个方面,体验到本次变革带来的好处。
但英资洋行、鬼佬政府、以及英联邦可就亏大了。
警队挖掉的病灶是谁?
不就是他们!
他们就是寄生在港岛最大的一颗毒瘤。
“废话。”
何定贤甩手将烟蒂丢在地上,出声骂道:“家里进贼了,不得打出去啊!刚刚我说的所有条件,全部记清楚,一周之内必须通过立法,正式写进法令当中!”
“我会安排好的。”
麦理浩安心不少,说话也有力很多。
颜雄、陈子超等人在旁边,其实心里都有所疑窦,比如警队为什么还要改制?这也是警队上下最关心的问题,但碍于何sir权威已然达到巅峰,所有警员听的明明白白,却没人敢开口多问一句。
大多数人都认为攻上太平山,活捉麦理浩是为了保住金钱帝国的利益,保证全体警员的利益。是要解散廉政公署,延续警队的权威。可事实上,何定贤却明白“金钱帝国”那一套过时了,跟不上港岛经济的发展,就算再多用五年,十年,依旧逃不过帝国崩塌的宿命。
并且每多用一天,未来的反噬就会更强一分。
与其所有让与金钱帝国一起陪葬,不如伴随着警廉冲突的胜利,让金钱帝国成为过去式。而他则用趁着风头正盛,为社会赋予一套新的秩序,将港岛变成华人主导的社会。
每一次变革必然会伤害一批既得利益者。
因为,能切下多大的蛋糕,就能补充社会多大的能量,如果害怕变革,捏手捏脚不敢大干,未来矛盾一样会爆发。何定贤作为金钱帝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主动割让利益,并非是损失,而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将来金钱帝国一旦崩塌,他将是最受冲击的一个人。但想要变革能够平稳过渡,必须回馈给金钱帝国足够的权威、利益!
扩大警队编制,便是回馈与兄弟们更大权力,纪律部队自治,华资获得自由,便是回馈给兄弟们的利益。
这一进一出之间,大部分警员的利益不仅没有受损,反而还获得提升,未来光是楼市红利带来的资产增值,市场经济福利带来的薪水上涨都足够多。
何定贤则靠这场军事成立,把内部矛盾转移为外部矛盾,割鬼佬港府的肉给自己人吃,少数贪习惯的人,就算心存不满也没资格搅风搅雨。
这才是真正的赢家通吃,而何定贤之所以能赢,一直靠的就是“港人治港,华人自立”八个字!
一个人认不清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又怎么会具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何定贤获得总督允诺之后,并没有立即下令警队撤出太平山,而是让颜雄带人继续控制总督府,监督着总督完成所有行政手续。而他则前往新界、九龙视察一线情况。
这时江祖辉在廉署大口门口,指挥着下属将伤员送上白车,今天港岛的医院注定会很热闹。但在得知何sir已经成功上太平山,并且与总督完成会面以后,在场伙计们则多有喜色,觉得胜利已经到手。
江祖辉正要让几名下属派人去街上巡逻,保证附近区域的街头秩序,不要因为廉署出事而出现崩坏。廉署里死伤多少人都不要紧,可廉署外能维持的还要尽量维持。
虽然何sir没有下令正式复工,但是警队已经自发的接管秩序。
“江sir。”
一名督察带着几个人,神色不甘的跑上前立正敬礼:“那个姓严的没有追到。”
505 要讲礼貌
“高级调查主任严国梁?”江祖辉皱起眉头,对冲在一线,行事果决的那名廉署官员颇有印象:“把消息报大馆,申请通缉令,绝不能让他跑了。”
这种廉署华人的中坚力量,政治地位没多高,却是一定要清算的类型。
“yes,sir!”
督察警员立正敬礼。
德辅道。
雪厂街。
这是距离廉署大楼不到两公里的窄街,得名于港岛的第一间冰屋公司,当美国商人将来自北美的冰块运入港岛,涂上锯屑和糠皮防止溶化,贮入雪厂待用,销售给医院、酒店及普通市民,牛奶公司等。
1845年起,美国冰一度霸占港岛的冰业市场,号称原厂直销,人人都视美国冰为奢侈品。直至1866年凯尔成立制冰厂,利用机器造冰才靠价格将美国冰打败。
严国梁在混乱中逃出廉记大楼,随着人潮先往德辅道跑,仗着更熟悉附近建筑,几次躲过警队的追捕。
此时,他已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丢掉所有证件,身上仅穿上西裤、白衫、挂着一把手枪。
“严sir。”
“上楼。”
正当严国梁想要跑出雪厂街的时候,两名路过的军装警察,手中抓着武器,叼着支烟,又踱步在路口聊天。
随着廉署大楼起火,许多警察都撤出大楼,散在街头。有的是单纯巡逻,有的也是在追捕逃犯。虽然,两名军装警暂时还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严国梁却已经惊慌失措,贴着墙想要躲藏。
可是背后街市大楼的入口已经被挂上铁锁,很多居民楼害怕遭殃,纷纷将入口封闭以求平安。这一招其实是很管用的,无论廉署还是警队,见到道路锁上就会放弃追索,不把战火无故引到居民区中。
严国梁心脏砰砰直跳,一颗心悬在半空,以为走投无路,马上就要被警员发现的时候。身后铁锁忽然被人打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叫住他道:“快走。”
“好。”
严国梁回过头就见到年轻人是手下一名职员,瞬间喜不自禁,连忙钻进楼道中。年轻人手脚麻利的再把铁链子绕门两圈再锁上才回过身道:“二楼。”
“多谢。”
严国梁彻底松出口气,想起年轻人的名字:“阿峰,点解会在这里?”
“我屋企来着。”
钟向峰指了指楼梯口:“我从小就在雪厂街长大,逃出廉署之后,第一时间就带几个兄弟一起跑回家躲着了。”
严国梁恍然,点点头:“能躲回家,是现在最安全的办法了,可惜,太多人在中环根本没家躲,据说廉署宿舍也落入警队的手中。多亏你,要不然,我刚刚肯定会被警察捉到。”
虽然,严国梁已经脱掉显眼的西装外套,但是身上的硝烟味,血迹很明显,一眼就会被警员认出身份。钟向峰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一间房间,带严国梁进入家中,出声道:“严sir,下一步怎么办?”
这时正坐在客厅椅子上休息的四名廉署职员,见到严国梁纷纷面色一变,板着张脸站起身,直勾勾的盯着他。严国梁刚想要开口寒暄就发现气氛不对,转过身已见钟向峰将门反锁,正不怀好意的望着他。
严国梁万万没想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当即明白过来,反问道:“你要拿我向警队投诚?”
“严sir。”
“你把我想的太烂了。”钟向峰抓起桌上一个酒瓶,望着严国梁笑道:“我只是要为阿邱、肥陈他们报仇而已。”
客厅里,四名廉署职员已经拔出手枪,径直对准严国梁。
“嗙!”
在严国梁探手拔枪的时候,玻璃酒瓶便猛地甩下,直接将他脑袋打爆。
轰。
严国梁落在地上,只觉得脑袋剧痛,意识都已经有些许模糊。
但他还是阿邱、肥陈
正是被他在廉署内开枪击毙的几个职员。
钟向峰却没有放过严国梁,而是抓起他的脑袋道:“打一份工而已,竟然为了鬼佬的命令,开枪打自己兄弟,伱还配做人吗?垃圾!”
“我”
“我。”
严国梁手指扣着地板,喃喃道:“服从命令,是纪律部队第一天职”
“放屁!”
钟向峰揪起严国梁的脑袋,再重重摔在地上,大声吼道:“你先是一个华人,才是廉政公署的职员,鬼佬一个月给你发多少钱啊,你这样为鬼佬卖命!”
“你TM就是骨头软,就是在帮鬼佬当刽子手。”
钟向峰不断用酒瓶砸严国梁脑袋。
咚咚咚。
“我就送你下去给阿邱、肥陈他们请罪,看看他们原不原谅,看看鬼佬的上帝能不能在冥府保佑你!”
砰。
酒瓶碎开。
钟向峰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
“丢累老母。”
一名职员见状还要给严国梁补枪,却被旁边的兄弟用手压下,轻声提醒道:“小心枪响引来差人。”
“便宜他了。”
职员只得无奈作罢。
钟向峰休息了一阵子,站起身叫来几名兄弟,一起合力将严国梁的尸体搬起,抬到窗户边直接就抛了下去。只见严国梁就像一滩烂泥,黏糊糊的糊在地上。
过了几分钟,才陆续有警员赶到现场,用裹尸袋将人抬走,并且把现场拍照留档。这种时候街上出现一两具无名死尸实在太过正常,警队根本没有余力展开刑事侦查。
能够完成收尸、留档等流程,已经是港岛正在慢慢恢复社会秩序的表现。
翌日。
上午。
葛白坐在飞机上,神色疲倦,满脸憔悴。
作为一名警队的高级管理层,以囚犯的身份回到港岛,无异于是一种精神折磨。
以港府表现出来的决心来看,落地的处境可想而知不会太妙,而且辛苦工作十余年积攒下的财富,在港岛拼搏得到的权威,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虽然,联邦警司和参与押送行动的督察们,并没有在飞机上对他进行刑讯,但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加紧审讯,已经将他搞的精神紧张,心理压力极大,处在崩溃的边缘。
随着飞机开始盘旋降落,地面的城市轮廓愈加清晰,距离港岛也越来越近。
终于,飞机在一阵颠簸的减速中停进机场,缓缓推进至泊位,空乘上前将舱门打开,全程不再有一分礼遇。就连几次笑脸都是专门做给联邦警司看的,对他这位阶下囚近乎视而不见。
“走吧。”
“葛sir。”
这时迈克.阿普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看了一眼窗外,见到几辆轿车已经在停在泊位旁,顿时心中有数,推了推葛白的肩膀。葛白表现的却像一个死人般,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一动不动。
迈克.阿普没少见到吓瘫的罪犯,挥挥手就让手下将人架起,一起带下舷梯。
当葛白给两名联邦警官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拖出舱门时,站在车队两旁的一行警员明显表情不对,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盯着几名联邦警员面色不善。
“何sir。”
原先低着头,像个死人般的葛白,却在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时,顿时恢复了精气神,不可置信的喊道。迈克.阿普面色不悦的回头扫他一眼,还以为葛白发了失心疯,做梦想着有人来见他。
但他在向一行迎接者报上姓名、职务之后,却发现来人中没有一个英籍人士,顿时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
“Thankyou,迈克警司。”
何定贤举起一张手令,出声道:“这是总督麦理浩先生签署的手令,接下来葛白就将交由内部调查科全权接管。”
“为什么是内部调查科,不是廉政公署?”迈克.阿普眼神骤变,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心中已然意识到来人的身份。何定贤却懒得与他打哑谜,笑笑道:“廉政公署正在筹备改制,无法接受大型案件。总督将案子交给内部调查科,正式体现港府对警队的信任。如果迈克警司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亲自去找港督问个清楚。”
迈克.阿普顿时明白ICAC已彻底覆灭,执法权完全落入华人手中,恐怕就连总督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扫过面前虎视眈眈的一群华人警员,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接受手令。
“好。”
“把葛sir交给他们。”迈克.阿普将总督手令收下,折好塞入怀中以备留档,回头就让两名下属把人交给警队。何定贤见到鬼佬份外配合,也没刻意刁难他们,笑着道:“辛苦了,各位阿sir。”
“我在半岛酒店给各位订了房间,还准备了一些土特产,不急着回伦敦的话,可以在港岛多玩几天。港岛警队全程公帐报销,总不能让人说我们怠慢祖家来的贵客。”
“至于配枪,麻烦各位先交给警队保管,离港前打个电话会有专人送上。”
几名联邦警官刚开始听的还挺舒服,可在听到要求他们摘掉配枪之后,立即有一名警员皱起眉头:“我们是外出执行任务,在任务期间,于全联邦境内都拥有执法权。”
“哈哈。”
“有是有,但那是写在法律公文上的,从实际情况出发,各位阿sir恐怕得入乡随俗,讲点礼貌了。”何定贤畅笑两声,一副吃定鬼佬的姿态,回头拍拍葛白的肩膀,带着葛白坐上1号专车。
几名英联邦警官目送着他们上车,车队驶出机场,神情十分复杂。但还是依照习俗,将腰间的配枪摘下,暂时交给几名陪同的港岛警官保管,充分表现出联邦与殖民地的团结。
506 新制度,新气象
“何sir,我能一下飞机就见到你,一定是上帝保佑。”葛白扭了扭手腕,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蓝刚将手铐别在腰间,转身在副驾驶上端坐。
何定贤见到葛白还带着紧张的神情,打开一盒雪茄,递上前道:“葛sir,不用担心,港岛的事情都搞定了。”
“警队跟总督府谈了什么条件?”
葛白第一反应是双方讲和,警队与廉署的冲突结束,局面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没谈什么条件。”
何定贤见到他取了一支雪茄在手,便也顺势拿出一支,再将盒子盖上,出声道:“开了几项条件给总督,他不答应也得答应的那种。”
“嗯?”
葛白捏着雪茄,满脸惊诧。
这一切和他想的不同。
蓝刚在前方笑道:“葛sir,贤哥没接到你报平安的电话,就猜出总督府在玩阴的,一秒时间都没等,直接下令全港警队出门做事。不仅攻破廉署大楼,还成功控制太平山。”
“这样.麦理浩肯善罢甘休?”葛白语气惊愕,拿着雪茄都忘记点火,还以为警队要付出一些代价,用政治权力做交换,未想到,是总督付出代价,让渡权力平息警队怒火。
“都是来打工赚钱的,港府也指望在港岛多捞几年。”何定贤夹着雪茄,吐出口气,表情轻佻的笑道:“只要给港府留下经济收入的空间,唐宁街、皇室那边肯定会认栽。”
南洋变革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鬼佬的底线、尺度在哪里,全世界都看在眼中。
何定贤只要不杀总督,不断港府的经济动脉,英方肯定不会撕破脸调动驻军。英方就连在南洋的时候,都是劳工阵线要求自治时才调动驻军,在港岛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大英说到底是要用殖民地给祖家经济输血,如驻军、地缘政治都是次要目标。如果军事、政治为第一目标,历史上大英就不可能一枪不放,答应归还港岛。
虽然,何定贤开出的条件当中,有一些优待华资的条款,但无非只是取消英资的特殊福利,消灭华资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一个自由经济的港口型城市,依旧掌握在港府的手中,港府每年依旧有大笔税收,英资依旧可以在港岛建设发展。
“这倒是,祖家不可能为了少赚一些钱,就把一家店铺给砸了。”葛白琢磨过味来,颔首答道:“而且距离九十九年租期已经很近,每过一年,警队执法权的价值就下降一分。”
“以你对总督府开出的条件来看,联邦就算再生气,也只能粉饰太平,咬牙答应。”
何定贤提前二十五年为华人争取到平等的地位,社会的主权,相比去失去的百年而言,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对于未来的百年而言,却是洗涤天下,换新天地的大功。
华人主权一定,将来能干的事情就多了,比如兴建学校、提高市民福利,儿童上学率,保护教育界,拒绝毒教材等。用一次军事胜利,再通过政治手段,在方方面面扩大影响。
未来的港岛,不会有蟑螂,没有反骨仔,自然会上快车道,民族实力会年年倍增,华夏民族的巨大潜能将爆发出来。
何定贤活了两世的人可以明白此战带来多深远的意义,葛白、颜雄等人也知道,但他们却读不懂,看不见,后世真正被毒害的人心,制造混乱的港贼,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
“粉饰太平是政客的看家本领呀。”
何定贤不无嘲讽之意的笑道:“市民们躲在家里,就知道外边是警廉冲突,哪儿知道发生的真实原因,最后的真实结局?他们只能通过报纸看一看,可报纸还不是我们一句话就能改的。”
“他们只能在漫长的生活中,一天天去体验,慢慢感受时代带来的变化。”
葛白轻轻点头:“政治家的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输也能说成赢,事事不用变,发明几个新词汇就够了,反正我们鬼佬最会发明词汇了。”
“哈哈哈。”
何定贤朗声大笑。
为了选票嘛
周一。
警务处长昆先签署行动命令,号召全体警员复工,并且停止游行示威,声称港府会给予全港市民一个交代。警员们在知道自己已经胜利的情况下,自然是非常配合,将装备归还武库,解除二十小时紧急状态。
罢工期间的警员,由警务处长特许,全部按照工伤待遇,发放补偿津贴,给予医疗报销。不少警员们申请休假,在家里好好歇了两天。离家较远的更需要回家报个平安。
街头,巡逻的军装警察重新出现,刑事组、重案组开始受理罪案,港岛的秩序正在飞速恢复当中。各大港口,走私商,船东主们却不肯罢休,依旧趁着海关署力有不逮之时,抓住每一分钟往港岛送货。
好在,这方面对普通市民没有损失,甚至未来一两年时间里,港岛物价还会明显下跌,给餐饮、服装、电子产品、工厂带来一波利好。走私两个字看起来可怕,在各国法律中皆是重罪,但只要不走私有毒物品,对各地物价水平,经济发展是有一定促进作用的。因为产品免掉关税,价格降低,卖方有利可图,买方省到就算赚到,亏的只有官府衙门,对政府税收、建设肯定是有害。
可当地一段时间内的经济活力绝对会上升,算是一种劫富济贫,薅港府羊毛。
老一辈商人常常讲水生财,那水的意思最早就是指水路,水路的运输成本以及避税手段,其实就是沿海省份经济发展更强势的内因。此外,北方两个沿海省份也赚到不少,商业发展在几年内有明显提升,光吃一波水路溢出的利益,就少走一大段弯路,省一大笔钱。
要知道,在北方被国际封锁的时代里,沿海地区是十分欢迎水路大飞哥的,甚至与不少飞哥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对于那时的北方而言,列强们是收税方,它和飞哥都是想省钱的水路大王。
否则,70年代末四个特区怎么全在海边呢。
警队也并没有立即派出大批水警船抓捕走私商,主要是做人做事得讲情谊,不能要用人的时候一个电话,不用人的时候一个招呼都不打吧?许多人的货都还在海上,一批货出问题,说不定几趟都白跑了。再加上有些倾家荡产,豁出去赌一把的人,出于情谊,能帮一个就是一个。
而是让水警区先派出巡逻船,一天两趟,再增到四趟,用三天的时间,一步步恢复到正常巡逻。给足商人们反应的时间,待到三天之后,该抓抓,该判判。
周一,中午。
总督府正式发表广播,宣布警廉冲突为内部动荡,警务处与廉政公署双双要为本次事件负责。总督府对清肃社会风气,杜绝贪污绝不手软,警队与廉署都需要进行改制。
这种改制在广播中意为对两大公署的处罚,并且宣布改制会有效的减少贪污,但各种内幕就只有当局者才清楚。不过,一时间港岛社会对于港府的宽容性也大大增强。
只要社会能够恢复秩序,改制之后成效如何都不重要,市民们得先吃得饱饭,才有资格谈论政治。
同时。
总督将对首任廉政专员的枪决令,以密令形式下发给警队,交由警队负责本次行刑。
大馆。
警务处长办公室。
昆先、斯凯明、葛白、何定贤坐在会客区,四人穿着制服,坐在椅子上,表情都出奇的相似。只见昆先面色沉着,不苟言笑,静静等着何si发话。斯凯明不敢吱声,心情忐忑,低头喝着水。
葛白虽然是赢家之一,但作为差点入狱的一个人,参会姿态也显的小心翼翼。
明明是警队获得了最终胜利,昆先、斯凯明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斯凯明不用说了,作为殖民派的代表,一身权力都来自于港府。当警队与港府全程政治切割之后,殖民派就无根之萍,不足为患。
当年显赫一时,执掌警队大权的一大政治势力,瞬间便被掩埋在历史中。
昆先作为亲华派的一届话事人,本该在本次事件中有精彩的表现,但奈何初时犹犹豫豫,后来明哲保身,注定不可能再担任处长的位置。
虽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但多少有点心情郁闷。
葛白倒是忠心耿耿,但奈何表现也不佳,差点就坏了大事,心里虚的很。何定贤见众人坐下之后,一个个闭口不言,全都等着他讲话,心中暗自发笑,出声道:“总督关于警队改制的法案已经递交立委,并且通过初审,复审百分之百没问题。”
“接下来就改制的具体事宜,但在改制之前有两件事需要做,第一,是对参与罢工行动警员的奖惩工作,第二,则是确认一位新的警务处长。”
昆先、葛白、斯凯明三人都是心头一跳,神色微动。
“新制度,新气象,新的法案当中警务处长需由宪委层投票诞生,旧的警务处长,受港府直接委任的人,从法理、人心来看都不再适合担任警务处长的位置了。”
“各位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