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斗委
佰立基无论是出于职责,还是对新界开发的野望,都必须与新界乡民打一场,分出一个输赢,再进行谈判
当晚。
凌晨两点。
九龙区、新界区消防部队,联合行动部,彻夜行动,将六个主要出入口提前封锁。
翌日。
上午九点。
港岛工联会所组建的民间团正式编整完毕,各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开始向关口逼近,双方于上午九点三十分至十一点间,爆发出武装冲突,六个关口共一千余人参加战斗。
中午,十二点。
工联会夺下四个主要关口,牺牲三十二人,共有一百多人受伤。
由于新界开发是涉及全新界乡民的利益,再加上工联会“反英抗暴”的口号,导致乡民们踊跃支持,人民群众的力量彻底被发挥出来,又有宗族制度管理,一百多人伤亡的数字完全能接受。
自此,新界进入半军事封锁状态。
杨光以工联会理事长的身份,召开全港工联理事会,团结了许多佐派力量,正式成立“民族斗争委员会”,简称“斗委会”。将工联会进一步提升为准军事组织,除十大姓族长任委员外,多位港岛知名佐派人士,纷纷加入斗委会担任委员。
前潮汕商会荣誉会长楚伟南先生亦加入斗委会,为新界乡民提供粮油,米面等基础生活物资。
再加上斗委会内的佐派人士中不乏报业、新闻界人物,许多工联宣传单,很快传入九龙、港岛,动荡开始扩散。
“冲突爆发的好快。”
潮福酒楼。
何定贤约雷洛、江祖辉、陈立等人一起饮茶,坐在茶楼内,见街道上的人群都少了很多。
“风雨欲来啊。”
陈立出声感叹。
“现在港岛疯传新界受北方支持,打算先自治回归,再过年底就要彻底收回全港。”雷洛眼神望向贤哥,眼底都带着探究之色,试探道:“真的假的。”
“我哪儿知道。”
何定贤坦然一笑。
要说,斗委会背后没有北方支持鬼都不信,一来,斗委会政工做的非常好,二来,斗委会人手充沛,做事极有章法,不像普通组织,三来,新界人没联系上北方,岂敢武装抗争?
虽然,何定贤是整部大戏的幕后推手,但也相信有老家同志在辛苦工作,推波助澜。因为,这部大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搞定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主动卷入风暴。
他只不过看的最清,最明,有摘桃子的本事罢了。
并且,手下兄弟都知道他跟北方关系不错,甚至怀疑到他头上来的,但想多了,照他的判断,老家确实有人支持新界玩真的,但不是红色,而是青色。
因为,斗委会用的那一套玩法,不是正统的大国主义,倒像是有权臣在邀功,希望通过新界来博取政治资本。所以,历史上的六七事件闹的很大,将近一年,直到大佬放话才停止。
在高层眼里现在其实不是收回新界,不是收回港岛的时机,权臣邀功只看眼下,大佬自然更有格局
“放心吧,大英是日薄西山,可北方也要休养生息,港岛有充作贸易窗口的能力,在国际上解除封锁前,港岛暂时还会留着。”他先给兄弟吃了颗定心丸。
“那就好。”
江祖辉、蔡兆光等人都松了口气。
这次事情闹的太大,风风火火,有模有样,粮价已经开涨,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不得不紧张。
“阿仔。”
“让海伯放点粮出来,平抑市价,不要搞得穷人吃不起饭。”何定贤举杯饮茶,猪油仔鞠躬答应:“我现在去打电话。”
“各署O记、反黑、军装要稳住,可以出任务,但没我命令,不准开枪!”何定贤道。
雷洛、江祖辉等人肃声答应:“是!”
“长官!”
“只要我们不开枪,港府就不敢逼我们动手.”
说到底,警员也是华人。
下午三点,新界所有出入口落入民兵团手中,新界进入失控状态。总督府,佰立基身穿西装,系着领带,站在一部电话前,鞠躬道:“长官好。”
“佰先生,唐宁街已悉知局势动荡,目前正与北方交涉,但北方按照统一宣传口径,一直坚称港岛属于他的领土。”
“碍于国际形象,此时只能定为内部事件,需港府赴全力解决。”哈罗德嗓音沙哑,语气沉重的道:“自南洋之后,又到港岛。”
“联邦可以失去南阳,但不能再失去港岛,请让日不落的最后一抹余晖照耀香江。”
佰立基挺起胸膛,大声喊道:“请长官放心,我一定不让女皇失望,保证联邦在东亚地区的最后一港。”
大英在欧美已经影响力减弱,要是能掌控亚洲海运线,靠盘剥第三世界国家,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可惜注定是痴人说梦。
“我授予你除了调动驻军外的一切决定权,尽可能快速恢复新界治安,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哈罗德道:“只要是唐宁街与皇室可以答应的,绝对不会拒绝。”
“一个世袭男爵的勋章,女皇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佰立基听的一阵火热,已有为联邦赴死之心,咬牙道:“一个月内,拿回新界,平息风波!”
哈罗德心里舒服很多,但转而又为佰立基感到惋惜,其实在格洪量打好基础以后,佰立基是有机会带港岛实现一次经济腾飞的,从近三年的发展报告来看,港岛增速喜人。
要是不出这档子事,佰立基很可能会是一个受到市民拥戴,留下良好名声,荣休受到礼遇的总督。可港岛就是一个火药桶,离大英太远,离内地太近。
佰立基现在就坐在火药桶上,一不留神就可能被炸的尸骨无存。当然,这也是总督本身的职责,越乱的局面,越能彰显个人能力。若非如此,又岂有世袭男爵的价码?
“辛苦了!”
唐宁街挂断电话。
佰立基吐出口气,转身将门打开,就见到昆先、佳徳站在门口,立正敬礼,大喊道:“长官好!”
“说!”
佰立基请他们进门,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吐出一个字,便端起咖啡杯自酌。
佳徳:“长官,罗湖口岸情报员消息,下午有一批可疑人员闯过口岸,军情处进行追踪,现场抓捕五人,查获到两箱药品。证实是来援的医务人员,已经移交域多利监狱。”
“放人。”
佰立基变得十分果断:“医务人员是人道主义救援,不宜擅自监禁,立即释放并遣返,十年内禁止入境。”
“是!”
佳徳张口答应,又面露尴尬,出声道:“sir,几名军情处安插在新界的线人被揪出来开认错大会了。新界宗族势力太强,一个村有什么外人,一眼就认得出来。”
“靠金钱收买了几个线人,随着组织升级,斗委会成立,也收不到消息了。现在新界不仅失去掌控,也失去了情报来源。”
佰立基倒是早有预料,轻松道:“新界就那么大点的地方,驻军又控制着边防口岸,军事情报靠动作就能看出来,其它情报都是公开的,军情处不用付出无谓牺牲了。”
想在宗族制度的眼皮子底下插暗探,比进白金汉宫偷内裤还难。
随着佰立基将目光转到昆先身上,警务处长昆先腰板一挺,肃声道:“中午,警队下令九龙区刑事组、O记前往新界夺回路卡,共出动三百二十名警员。”
“警员抵达路卡后,两个小时,交火不足三十发。”
佳徳眉头一皱:“演习吗?”
昆先再道:“港岛华人警员受新界政治宣传,拒战思想严重,弥漫着妥协主义。”
“那就不要让华人警员上了。”佰立基心中明白,警队大肆任用华人,方便管理华人的同时,也注定不能再成为镇压华人的工具。要是强迫华人警员出战,军事哗变风险极高,到时就不是一个新界的问题
“让华人警员继续维持治安,调动防爆反应组上!”佰立基在扩充警队的同时,着重对防爆反应组划拨了资金,目前共有二百五十成员,每个人都采用军事化装备。
行动人员英籍与华人对半开,指挥官大部分都是英籍,少数一两个督察为华人。
且防爆反应组本身就是快速响应部队,专门为大型骚乱事件所准备的一把剑。
“yes,sir!”
昆先立正敬礼,张张嘴道:“是不是与何处长商量一下,能否调动一些华人警员攻入新界,防爆反应组的人手毕竟少。”
“暂时不用,后面再说。”在佰立基心里何定贤一系的警员根本不是下属,是雇佣兵,用他们打仗是要开天价的。现在能用的力量先用,等到把局势整理好,再请他们收收尾,经济上划算很多。
“是!”
昆先立正,见总督挥手,转身离开办公室,立即驱车回到警署,下达命令:“令,防爆反应组前往新界,将主要路卡夺回,重新打通港府和新界的联系。”
“嘀嘀嘀!”
总督察吹响警哨。
大馆D栋。
警员们穿戴整齐,枪械,坐在板凳上,立即起身跑到训练场集合。二百多名警员点名报告,登车出动,动作训练有素,像是一支威风凛凛的军队。
449 火线
“A组。”
“上!”
防爆反应组一百人抵达九龙界限街,开始对界限街的民兵展开进攻。斗委会一共在界限街布置有一个连的兵力,总共一百五十人,夺下路卡,立即布置工事。
不过,防爆反应有防弹盾牌,加上手雷、烟雾弹掩护,手中的半自动步枪,火力极猛。一百人刚进进场便与民兵团打的十分焦灼,枪响连连,硝烟浓浓。
“哒哒哒。”
“哒哒哒。”
五名警员交替掩护,沿着路边商铺,一路向前。
其余警员四处分散,清理小巷,但总体沿着道路两边进攻,是实打实的城市巷战!
二十多名新界民兵藏在沙包垒砌的工事后,手持二战老枪,或者单管猎枪进行射击:“砰!”
“砰!”
“砰!”
七零八落的枪声组织起来亦是密集,有几分杀气,但射击速度远不如反应组警员
“嗙!”
一名英籍警员突然中枪倒地,抱着大腿哀嚎,伤口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两名同僚立即收枪,上前将人拉下。当二楼窗口突然出现三名新界人,举起枪管,扣下扳机:“嗙嗙嗙!”
猎枪声音极大,硝烟呛人。
楼底,一名警员中枪倒地,剩下一名警员丢下伤者,抱头鼠窜,躲进一家店铺内,立即举枪戒备,大声喊道:“楼上!”
“哒哒哒。”
不等他开枪,其余同僚就已调转枪口,做出射击动作,几串子弹各自扫来,将楼上两名新界人扫成马蜂窝。一个后昂倒在窗台,一个前载从窗台砸落地面,剩下一个抓着猎枪,匆匆逃离。
总督察海森见状,拿起对讲机,大声吼道:“狙击手!”
“嗙!”
对街一栋高楼上。
早有准备的警队狙击手手,瞄准目标,扣下扳机,一枪穿过胸膛
“呃。”
新界乡民连反应的机会都无,便抓着枪管倒在血泊当中。
警队毕竟是警队。
论准备、组织、训练、都不是临时成立的民兵团可以抗衡,但警队调动精锐部队之后,一些防线显得极为可笑,攻势堪称摧枯拉朽。
葛白作为行动副处长亲临现场坐镇,虽然没有接受一线指挥权,进入界限街战场,但却坐在一辆指挥车内,协调各部门攻势。
“sir!”
“最新消息,C队已经攻下青山道。”一名警长跑进指挥车喊道。
葛白表情振奋,抓着对讲机,挥手道:“干的漂亮!”
一名警司在地图上将青山道的红色小旗撕下,贴上代表总督府的皇冠。
“sir!”
“反应组已经控制城门道。”
“sir!”
“葵涌路已经控制。”
“青衣山道已经攻下。”
不到两个小时,警队就已经陆陆续续夺回四个路卡,打通向新界的交通。局面非常顺利,让葛白安都感到不可思议,虽然,他知道匪军素质较差,但打仗真的这么容易?
他没有一线行动的指挥经验,但心里难免有些骄傲:“或许是我军事天赋强。”
事实上,就是民兵团太差!
在警队没有正式展开进攻前,靠着一腔血用,可以打下路卡,但是,随着军队展开反扑,装备上的代差,人员上的军事素养,瞬间放大两者间的实力差距。
民兵团见到防爆反应组不同于军装组、O记,有鬼佬带头冲锋,表现悍勇,心里就先怯三分。随着手雷、烟雾弹的掩护,更是有不少弃守阵地。半小时后,界限街拿下,新界全部路口收回。
葛白第一时间向处长打电话报告,并且申请调动水警,晚上在新界登陆,前往贼窝捉捕匪首。昆先对他天才一般的斩首战术感到震惊,但旋即否决。
水警全是葛白的老部下,要是用水警一战功成,葛白一系岂不是瞬间膨胀,马上就会对警务处长的位置形成威胁?昆先对葛白做警务处长虽然没意见,但是得下一届。
这一战,是他身为警务处长的扬名之战,谁也不能抢他的风头。
“报告长官,反应组行动顺利,已经恢复对新界的交通。”秘书来到办公室里,打开文件,出声道:“警务处长昆先提出借用直升机,空降警员对匪首进行打击。”
“警队有做过空降训练吗?”佰立基先是面露喜色,旋即眉头微蹙,呵斥道:“什么时候了,还在贪功冒进。”
“警队有一些警员,曾在空降兵团服役,有过空降经验。”秘书道:“昆先本人就是。”
佰立基眉头舒展了些,但还否决道:“那也不行!新界地形复杂,不利益空降警员,若是造成损伤过多,得不偿失。”
“明白。”
秘书合上文件,面带喜色:“是否派警队进入新界?”
“先不用。”
“让辅政司组织民政局的人,带上医疗队,药品,和米面,粮油前往新界。”佰立基戴着眼镜,眼神精明,喝了口咖啡,有条不紊的道:“新界缺少现代医疗,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
“港府就是要在此时表现出诚意,我们是来开发新界,不是掠夺新界的。”
“yes,sir!”秘书心领神会,出声答应,转身马上去办。
佰立基也给新界暴动吓的不轻,打算稍作经济上的让步,明天就展开跟新界代表的和谈。不过,警队能如此快攻下新界,确实让他很惊喜,不枉费上任来的大力发展。
当然,前提是何定贤没有出来搅局,虽然也没有帮忙,摆出中立立场,但是,警队能稳住,本身就是对港府有利的态度。
“看来上次委任反贪专员的事,确实把何定贤等人给吓住了。”佰立基心中暗道:“他们不作声就是妥协,懂得服软了。”
“呵!”
“正是这样,才要大力发展反贪部门,设立一个独立于警队之外的纪律部队,专门彻查金钱帝国,替港府维持对纪律部队的掌控。同时还能创建一个更廉洁,更忠心的华人社会。”
他绝不会因为华人妥协,而对华人让步,在他看来,华人之所以妥协,便是一种畏惧,华人畏惧什么,港府就要大力发展什么!看在还要任用华人警员,依靠昆先、葛白等人管辖警队的形势下,何定贤、陈立、雷洛、颜雄等人要是肯乖一点,可以给几人一个体面下台的机会。
“阿公。”
“六个路卡全丢了,家族兄弟死了四十多人,盛龙被手雷炸断了两只手,躺在医馆里。”上水寥氏一名族人走进祠堂,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嚎:“家里死了好多人。”
“好多人!”
廖长青坐在椅子上,心里痛的在滴血,脸上却正色道:“向杨会长报告!”
杨光坐在大堂中间,面色阴沉如水:“我已经命令兄弟们先撤回来,暂时不再与港府产生正面冲突,各姓村庄安排好岗哨。”
莫景胜道:“杨会长,你不是说警队华人不会出力吗?据兄弟所言,进攻路卡的警员中有华人面孔。”
“港府华人确实没有大规模加入战斗,只是,港府抽掉了一些精英警员,由英籍指挥官带领行动。”杨光叹出口气:“只要何sir没有下命令,大部分华警都不会动。”
“但港岛两千多名华人警员,有一些受制于鬼佬很正常。”
民兵团溃败的速度超出预料,总督有多开心,他就多难受。
陆翰明在旁提议道:“我们的装备不如警队,能否前往北方购置一些。”
“我去争取。”
杨光觉得可能性不小。
陆翰涛带人在医馆里,协助师傅帮忙伤员包扎,见到医馆内躺满哀嚎,惨叫的族人,又看见许多人被安放在道路两边,心里隐隐有些动摇,开始质疑“反暴抗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死这么多人,毁这么多家庭,为的就是十大姓的新界?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港府派来的医疗人员进入新界,为交火中受伤的乡民做手术。但斗委会并不领情,重振旗鼓之后,从正面暴动,转为地下的暗杀、恐怖行动。
其实到这一步斗委会的正义性就已经出现污点,不过正面暴动仅影响港府,地下暗杀却影响到全港市民。中环、九龙、陆续出现多个真假炸弹,安置在弥敦道、湾仔、尖东、维港码头等地,上面贴着“同胞勿进”的汉字。
警队拆弹组疲于奔命,其中一枚炸弹造成三名警员,六名市民受伤。港岛市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街头行人肉眼可见的悉数起来,先前夜晚繁华的弥敦道,现在也是一片冷清,给予经济重大打击。
多名新界事务处负责人被刺杀身亡,警务处长昆先的别墅甚至被人隔墙投掷炸药,转入地下的斗委势力,行动愈加疯狂,大有一步步演化为KB组织的特征。
五月十一日。
港岛宣布九龙区宵禁,港岛进入紧急状态,五月十二日,港岛区宵禁,五月十三日,一支反应部队趁夜潜入荃湾,有水警配合,试图实施斩首行动杨屋村外发生交火。
反应部队指挥官见民团岗哨森严,许多持枪民兵正快速聚集,不得已下令撤回。同时,一支反应部队在大埔得手,将文景胜在内的十三人逮捕,斗委会转移办公地址,民团开始上山游击。
今天这两章感觉没写出很好的效果,第三章不急着写了,多琢磨琢磨再写,不想浪费一段好剧情,见谅。明天再搞三更,不是赶字数的时候
450 警队集体告假
五月十五日。
京外部向英代办提出抗议,为新界事件发声,发动群众在英代办大门示威。当晚,上百名群众冲入英代办驻址,在代办领事办公室内,贴上“支持同胞,反英抗暴”的大字报。
老家力量正式登场,给损伤惨重的新界市民打了一针强心剂。
由此,新界骚乱发展为国际事件,多方怀疑幕后有大国博弈。老家通过本次事件,再次宣告收回港岛之决心,支持同胞之勇气。人日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报刊,刊登该消息,由爱国学校之学生,上街向市民发放报纸,国家银行中环总部在楼顶安装扬声器,进行鼓励宣传。
十七日,中环三百余名佐派人士聚集,开始向太平山总督府游行,在总督府门外张贴大字报,要求总督尊重新界人民主权,总督一度成为市民游行示威的主要目标。
佰立基临时转移办公地址至太平山警署,派出三百名军装警员维持秩序,当夜,总督府发生投掷炸药事件,造成两名公职人员死亡,港岛首次宣布九龙、港岛两区共同实施宵禁。
但总督并未提高紧急状态等级,依旧维持在“戒备”状态,谨慎的使用武力。
东方银行。
司马祥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站在一块电子屏前,回头道:“九龙仓股价大跌,英资外逃,开始逐步买进。”
“买进九龙仓。”
黄世同猛的大吼。
五十余名股票经纪坐在工位上,仿佛机器人接受到指令,纷纷拿起电话,拨打出去,大声喊道:“帮我买进九龙仓。”
“全要。”
“有没有九龙仓的股票?”
“叮叮叮。”
“刚有人挂售两千股?”
办公室里。
电话声吵成一片,像是销售公司一般,其实股票市场最早期的样子,就是菜市场买菜,吵吵嚷嚷。当“恒生指数”发布之后,各证劵公司才有一个认可的“公价”。
按照恒生指数涨跌,港股都会进行一定比例的跌涨,只不过,个别公司业务优秀,市值坚挺,偶尔会呈现逆势上涨。上千号人扎堆在证劵公司里,有人挂牌卖,有人掏钱买,场面极其热闹。
现在港股已经有一定的规范,可以采用电话买卖的制度,但依旧要有人在证劵公司接消息,上柜台进行买卖手续。别看东方银行里坐着五十几号人,证劵公司里还有六十多号人在帮手。
“买进五千股。”
“买进三万股。”
“刚有意大利卖家挂牌两万股!”
一名业务员大喊。
“全收!”
司马祥大手一挥。
陈占表情紧张,上前劝道:“祥哥,收的太急小心砸底,要不要缓一缓?”
“大老板一口掏了五亿现金出来,收一个九龙仓只是前菜,吃前菜都磨磨唧唧,怎么有胃口吃大菜?”司马祥个子不高,在金融市场上却极其有魄力,果决道:“买!”
陈占急得满头大汗,头一回操盘上亿现金,心里难免有些发虚,生怕出现亏损给大老板宰了,但面对祥哥的决定,还是回头朝愣神的业务员讲道:“买!”
“买!”业务员对着电话大吼:“只要是九龙仓的股票,一股都不要放过!”
黄世同在火热的气氛中,低头点起支烟,颤抖的手指难掩激动,上前道:“九龙仓在外的散股本身就不多,而且码头仓储业务是铁饭碗”
司马祥点点头:“有多少收多少,就算有人恶意砸盘,大老板也不会怪罪。反正涨跌都是控制在大老板的手里,我们只是负责买卖罢了。”
越顶级的金融战,越受政治影响,越高明的操盘手,越不需要数据分析。高端的商战,往往朴实无华,收割起英资,华资更不会手软。
自月初六七事件爆发以来,港岛市场经济一路下行,金融行业一片萎靡。
恒指连跌七个交易日,华资老板们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英资试图撑了几天,以期港府能迅速解决本次事件,但港府在军事上解决了,在政治上却没有解决。
伴随着北方正式发声,外资出逃终于爆发,首先,第一个出逃的就是意大利、加拿大、欧美等人的持股方。他们手上握有许多英资洋行的股票,但却不居住在港岛,对港岛的信息只来源于国际新闻。
生怕港岛争端升级,燃起战火,把公司资产付之一炬,开始大笔大笔的割肉。要知道,战争是不可预料的,而一旦开战,上亿上亿的资产都将灰飞烟灭。
重建的港岛,经济市场绝不会由英资主导,再加上北方一向强横的政策,没有国外老板敢赌。有道是“投降输一半”,在输一半和全输之间,他们是懂得选的。
少数人敢赌港岛不会开战,跟进抄底,那是因为资金量少,抱着搏一把的心态,依旧影响不到市场。大资产从来不会赌,更趋向于安全。
而外资开始出逃,又引起恐慌下跌,英资也忍不住,开始陆陆续续,一笔一笔割肉。
楼市早已暴跌三分之一。
司马祥制定了几个目标:“第一是收购九龙仓散户的股票,为大老板拿下码头仓储业务,第二是收购天星小轮公司,帮大老板垄断港岛轮渡市场,第三是收购太古洋行国泰航空,第四是收购怡和洋行的超级市场业务。”
其中,扫空九龙仓散股,可以为未来收购九龙仓打基础。收购天星小轮不用提,收购国泰航空,则是司马祥个人很看好航空业务。加上太古洋行去年才竞标到可口可乐专营权,刚投资在建亚洲超级工厂,现金流不足,正是重创一击的好机会。怡和洋行的“惠康超级市场”是目前港岛最大的零食市场,一年现金营收过五千万。
这四项业务如果能用三亿的规模拿下最好,剩下的两亿还可以收购一些“有利”的股票,为未来拿到印钞权作准备。如果钱够花,在楼市砸底的时候,还可以购置一些地产项目。
这份方案是完全得到大老板点头的,至于其它华资公司想对谁下手,那是其它公司的事。毕竟,商会各位老板答应出钱抄底英资,不代表会把钱全部交给东方银行操盘。
东方银行不过是作为吹响号角的棋手,各老板有各自的方向,不过华资老板们十分团结,一旦有华资收购某间英资公司,其余华资都不会入市抬价。
到处都是肉,足够华资老板们吃到饱!
汇丰、渣打、有利、太古、会德丰等洋行大班,纷纷想要约见总督,请总督尽快平息事态,减少英资的损失。他们完全预见到华资趁机反击,收购的方案,但资本出逃是不受个人控制。就算四大洋行联合在一起,也顶多勉强控制一下自己公司的下跌速速。
向来关心经济的总督,在一片焦头烂额之中,也无力再管理资本市场。
二十日。
总督约见斗委会长“杨光”,委员“陆翰明”等人,双方在僵持进入谈判步骤,杨光提出新界自治,一切开发条款需经新界议员投票决定,总督同意设“新界区”,与港岛、九龙平级,并且在新界内遴选议员,决定新界事务,授予陆翰明、司徒英等人太平绅士勋章,等于同意新界区进入半自治模式。
不同意陆翰明提出的“丁权”条款,死撑着不想放弃新界的土地权益。毕竟,港府只要名义上管辖新界,对新界内部自治其实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港府需要荃湾一带的海岸线振兴经济,若是同意丁权条款,港府开发荃湾码头将付出极大代价,十年内的关税都在给新界乡民做贡献了。
双方的谈判不欢而散,其实,杨光根本没打算与港府谈和。因为对他而言,港府与新界的利益都不重要,重要是把声势搞大,攥取政治自治,好向老板邀功请赏。
总督则看出新界乡民的外厉内荏,判断新界乡民支撑不了多久,决意再给新界施加压力。毕竟,新界的小农经济基础薄弱,农田一周不耕就会杂草丛生,有华商给他们运送米面,总不能有人免费去替他们耕地吧?事件拖的越久,无形中对港府越有利。新界人这个月有救济粮吃,明年可不会有。
二十一日。
中环再度出现聚集游行,由于防爆应急部队人手不足,许多警员已经加班超过一周,不少人一天只能睡两三小时。导致港府不得不下令港岛区重案组负责驱散市民。
佰立基大概是觉得事情已经快到收尾,用一用华人警员,顶多颁授勋章,升衔一级,付出多了多大代价。未想到,命令刚下达警务处,警务处长便亲自赶到总督府,递上一叠文件,苦涩的道:“sir,港岛区助理处长何定贤,行动部警司颜雄、重案组总督察陈子超,九龙区刑事组雷洛.共计五十六名督察级以上华人警员递交告假申请,称病无法履职在岗。”
警队中高层指挥官集体请假事件,前所未有,堪称是一次政治暴雷。
佰立基心里一突,将一叠告假单扫落在地,根本无法接受,厉声喝道:“让他们即刻上岗,率兵前往中环驱散集会市民,否则再也不要来了!”
451 玄武门之变
昆先理解总督的失态,但却不苟同,拒绝道:“现在应以安抚警队为主,强行下令只会导致混乱加剧,佰sir,华警到现在还是中立态度啊!”
佰立基气的就是华警中立!
要是,华警早早卷入事件里面,还能团结英籍警员,趁机扶持一些嫡系上位,接替华人警员中层的位置。可华警藏在幕后,直到现在才跳出来,明面上是请假,实际上,是在利用中环焦灼的局势喊价!
他隐隐已经猜到华警自始至终的态度并非中立,而是打着中立的幌子,等待漫天要价的机会。这次新界事件或许就与警队有关,但又不能主动把火往警队身上烧。
因为,他怕控制不住。
“昆先sir,能否先擢升几位警员,带领重案组前往中环疏散集会。”佰立基缓了口气,压抑住怒火,沉声道:“先允许华人警官告假,再接替华人指挥权。”
一个政治家失去对武力的掌控权,第一想法绝对是重新夺回掌控权。
昆先很明白佰立基的意思,但却摇摇头:“华人警队向来只服从华人警官,擢升英籍警官一来不能服众,二来会刺激华人警官集体,若是擢升华人警长为指挥官。”
“sir,没有跳出华人这个圈子,华人底层不会听令的。他们有他们的规则,当形势对港府愈不利的时候,华人就愈团结!”
佰立基叹了口气,点起一支雪茄,怅然道:“请何sir来总督坐一坐,我话要跟他亲自谈。”
“yes,sir!”
昆先立正敬礼,转身走到大厅打电话。
云咸街。
何府。
“今天难得休假,请师父、阿洛、辉哥他们到家里到食晚餐。”何定贤穿着浴袍,躺在泳池旁的银杏树下,戴着一副墨镜,怀里搂着老婆。楚韵楠一身紫色泳裙,身材丰腴,坐在老公怀里,撩着头发道:“好。”
“我来安排。”
罗彩云带着小女儿在一旁玩水,白月娥一袭白纱裙,手里拿着小剪刀,正在花园的植物架前,细心修剪枝叶。
蓝刚身穿西装,带着四名警员守在门口,见警员们无所事事,上前发了圈烟:“打起精神来,再过两个钟换班。”
“知道了。”
“刚哥。”
警员笑着答应。
不管外面是什么局势,火都烧不进大佬府邸。
“叮叮叮。”
“叮叮叮”
客厅里,电话柜上响起铃声,佣人正要上前接听,猪油仔却挥挥手,拿起话筒道:“边位呀?”
“警务处长昆先。”
昆先站在总督府内。
猪油仔笑道:“昆先sir,中午好,我是阿仔啊,上回陪你在跑马地看买赛的那个肥佬来着。”
“朱先生。”昆先语气严肃:“我找何sir有急事,是否方便请何sir接电话?”
猪油仔扭头看向玻璃窗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想起大佬的嘱咐,笑着道:“唔好意思啊,昆先sir,我大佬身体不好,正在看医生。”
“公务。”
昆先道:“事态严重,需要何sir出面处理。”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关病人的事吧?”猪油仔油腔滑调,满嘴胡诌:“总不能把人当牛马一样用吧,何sir是助理处长又不是总督,要不然把总督的位置让给他做?”
昆先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说道:“朱先生,如果何sir病情好转,请他一定给我打电话。”
“yes,sir!”
猪油仔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昆先将电话挂断,来到总督办公室,见总督一脸探究的表情,鞠躬道:“何sir称病严重,不能履职,请港府重新任命指挥官。”
“你先亲自去一线坐镇,将集会市民解决,我晚上抽时间去何府一趟。”佰立基已经恢复清醒的头脑,深知最重要的事,不再是解决市民骚乱,而是挽回警队立场。
警队一天不上工,港岛一天不太平。
消息要是漏出去,佐派人士会怎么利用?新界刚有服软的姿态,马上又将变得强硬,港府有能力镇压新界乡民,却已经无能镇压警队。要是发生难以想象的“警队易帜”事件,北方恐怕马上就会派兵过境,他能否安全逃离港岛都将成为一个问题。
与之相比,新界骚乱只是疥癣之疾,警队才是要命的!
佰立基贵为总督,也不得不屈尊降贵,往何府走一趟。
何定贤见到猪油仔穿着拖鞋,裤衩来到泳池旁,忍不住发笑道:“阿仔,打算下去游两圈啊?”
“贤哥,刚刚昆先sir打电话来,请你上太平山。”猪油仔汇报道:“我婉拒了。”
“对嘛!”
何定贤右手夹着雪茄,左手搂着老婆,嚣张道:“请我上太平山,又不把位置让我坐,干他娘,兄弟们辛辛苦苦,好处全给鬼佬占了,当我痴的啊!”
猪油仔憨笑道:“大佬,伱安心养病就得,外边打破头都不关你的事。”
陆氏祠堂。
原先的祠堂已经临时改建成医馆,安置着受伤乡民,原先医馆的师傅负责包扎,跌打,港府派来的医护人员给枪伤较重的乡民做手术,三十多人就躺在地面的草席上休息。
空气中充斥着药味、血腥味、以及腐肉味。死在扛争事件里的乡民则被安置在陆氏义庄,外姓者被送回,陆氏族人等待着集体安葬。
陆翰涛一直带人做救援,帮忙运输物资,运送伤员。此时,他踏步走进祠堂内,耳旁是伤员的哼吟声,以及虚脱无力,几乎麻木的哀嚎。
由于港府故意没给新界送来麻醉药品,导致许多伤员疼痛难忍,嗓子都喊哑了,还在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
陆翰涛见证着新界从暴动到暗杀,现在进步到鼓动游行,策划中环动乱,局势越来越失控,短短不到二十日,伤者超五百人,民兵团已经补充两次,说是满村缟素,户户披麻都不为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新界乡民不能成为政治家的棋子,宗族大姓要为族人谋福利,而不是为野心推族人去死!”陆翰涛终于下定决心,给旁边的兄弟递去一个眼神,兄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前去准备。
一周前,便陆陆续续有族人靠往陆翰涛身边,希望陆翰涛能够带家族从火坑里脱身。陆翰涛在许多人的支持下,逐步走到台前,渐渐有推翻大佬,掌权家族的想法。
“翰涛。”
“出什么事了。”
这时,陆翰明收到细佬的消息,带着两名手下走进祠堂,眼神落在伤员身上,还以为是族中有人过世。陆翰涛穿着短衫,迈下台阶,踩在青石板上走上来,出声道:“大佬,陆氏不能再打下去,新界不能再打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
陆翰明表情惊愕,瞪起眼睛,下一刻,十几名家族子弟便手持猎枪,沿着走廊两侧冲出,举枪将陆翰明围在中间。祠堂大门被马仔关上,中堂的伤员、医护都表情大变,惊恐望着他们。
宗族作为一种政治体制,话事人要是走错路,一样是要负政治责任,要被政治清算的!陆翰涛则用手按下心腹罗远方的枪管,振声道:“斗委会的杨光,不过是在用新界乡民做政治投机,现在新界死了那么多人,家族伤了那么多子弟,陆氏能够得到什么?”
“大佬!”
“你想火中取栗,有没有想过大国博弈,分分钟把新界碾成渣,政治,新界人玩不起啊!”
陆翰明脸色一冷,指着旁边的医生道:“你勾结洋人政府,准备卖国?反英抗暴,驱逐鞑虏的口号,不是说说而已,新界是要流血的!就算流进最后一滴血,新界也该是新界人的新界!”
“你问过新界人没有!”陆翰涛大声打断:“在场有哪一个人愿意躺在地板上,义庄有哪一个人愿意躺在棺材里,新界死的够多,流的血够多,是时候该到此为止了。”
陆翰明夺过下属的猎枪,大步上前,顶住陆翰涛的脑袋,面目狰狞:“你敢卖国,我一枪打死你!”
哗啦啦。
在场所有人都举起枪,围绕着中间两兄弟,局势一触即发。
陆翰涛则坦然道:“我不会卖国,但该由新界人支持站出来谈,而不是再听斗委会的,我打算请何sir做中间人,联系港府一起谈判,甩开斗委会的杨光。”
“你说过”
“新界的事,新界人自己做主!”
陆翰明闻言慢慢放低枪口,眼神阴郁的道:“所以,今天给我搞一出玄武门之变,就是为了把新界卖给何定贤?”
陆翰涛接过兄弟递来的枪,大力上膛,再对准大佬的胸口,出声道:“还有鸿门宴!麻烦大佬晚上把十大姓的人都叫在一起,我有事同大家说,要不然,今天真的要手足相残了。”
“你这么多人支持,还用我来叫?把我关在祠堂里,派一个人去叫不就得了。”陆翰明语气讥讽,眼神带恨:“陆家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前途无量啊!”
陆翰涛本身就是长房嫡子,又参与过家族事务,一旦政治立场受到族人支持,夺权是一朝一夕,顷刻之间的事。
452 晾着总督
晚上,何府。
何定贤穿着西装,站在一排烤肉架前,抖着调料瓶,将黑胡椒在牛肉上撒匀,出声笑道:“最近不适合大摆宴席,各位就烤烤肉,喝点果汁,将就一下。”
“主要是约兄弟们聊聊天,过一个假期。”
雷洛系着领带,胸前却围着橱裙,坐在小板凳上用铁签串肉。
“难得清闲。”
“就该亲自动手。”
陈立在旁逗着小孩,扭头道:“辛苦你们年轻人,我负责吃就得。”
蔡兆光大笑:“立哥。”
“来切水果呀!”
这时猪油仔匆匆进来,低声道:“大佬,总督来了。”
门外。
一辆挂着皇冠牌照的平治车停稳,五辆随从车靠在路边,十五名军情处保镖训练有素,推门下车,将长官保护在中间,一齐来到何府门口,有人按响门铃。
佰立基朝着佣人笑道:“你好,我是港务总督,听闻何sir生病,带了两位医生前来探望,麻烦向何sir通报一声。”
门房见到总督出行,保镖众多的阵仗,心里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多打量总督两眼,便立即鞠躬:“我马上去,请您稍等一下。”
他做佣人二十多年,服务过三家权贵,还是头一次见到总督亲自到访。
何定贤听见猪油仔的汇报,不疾不徐的翻着肉串,不屑道:“总督不在太平山呆着,来云咸街做乜?在太平山我要站着等,在云咸街他也得站直了!”
“同总督讲,重病在身,不便见客。”
猪油仔笑着答应:“明白,大佬!”
“贤哥,肉都还没熟,狗就闻见味道了。”雷洛见到猪油仔匆匆离开的身影,夸张大笑:“狗鼻子比我家旺财的还灵!”
“你家旺财为了肉会等多久?”
陈子超在旁起哄。
雷洛沉吟半响,出声道:“十几分钟吧。”
“看西洋犬能等多久。”江祖辉将一盘果汁端出来,分给在座的大佬,陈子超接过西瓜汁,举杯一笑:“还是土狗聪明,知道没肉吃就走,不像西洋犬,硬等着食屎!”
猪油仔揣着笑容来到大门口,一见到总督仪仗立即深鞠躬,满脸谦卑的道:“sorry,sir,何先生得了传染病,不好请长官进去坐,托我道谦,请长官早点回府。”
“他一旦病情有好转,马上会前往警队履职。”
佰立基眼神跃过大铁门,投向后院与侧厅的花园,耳畔隐约都能听见玩笑声。何定贤摆明是有恃无恐,作威作福,但他既不能让华人低头,就得向华人低头。
真去戳穿何定贤的把戏,上不来台的是总督府。
他笑道:“我可以不进去探望,让我带来的两位医生进去就行,这两位都是牛津大学的医生博士,有很丰富的医疗经验,可以对何sir提供一点帮助。”
只要何定贤肯让医生进去,医生就会把价码带到,开启谈判流程,来云咸街一趟就算达到目的。
猪油仔却软硬不吃,只懂鞠躬抱歉:“so,sorry呀,何生病的真很严重,但已经有中医师傅开过药了。总督先生,伱也知道中西医不是一个体系的,喝了中药,再吃西药容易翘翘啊!真出事到时候谁来负责?”
佰立基知道何定贤派一个滑不溜秋的肥泥鳅来挡门,看来一点机会都无了,心里也憋出一团火,见到肥泥鳅时不时把眼神瞥向轿车,心里悄悄盘算起来。
总督亲自上门竟被拒绝!
他也没有脸面继续守在门口,便点点头:“现在街头局势混乱,正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警队高层出来主持大局,请何警官身体有好转给我打电话,警队现在很缺少他。”
“一定。”
“一定!”
猪油仔忙不迭点头,心里也对总督的诚挚稍有触动。毕竟作为一个在港岛低三下四惯了的华人,习惯鬼佬高高在上的样子,很难想象总督大人会亲自来府邸请人出山。这份态度其实可以打动太多数华人,却偏偏打动不了野心家,政客,把利益最大化是每个政客的基本素养。
猪油仔一路目送总督坐上轿车,而总督在上车前却对一名随从吩咐道:“留两个在何府门口,光明正大的盯着,有人问就说我派来照看何sir的。”
“既然他装病,就将他监视起来,如果他出门记得给我打电话。”
随从低下头:“yes,sir。”
旋即,他打了两个手势,立即就有两名保镖留下,站在街头,虎视眈眈的盯着何府。猪油仔见状对总督的一点同情立即烟消云散,回头花园里朝大老板说道:“贤哥,总督留了两只狗仔下来。”
何定贤轻笑一声,将一把烤熟的肉串交给猪油仔,畅快笑道:“盯着我的行踪,免得我不仅请假,还在暗中搅局嘛。小手段而已,起不了什么作用,图个心理安慰。”
猪油仔毫不客气的拿起肉串,一口撸掉一串,满嘴流油,大声赞道:“香!”
“大佬的手艺真好。”
他眼里大佬的一把肉串,好像比总督重要多了。
何定贤却笑道:“刚刚大嫂烤的。”
“哈哈哈。”
雷洛道:“贤哥烤的根本不能吃,刚刚才丢掉一大把。”
“阿仔,你来。”何定贤摘掉手套,把主厨的位置让出去,走进房间洗洗手。楚韵南刚从房间走出来,见到他站在洗手池前,很自然的拿起擦手巾递给他。
何定贤接过手巾擦了擦,轻吻老婆额间。
楚韵楠搂着他脖子道:“刚刚总督亲自登门找你了?”
“不是找我,是来找兵。”何定贤无所谓道:“急着用兵罢了,否则,他肯来云咸街?逢年过节都不来送个礼,事到临头才烧香,边个理他啊!”
“这还是全港头一次,传出去港督怕是会记恨你。”楚韵楠心有不安:“既然他肯上门,肯定是准备好价码,晚上是不是给总督打一个电话?听说傍晚中环又伤了几十号人,再闹下去”
“现在等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火候我会把控好。”何定贤整理了老婆的衣领,淡然道:“一大堆华资公司打算吃肉,现在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善罢甘休?街上的人,谁让他们上街,谁给他们发钱,不关我们的事。”
楚韵楠也不是小女人,知道博弈必有牺牲,凡事必有取舍。只不过,本次事件闹的全港大乱,伤者逾千,十分严重,是历次动荡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也是港岛华人与鬼佬政治矛盾集体爆发的一次事件。正所谓,大乱才有大治,不破不立,六七事件过去,港岛反而进入十几二十年的平稳发展期。虽因政策、经济有数次动荡,但都在可控范围内,不像本次一样举兵反英,战火重燃。
何定贤推动本次事件,不是要跟总督讨官,也不是跟英资讨价。而是要一举奠定华资崛起,英资衰退的格局,一是要让港府在新界上做让步,提高华人地位,二是要华资把洋行吃饱,让洋行大出血。这样一涨一跌,一上一下,基础打好,未来二三十年格局就定好。无非就是花些时间,花些力气,一步步接手英资的遗产了。
这样的格局一旦形成,将来日子就顺了,华人也不用被动挨打了。为了这样前路,中环伤几百人算什么?就算港府把军舰开上岸都挡不住他的决心!
有时候做大事,真容不下妇人之仁,但他也不会怪罪老婆,善良是一项值得尊敬的品德。
“政务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去帮你烤肉招待客人,连肉都不会烤,也敢请大家来家里吃饭。”楚韵楠刮了他鼻子一下:“羞不羞?”
“多谢老婆,晚上好好补偿你。”何定贤在裙底摸了一把。
时间刚入夜,白月娥、楚韵楠、阿霞等女眷,在三楼天台支了四张麻将桌,兴高采烈的搓着麻将,气氛十分开心。何定贤、雷洛、江祖辉等人围在二楼窗台打锄大D,牌桌旁放着一箱啤酒。
蔡兆光正搭在窗边抽烟,突然见陆翰涛的身影站在门口,低声与门房聊天,疑惑的转头道:“贤哥,有个土狍子找你。”
何定贤专心致志打着牌,根本没有搭话。猪油仔却连忙站起身,隔着窗户就认出人,笑着道:“陆家的陆翰涛,可能是代表新界来的。”
“有意思,我们不请假的时候,没人找,我们一请假,各个都找上门来了。”雷洛笑道:“我记得新界陆家不是很嚣张吗?贤哥,要不要让我欢迎他?”
“算了,这回新界人打的也算勇,折辱的事情就别干了。”何定贤丢下一副对子,扬声道:“阿刚,把人带进来!”
蓝刚在大门口听见声音,回头望了一眼阳台,便将门打开,冷着脸把人带上楼。陆翰涛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装着些礼物,进到别墅见里面富丽堂皇的装修,暗生自卑,垂头跟着警员上楼。
“何sir。”
蓝刚将玻璃门一拉开,露出陆翰涛一张老实能干的黄牛脸,只见陆翰涛提起礼物道:“何先生,各位长官辛苦了,听闻各位身体有恙,我代表新界提了一些礼物来探望。”
“屯门鲍鱼、元朗的老婆饼、荃湾的腊肠。”
“一点点心意,还请各位长官笑纳。”他把礼物放在角落,雷洛嘴里叼着烟,忍不住蹦出一句:“乡巴佬!”
453 擦枪走火
“阿洛。”
何生提醒了一句。
“搬张椅子坐吧。”
雷洛斜眼说道,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多少有点越俎代庖,江祖辉脸色都变了变,陆翰涛没听见何生发话倒是不敢坐。何定贤则是继续出牌,满不在乎的问道:“代表新界来探望?”
“你在陆家排第几,也配代表新界?”
陆翰涛道:“何先生,我在陆家长房排第三,陆家现在我话事人,十大姓的族长都呆在杨屋村的祠堂里等消息,请何先生帮一帮新界乡民。”
啪嗒!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何定贤都不拿正眼看他,玩着牌道:“要帮忙就懂得求人,不用帮忙的时候,陆家倒是很嚣张。”
“你把自己亲大佬干掉了?”
陆翰涛跪着答道:“没有。”
“那就夺权了喔。”何定贤瞥他一眼,估计十大姓的组长都被胁迫了,当中有几分是迫不得已,几分是半推半就就难讲。
陆翰涛没有答话,表示默认。
何定贤笑道:“新界十大姓向来不让外人插手,现在请我帮忙打理新界的事,晚了。我劝你一句,斩草除根,否则容易被清算。礼物我收下了,阿刚,送客!”
蓝刚踏步来到陆翰涛身边,出声道:“陆先生,走吧。”
“何长官。”
“陆氏知道错了。”
陆翰涛跪在地上,嗙嗙磕头,把自尊踩进泥里:“何先生开出的条件,陆氏全部答应,请何先生帮手新界脱困,新界乡民承担不起战火,再打下去,新界人要穷死了”
“伱不是想当新界的土皇帝吗?”何定贤接过猪油仔递来的一支烟,深吸口气,扭头看向陆翰涛:“威福自用,说一不二,爽不爽?”
陆翰涛面带哭腔,十分真挚:“新界没有土皇帝,没有.”
“天高皇帝远是吧?对港府那一套玩到我身上来,我告诉你,港岛没有土皇帝,如果有,那也不是你!”何定贤正想要弹弹烟灰,猪油仔便一把抓起陆翰涛的头,将他面门拽到朝上,厉声道:“张嘴。”
陆翰涛本能的把嘴张开。
何定贤也毫不客气的屈指弹了弹烟灰,让烟灰落在陆翰涛口中,一点烟灰死不了人,却可以把陆翰涛的尊严碾灭,把新界的自傲打碎。他要一个听话懂事,共同发展的新界,而不是宗族统治,封闭排外的新界。这一点与陆翰涛是相合的,对全新界人是有利的,唯独对新界宗族不利。陆翰涛也明白想要警队大佬出手,当初有多嚣张,现在就要多下贱。
首先是要让大佬解气,其次是要表现出服输的态度,最后,则是要把上次的还回去。
“一个新界也敢出来装大晒,港岛就算有皇帝,那也得贤哥!”蔡兆光在旁冷笑:“港岛皇帝,管不管的到新界?”
“管得到。”
陆翰涛连忙答道。
只要何定贤打算管新界,必然就要帮手新界一把,将新界拉出战争的泥塘。
何定贤凝视了陆翰涛片刻,哧笑道:“我不管你是真夺权,还是你们两兄弟唱的一出戏,总之,既然要我管新界,条件就全部我说的算,丁权的事情我会为你争取,不过,将来每年报批的丁权,有三分之一得出售给我。”
“我可以不买,但你不能不卖,且可以每年积累。”
港府对土地供应向来吝啬,除了刚开埠时供应了几批土地外,地产商想要获得土地只有三种渠道,第一种是收购老旧大厦重建,第二种是填海造陆自建,第三种是收购房屋面积报批。
前两种比较好操作,但投资很大,第三种投资小,收益高,手续却很繁琐。主要是利用港府颁布几种《小型屋宇政策》,收购被拆迁市民手上的安置房面积,再把面积合在一起统一申报,按面积盖一座大厦。
历史上,港府发布的《小型屋宇政策》可不少,给新界的丁权只是最大气,最出名的一项。余下还有A、B、C、D几个计划,其中C级政策开始,小型屋宇面积就可以上市交易。
新鸿基地产就是靠着吃拆迁户的小面积,修建大厦出售,但操盘难度很高,需要一家家,一户户磨过去,由此可见李兆基的商业能力。丁权在历史上没有获批上市交易,属于按人头绑死的土地福利,不过何定贤手握兵权,待价而沽,完全可以跟港府慢慢谈,谈得拢最好,谈不拢照样用丁权盖大厦,倒要看看谁敢来拆
一项政策从一开始就实施歪了,到后面大多数也会默许
陆翰涛却面露苦涩,出声道:“何先生,你张嘴就要吃掉新界男丁世代土地的三成多。”
这三成可是新界人将用土地兑换来的。
雷洛抬起皮鞋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咒骂道:“大佬没给你钱啊!”
“如果你能搞定新界民意的话,将来新界你说的算!”何定贤笑吟吟看着陆翰涛,打牌道:“你要管理好新界,正需要人支持,我们一起支持你。”
他眼神兜过在场众人一圈:“你给点地很亏吗?”
“好!”
陆翰涛一咬牙,点头答应:“我回去和十大姓沟通,一定替何先生办成,将来新界三成丁权归各位长官。”
“行了。”
“不要一直跪着,回新界做你的话事人吧。”何定贤轻笑着收回目光,继续与雷洛等人打牌,新界的土地现在其实价格很低,收回来开发收益也低。
除了新界人没人会买,但新界人又没必要买。
三成丁权,肯定是宗族出来支持分配,每家男丁匀一匀,保证每户有一栋丁屋的前提下咯新界人穷的叮当响,怎么会掏钱买商品楼?但他一点都不急着开发,大面积囤地的机会可很少,把土地储地面积写进霍贤堂置业的年报里,股民们看着每年上涨的囤地面积,心甘情愿的买入股票,当中能赚的收益都不止一两亿。
过个十年八载,再一步步进行开发,跟跟新界的市镇改革。
十几二十年后
新界人有钱了,不满足挤一栋丁屋了,自然就会掏钱出来改善住房,而且不用剥削底层,就让中产阶级来买。
这祖祖辈辈的丁权,可是他何氏世代相传的根基。
蓝刚推了陆翰涛一下,陆翰涛跄踉两步,差点摔倒在地。蓝刚觉得他磨磨唧唧,却没想到陆翰涛跪了十几分钟,膝盖有点疼,还分心琢磨着何先生刚才的话。
雷洛见陆翰涛离开还觉得不过瘾,冷笑道:“让他一步步走下楼真是便宜,应该让他跳下楼。”
“用不着。”
“还要靠他管着新界呢。”
何定贤笑着看向牌堆:“刚刚打到哪儿了?”
“大佬。”
“你出牌。”
江祖辉笑道。
何定贤明明刚出了一副对子,见没人要,毫不犹豫的将一条龙打出去:“掏钱。”
“掏钱。”
他开心的道。
陆翰涛坐在黄包车里,心里越琢磨,越觉得后怕。果然,新界人的小把戏瞒不过警界高层,他夺权其实是与大佬暗中商量好的。毕竟,新界已经要扛不住,到时与其让外人清算陆翰明,倒不如由他来清算。
起码陆氏的权力将继续握在长房手中,而且他与警队谈判,远比大佬与警队谈判更有利,当初可是大佬与警界撕破脸的。另外,他需要带领新界乡民摆脱困境,功劳也将算在他身上,没人再会去追究大佬的错。
陆翰明虽会退出家族权力的中心,但威望、号召力、还是会留在陆氏长房。宗族政治也是一种政治,关键时刻,免不了用一些小手段。不过,何定贤的话,是否在暗示他需要立一张投名状?
陆翰涛心里有些挣扎。
总督府。
“sir,军情处电话,新界陆氏派人前往何府了。”秘书站在卧室门口,低声汇报:“何定贤放人进门,聊了二十多分钟,陆氏的人正坐黄包车回新界。”
佰立基站在窗前,捏着一支雪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人扣回来审一审,看看两方人聊了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长叹口气,出声道:“知道了。”
“备一份厚礼。”
“明天再去何府一趟。”
新界已经提前出价。
他不跟价。
怕是会被甩下桌。
可惜,第二天一早,边界岗哨便发现越境事件,共有三十多名宝安县民兵,便装持械进入沙头角地区,企图通过沙头角岗哨进入新界地区。岗哨驻军与民兵展开交火,七名驻军身亡,震惊全港!
电视台、报社、电台、纷纷刊登本次消息,宣称“中英交火”,国际上一片热议,港岛成为热点地区,又进一步导致英资踩踏性出逃,四大洋行想救市都救不了。
这是在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摩擦事件,两大国家擦枪走火,也是唯独一次擦枪走火。带来的影响不可谓剧烈,甚至有谣传宝安正在集结部队,早上出现在沙头角的只是侦查小队。
而所谓的宝安县民兵,实则是脱了制服的在役士兵这消息一经流出就获得大众信任,毕竟,这一招对面可是用过的!
454 谈判,中间商
“何先生。”
“总督特意让我送一些礼物,盼你早日康复。”
翌日。
何府。
鹿茸、海参、肝鲍、虎骨、牛鞭一盒盒摆开,每一份礼都用精致的木盒包装,盒外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好品类。
何定贤请葛白坐好,让佣人奉上茶,笑道:“总督越来越懂送礼了,让你来跑一趟,不麻烦吧?”
“不麻烦。”
葛白连忙将茶盏放下,笑着道:“我正好也想跟何sir叙叙旧。”
“才几天没见罢了。”
何定贤伸手在雪茄盒里取出一支,佣人又把雪茄递到葛白面前,葛白眼神试探的望向何sir。
“一支烟而已。”
“死不了。”
何定贤笑着将雪茄点燃,娴熟的吞云吐雾,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葛白安心下来,吸着雪茄:“警队中层请假,偏偏乱局愈演愈烈,本来总督今天亲自要来的,可是政务缠身,忙着开会、讲话、给祖家打电话。”
“那头.”
“真的派兵来了?”
虽然,北方一直宣称是民兵的自发行为,主动越境保护新界乡民,但是,民兵也是民啊,预备役也是役啊!
在内地体制里民兵本就是军队三大体系之一,多由退伍老兵编成,每年要进行定期训练,在眼下,大多数预备役都是有过实战经验的,可不比五十年后
什么志愿者、渔民、民兵啦
老家人便衣一穿,神鬼莫辨,主打一个明目张胆!
何定贤见葛白满脸怯意的样子,心中暗笑,手指勾着雪茄,吐气道:“你怕乜?”
“重立一个政府,照样封伱做处长。”
葛白满脸苦笑:“别开玩笑啦,何sir。”
连葛白这种亲华派鬼佬都怕的要死,可见港岛动荡,英资没个一年半载,安不下心来,打仗的事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了。
“放心吧,对面只是想保护新界同胞,没有要进入港岛的意思,否则就不是派三四十号人了。”何定贤出声道:“实不相瞒,上午足足有一百多人过境,沙头角那批人是故意给你们一个警告,剩下一百多人都藏在新界了。”
“我已经让新界十姓联合起来与斗委会上书停火,斗委会不得不尊重新界乡民的意见,不过人暂时不会撤,得等到和谈结束,这件事你可以转告给总督。”
葛白心头一跳,没想到,一个连成建制的寸头已经在新界埋伏起来,要不是没有何定贤透口风的话,港府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当然,港府缺少和谈渠道的话,很可能做出危险举动,何定贤这种本港大佬的作用就凸现出来了。
“多谢何sir,我回去就给总督打电话。”
葛白紧张的道:“有什么条件吗?”
“很多啊。”
何定贤朗声大笑:“再过一周,让总督亲自来听吧。”
葛白点点头:“好。”
何定贤希望把火先停下来,但并不希望谈判立即结束,因为,维持表面上的动荡,有利于进一步挫败英资,随着沙头角摩擦事件公布,恒生指数已经落到58.61。
远低于初始指数150点,为港岛历史最低点!
港岛金融市场已经落入冰点,唯一活跃的只剩华资,可见战争对经济的恐怖影响,每一个最底层的人,其实应该最抵制战争。因为,他们没有资本力量,可以在战争中获利,没有军事力量,可以在战争中建功。
他们最受经济市场影响,最受政令绑架,最容易被牺牲,最容易被轻易。大国理想属于有抱负者,和平发展才属于每一个普通人,如果将大国理想作为抱负,那得先问自己配不配!
何定贤要不是有把握将金融市场拉起来,也不敢带着华资火中取栗,但华资老板们敢于在战争中下注,多少是有些魄力。也许真被打惨了,想狠狠出口气吧。
可悲的是,港岛华人其实被动荡影响的并不大,一来英资公司很少雇佣华人,大多港岛华人都在华资工厂打工,或者做小作坊,小商铺生意。
二来,底层华人市民实在太穷,太穷,穷到对金融市场毫无敏感度。只要港岛经济还能回升,他们几乎是察觉不到金融市场已进入史上最低点。
三天后。
“贤哥,陆翰明在新界种地的时候,从山上掉下去摔死了。”猪油仔小心踏步来到大佬身边,低声道:“陆翰涛替他操持了丧礼,新界人都说是他杀的。”
“替我包一份帛金。”
何定贤双手挥杆,打出一杆高尔夫球。
猪油仔微微颔首:“好。”
“让陆翰涛周末来家里一趟,带上能话事人的。”何定贤扶正遮阳帽,掂着干杆道:“他该做的事都做了,再不给他一个交代,怕是要坐不住了。”
“呵呵。”
猪油仔笑道:“明白。”
他心里对陆翰涛杀死亲大佬的做法很是抵触,凡是心里有点道德的人都接受不了。何定贤却认为陆翰明为一己之私,让新界死那么多人,拿命出来抵很正常。
成王败寇。
很简单!
而且,他并没有要求陆翰涛一定要干掉亲大佬,当初那句提醒无非希望陆翰涛位置坐稳一点,玄武门之变没问题,搞一个“迎回二圣”就可笑了。
陆翰涛论斗争能力,真不一定能比得过陆翰明,陆翰明让他上位,说不定就能让他下去。何定贤希望有一个人替他管住新界,制衡宗族势力,那个人有污点最好。
“对了。”
“你查一查陆翰明怎么死的,收集点证据,在警队立一个案。”何定贤招了招手,低声道:“档案让陈子超存起来,将来说不定有用上的一天。”
“好。”
猪油仔爽快点头。
“何sir。”
“该你了。”坚宝宁双手撑杆,笑着望向旁边。
周末。
太平山。
佰立基站在办公室的镜子前,把发油抹在头上,用头梳细细梳整,再检查一下领带,扭头道:“勋章拿给我看一下。”
“sir。”
助理在桌面上拿起一个有权杖铜饰的礼盒,双手呈到总督面前。总督打开欣赏了片刻,里面正是一枚崭新的司令勋章,盒子里还配有绶带。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将盒子盖好,交给助理:“车呢?”
“准备好了。”
“叫一辆拖车拉,不要开过去。”总督嘱咐完,助理立即道:“已经安排好了。”
“嗯。”
佰立基又细细思索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合拢西装,带着一行下属大步出门,乘坐挂着皇冠拍照的专车下山赶往云咸街。
同时。
“何先生。”
陆翰涛穿着短衫,站在客厅里鞠躬道:“新界十大姓的话事人都到了。”
何定贤坐在沙发主位上,闻言抬起头看了门外一眼,招招手道:“进来喝茶。”
“你们留在外边。”
陆翰涛回头吩咐一句,廖长青、司徒英等叔父楞是站在门口,不敢有一刻脸色。
“饮茶。”
何定贤把一杯茶放下,颇为欣赏的望了陆翰涛一眼,能短短时间把叔父们治得服服帖帖,可不是靠一个狠字能做到的,看来陆翰涛确实有几分本事。
话说回来,陆翰涛无形中走了一条正确的路,未来宗族不能和以前一样玩,懂得藏在权力背后,做一个本地的资源型商人,确实是新时代宗族的玩法。
他们不是黑社会、不是生意人、是为权力服务的管事人。
港岛作为东亚最先进的资本社会,要懂得转型的不止政客、商人、黑社会、乡巴佬都得转型!
“多谢。”
陆翰涛双手捧杯,低头饮茶。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右手扶着沙发,背后站着蓝刚、颜雄、雷洛等人.他们有人抽着雪茄,有人负手而立,有人正在闲谈,肆意间彰显着权势。
别墅里里外外,站有三十多名便衣保镖,一个个腰配枪袋,神情警惕。
“等回港督就到了。”
何定贤话音刚落,一支车队就已经停在门口,齐刷刷就先下来十几名特勤,其中一车人挂着快枪,穿着防弹衣,气势汹汹。猪油仔快步进门:“贤哥。”
“人到了。”
何定贤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撑起身道:“走吧。”
“给总督一点面子。”
佰立基也刚刚下车,带人来到何府门口,就见何定贤远远走来,满脸笑容的欠身道:“长官,感谢光临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
佰立基走进敞开的铁门里,正当余下特勤要跟进门时,两旁的保镖却伸出手道:“唔好意思,何先生的府邸不可持械进入!”
特勤做梦都没有想到港岛有人敢拦总督卫队,偏偏出手拦他们的还是一群便衣警员,就连持枪证都是总督发的!佰立基心里不知作何感想,面上却是浑不在意,挥挥手道:“你们在门口等着就行,有何sir和一众长官保护我,我还怕出什么事吗?”
何定贤笑容一挂在脸上,却没有出声让保镖放人,显然是要求总督一个人进入别墅谈判。不过在五名随从卸掉武器之后,还是默许了他们跟进别墅。
今天,两方谈判,一方作中间人,每个人手下都有枪的,就算是最弱势的新界,屋村里还藏着一百多号寸头哥。何定贤作为中间商肯定要保证买卖双方的安全,而何府不允许出现第二把枪,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
第三更码了一段,感觉画面一般。今天两更,明天三更。
455 五月风暴之末
“这段我虽然抱病在家,但也时刻关注局势,几经请托,让朋友联系上新界的话事人陆先生。”何定贤请总督在客厅坐好,用手指向陆翰涛引荐道:“陆先生代表新界来与港府沟通。”
“感谢各位赏面。”
陆翰涛站起身鞠躬:“何先生,总督先生。”
佰立基瞥了陆翰涛一眼,接过佣人递上的茶,笑着道:“何sir辛苦,生病还要操劳政务,港府十分感激您的贡献,特意上报祖家,为您申请了司令勋章。”
“由于政局紧张,不便举办授勋仪式,我已将勋章亲自带到府上。”
他在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正是一枚闪亮的圆形金牌勋章。
司令勋章CBE为骑士勋章体系中的第三级,比官佐勋章要高一级,真适合用作奖赏,收买警队人心。
“Thankyou,sir!”
何定贤面露激动,整理整理西装,站起身道:“属下受之有愧。”
“何sir。”
佰立基将勋章取出,把绶带挂在何sir脖子上,郑重的道:“警队在六七事件中表现非常优异,一枚勋章不足以表彰警队功勋,我已向祖家替警队报功。”
“女皇已经批准,加封港岛警队皇家头衔,待事件平息之后就会正式公布!”
何定贤在沙发前用力跺脚,举手敬礼,大声喊道:“多谢长官!”
雷洛、颜雄、江祖辉等人站在背后,表情十分精彩,没想到警队也有加封头衔的一天。
佰立基望向他们,面带笑意:“港府亦十分感谢诸位长官为社会治安的付出,后续会为各位长官颁发嘉奖状。”
“呼。”
雷洛手持雪茄,吐出口烟,面色讥讽:“不敢当。”
何定贤笑道:“这几位警官都在新界小有薄面,前几天跟我一样得了病毒性感冒,发烧,头晕,四肢无力,今天是我邀请他们来家里坐坐,”
佰立基轻轻颔首,脸色欣慰:“有诸位警官为港岛服务,才有港岛的今天。陆先生,请问新界是否已经同意上一次的谈判条件?我不觉得再闹下对新界有好处,不管新界租约是否被承认,新界归属于港岛管理是既定事实,共同把新界发展好才是于民生有利的事。”
陆翰涛还是初次直面总督,心里更存了求和的念头,在总督的威严下,张张嘴,竟有些唯唯诺诺,不敢反驳。毕竟,总督一句话就切中关键,高明到不知哪去。
何定贤心中叹息一声,见他畏首畏尾的样子,干脆接过话茬:“佰sir,新界乡民的意思是可以共同开发新界,但必须开放‘丁权’保证新界乡民的居住权。新界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港府无论是出于关怀,还是局势考虑都得尊重新界人。”
“虽然,新界隶属于港府管理,但新界人是会用脚投票的,大家也不想交火事件再度出现吧?”
佰立基听出何定贤口中威胁之意,明白不批准丁权的话,警队就会转而支持新界人抗争,一直打到港府肯同意丁权。再联想到新界藏有一百多位保安民兵,心里有万般不愿都得答应:“好!”
“港府尊重新界。”
“但未来港府对新界的开发计划,也请新界乡民支持。”
“我准备设立新界区,设置新界太平绅士,希望请陆先生、司徒先生等人担任。”这就是要收编新界四大姓的话事人,以新界太平绅士的头衔,承若他们对新界的统治力,同时,新界太平绅士也要为港府的开发计划所服务。
这与何定贤让陆翰涛立投名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立头名是私对私,掌控力更强,担任太平绅士是公对公,掌控力更弱,法统却强上两分。
陆翰涛把目光转向何定贤,何定贤举起茶杯,低头饮茶,不经意间微微颔首,陆翰涛才望向总督点点头道:“好,但新界太平绅士需要兼任新界议员,为港府服务的同时,监督港府行政。”
一般人只配权力打工,又怎配监督权力?
偏偏新界是用枪杆子打出来的权力,总督不得不服气,思索片刻便道:“可以。”
这也是新界太平绅士在港岛体系中单独列出的原因,如港岛、九龙的太平绅士都是“官守”、“非官守”、指有政务身份和民间太平绅士的区别,可新界的太平绅士不分“官守”、“非官守”、直接在官方文件上定名为“新界太平绅士”。因为新界太平绅士是所有太平绅士中最具权力,最具话语权的绅士。
“哈哈哈。”
“各退一步,平等交谈,天下就太平啦。”何定贤哈哈一笑,出声道:“丁权尺寸就按照先前说定的不用改,同时允许乡民把丁权证劵化上市交易,以促进新界经济发展怎样?”
他完全就是在为总督做主,可总督无力再做抗争,只能点头:“按何sir说的办,不过,保安民兵必须即刻退出新界地区,不然议会无法通过立法。”
“港府上下对民兵过境的事情意见很大。”
陆翰涛见何sir点头,跟应声虫一样也点下头。
其实,何sir在最初的条款里就埋了伏笔,把历史上25呎高、限三层,单层不超700呎的数据,修改为30呎高,单层1000呎,为新界乡民争取了不少福利。
毕竟,在最初的时候不加大力度争取,在后面绝无可能把面积提上去。如果说单层700呎会很逼仄,其实单层1000呎生活起来就很舒服了。300呎的面积对大多数人是一生难以跨越的阶级。
何定贤要收新界的“服务费”,必然会给新界提供点“服务”,做商人最好是不亏不欠,共赢鬼佬。鬼佬最大的割肉其实不在于“丁权”,而在于丁权证劵化。
本身土地就是新界乡民的,丁权只是一种政策置换,鬼佬无非是霸权主义受挫,无法用低廉的价格逼乡民出让土地。可丁权证劵化却会吃掉港府的一块土地供应收入,勾兑为华人与华资之间的地权交易,让港岛损失对新界土地供应掌控,以及部分税收。
后世,丁权证劵化的最大阻力并非地产商,乡民,其实就是港府!
而现在佰立基在大局面前,早已不关心一点点土地利益,把新界荃湾开港计划推进下去,带来的长期利益远比一些土地要强。
“就这样定了,签公文,上报纸!”何定贤认真剪着雪茄,一锤定音的解决事态,翘起二郎腿,掏出打火机,一口一口啜着雪茄。佰立基回头给助手使去一个眼神,助手便开始草拟公文,陆翰涛手上没这种人才,好在何定贤早已叫来罗锦惠帮衬,负责审核公文中的条款。
“不用干坐着啦。”
“出门走走吧。”
何定贤发现谈判完毕之后,客厅气氛稍显凝重,干脆起身提议一起到花园逛逛。
佰立基本来还沉浸在割肉的心疼中,闻言放下心思,笑着站起身道:“好啊,各位阿sir,一起走一走。”
“陆绅士,你也一起来吧。”
何定贤笑道。
半小时后。
佰立基、陆翰涛、何定贤等人回到大厅,陆翰涛与佰立基确认公文无误,便在文件上签字画押,整套流程走完之后,佰立基先松了口气:“结束了。”
一块大石头落地。
“哈哈。”
“外人都称新界事件是一场五月的风暴,但今天才二十三号,起于五月,终于五月也算好事。”起码没像历史上一样被不法势力操控,一直蔓延到六七年末。
何定贤言语中颇为自傲,因为,这证明他对港岛的影响力,对阶级矛盾的把控力,对斗争的控制力更上一个台阶!
陆翰涛倒有些傀儡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失去抵抗港府的正义性,接下来,他想要掌控住新界,需要用很多非法手段。不过,他的初衷确实是好的,结局也为新界乡民争取到权力,少流了很多血。
雷洛、颜雄等人则没有进入客厅,留在花园里抽着烟。
这时雷洛眼神瞄进客厅,见到陆翰涛在与佰立基握手,嘴里忍不住蹦出一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干他娘,一个乡巴佬也爬到我们头上去了。”
“新界太平绅士,要想当官升得快,果然得扯旗造反受招安。”
颜雄在旁倒是没有一句抱怨,很诚恳的道:“人家在港岛开荒了几百年,没有新界这片地,港岛古代哪来的粮?几百年血汗换一代太平绅士做,混的也不算很多。”
如雷洛、猪油仔等新移民确实会对新界乡民的特权感到不舒服,可新界人拥有土地的同时,也受困于土地,港岛混最好的那批人,还不是敢闯敢拼的外乡人?
“好了。”
“大佬他们出来了。”猪油仔把香烟丢在地面碾灭,再把烟头捡起来揣进口袋,迎上前给大佬开门。雷洛、颜雄等人表情一正,让到两边,跟着大佬一起送总督出门。
“哒哒哒。”
这时远方一辆直升飞机在空中驶来,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吸引众人注意,在场不少便衣都面露紧张之色。何定贤、陆翰涛等人把目光投向直升机,发现是一辆民用涂装,吊着集装箱的直升机,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但也聚精会神在门口盯着天空。
总督站花园里没有急着走,而是笑道:“何sir。”
“最后送一件礼物给你。”
456 港警一哥!!!
“搞乜嘢?”
雷洛捏着雪茄,昂首望向天空,喃喃道:“直升机都派出来,这么大阵仗!”
何定贤心里也是很诧异,暗道总督的手段真是不俗,进门先送一枚司令勋章,再宣布为警队加封皇家头衔,用利益拉拢警队人心。谈判结束又用直升机拉来厚礼,给足好处,更给足面子。
要知道,这年头直升机可不常见,警队加封的皇家头衔,更是有实打实的经费。在法理上联邦军队,纪律部队都归属于皇室,海军、空军都有加封皇家头衔。
每年皇室是要为皇家头衔而拨款的,港岛警队将成为是殖民地中唯一加封“皇家”头衔的纪律部队,皇家警队的称呼由此而来,足以见证港警在港府的特殊地位。
“现在又要拿什么东西出来?”
何定贤眼里透着好奇。
总督不可能把直升机送给他,否则,他带港警上太平山就更容易,总不能在山顶加装防空火箭炮吧?
“呵呵。”
总督见到一众华人警官的表情,心里多少有点得意,本来是打算用拖车拉到云咸街,但考虑市区几条路不好走,临行前,他吩咐属官改用直升机吊送。
这时一名总督特勤拿起对讲机,在地面与空中机务联系,帮忙引导,让直升机在天空悬停,再放长吊绳,慢慢将大型货柜落在地上。
几名属官还拿来木架,在地面搭好一个基座,以免货柜暴力落地弄坏花园。
“砰!”
十几分钟后。
货柜安稳放停。
直升机驶离。
“打开吧。”
何定贤叼着雪茄,站在一排人前。
猪油仔、颜雄当即上前动手把货柜撬开,伴随着铁钉卸下,木板拼制的货柜四面散开,露出一辆盖着红色绸缎的轿车。比五十年代圆顶肥胖的造型要好看不少,是一辆流线型三厢车,前车灯凸出,霸气外露。
“原来是辆车啊.”
雷洛、颜雄等人都面色释然。虽然,送车是趟大手笔,但好歹没超出他们的想象。
佰立基在旁伸手道:“何sir,我知道华人喜欢红色,特意让下属准备的,你打开看看礼物喜不喜欢。”
“多谢。”
何定贤心里微微有些期待,迎上佰立基自信的瞳孔,心中甚至有些预感。他在一众警队高层,港府要员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车前,站在右侧捏起红布。
“稍等。”
“稍等。”猪油仔急急忙忙,抱着一台相机跑出楼,蹲在众人旁举起相机,气喘吁吁的道:“可以了。”
“呵呵。”
何定贤面带笑意,把刚刚猪油仔忙前忙后,周到人微的表现记在心头,右手大力将红布掀起。
“砰!”
一股烟雾飘起,镁的燃烧声给庄重的气氛多添一丝热闹,一副画面被烙在胶片上,成为将来港警史呈列馆中第一张华人警员的相片
只见男人身穿西装,面带笑容,站在轿车右边。
最新款的平治轿车外镀黑漆,与普通的平治轿车别无二样,唯独不同的地方不在于车,而在于车前挂的一张牌照,上面没有多余的字母,数字,简简单单一个“1”。
雷洛、颜雄、陈立等人在粗略扫过轿车之后,目光也立即落在车牌上,表情霎时间变得异常精彩。猪油仔更是放下相机,满脸兴奋的鼓掌道:“恭喜何sir!”
“恭喜何sir!”
这是在恭喜什么呢?
也许是在恭喜何sir的权力,已经受到港府的认可!
“哗啦啦。”
颜雄、雷洛等人纷纷鼓掌,现场掌声十分剧烈。
何定贤眼神也瞥见一号车牌,心里顿觉舒爽,双手合什向众人鞠躬答谢:“多谢佰sir,多谢各位。”
六七事件不仅是历史上大英授予警队皇家头衔的一战,更是港府授予警务处长1号车牌,让警务处长获得一哥美誉的时刻。不过,历史上港警是要给鬼佬当打手,付出七十多人中弹,三百多人受伤的代价才堪堪受联邦嘉奖,现在警队则是居中调节,掌控大局,既能赚钱,又握权。
1号车牌最早则是授予鬼佬处长的专车,后来代代处长沿用方落到华人手里,其实“一哥”最早喊的是鬼佬,掌握警队的人也是鬼佬。可现在1号车牌却被港督赠予何sir,成为何sir的私人座驾车牌,也就是说,港岛现在仅有一个“一哥”!
那就是何定贤!
不管未来何sir是否选择把1号车牌作为处长专车传下去,谈到“一哥”唯有何sir是名副其实,史无前例!
“何sir为警队服务十年,功勋卓越,又为港府促进新界和谈,平稳解决六七事件。”总督佰立基上前握手,开心的道:“我特意向交通署下令,将一号车牌抽掉出来赠与何sir,以示对何sir的嘉奖。”
“希望何sir喜欢。”
其实,车牌从创立当初就被赋予独特意义,其中1到3号封存,后来1号被授予警务处,2号授予财政司,3号授予律政司,4至10号都在十年间陆陆续续拿出来拍卖。
就连最贱的“4”都能拍十几万港币,如6、8、9都是天价!
鬼佬可不傻,知道随着汽车交通成为主流,好的车牌可比汽车更具有稀缺性,有意义的车牌或是售出、或是封存,总之就没有摇号发放的而讲究座次、数字的可不止华人。
把1号车牌授予何定贤,真可谓是一份大礼。毕竟,他还不是警务处长,而警务处本身只是一个处级机构,2号牌、3号牌都是挂在三司长官名下,正常来讲1号牌就应该挂在辅政司。
偏偏它就挂在何sir的座驾上!改变规则,打破制度,这才叫作权力!这也是为什么财政司长不被称为2哥,律政司长不被称为3哥的原因,因为他们不够威!
“喜欢。”
“我非常喜欢。”
何定贤笑道:“我想这不仅是对我的嘉奖,也是对全港警员的勉励,让警员们知道努力工作,尽忠职守是有回报的,总督一直在关注警队发展。”
“是啊。”
佰立基满脸感叹,又与何定贤并肩而站,一起在平治车旁留下张合影。
事毕。
佰立基才与随从一起离开何府,坐上那张挂着皇冠牌照,象征着权力的专车。猪油仔见港督走人,收回目光,笑呵呵道:“何sir,那张皇冠牌挂不了多少年了。”
“那一张,才是全港最大晒的牌照!”他看向1号车牌。
雷洛、颜雄、陈立等人心里有的嫉妒,有的羡慕,虽然何定贤还没到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那张车牌确实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随着时间的积累,何sir的权力也会越来越接近那张牌照
何定贤却摇摇头,淡然的道:“一张车牌而已,别人可以给你,也可以收回去。不过港督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漂亮,本来想过两天再去上工,明天不得不早起了。”
“今天各位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回警署上工。”
雷洛、颜雄等人表情一正,纷纷低头答道:“yes,sir!”
他们立正敬礼,一起转身离开。
隔天。
一早。
《南华早报》、《大公报》、《东方日报》、《星岛日报》都纷纷刊登了总督与新界代表签订的协议,并且是以政令形式公布,上面写有设立新界区、颁授太平绅士、推行丁权等条款。
新界居住的保安民兵们也在昨夜就离开境内,不过陆翰涛是一个会做人的代表,不仅送上一些港币,还礼赠了许多生活用品。虽然价格不高,但都是宝安难以买到的,倒不会让同胞兄弟白跑一趟。
上午。
九点。
一辆挂着1号牌照的平治车缓缓驶入大馆,无论是新车的豪华,还是牌照的扎眼,一路上都吸引到不少目光。门岗两名军装警当即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早上好!”
何sir获总督赠予牌照的事情早已传遍警界、商政界、甚至都不用特意宣传,开着车出去兜兜风全港就知道了。有些威风是藏不住的,想低调都不行。
至于总督送的牌照,一次都不开,封存在仓库里。别说何定贤不是锦衣夜行的性格,就算是,他也不行,否则港督知道会怎么想?说不定还以为他不满足,一直盯着皇冠牌照誓不罢休呢!
“啪。”
停车坪,何定贤随手甩上车门的,带着蓝刚几人回到大馆,一路上楼时敬礼的警员络绎不绝。来到门口,何定贤就见到陈子超早早站着,揣着一份文件,敬礼道:“长官!”
“吃早饭没?”
何定贤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房门,陈子超摇摇头:“没有。”
“一杯冻柠茶,一个菠萝包,你要什么自己买,买完再上楼找我。”
“是!”
“长官!”陈子超再度敬礼,就见到长官已在忙活着烧水,连忙转身去给大佬买早餐。陈子超还没回来,葛白就已经来到门口,笑着道:“何sir。”
“新车就停在楼下啊?”
何定贤点点头:“进来坐。”
“听人讲,那车钱还是佰sir私人掏的腰包。”葛白走进来道,何定贤笑了笑:“还不是民脂民膏,对了,伱是要来分民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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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 只手遮天
“呵呵,何sir,我一向清廉,上班都只敢开福特,就怕有人误会。”葛白坐在沙发座上,一脸认真的道:“认为每一个英籍警员都是贪污犯!”
“怕什么。”
何定贤送上一杯茶,翘起二郎腿,坦然而自信:“又不是误会。”
“你那一份,我已经准备好了,连同月底的规费一起交上去,至于你们怎么分自己处理。”
鬼佬警官在五月风暴中有所出力,适当分润点利益是必须的。别看鬼佬们没有冲在一线,但暗中配合警队华人,默许华人生事本身就是一种贡献。
若非鬼佬在关键时刻稳住,街头不仅会多死人,内部也会有纷争
“Thankyou,sir!”
葛白爽快答应。
他是行动副处长,也是鬼佬亲华派的白纸扇,管着警队的黑色帐目。
“哒哒哒。”
陈子超提着一袋早餐站在门口,举手叩门,眼神望见办公室里已经有客人,心里暗道不妙。何定贤回头朝他招招手:“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yes,sir!”
陈子超把文件和早餐一起放好,立正敬礼,还不忘跟葛白敬礼:“早上好,葛sir。”
“嗯。”
葛白微微颔首。
何定贤则同葛白问道:“吃过早餐没?”
“没。”
葛白笑着摇头。
“正好两人份,一起吃点吧。”何定贤看向塑料袋里的早餐指了指,葛白欣然答应,两位长官就坐在办公室里吃起早餐。陈子超回到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打开抽屉,取出一包干脆面。
“陈sir,见到一哥没?”
重案督察黄炳耀穿着便衣,凑上前问道。陈子超嚼着干脆面,语气不解:“边个是一哥啊?”
“何sir啊!”
黄炳耀道:“何sir挂上1号车牌,巴闭呀,现在下边的人喊他作一哥,警队最大,最威!”
“喔。”
“一哥在同副处长吃早餐。”陈子超道。
黄炳耀感觉不对:“刚刚你下楼买的早餐,没进去一起吃啊?”
“去了啊,三个人吃那点东西怎么吃得饱?我又回来吃一点填肚子。”陈子超道:“长官们坐办公室,我们干一线的,不一样。后来长官们要聊天,我就先回来了。”
“喔”
黄炳耀心里暗笑。
办公室里。
何定贤刚送走葛白便回到椅子上,打开文件扫了两眼,发现是陆翰明被杀的案件档案,当即心中有数,随手收进柜子里。再开始处理一周内遗留的公文,大部分是上头发下来的命令文件,很多都是针对街头骚乱事件。
其中过期的文件统一归类,准备销毁,剩下的文件再一一批复。
当天。
中午。
警务处正式公布受皇室嘉奖,加封皇家头衔之事,同时对雷洛、颜雄、陈立、江祖辉等人颁布嘉奖状,推荐雷洛、江祖辉二人分别为九龙、港岛两区的官守太平绅士。
港督没有在权力上给予华人让步,在头衔上、脸面上、金钱上、到是从何定贤往下,乃至每一个警员都照顾到了。
“立叔。”
“伱说加封一个皇家头衔有乜用呀?”反贪室华人督察陆明华来长官办公室送水,见长官正翻着报纸,百无聊赖,趁机问了一嘴。陈立果然心情不错,有闲工夫放下报纸笑着道:“你很关心啊?”
“没有啊。”
陆明华见长官笑眼眯眯的样子,好奇道:“只是伙计们都在议论,好像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荣耀个屁!”
“内地都在解放了,港岛还弄个皇家警队出来,真是不嫌丢人。打个比方,你以前是港府的狗,现在英国佬承认,你是女皇的狗了!这个头衔就是这么简单。”
“皇家警队,切。”陈立满脸不屑。
陆明华面带疑惑:“这样干脆不要咯?”
“收着吧。”
陈立摊开报纸,无奈的叹出口气:“养狗总是要给骨头的,吃饱喝足比面子重要,特别是对你们这些小喽啰来讲。大佬们不差钱,你们多个十块八块都开心。”
“确实是能收买人心。”
如陈立、雷洛、颜雄等人看来“头衔”如“狗牌”,可对绝大多数底层警员来说,加封头衔是有用的。不说皇家头衔给警队华人多一份脸,归属感,光是那十块八块的经费就足够让华人更心甘情愿的给鬼佬卖命。
不过,警队有皇家头衔之后,华人中的亲英派倒也有了更大的生长土壤,法理支持。毕竟警队是皇家警队,天生就该为鬼佬效命,华人独立派反倒沦为反骨仔。
只能说,鬼佬在殖民地管理方面是有水准的,每一分钱绝不会白花,不仅要收买人心,还要扭曲文化。
“对了。”
“你跟新界陆氏有什么关系?”陈立忽然想到,开口询问。陆明华面带笑容:“大佬,我一个新移民能跟陆氏有什么关系?九龙O记有个叫陆启昌的,据我所知还是陆氏宗族的人。”
“行吧,要背景没背景,要钞票没钞票,会读书有什么用?”陈立挥挥手道:“好好办事去。”
其实陆明华在老家时也是买办家族出身,打小在英国念书,可惜家族在建国后落没,仅剩几户人逃到港岛落脚。不过,如这种家庭,有良好的教育基础,辛苦一两代人,重新起家的机会很大。
再穷不能穷教育,便是因为教育可以保证底线,不让家庭滑落至贫困阶级。
“洛哥,恭喜啊。”猪油仔把一个礼盒放在桌面上,走进酒楼,张开双臂,大步上前与身穿西装,戴着胸花的雷洛拥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九龙太平绅士。”
“威风啊!”
“一个太平绅士而已,管得了多少人啊?”雷洛满脸谦虚,但前来祝贺送礼的人却络绎不绝,整座酒楼一共三层,四十张桌子,全部挤的满满当当。
除了九龙区的下属,警队同仁,不乏工厂老板,社会名流。
猪油仔抽着雪茄,望向宾客盈门,车水马龙的场景,暗暗点头:“手下没枪的太平绅士,确实管不了多少人,但警队在职的太平绅士,可不一般啊!”
太平绅士不同于议员,头衔是没有实权的,具体能靠头衔发挥出几分实力,全看太平绅士本人的影响力。正常来讲,非官守太平绅士都是花花架子,许多大老板,名人都可以获得,并借此跻身上流社会,出席会议,与政坛要员搭上线。
官守太平绅士就厉害了,有职权又有监督权,互相借力,在各自的领域范围内都是大佬级。历来,甚少有在职的警队官员担任太平绅士,因为,太平绅士可以议政,对社会现象有监督权。
警队又具有执法权,如果一个地区的监督权与执法权重合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该人的权势可想而知。港府估计也是看在两大区总华探长早已只手遮天,干脆用以此为最小的代价安抚。毕竟太平绅士只是授予个人,并不代表每任总华探长。如果未来总华探长的职位被撤除,太平绅士的头衔肯定也不会再作颁发。
不过,猪油仔光是看宾客都能看出来,以往雷洛最多交结一些工厂主、社团大佬,现在却是能借太平绅士的头衔往上爬,认识一些四大家族等权贵阶级。
“来来来,阿仔,你先坐。”雷洛见到又有宾客进门,连忙招呼道:“我先招待一下其他客人。”
“好好。”
猪油仔笑着答应。
“细九哥。”
“听人讲,一哥把新界华探长的位置交给洛哥来定?”一张酒桌旁,几位九龙区的华探长正在交头接耳,随着新界区的设立,相关职能部门陆续到岗。
许多原本归属于九龙区管辖的华人探长,也将正式成为新界华探长,迎来新的头顶上司。
陈细九作为雷洛的心腹。
很多人前来探口风。
只见陈细九坐在椅子上,口风捂得严实,举杯道:“新界本来就归洛哥管,一哥把新界交给洛哥定很正常,总不能港府设一个新界区,有人就想要爬到洛哥头上吧?”
“鬼佬有鬼佬的制度,华人有华人的规矩。”
“是啊。”
大埔区华探长张智德道:“洛哥有人选没?”
新界七位华探长,每个人都希望能上位,为此,近一周来,好多人掏钱活动,但陈细九却笑道:“肯定是曾sir、蔡sir其中一个咯。”
“不会吧?”
张智德很是惊讶:“深水埗和湾仔一个有开发工程,一个是肥水区,两位阿sir肯到新界乡下干苦差事?”
九龙区的华探长们都希望往港岛调动,正如新界都希望调进九龙,谁会愿意往乡下调?陈细九笑而不语:“洛哥除了曾sir、蔡sir谁都信不过。”
“蔡sir来了。”
陈细九忽然收声,带着一众华探长们站起身,面向一位刚进门的中年警官鞠躬。
中环。
一辆平治轿车缓缓停在东方银行总部门口,两名保安见到车牌立即上前拉开车门,鞠躬行礼:“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穿着西装,迈步下车,向两位保安颔首示意,便带着几名下属走进办公楼。
458 华资收获
“邱生,银行的报告我看过,干的很不错。”
邱德更把茶水奉上,笑着鞠躬:“收购方面的事,都是司马祥,黄世同几个人在做。”
“你负责监管。”
何定贤打开茶盏,沏了沏茶,慢条斯理的道:“替他们成立一间证劵公司,挂在东方银行名下,就叫作东方证劵,将来由司马祥他们打理。”
“好的。”
“大老板。”
邱德更欣然答应。
“取两百万港币的现金出来,放到半岛酒店的包厢里,我要请司马祥他们吃饭。”何定贤轻声说道,邱德更点点头:“马上就办。”
虽然,六七事件已经官方告结,但是,一些余波还在不断扩散。
比如死去的新界乡民亲友,依旧在为亡者发声,刺杀、炸弹事件虽已绝迹,但打砸,聚众事件仍屡屡发生。不等新界警区正式设立,着手清理一番,短时间内不会暂停。
陆翰涛有本事压服新界十姓,却不可能管理好每一个新界人。
股市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回升,但随着官方发布声明,减缓了英资跑路的速度,但该逃跑的外资早已跑得干干净净。能吃到肥肉的华资老板们都已经吃的满口流油,剩下就是一些残羹剩饭了。
例如,周锡年就收购了牛奶公司,成为牛奶公司最大股东,罗文锦收购了中华电力,冼德芬收购了太古船坞部分股权,简乐强则成为港巴主席
在四大家族各有斩获的同时,大大小小参与进资本战场的华资老板们,也都拿到属于自己的一份蛋糕。有人专攻某领域的业内收购,有人只在市场上抄底股票,坐等升值。
何定贤一样横扫资本市场,相继拿下天星小轮、国泰航空,惠康超级市场三大公司,并且拿到九龙仓集团百分之十二的股票,为九龙仓最大个人股东。
除了预期目标外,他还收购了一座中环的商业大厦,一间九龙区酒店,三座工业大厦。
这些都是英资出逃时抢着抛售的固定资产。
“牛奶公司最早由苏格兰籍医生万巴德与五位港商合作成立,用三万港币在薄扶林买下一块林地当牛奶牧场,总共就只有八只奶牛。”何定贤闲暇时翻着文件:“迄今已经有八十年历史。”
“初期,万巴德只是想圈养奶牛给病人补充营养,后来获得市场青睐,打通零售业务,成为港岛最大的牛奶供应商。”
“最后,牛奶公司为了扩大牧场,向港府东区又申请了一块地。港府以牛奶公司属公益事业为由,用极低廉的价格出让一大块土地。再加上兴建办公楼、仓库、冰厂等措施,在牛奶公司最值钱的就是名下大面积土地。”
一间公司开的早,在一片蛮荒的时候,机会确实很多。
万巴德真的是一位很敬业的医生,压根就没想过开公司,圈养一只奶牛还得跟老婆两个人一起上场。奈何当时港岛资源十分贫瘠,牛奶海运又会发臭,他可谓是被逼上市出售。
因为,他一开始很珍惜牛奶,要给病人喝的,偏偏街坊邻里,很多英籍人士都有喝牛奶的习惯,再加上治愈的病人心中记挂,导致牛奶天天都被哄抢。
当地华商看见机会自然就与他协商,花钱引进更多的牛奶,推广牛奶进入每家每户。在二战前,牛奶公司就已经发展为零售业巨头,期间加入过‘冰业’大战,希望抢占冰块市场。可惜,由于投资过大,最终被英资财阀“嘉道理”家族收购,几位华商早早兑现收益退出。现在随着房地产行业兴起,牛奶公司靠着名下土地市值再度高涨。
养牛奶的公司怎么会缺地?而且由于公司成立的早,大部分土地都分布在中环、湾仔、东区、薄扶林等港岛区,少部分土地在九龙区。
周锡年本该是在70年代与怡和洋行争夺“牛奶公司”归属权,最终含恨落败,导致怡和洋行靠牛奶公司土地开发地产,滚雪球般迅速坐大。可现在他却抓住机会,精准出手,一口将牛奶公司吃下。
这算是直接掘了怡和洋行的根,未来怡和置地想发展成一线地产公司已不可能。至于罗文锦收购的中华电力、可是港岛两大电力公司之一,持有九龙区的供电牌照,冼德芬买下的太古船坞,更是港岛三大船坞之一,断了太古洋行一臂。
加上何定贤挫败过的太古地产,成功收购的国泰航空,太古洋行现在可谓是鲜血淋漓,为发起金融战付出了极大代价,就剩“可口可乐”代理权一个大业务了。
华资成长的每一步都得踩着英资上位,本次华资壮大一分,英资就得付出两倍!别看汇丰名下没有任何一间企业被收购,但在金融市场的损失超过上亿。
因为,一间以放贷为主的洋行,恒指每下跌一个点,洋行就得流血一分
晚上。
七点。
半岛酒店。
司马祥、黄世同、麦圣云、陈占六人穿着西装,大步走进房间,见到在吧台旁洗杯子的何定贤,站成一排,齐齐鞠躬:“大老板。”
“大老板。”
何定贤抬头望向六人,发现六人脸上都带着疲倦之色,显然五个亿的大资金没那么好操作,不过,透过六人见他的神情,都可看出他们身上多了一股自信。
“这算是经历过大风浪了。”何定贤轻轻一笑,将最后一个杯子放在吧台上,转身到酒柜里取出一瓶香槟,笑着道:“今天四大家族请我去聚餐,与粤省商会的同仁们一起开香饼庆祝,我拒绝了。”
“噗。”
他打开香槟木塞。
“因为,我要同各位一起庆祝。”他将酒杯一一倒到六分满,说道:“东方银行在收购战中的成功,离不开各位,将来各位就是东方证劵的理事会。”
“司马祥先生任主席,黄世同先生副主席。”
“大家一起干一杯。”
司马祥、黄世同脸上都闪过兴奋之色,他们知道通过这一战正式抱上了东方集团的大腿,将来不仅有靠山、有资金、还有一间全权管理的证劵公司。
六人不仅可以在证劵公司赚钱,还可以各自成立股票经纪公司,在不损害证劵公司利益的提前下,把个人腰包填的满满当当。
他们各取一支香槟杯与大老板碰杯。
“叮叮叮。”
“辛苦了,各位。”何定贤笑着饮道。
“多谢老板。”
司马祥、黄世同人心都生出野心。
何定贤放下杯子,扭头看向房间:“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在房间里,打开来看看?”
六人对视一眼,齐齐把目光转向房门,心里有些好奇和忐忑。大老板总不会放一个靓女在床上躺着吧?倒不是说靓女不好玩,主要是一个女的六个人不好分啊。
要是躺了六个妞,场面确实壮观,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如果大老板真要他们一起开心,那到底开不开心呢?司马祥作为地主会的话事人,代表众人缓缓走向房门,把搭在房门上用力一拧,将门拉开。
“哗啦啦!”
如海一般的港币冲出房间,铺满地面,震憾得黄世同、陈占、麦圣云等人一时失语,司马祥更是站在门口陷入呆滞。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动动手指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收购战,但是个人资产有没有十万、二十万?
那些金钱躺在帐户上,既不看见,也摸不着,更不是他们的!
无非是一串数字。
可现在两百万港币的十元钞票,满天飞舞,堆满房间,全都是他们的!
其实,两百万现金虽多,但想要堆满整个房间也是夸张了些,无非是添了点柜子,把钱垒在门后的手段,可黄世同、陈占等人却一点怀疑都没有,金钱都已经侵蚀了他们的理智。
“喜欢吗?”
何定贤在吧台背后,小口饮着香槟道:“全部带回家!”
“多谢大老板!”
司马祥转身道谢。
“喜欢。”
“太喜欢了。”
黄世同喃喃自语,沉浸梦想成真的喜悦中,麦圣云更是站在原地,挥手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十分用力:“啪啪啪。”
“真的。”
“是真的。”他感受到脸上清晰的疼,嘴角浮现真切的笑。
陈占张开双臂,早早就扑到钞票堆里,马卓群一口将酒饮尽,双眼通红,充斥着贪欲,林润东喉结滚动,心里已经在想能分到多少。六个人分两百万,不管怎么分,他们都要发财了!
“这些都是你们该的,一点点酬劳罢了。”何定贤点起雪茄,吐出口烟,指着四周道:“这间房我替伱们续了租,希望有一天我能用钱把它填满,再把这间房送给你们。”
何定贤没有在酒店久留,也没有干涉六人分钱的方式,送完酬劳就转身走人。
一周后。
警务处正式换牌,所有招牌,标签改为皇家警队,于公文上正式易名为港岛皇家警队!
大馆。
陆明华穿着便装,拿着一份文件,来到长官办公室:“立叔。”
“这是我的辞职申请。”
459 理想、逼迫
“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陈立根本懒得看辞职报告,起身拆出一支烟,递给陆明华:“我正打算升你的职。”
“谢谢立叔。”
陆明华接过香烟,昂然道:“皇家警察的狗皮,我穿的不舒服。”
“嗯?”
陈立眼神惊诧,替他点上烟:“出来混口饭吃而已,干嘛这样心高气傲,一句话看不起全港警队的人。”
“如果没人当警察,我愿意来当警察,如果当警察只是为了混饭吃,我不想。”陆明华道:“当初考进警队,是希望为社会治安出力,改变市面上三等华人,一等鬼佬,黑白勾结,官商勾兑的现状,可惜立叔,我做不到。”
“以往,警队挂着港岛警队的牌子,我还能安慰自己是在为城市努力,现在,警务处挂着皇家警队的牌照,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是一个被统治的三等人!”
“在以给殖民者做狗为荣求生!”
陈立慈眉善目的笑笑,点头赞许道:“有骨气!”
陆明华在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立叔,这是三年中收到手的规费,三万两千块。唔好意思,辜负你的期盼,感谢这几年对我的照顾。”
“华仔记在心头。”
陈立探探烟灰,手指在信封上敲了两下,叹息道:“要实现理想,来警队错了,毕竟连我一个反贪警司都月月分钱,查的案子也都是政治斗争,打击报复。”
“可离开警队你吃什么?”
“很难有一份工赚这么多,而且有枪,谁都不敢欺负伱。”警队当差除了金钱待遇,隐性福利也是少不了,光是配一把枪走在街上,地位就大不相同。
“我想干律师。”
陆明华道:“用法律为武器,改变这个世界!”
陈立品着香烟,一口接一口,眼睛盯着陆明华:“不怕死?”
“呵呵。”
陆明华轻轻一笑,听出陈立话语中的意思,解释道:“立叔,我哪敢跟警队碰,又不是没在警队待过。只不过,我想借助律师的身份从政,对华人而言,律师最快速能积累声望,名气的职业。”
“若有机会打几桩大案子,再考进三司做政务员,我想一样能有机会改变港岛!”
陈立眼睛微眯,似有精芒,开始尊重陆明华的想法。
“好。”
陈立拿起桌面的信封,收进抽屉,出声道:“钱我收下了,让你毫无后顾之忧,不过,这张银票拿好,算我支持年轻人的理想。只要你别忘记,你是从警队走出来的。”
陆明华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如果他忍受不了世界有一点黑暗,就不可能在警队呆上三年,但陆明华显然是一个聪明,敢为,富有野心的年轻人,许是觉得被冠以皇家头衔的警队,将在政治上不会有太大发展空间,干脆换一个赛道,不仅念头通达,还更有前景。
当然,干律师更难,一开始赚的还没当差多。
陆明华不做犹豫,上前接过银票,立正敬礼:“Thankyou,sir!”
“收拾一下东西。”
“下班吧。”
陈立挥了挥手,在陆明华转身离开后,悄声骂了句:“臭小子!”
“又TM是一个野心家。”
十年前,他在警队就碰到过这种人,再碰见一次也不奇怪。不过陆明华的条件要比十年前的靓仔好太多,或许真有机会在政坛闯出一条路,可年轻人不懂有枪多重要!
“路是自己选的,就靠自己走吧。”他在文件上签一个名,再要交给人事处批准,在放港笔时看见一叠名片,里面就是潮汕大律师罗文锦的联系方式。
陈立一瞬间有所意动,可最后摇了摇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不让那臭小子撞个头破血流,怎么会记得人情?”
“不急。”
助理处长办公室。
“大佬。”
雷洛推门进屋,张口喊道:“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事不能叫你来坐坐啊?雷绅士。”何定贤笑着在办公桌站起身,来到会客区拿起水壶:“喝点什么?”
“凉水就行。”
雷洛苦笑道:“前两天喝大了,口干舌燥,一直没回过劲来。”
“不会影响抓贼吧?”
何定贤倒了一杯凉水,雷洛忙摇头:“不会,昨天西九龙才办了一起大案,在旺角查到一批黑火药,怀疑是要供骚乱份子制造炸药使用,现场抓捕三名内地人士,一名探员将炸药无害销毁。”
“事情我听说了。”
何定贤点头:“炸毁了三间楼,所幸没有市民伤亡,可九龙区正面临六万港币的财产赔偿起诉。”
“呃一点点小钱啦。”雷洛哑然失笑:“我已经个人掏腰包付上了,没想到,什么事都瞒不住大佬。”
“陈家驹干的吧。”
何定贤颇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西九龙的一个小队长。”
“大佬,你连阿驹都.也对,他们那一期是你去警校授的衔。”雷洛回过神来,笑着道:“陈家驹是巡逻时正巧路过,身边只带了两个手下,能拿下这件案子已经很不容易。”
“说来他也是一个狗鼻子,一点火药味都能嗅得到。”
何定贤听得出他语气里多为欣赏,在纪律部队混,敢打敢拼,又有能力办事人,明显更受上司喜欢。长官都希望手下武力值高,要用人的时候有人。
相比之下,闹出一点小麻烦,上司能兜得住都无伤大雅。特别是在警队没有改制前的阶段,不过,能不能升职就是另一回事了。雷洛其实已经把陈家驹调到身边,做他的直属小队长。
“那也算是一个惊喜了,把结案报告交上来,葛sir会给你们嘉奖。”何定贤笑道:“我叫你来,其实是谈一谈新界总华探长的人选,下周新界区就要正式挂牌。”
“总华探长办公室设在荃湾署,你打算让谁来当?”
雷洛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不假思索:“曾sir吧。”
“没问题。”何定贤知道雷洛肯定会先为曾少珂、蔡兆光两个结拜兄弟谋职位,虽然,他之前就有想把两个提到大馆做事,只不过,曾少珂、蔡兆光明里暗里都表示拒绝。
毕竟,在大馆不如独掌一区来的舒服,除非能升上警司。
而何定贤作为结拜兄弟中的大佬,更没理由拦着兄弟调岗,十分爽快的出声答应:“明天处长就会发委任令,调曾sir到新界办事。”
“谢谢大佬。”
雷洛面露喜色:“新界毕竟是一个大区,由自家兄弟来管,总比交给小的们放心。”
“嗯。”
“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让曾sir随时打报告,经费,装备,能批的都会批。”何定贤谨慎道:“新界到底是一个不安分的地方,做事必须小心一点。”
“我们明白。”
雷洛满口答应。
“祈sir,渣打洋行在六七股灾当中损失惨重,高达两亿港币。”渣打大班查理德满面愁容,出声道:“总行已经打算更换大班前来接替我的职位。”
祈耀霖举着红酒杯,苦涩道:“汇丰一样失血过多,短时间内,连抬高股价都做不到。不仅坐视好几家英资大企业落入华人手中,就连九龙仓都遭遇恶意收购。”
幸好汇丰养了一批华资工厂,在华资壮大的过程中,捡到一些腐肉。
太古大班沙宣长叹口气:“佰sir形式风格太过软弱,经济发展到现在,英资不见壮大,倒让华资日趋变得强大。华资之所以能用六七事件制造股灾,收割英资,本质就是总督对行政部门的掌控力不足。”
查理德点点头,早已心怀怨气,出声道:“我回到伦敦会向总行报告,给予殖民部施加压力,让祖家换一个强势的总督来港任职。”
由于开垦殖民地,抽水经济,需要大量用到洋行,导致殖民部自古以来就深受洋行控制,换一个总督并非无稽之谈。但祈耀霖心知佰立基刚刚平定六七事件,祖家肯定是要嘉奖,而不是责罚。要知道,在祖家眼里六七事件绝不是由经济引起的,而是来自北方的蓄意挑衅。一件事情亲身经历,和宏观上看,完全可以得出两种不同的结论。
光是导致六七事件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都足够殖民部写十几篇学术论文,又怎会是高高在上的大臣们一眼就能看透的?而且佰立基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一切个性行为都是在政治目标负责。
他没有格洪亮强势,并不是心里没火气,而是环境不允许他强势。可祈耀霖并没有反驳查理德的话,甚至还出声支持,表示汇丰也会向总行反应。
因为,换掉总督并非是目的,只要能给总督施加压力,逼迫总督在行政上激进一些,符合洋行的发展策略就行。就算总督的行政方式对联邦殖民是最有益的,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当中,资本与官府是割裂的,二者不追求共同目标,只追求各自利益。
为什么不打经济战,而要打政治战?因为,政治上打不赢,经济上就注定会输!
一个月后。
太平山。
佰立基接完殖民大臣的电话,长叹口气,转头道:“晚上七点,约四大洋行的总经理到半酒店一起吃饭。”
“yes,sir!”
460 大英裱糊匠
“欢迎你,哈里斯。”
酒店里,佰立基举杯为新上任的渣打大班庆贺:“来到港岛,一起发展东亚。”
“多谢。”
“总督先生。”哈里斯要比上届大班查理德年长很多,留着八字胡,戴着怀表,身穿西装,一副正统的绅士打扮,看得出来渣打洋行在港岛的风格将趋向于保守。
每一任洋行大班的气质,都可理解为总行新的政策方向。
这一点在政坛同理。
祈耀霖、沙宣、马登一起举杯贺道:“欢迎哈里斯先生。”
“叮。”
佰立基拿回酒杯,浅饮一口。
马登、沙宣等人心知总督借着欢迎新人的名义,邀约四大洋行吃饭,想必是受到祖家压力,要有所动作。五人来到茶餐厅前,切着牛排,佰立基便道:“港岛正在研究荃湾港口设计方案,打算设计一个超大型的新型货柜码头。”
“仓储一体,加快转运速度,届时港岛可承载贸易量将再上一个台阶,翻三倍不止。”
“一起方案已有六间公司参与竞标。”
四位洋行老板听着行政长官画大饼,心里不以为意,兴建码头需要一大笔资金,港府正是要讨好他们的时候,利用华资则会让码头收益转移,于政绩上没有好处。
“总督先生。”
“港岛现在投资环境日趋严峻,年中刚刚发生军事摩擦,渣打洋行打算专注银行业务,短期内缩小实业投资。”哈里斯脖子上塞着餐巾,斯斯文文割着牛排。
他并非一个莽撞的人物,却故意要用初来乍到的身份给总督一个下马威,代表四大洋行再逼总督一手。
祈耀霖、沙宣、马登都是跟总督有一定交情,不好撕破脸,暗暗为哈里斯的做法叫好。佰立基心中暗骂一句,表面上却笑脸相待:“请哈里斯先生放心,港府在军事上有绝对主动权,年中的摩擦只是行政处理不当。”
“港府现已正式设立新界区,有一整套行政体系,并打算扩增新界纪律部队入手。”
哈里斯摇摇头:“不是新界的问题。”
“是方向问题。”
佰立基表情一冷,严肃的道:“请哈里斯先生请教。”
方向问题是大问题。
行政长官很难允许有人提出异议,必须摆出一副冷脸,哈里斯却罔若未见,出声道:“以往港府从上到下多由英籍人员处理行政,对英资公司多有照顾。”
“现在港府上下都充斥着大批华人要员,除了直接向总督府报告的三司之外,各局中华人势力都在不断壮大。”
“以华治华,谁可制华?”
用华人来管理港岛,鬼佬一向是支持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钳制力。在明面上自格洪亮退休前,港府都还拥有政治霸权,可自佰立基上台后,霸权旁落的速度极其惊人。
六七事件让鬼佬们正视华人,又开始担忧华人崛起。
佰立基知道实际上在格洪亮执政末期,华人势力就已脱离掌控,无非他是一个顶雷的,但不能与四大洋行这样讲话,他反而讲出一番话:“既然要用华人,又害怕华人壮大。”
“殖民部早已有内部文件说明,黑奴时代已经过去,既要用当地人民管理殖民地,就需给当地人民一定待遇。”联邦议会养着贵族老爷,各部门大臣却是眼光独到,早在殖民部的独立风潮中看出国际形势变化,知道殖民方案必须改变。可每一个决定都有利有弊,在攥取利益的同时,必须正视弊端,迎接风险。
“华人跻身社会主流,华资壮大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如果四大洋行只能依靠政治庇护牟利,我想联邦应该会考虑换合作方,港府会考虑收回渣打的发钞权。”
“洋行要学会与华资公平竞争,一起面对自由市场。”佰立基道:“绝对的自由才能催生伟大的市场。”
哈里斯脸色一变再变,没想到佰立基会拿发钞权来威胁他,更没想到佰立基能发起一场即兴演讲,跟玩政治的人比嘴皮子,商人确实还差了点意思。
祈耀霖却接过话道:“佰sir,你讲自由我都觉得好笑,什么叫自由?在规则下才有自由,可现在港岛的规则由谁定?是英国人还是中国人!”
佰立基一阵沉默,有点被逼到角落,放下刀叉叹气道:“港府已经在研究成立反贪专属,用来遏制华资发展速度,钳制政府中的华人要员。”
“反贪?”
哈里斯眼前一亮,觉得反贪是一个好办法,可以罢免任何一个官员,也可以查封任何一间公司。毕竟,贪污的范围实在广,大企业和政要不可避免会涉及。
在祖家反贪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一般官员提都不敢提,在港岛却大有可为,能够排除异己。
祈耀霖却再度冷笑,摇晃着红酒杯道:“佰sir又在讲笑话了,港岛的反贪权责在警队,警队却是全港最大的贪污集团,手中掌控武力,去年任命的一位反贪专员死在大马路上。”
“全港市民都知道,港岛有一座金钱帝国,里面住着三种人,拿枪的,商会的,入字头的。也就说警匪商人已经抱成一团,牵涉进的人数不胜数,你怎么反!”
“说不定警务处长、财政司长、总督府秘书都是他的人!”
总督秘书在旁吓一大跳,差点连酒瓶都没端稳。
祈耀霖瞥他一眼:“金钱帝国的大佬,现在外界都叫作‘一哥’,“一哥”听起来可比总督还高一级。”
佰立基脸色铁青,听出祈耀霖的讽刺,根本没心情再吃饭,擦了擦手:“反贪专员的死,恰恰证明反贪是一把利器,警队拥有对商业贿赂、不当得利、纪律部队人员贪污的调查权。”
“不代表警队拥有全部反贪权,首先,仅有一部《反贪法案》作为警队的法理支持,可实际上《反贪方案》明文规定的职权很少。我打算建立一个专门的反贪公署,由我指派的专员负责,直接向我报告。独立于所有纪律部队之外,负责检察全港一切贪污行为的公署!既能监管商业、股市、金融、又可调查纪律部队、一切公职人员。”
“并且组织立法会通过专项法案,给予公署配枪职权。另采用单独聘用制度,把反贪公署剥离公务体系,不受任何部门监管。一切经费也由督府批准的年度公费计划中单项拨款,做到钱、权、枪的完全独立!”
哈里斯,马登、沙宣听到总督托出一个全盘的政治计划,表情显得十分震惊,就连祈耀霖都些惊讶。因为这个公署政策已经很成熟,完全可以实施下去,并且能做到跳出警队的框框架架,在不触碰警队权力的情况下,建立一支管理港岛的新部队。到时警队的调查权完全可以继续存在,部分重合的地方,由于公署级别更高,也可以轻松压制警队的反贪室。
“这真是一个十分振奋人心的计划,请问总督先生反贪公署将于何时成立?”哈里斯马上一改口风:“渣打洋行会尽最大努力支持!”
“是的。”
“汇丰洋行也很期盼公署尽快成立,改善港岛的营商环境。”
佰立基却道:“急不得。”
“想要让反贪公署发挥出真正的效果,首先第一点就是要让市民认知到贪污对社会的损害。当下港岛市民早已对贪污习以为常,适应了金钱帝国的存在,而忽视了很多自身的合法权益。难道,他们是天生就认为贪污无错?不,只是他们认可了规则,在规则中求生,早已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不发动华人中的集体力量,无法催化华人利益集团。反贪公署成立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查处贪污,雷霆一击,而是要做好宣传教育,社区关系。”
“我拟先成立一个社区关系处,分设在各区事务处之下,单独对市民进行反贪宣传,政治教育。”佰立基发现港府先前在基层的政治宣传大量缺失,习惯用买办阶级传导政令,自然会被买办阶级所绑架,被底层市民所抛弃。其实正是因为港府抛弃了底层市民,底层市民才能转入金钱帝国的怀抱。
现在佰立基要做的就是开展政工,加强教育。
“唯有当市民形成反贪思潮,对港府、警队有廉政要求的时候,才是反贪公署真正成立的时候。”
其实,廉政公署的成立也是一步步走来,最先成立的就是社区关系处,然后才是执行处、防止贪污处。由此可见廉政公署的成功并非是巧合,而是港府对自身发展纠正的一次补充。
要是成立一个新部门立即就指哪打哪,就完全忽略了执行侧的重要性,是政治上极其幼稚的表现。政令要实施,首先要有民意基础。祈耀霖、马登、哈里斯见到总督打算出招,也不敢再逼迫太急,当即缓缓点头:“四大洋行可以筹集献金,帮助港府开办社区关系处。”
“好。”
佰立基轻轻点头,脸上一阵严肃,心里却松了口气:“又可以拖几年了。”
461 踢波
半年后。
港府社区关系处成立,在等级上与事务处相等,属港府新立的基层部门,采用聘用制度募员。由于不涉及纪律部队,归民政署管辖,在港岛内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浪。
何定贤时刻关注政局变动,深知一个新部门的成立,代表大笔资金、人员的投入,不可能无的放矢。当即令情报科调查社区关系处工作,得知社区关系处负责接受政务投诉,消除中英歧视,关怀底层市民的工作内容。
他在心里也不能不暗叹:“佰sir真是一个干实事的人。”
“一边要操盘开发新界,一边还在争取底层市民的政治支持,行事风格非常稳健。”虽然社区关系处见效很慢,需要长时间的工作,才可能起一定效果。
但却是实实在在,对症下药。
“之前港岛市民没有一个对政务的投诉渠道,中英歧视更是导致底层反英情绪浓烈的原因。”
“现在一来开放投诉,倾听市民声音,解决官民矛盾,二来正式打出中英平等的口号,不管能够做到多少,都是给底层一针强心剂。”
官方的态度给出,首先就会收获一批赞许,要是能真切做下去,支持率一定会升高。
佰立基正在带港府从一个霸权政府,转型为服务性政府,两者间区别巨大,让何定贤嗅到危险的气息:“此时距廉政风暴已经不到五年,看来港府能有民意发起反贪,社区关系处功不可没。”
“记得廉署好像也有类似部门,不知是否为同一个,但必须早做准备了。”
虽然社区关系处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绝不能忽略一个新部门的影响力,或许一个不注意,对方就练出一把杀手锏,忽略几次,港府的势力就会滚雪球般壮大,
每一任总督的政治能力都十足强劲,一个政策下来,不及时跟进,不需十年八年,有时三年,五年社会风气就变了,再想要跟上脚步就难了。
何定贤细思片刻,打了一通电话,刚将电话放下,门外就响起敲门声:“哒哒哒。”
“贤哥。”猪油仔站门口喊道。
“进来。”何定贤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瞥了一眼穿着白衫的猪油仔,忽然出声道:“以后尽量不要再亲自来警署,有什么事打电话,下班后再面谈。”
“每个月的规费,让伙计到钱庄领取,别再亲自送到警署。”
他饮下口茶:“鬼佬那一份开车送到处长,副处长官邸,平时注意安全。”
猪油仔笑嘻嘻的眉眼顿时一愣,张口答道:“是。”
“贤哥。”
他表情变得没之前开心,在怀里掏出一张请柬,放在桌面:“大佬,洛哥的仔晚上办留学宴,邀请你去喝两杯。”
何定贤接过请柬,打开看一眼,随手丢在桌面:“晚上正好约了人谈事情,帮我带一封红包去祝贺就得。”
“明白。”
猪油仔心中纳闷,最近警队风平浪静,形势一片大好,传闻上头又将大佬升为高级助理处长,正式以一把手身份管理港岛区,怎么隐约觉得大佬心情不对?
“那我先出去了。”
他不想久留。
何定贤点点头,在猪油仔离开之后,靠在椅子上望着请柬,脸上浮现一丝不悦:“老妈过寿,老婆生日请客摆酒,现在连儿子出国读书都要摆酒。”
“真这么缺钱?”
其实雷洛一点都不缺钱,光家里现金就不止百万,近年来喜欢摆酒,出风头,无非是享受当大佬的威风,在不断验证自身的权力,甚至有做给上头看的意思。
何定贤一开始还次次都到场,现在也就懒得去了。
雷洛孩子雷用贤,在雷洛与阿霞结婚的第一年就已生下,算时间还是婚前怀孕,现在已经到要读中学的年纪,联系了澳洲的学校,许是想留一条后路。
不过,这回两父子的感情倒是很好,小时候雷用贤还叫他“契爷”,但由于没有正式收做干儿子,慢慢也叫回叔叔
此时,猪油仔在门口略微驻足两秒,耳旁隐约听见几个词,立即跨步离开,整个过程十分短暂,好似不经意间,但坐回车上时却已心中有数,跟司机道:“番薯仔,晚上我也不去浅水湾,替我把红包交给洛哥,如果洛哥有问,就说我到濠江谈生意去了。”
他把两个厚厚的红包丢在副驾上。
“知道了。”
“仔哥。”番薯仔出声答应,打着方向盘,也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何定贤其实一直在想帮兄弟们渡过难关,但心里一旦有切割的准备,很多举动不自觉就流露出戒备。
这种细微的情感,通过传导效应,其实会被加剧放大。
这两年越来越多的人都能察觉到,有自主权的人,多多少少都与雷洛拉开了一点距离,只剩下新界、九龙的老兄弟们被捆绑在雷洛手上。何定贤并非对底下的暗涌一概不知,但他偏偏不能改变态度,因为,戒备会传导,信任一样会!如果何定贤还是表现对雷洛无条件的信任,将会继续增强雷洛的势力,对整个大局产生更不利的影响。有时让
他希望能以不流血,不反目的方式,平安完成内部权力交接,再全神贯注的对付鬼佬。但随着雷洛、曾少珂、蔡兆光等人对权力的不放手,机会正在变得渺茫。
傍晚。
九龙塘。
何定贤换了一身运动服,穿着波鞋,手中拿着一颗波球,出现在一片黄土泥地,用石灰画线的野球场上。二十五个穿着黄色T恤的年轻人,长相各异,眼神发光,盯着那辆1号牌照的专车,神色中都带着些激动。
“何先生!”
“何先生!”
一名留着斜刘海的年轻人忍不住张口喊道,越来越多的喊声响起。
何定贤基金会主席季正雄先生也穿着黄色T恤,运动短裤,脖子上挂着哨子,快步小跑上来迎接,靠近时还不忘点头鞠躬:“何老板,学生们都到了。”
“辛苦你了,季叔。”何定贤拍拍季正雄的臂膀,笑容可亲:“这么大年纪还要来当裁判。”
“没事。”
季正雄嘴上说着,额头已流下两滴汗,显然他不可能是个称职的裁判,但绝对是最适合的裁判。何定贤来到列成两队,双手叉腰,挺胸抬头,昂然而立的年轻人面前,正对扫过一张张面孔,张口喊出每一个人的名字:“阿伟。”
“志邦。”
“熊仔.”
每个人被喊到名的人,脸上都浮现出骄傲之色,表情兴奋的重重点头:“到!”
“到!”
“何叔叔。”
还有女生。
何定贤手里抱着球,嘴角露出笑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们,只觉得朴素大方,许多人都戴着眼镜,脸上长着痘痘,刘海乱七八糟不顾形象。没有上流社会的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没有警队官员的干练彪悍,训练有素,但那股朝气却扑面而来,是谁都无法忽视的。
他们身上黄色T恤有的很新,像是珍藏多年,有洗到发白脱色,有的大小已经不太合身,但却全部都印着“东华三院,何定贤中学”的汉字。十几年过去,当年冠名的第一所学校,资助的第一批学生早已毕业。当中有人考上大学,已经工作,有人还在读研。虽然由于家庭原因,每一批学生里只有几个能上大学。但一年年积累下来,现在学业有成的已有数十人。
这些人才方是打赢鬼佬的筹码!
是希望!
何定贤抱着球笑道:“放轻松一些,今天我约同学们踢球,是听季先生说,学校每年都举办球赛,你们平时也在这片球场踢球。难得有空,一定要来见见各位。”
“看到大家长大成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心里很开心。基金会每年拿出来的钱不多,要支持的学生,学校有很多,伱们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
“算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里不是警队,轮不着我给大家训话,分队吧!”他抱着球走进学生们中间,季正雄在旁举起手:“黑配白,何先生半场换队。”
他与学生们围成一个圈,配了几次之后,笑着把球放在中线上。何定贤则退到中锋的位置,扭头看向右手边的简奥伟,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季正雄吹响哨子,A队前锋韩志邦与B队前锋王一冲加速上前。
“快!”
“阿伟,传球!”
“何生!”
何定贤闻言一转头,一颗球就已飞到脚边,见到韩志邦在前方等球,连忙抬腿一踢,随着波球在泥地上翻滚,刚长出的几颗杂草又被碾平。这场球打下来,他越打越清醒,脑海里已经完全知晓该怎么解决廉政公署了。
大势在对方。
不能靠蛮力。
要用一点点巧力
刷!
一颗波球旋转如风,沿着门框,刁钻的蹿入门内。
“球进了!”
韩志邦兴奋的脱掉T恤,张开双臂一路与队友击掌,A队率先拿下一分。
廉政风暴又是一连串剧情,需要想好转折、扣子和冲突,更新速度,大家见谅。不想清楚害怕被骂啊,昨天一个读者找到我抖音,投诉之前的一个剧情,哈哈哈。
462 路,自己选
“擦擦汗。”
何定贤将一块毛巾丢给韩志邦,韩志邦接过毛巾:“多谢何生。”
“不用客气。”
何定贤盘腿坐在草地上,接过蓝刚递给的水,拧开矿泉水:“好久没这样踢完一场球,志邦,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
蓝刚带伙计给同学们分了一圈水。
“是啊。”
韩志邦、简奥伟、王一冲等后生仔在大佬身边围了一圈,一起坐下聊天。只见后生仔们都很珍惜跟何生聊天的机会,随着何生开口都安静下来,认真聆听,只是有的人大汗淋漓,还在用毛巾擦汗,有的人气喘吁吁
这场球踢了一个三比二,后生仔有心给大佬喂球,但何定贤一个中锋踢的水平不高,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全场下来只有一个有效助攻,剩下时间全追着年轻人跑。
韩志邦道:“本来打算考到伦敦留学,但差了三分,拿不到奖学金名额。”
“可惜了。”何定贤叹道。
这些学生要想出国留学,连贷款都批不下来,只能争取学校的奖学金名额。要是拿不到奖学金名额,便只能出社会工作,全港没有一间慈善基金有出国留学项目。
东方银行、东亚银行的学生贷款项目,仅提供到港岛本土大学。因出国留学毕业后留国外工作的机率很高,港岛银行追账成本巨大,可预见的坏账风险高。
毕竟,对方只要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回来,根本不需要理会港岛任何银行账单,法院判决。留学贷款偏偏数额又不大,境外起诉需很高成本,收益与风险不成正比。
银行说到底是一间商业公司。
韩志邦却面带笑意:“没什么的,早几年工作,正好可以早点将大学贷款还清。至于出国读书,有阿伟!阿伟考上了牛津大学的法律系研究生,毕业回来就是大律师了。”
“读法律系跟当律师没有直接关系。”简奥伟用衣角擦着眼睛,抬头道:“大律师和律师也是两个职业。”
“哈哈,我不懂呀。”韩志邦大笑,眼底则闪过一抹羡慕,不过能从底层爬到现在的学生仔,他们都一个特点就是特别自信,极度努力,那是经历过最困苦生活,不畏任何磨砺的魄力。
最深的泥坑都爬出来过,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怕的?韩志邦羡慕归羡慕,却一点都不嫉妒。何定贤拍拍他的肩膀,出声道:“想好干什么了吗?”
“何生。”
“我想当警察。”韩志邦眼神闪过一道光,立即抓住机会出声喊道。
王一冲心头一跳,连忙看向何生。如果有何sir这位警队一哥肯收他们,他们就是警队的“天子门生”,未来前途大有可期。年少时,众人就将何生视作恩人、偶像。
何定贤中学里学生们最多、最大的梦想,不是做科学家,大老板,而是当警察!
直到现在一样。
在少年们看来当警有枪、够威,薪水高,又有地位,正是最想要的工作。根本无人在乎黑、白、越年轻,越纯粹。而现在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特别的考虑,但有机会能见到何生,第一个志向依旧是做警察!
何定贤一时兴起就能将几届最优秀的毕业生叫在一起踢波,不仅因为他资助了何定贤中学,更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警队一哥!见到韩志邦双眼发光,其他人跃跃欲试的表情,笑出声道:“哈哈,我是出来玩,不是来替警队招工的。”
“当警察就算了吧,不是一件好差事,既然读了书,就要学以致用。”
他不戳破年轻人的小心思,扫过众人道:“而且当警察很苦的,与其来警队打工,不如考虑一下港府新成立的社区关系处。”
韩志邦心里稍有些失落,但何生的拒绝反而是他们心里的预期,要是随随便便就招他们进警队,那人生也太过顺逐了吧?他们只是何生资助的学生,又不是何生的亲儿子。
而刚毕业的年轻人,既是最关注政府招募,又是最关注新闻时事,有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当即有人道:“何生,社区关系处好像采用的是聘用制,考入之后并非是港府的公职人员。”
“错了。”
何定贤扭头看向提问者,笑着纠正道:“虽然主流的公职人员招募一直采用录用制,一经录用,终生服务,但是法律并未明文规定聘用制度不可能招募公职人员。”
“社区关系处看起来是一个干杂活的,但部门等级很高,隶属于民政署,一经聘用就是公职人员。而且我看社区关系处的潜力很大,将来是一个好的发展平台。”
“同学们如果想考公职的话,可以试试社区关系处,而且据我所知,聘用制度的薪水可不低喔。”聘用与录用其实就是“合同工”,“编制工”的区别。
廉署将来采用聘用制度,就是方便优化人员。
其实何定贤已经从社区关系处的制度里,察觉到该部门是为廉署服务的一个下辖部门。因为廉署是港府第一个采用聘用制度的公署,另,聘用制度由于没有终身保障,十年一续签,工资要比录用制度上浮30%。
正常而言,聘用者工资都该比录用者高,工资倒挂其实是非正常现象。外界传闻港府“高薪养廉”,指的就是多给廉署发工资,让廉署查贪污。实则多出来的一部分就是30%。
同学们琢磨着何生的话,深知以何生的身份,不会同他们讲假话。甚至连今天的场合、今天的话都早有准备,让他们考社区关系处,到底是因为薪水多,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
他们只敢在心里猜测,绝不敢互相讨论,否则光是凭空揣摩恩人的话柄给人捉住,就足够给他们扣“忘恩负义”的帽子,毁掉他们前途,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
这年头教育援助之恩,可不是几句感谢,几个鞠躬就能回报的。因为,他们背后有一整个贫困学生阶级,忘恩负义就是过河拆桥,拆掉后来者的路。如果心里还念着穷人,就该站在恩人身边,不为回报恩情,也得为身后的屋村仔们考虑何定贤虽没与他们见过几次面,更没认他们做干儿子,可他们必须拿出对契爷的尊重相待。
何定贤却没有再跟他们聊太多工作,以他的身份讲一段话足够,学生仔们会记在心里的。随后,他与众人聊了聊生活,眼见夕阳西下,便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出声道:“时间不早了。”
“明年还要到警署上班,下次再一起打球吧。”他拍拍裤子在草地上站起身,看后生仔们都要起来送他,笑着道:“别送了。”
“志邦。”
“你不是说要当警察?希望明天给警校学生受衔的时候能看见你。”
“阿伟,出国注意安全,有事给季先生打电话。”
车旁。
季正雄戴着眼镜,站在车门前:“何先生,这样利用学生们是不是不太好?”
何定贤靠在后排座椅上,笑了一声,语气淡然道:“我当年只是一个屋村仔的时候,做梦都想有一个人利用我。可大佬连我谁都不知道,想被人利用还得豁出命拼一把。”
“伱觉得那些年轻人能考上大学,是甘于平凡,想过普通人生的人吗?哪一个不是心智坚定,有毅力,有脑子的。该怎么做,他们会自己选。唉,给他们机会说是利用,不给机会说没人关照,我很难做啊。”
季正雄叹出口气,心里对前几批孩子是有点感情的,但明白大老板的话有道理。
可以大老板的层次,随随便便动用点人做政治棋子,既有可能改变某些人一生的命运,也有可能终结一个人的生命!把年轻人卷进去实在太过残酷,可偏偏政治斗争用最多的就是年轻人。不过,在风波中被烧死的人才统一可以称之为耗材,唯有经得起风催雨打,真金火炼,剩下来的社会骨干,有权力享受社会资源。
难道他们小时候不懂得何定贤是怎么样的人,现在长大每天看新闻,找工作,还不知道警队一哥是什么背景?
“志邦,你打算考警察学校还是社区关系处?”王一冲目送一哥的车驶离,转头对着身旁的兄弟问道。年轻人们都在凑在一起,商量着晚上去打边炉,顺便为简奥伟送行。他们不会放过抱何生大腿的机会,也有心互相联络感情,在社会抱团取暖。就算刚刚离开学校一年时间,许多人也都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韩志邦伸出一只手掌摊开,笑着对王一冲道:“阿冲,老规矩咯。”
“行啊。”
王一冲憨厚的脸庞露出奸笑。
二人找背包里翻出一只笔,同时在掌心写字,一起摊开都上面写着“关系处”。王一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骂道:“当警察,想当警察,训练学校的大门一直开着,也没见你前两年去考。”
“自己考跟何生让考能一样吗?”韩志邦答道:“何生让考什么就考什么,同学们都是这样想的。”
何定贤给他们机会提前让学生仔加入廉署,倒不是一定要用学生仔们掌控廉署,纵然是让他们实现廉署的理念,也比让廉署沦为鬼佬的屠刀要好。
二十多人注定有人会帮他,也许还有人会查他!但他一点都不畏惧,因为,他不是几个学生仔能够查的动的,反而,他可以为学生仔们保驾护航,让他们为更好的社会环境而努力。
他要保障自己的权力,用的不是几个学生仔,而是警队里的年轻警官。
用年轻人也得分阶梯,布层次,有人为矛、有人为盾。
而他现在要去与老兄弟们一个个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