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交人!
“yes!”
“赢了!”
麦景陶望着买中的六号良驹,一骑当先,冲线夺筹,轻轻握紧左拳,展现出一抹难得的激动。汤姆.赛科尔同样面露微笑,出声说道:“恭喜麦sir。”
麦景陶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满脸笑意:“同喜。”
汤姆.赛科尔表情谦逊,望向前方的伊辅,口中道:“伊辅sir,麦sir可是马赛的常胜将军,在马会下注想要赢该跟着麦sir走啊”
伊辅耸耸肩膀,不可置否,独自饮下一口酒,转身回到沙发区坐下,点起一支雪茄:“一时胜负而已,不见得下一次还会输。”
“喔?”
汤姆.赛科尔暗藏机锋的道:“再过半个小时,还有一场赛马,伊辅继续吗?”
麦景陶转身回到酒柜前,端起醒酒器,志得意满的斟着酒。
伊辅望向汤姆.赛科尔的样子,面色镇定,举起手表看了一眼:“下一场马会,你可能没时间看了。”
“嗯?”
汤姆.赛科尔微微蹙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门外,何定贤在伙计们把地上的武器收起后,整整西装,平静的打出一个手势:“上!”
两名警员立即得令上前,扬起腿将门踹开,持枪冲进包厢,站在门前出声大喝:“警务处反贪室!”
再有十名组员迅速跟上,持枪瞄准房内众人,出声大喊:“警队做事!抱头蹲下!”
麦景陶、汤姆站在包厢内被突如其来的警员吓了一跳,但旋即,汤姆.赛科尔便将目光转向麦景陶,麦景陶则是羞愤交加,抓着酒杯质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警员们面面相觑,望着警务处长,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也没想到行动当中会碰见警务处长,拿枪指着警务处长好似违规,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相貌英俊的年轻华人却已经进入包厢,举起拘捕令,大声喊道:“麻烦你配合调查!”
警员们刚刚才放低的枪口,听见指挥官的回应,不自觉又将枪口抬高一分。重新指向警务处长,惹得麦景陶大怒,放下酒杯,出声喝道:“全部出去!”
“啊?”
警员们再度不知所措,陷入混乱。
想要让他们执行拘捕警务处长的任务是不可能的,但历史上,每个要造反的人,会与士兵说是去造反吗?往往都是打着救国、勤王、清君侧等名号。
最底层的士兵根本不知道上层政治的风云激荡,只知道吃水的粮,奉谁的令。何定贤要是与反贪室讲清楚警务处长与九龙仓有私下交易,恐怕郝德夫都不会把拘捕令批给他。
但何定贤根本不需要说清,只要找个借口,便能够调动兵马,执行一件想做的事情。这代表处长已经对基层失控,再发展下去的极端情况,便是基层不认处长,甚至更换处长。
所以,麦景陶在望见警员枪指向他的时候,会怒不可遏,会杀心骤起。而反贪室警员们受到裹挟前来执行任务,已经站在警务处长的对立面,所以,天生便会更听从何定贤的指挥。
虽然,警务处长是警员的最高长官,但在行动之前,便把他打在对立面。警员们潜意识里都会抗拒对立者的指挥,天然信赖直接上级,并且对警务处长与任务目标在一起感到起疑。
这还是在港府统治力不错的情况下,要是没有港府的统治力,往往大多数时候,兄弟们便会一不做二不休了。这时何定贤却不疾不徐的道:“边个这么嚣张,被枪指着头还敢充大佬?”
他穿过人群,望见麦景陶的面孔,猛的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何定贤!”
麦景陶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把吧台的酒杯扫落,叮当,玻璃炸开,酒水溅起。何定贤举着手臂,竟然还默默退后两步,剁掉差点飞溅到裤腿上的红酒。
麦景陶看着他的样子,厉声喝道:“伱到底想干嘛!”
何定贤举起手挥挥,示意在场的兄弟们退出包厢,同时解释道:“唔好意思,麦sir,今天帮反贪室执行一项商业罪案调查,特地来拘捕嫌疑人。”
“这是郝sir签发的拘捕令,麻烦汤姆.赛科尔先生同我回警署一趟。”
汤姆.赛科尔在旁正看着好戏,心里不断掂量着,怎么在“政变”中捞到好处。以他的角度来看,这就是赤裸裸的一场政变,发起人便是警队华人的代表,目标则是武力逼迫麦景陶下台。
这种政变在全世界都算屡见不鲜,虽然在港岛有点惊奇,但考虑到二战结束的世界格局,一点也不值得惊讶。唯一可虑的便是为什么英籍警员也在帮助华人政变?
难道祖家上层有什么计划?
可当何定贤出示拘捕令,将枪口转向他的时候,他却再也无法保持从容,猛地把目光转向麦景陶,张口求救:“麦sir!”
任何一个人质落入政变方,下场都是很惨的。
麦景陶则把眼神瞥向伊辅,见伊辅无动于衷的样子,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妈的,伊辅与何定贤在一起玩我?没有一个是听话的!”
“何sir。”他再把眼神看向何定贤:“汤姆.赛科尔先生是九龙仓总裁,是沙宣家族在港岛的经理人,如果他被捕,闹出什么大新闻,你担不起!”
“你与他有什么矛盾,把门关上,坐下来聊。”
“有我和伊辅sir在,肯定保证你的利益。”
何定贤嗤笑一声,再度举高手中的拘捕令,开心道:“麦sir,我只是帮忙指挥一场拘捕行动,与汤姆先生之前见都没见过,又有什么矛盾呢?”
“你误会啦.”
麦景陶面色冷峻:“那就连谈都没得谈?”
“警察跟罪犯有什么好谈的,长官,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太好啊。”何定贤笑脸吟吟,略带警告。麦景陶则左右权衡,若非外边的保镖已经被控制,非得展开一场激战。把矛盾下放到战场,要子弹来解决一切问题。但偏偏他现在连行动的兵马都没有,只得道:“我以警务处长的身份,撤销这份拘捕令,并且为汤姆先生担保。”
“回去吧。”
“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不要让我同港督府汇报!”
麦景陶厉声道:“你不会希望鱼死网破的!”
何定贤却依旧坚定:“sorry,sir,拘捕令无法口头撤销,若要撤销的话,回去之后再下一份文件,反贪室自然就会放人。但现在嫌疑人就在我面前,我肯定是要带走的!”
“另外,在这个包厢里,就在汤姆刚刚坐的位置上。麦sir,你曾经用枪指过我的头,当时你没同我鱼死网破,将来更不会。”他上前两步,来到麦景陶身旁,出声说道:“不打死我,你是这辈子最错的一个选择。”
“以后轮到我了。”
何定贤说话的同时,朝伊辅使了一个眼神,收回目光,再后退一步,欣赏着麦景陶愤怒、夹杂着一丝胆怯、颓败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伊辅则在沙发上站起身,抄起一个红酒瓶,来到汤姆背后,狠狠甩下瓶子:“咚!”
红酒瓶又厚又硬,结结实实一下子,除了沉闷回音外,还有一声惨叫:“啊!”
汤姆给人砸了一瓶子,捂着脑袋,弯下腰。伊辅见他好像问题不大,抄起酒瓶,继续狠狠几下:“咚,咚,咚!”
汤姆从蹲着,到趴着,滚在地上惨叫连连,头上好几个豁口,泊泊流出鲜血。旋即,伊辅再把瓶子丢掉,折起袖口,朝外边的警员招招手:“进来,把你们要的人带回去。”
“Thankyou,sir!”何定贤立正敬礼,连忙道谢。
麦景陶站在旁边,先是震惊,随后是震怒,紧接着心里甚至升起一抹兔死狐悲的情绪。他相信,伊辅既然敢把汤姆砸倒,将来有一天,一样敢把酒瓶砸在他头上。
因为,汤姆是他罩的,打汤姆,本质和打他没两样。
伊辅则看着两名警员上前把人拖出去,回到酒桌前,拿起一支烧过半的雪茄,叼进嘴里,深吸一口:“呼”
“抓捕罪犯是每一个警员的职责所在,不需要谢。”
何定贤面露微笑,放下手臂:“goodbye,sir!”
行动已经完成,不仅将罪犯抓到,他还和伊辅联手,狠狠给了麦景陶一记下马威。回到反贪室后,警员们其实内心很是惊恐,但有何定贤与伊辅、郝德夫等人扛着,他们忙起来之后,倒也逐渐恢复平静。
罪犯被押在审讯室内。威廉带着两车文件回到警署,五十余名警员正一份份翻着,其中还有汤姆.赛科尔的私人账目。何定贤推开审讯室的门,望向一名伙计道:“人还没醒?”
“没有。”伙计摇摇头:“跟死人一样。”
“真搞死就不好了。”何定贤来到罪犯面前,抱怨着道:“伊辅sir下手怎么这么重,商业案而已,又要不了人命。”
“拿一瓶白酒给我,我给罪犯消消毒。”他伸出手,立即有警员递来一瓶酒。何定贤拧开盖子,深吸一口,露出满意之色,当即便浇到汤姆的头上。
“啊啊.啊!!!”汤姆瞬间醒了过来,整个人开始颤抖。
279 军队派抉择
“汤姆sir,好些没。”何定贤把酒瓶还给警员,站在椅子前,双手怀抱胸前,笑着道:“人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交代罪行,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出去。”
汤姆浑身酒味,脸色煞白,好似被抽干力气,战战兢兢的哀求:“何sir,何sir何sir,商业竞争而已,大不了牌照给你!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谁告诉是你商业竞争了?”何定贤俯下身,笑着看向他:“在伱找到麦sir之前是合理合法的商业竞争,但现在唔好意思,是你主动卷进警队的政争。”
“你知道的,两种玩法,两套规矩。”
“何sir,你别开玩笑了。”汤姆瘫靠在椅子上,形象狼狈,神情颓废,眼神却保持着理智,不愧是九龙仓的总裁,商界精英:“我不找麦sir,你就会放过我吗?”
“警队上下都是你说的算,肯定会动用商业调查科整我。”
何定贤点点头,表示认同:“是这样,不过我还没整你,你就找麦sir,那就是看不起我!”
“呵呵。”汤姆苦笑两声,不得不服。
何sir的言下之意很明确,我可以整你,你不能整我,甚至连一点布局的心思都不行有。
这是违背人性的,可这就是强权!
汤姆.赛科尔只是未想到,他对警队的控制已经如此之深,竟然可以架空警务处长。早知道这样,还争什么争,乖乖把牌照送出去就行。现在还额外打赏股份、钞票、以及自身前途。
“你自己写,还是我帮你写。”何定贤在桌上摸出一支笔,再拿起本子,递给汤姆。汤姆想要伸手拿笔,但表情很快露出疼痛之色,捂着头发出嘶声。
何定贤见他的样子,发出轻笑,将笔和本子交给警员,出声道:“帮汤姆先生写好口供,明天送到办公室给我签字。”
“yes,sir!”
反贪组警员肃声答道。
晚上。
何定贤回到家中,吃过晚餐,睡在罗彩云的卧室。楚韵楠已经接近预产期,特意请来华东三院的医生,充作临时的家庭医生,再过一周就要住院等待生产。
这段时间本来他该最忙,最头疼,但有钱好办事,除了多关心孕妇,且分房睡之外,倒是落得清净。相应的,何定贤把时间更多放在家人身上,晚上已经很久没出去潇洒。
男人事业可以不行,但对家庭一定要尽责。家庭是一个男人的底气,事业无论怎样沉浮,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可家人相伴一生,有时一次遗憾,终生无都无法释怀。
“姐夫,楠姐要生bb了。”罗彩云穿着睡裙,靠在枕边,出声问道:“我什么时候生啊?”
“你想生啊?”
何定贤笑着揉揉她脑袋。
罗彩云张开小嘴,钻进被窝里,含糊道:“唔有时候想,但又害怕.”
“不用怕。”
何定贤双臂枕在头下,出声道:“一个接一个,排队生,生个十一二个,将来组支波球队,一起踢波。”
“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不要嘛”罗彩云在被窝里,弯着腰,把被子撅出一个浑圆的波球。
何定贤手在被子下来回摸索,拍拍波球:“这可由不得你。”
一夜春宵。
何定贤在干活的时候,有做措施,光拉地,不施肥,肯定长不出花草。倒不是,他玩优生优育,只是为了照顾好家族利益,打算排着队施肥,等大老婆生完仔,二老婆自然能接班。
最后才能轮到小妾。
后世的人肯定想不到,生育排序也会影响家庭关系,但来在港岛已经多年,身边兄弟们都是如此。何定贤便知道最好还是入乡随俗,因为很多约定俗成的事情,背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仔细回想一下,港岛家族关系较好的豪门,生育顺序都是很正的。有时,生育顺序一乱,整个家族就要乱。轻则作妖耍赖,重则反目成仇。相反,生育顺序一正,私生女说认就不认,又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没有儿子。外室、小妾、谁敢拿孩子作要挟,谁就别想落得好。
何定贤活都干了,地都拉了,化肥也不会浪费。全当补充胶原蛋白,食补了!
至于楚韵楠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何定贤没有多问,但医生在例行检查的时候,便验出是个男孩,直接写在报告里交给大老板。还是重点标注出来,他想不知道都难。港岛家庭医生真是对味。
第二日。
上午。
郝德夫拿着一份结案报告,走进行动部,推开总督察办公室木门,语气急切的进门道:“何sir!”
“郝sir。”何定贤放下一份报纸,站起身望见他手中拿着报告,轻笑着道:“一份结案报告还麻烦你亲自送来,底下的伙计们真不会做事,改天一定要训诫威廉几句。”
“这是我要亲自拿来的。”郝德夫跳过话题,近前把文件放在桌面,出声道:“昨天的行动当中,麦sir怎么在现场,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讲!”
“sorry呀,郝sir,我也不知道麦sir会在现场。”何定贤出声道:“不过你放心,麦sir十分支持反贪室的合作,不仅当场把罪犯交给警员,还大力褒奖了反贪室。”
“你这样会出大事的!”郝德夫作为一名高级警司,对于警务处长其实是有很深的敬畏,昨天如果把实情告诉他,估计行动根本不会展开。
“能出什么大事?”何定贤却轻笑着道:“结案报告上又不会出现麦sir的名,对麦sir已经够好了,怕乜?”
“我听警员讲,昨天麦sir已经发飙”郝德夫深吸口气,感觉被人坑的很惨。何定贤却笑着回应:“那你有听说伊辅sir也发飙了吗?”
“汤姆是伊辅sir亲自捕的,在场可不止麦sir一个人,为什么麦sir没有把人拦下?”
郝德夫脸色一滞,心里感觉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气。
何定贤凝视着他:“郝sir,你现在是警察工会的一员,伊辅sir是工会基金董事长,上边已经变天了,你该好好思考一下怎么选。”
郝德夫顿时愣住,心里大受震撼:“何sir,你的意思是”
“麦sir的位置坐不久了。”何定贤挑明了话,说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啊我想支持麦sir,伊辅sir也不会答应,坚sir更不会答应。”
郝德夫在沉默中接过何sir递来的香烟,深吸几口,吐出口烟:“我先回去办公了。”
“好,有事再联系。”何定贤面带微笑,目送着他离开办公室。
一周后。
高尔夫球场,休息区内。
坚宝宁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把一支球杆交给球童,拧开一瓶矿泉水,嘟嘟,饮下几口。高级助理处长歌顿、助理处长田泥、昆先、以及九龙行动部总警司、港岛行动部门总警司等人,全都穿着运动服,戴着烟舌帽,身边跟着一位背着球包的球童。
警务处内,军队派仅剩下的核心力量,汇聚一堂。
人人都知道坚sir必然有重要的事讲,正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重要的事不开会。一场会议在哪开,有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开什么会,参加的是什么人。
果然,在两场球的铺垫下,坚宝宁见气氛活跃起来,出声向港岛区助理处长田泥问道:“田泥sir,反贪室最近办了一起案子,以不正当竞争和行贿罪起诉九龙仓总裁有听说吗?”
“有听说。”田泥嘴角挂着微笑,心思却转的急快,连忙道:“案子已经见报,一审判九龙仓总裁汤姆三项罪名成立,包括一项逃税案,判汤姆本人三年监禁,不得假释,并且判惩九龙仓集团罚金二十万港币,追缴税金及孽息共计一百三十万。”
“案子审的很快,官府派那些人是下大力气了。”
坚宝宁点点头,再问道:“那案子是伊辅与何定贤策划的,目的是要帮助油麻地小轮公司竞争一块牌照,目前专营牌照已经批下去了。”
“但是据说抓捕汤姆的时候,麦sir也在现场。”
这个消息并没有刻意封锁,仅对反贪室警员有禁口令,警队高层想要收到消息很容易。在场的警员高层一个个表情淡定,早已知晓,九龙助理处长昆先当即说道:“何定贤帮助伊辅架空麦景陶,是想要渗透影响我们双方,在背后让我们双方互掐。”
“坚sir,不如直接找到伊辅合作,跳过何定贤这座桥,帮伊辅上位,想必警务处也将让出更多权力。”作为搞制衡出身的鬼佬军官,本身是非常厌恶制衡的。
况且,战后的军队派一直处于劣势地位,同尿壶没有两样。所以,军队派高层的思想十分激进,有一部分人不仅反对官府派,也反对华人势力,可以说是谁都反对!
“政治不是这样玩的。”坚宝宁却叹了口气,出声道:“我们与伊辅有什么互信空间吗?没有的,伊辅怕我们驱狼吞虎,我们也会担心他过河拆桥。”
“两方甚至连一点点利益纠葛都没有,各自的地盘,收入已经被划的清清楚楚。甩开华人势力与伊辅合作,不如当初别和麦景陶翻脸。”而且军队派与官府派现在都离不开华人。
坚宝宁已经认识到一点:“离开华人势力的支持,他们将无法再统治港岛,更无法在政治中获得利益。”
歌顿、田泥等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今天坚宝宁找到他们是要谈论下一件事,关乎军队派未来的核心抉择。
280 新形势,新选择
“我想下一步完全倒向警队华人。”坚宝宁一声惊雷起,用极度平静的语气,说出鬼佬政界破天荒的一个选择。目前为止,鬼佬们都是将华人视作对手,未有把华人当作政治靠山的想法。
因为这涉及到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的问题。当过主子的人,除非被人打死,否则不可能愿意当奴才。
坚宝宁放下水瓶,却用十分武断的语气道:“既然军队派无法与官府派达成互信,那么便该抛弃一些过往的执念,警队面临新的形势,应当做出新的选择!”
“各位应该看得出来,随着二战结束,各地殖民地纷纷脱离掌控。曾经殖民主义已经在国际形势中失效,未来殖民主义也走不久了。印度、东南亚都已经独立建国,南洋的大马、新加坡斗争激烈,私下已经发展到武装叛乱的程度。港岛呢?”
“距离东方太近,距离西方太远,在军事角度上无险可守,对方不取,并非不行,而是不想。”
田泥乍舌:“坚sir,倒向华人,使港府厌弃,诸位长官恐怕会被高层派人取而代之,甚至清洗。”
一个政治势力背弃政治基础,下场将会极度凄凉。
军队派的政治根基是军方,并不是港府,但军方与港府的法统都来自祖家。
坚宝宁却笃定道:“不会!”
“如果我们继续沉沦下去,才会真正被人取而代之,但现在开始支持华人,港府反而要对我们加以笼络,在我心里军队派已经死过一次,打倒我们的即是港督。”
“既然港督大人不愿意用我们,我们为何不找一个愿意用我们,给我们利益,需要我们的政治势力?”
歌顿、田泥、昆先一干军队派高层,纷纷陷入沉吟,越捉摸越觉得不对劲。
这话
怎么如此正确!
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倒向华人竟然在政治上、利益上都有了正确性。或许是在大英决定削弱军方势力的时候,或许是在半岛战争打赢的时候。
“我们应该看清未来是属于谁的了。”
坚宝宁长叹口气。
歌顿等人脸色也颇为沮丧:“这两年,港岛华人势力大增,不仅是警队势力扩大,政界、商界、全都是如此。何定贤只是华人在警队中的代表,稍微年轻几岁,蹿起的速度快。实则在政界,华人的席位一年比一年多,在商界,华人进入的领域,金融资本也在不断增强。”
“这种增强不是一步步的,而是速度极快,无可阻挡的。”
要知道,当下的港岛聚集着沪商、粤商、闽商、聚集着许多风骚一时的人才,大量受过教育的人士。内地前政府中许多要员、大族,纷纷移民港岛扎根。
在何定贤于警界奋起发力的时候,外界许多人才也在抢滩争浪,把华人视作一个集团的话,整个集团都在向上发力,势头是极其恐怖的。可以说,何定贤顶多是群星璀璨中最耀眼的一颗,但不能说,他是光芒蔽日的那一个。
如郑裕同、霍官泰、郭得胜、冯景禧、董浩纭
一个个都是功绩斐然,野心勃勃。
照这种趋势下去,不超过十年,华人将占据议政局一半的席位,不超过二十年,华人将出任大部门长官,华人将掌握立法会权力
这种时候想要求生。
谁敢继续闭着眼睛看世界?
“所以,既然港督府支持官府派,那么无论官府派的带头人是麦景陶,还是伊辅都无所谓,反正总督不会支持我们。”坚宝宁说道:“我们应该找新的政治靠山。”
“而且伊辅已经与华人展开合作,我们不想沦为华人搞制衡用的工具,一次一次的被牺牲。那么便得先抢先表示诚意。我们现在就倒向华人,华人绝对无法拒绝一个白白送上门的政治势力。”
“而我们也将受到华人势力的全力支持,拿到比现在更大的利益。”
歌顿、田泥等人不禁颔首。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难以让人接受,但胜在真实,真真切切的利益,比画大饼要让人心动。军队派在与华人势力正式合并之后,港督府也确实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因为,新的政治基础,完全可以与旧政治基础抗衡。
虽然,在英联邦中法统最重,华人势力微乎其微,但偏偏局限在港岛一地,华人势力最重,港府反倒还要依靠华人统治。这就是给华人形成政治基础的空间,不过一个是新、一个是旧。
“坚sir,你觉得该怎么做?”
歌顿出声追问,心底已经赞同。
他明白在军队派、官府派纷纷与华人势力展开合作的情况下,便代表华人势力已经彻底影响警队,随之整个警队的立场都会发生转变。
伊辅迟早是把麦景陶踹下位,那么将来官府派、军队派之间,何定贤会以谁为主?显而易见,以伊辅为首,与华人合作的官府派嘛!因为官府派现在权力最大,占据着警务处长之职。华人摒弃前嫌继续捧官府派,获得的利益最大,反倒是捧军队派收益比更低。
坚宝宁便是想要对警务处长的位置发起冲击,想要调换与官府派的蛋糕,才会想要低头做小。
他面对核心下属们探寻的目光,却是拎起球杆,大步走进草坪,出声道:“继续打球!”
歌顿拿着球杆,走到开球点,心不在焉。
“坚sir。”
坚宝宁双手却已经握住球杆,摆好姿势,不断在调整角度。
“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么便是全部赞同,既然你们全部都赞同,接下来的事情便不要管。”
“我会为大家铺好路,为大家谋个前程,但谁要是让我打球打的不开心,谁就再也别玩了!”坚宝宁知道每一次政治选择,必会造成一批人背离,因为世界上没有所有人都认同的选择,所以,政治团体就是不断清洗,又不断吸纳的一个过程,无非是影响大不大的问题。
但聪明的政治家,选定政治团队之后,纵有看法不一样的地方,只要没有严重损害到自身利益,都会选择为团体而沉默。因此,沉默是金!
这次选择坚宝宁自问是从军队派的利益出发,强烈的反弹不至于出现,但适当的警告很有必要。
“啪!”
众人望着长官将球击飞。
看白色圆球在空中甩出一道抛物线,几人举手鼓掌,大声赞同:“坚sir,漂亮!”
“好球!”
坚宝宁轻轻抬高一寸鸭舌帽,露出金色的发际线,眯起眼睛望向球的落点。
球落地后。
他笑道:“新的一局,我只是想为各位开一个好头。”
中环。
一间海鲜排挡内,情报组高级督察方建明身穿西装,匆匆赶到桌前,先是鞠躬一下,再拉开椅子,出声笑道:“立哥。”
“坐,方sir。”陈立穿着白衫,撩起袖口,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方建明连忙道:“立哥,叫我阿明就得。”
“高级督察呀。”陈立眨眨眼睛,出声笑道:“职级比我都高,叫声阿sir理所当然。”
“立哥。”方建明苦笑着倒酒,满脸委屈:“你可是警界前辈,为警队服务多年,做出杰出贡献的,何况情报组只是一个小部门,高级督察手下也就十几号人,还没立哥手下十分之一的人多。”
“刑事组现在也不行咯。”陈立笑的很开怀,见服务员上菜,连忙伸筷子去夹。
“要是像以前一样威风,港岛总华探长的位置也轮不到我,果然,一分本事吃一口饭,没本事就别想多吃。”
方建明双手举杯,一饮而尽,没去接陈立的话,而是问道:“立哥,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单纯聊聊天。”陈立放下筷子,单手举起杯子,礼貌性的喝下一口:“顺便介绍一个人给伱认识。”
“哈哈,可以。”方建明十分爽快。
虽然,上次的事情没有明说,但是,方sir明白自己已经欠下人情,甚至做好立即回报的准备。只要陈sir的要求不涉及身家性命,能办的他都给办了。
“再等几分钟。”陈立举起手上戴的劳力士,眯起眼睛,看了两眼。方建明心里猜测着是谁要见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吃饭闲聊。好在仅仅五分钟之后,一辆帅气的平治轿车便停在大排档外。
何定贤穿着西装,梳着油头,十分潇洒的迈步进门,朝中间的一张桌子招招手:“师父。”
陈立放下筷子,朗声笑道:“阿贤,来,这里坐。”
方建明在惊愕的表情下回过头,见到何定贤到场,来不及发出疑问,唰的便在椅子上站起身,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排挡内,几桌客人纷纷回头,投来好奇的目光,但随后又迅速低下脑袋,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几位跟在何定贤身后的便衣探员,腰间明晃晃的露着枪柄。
何定贤则在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坐下,拾起筷子再摆摆手:“在外边吃饭不要太严肃,坐下聊!”
“是,长官!”方建明再度敬礼,出声大吼,提着一颗心坐回椅子上,眼神却不住的往身旁瞥。这是他第一次私下见到兄弟们口中的“大老板。”
281 持牌海盗
“方sir,在情报科干的怎么样?”何定贤给自己盛了一碗干炒牛河,抬头望向前面的青年人。方建明曾有猜测,陈立的几次接触,背后是否有更大的人物。
但他远没想到,何定贤会如此快的来见他。
“还不错。”
方建明表情有些拘谨,出声答道:“何sir在行动部坐镇,鬼佬们都更卖面子。”
“刑事组有几个华人伙计,现在归我管,能办一些事情。”
“喔?”何定贤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看来华人督察心里都有觉悟,当即笑道:“有件事情交给你办,行不行?”
“何sir请说。”方建明搬近一点椅子,侧耳倾听,表情严肃。
何定贤笑着拿起一份报纸递上前,说道:“我怀疑赛马会可能涉及假赛,希望你带人私下调查调查,情报科的监听设备,跟踪伪装,是港岛警队的独一份。”
方建明接过报纸,想起上一次递来的报纸,心中有数,翻了翻报纸道:“何sir,我尽量。”
赛马会作为港岛唯一开赌的慈善赌场,挂着“慈善”的招牌,却是一个庞大的敛财机器。董事局成员个个都是议事局大佬、幕后老板包括总督,警务处长、立法会主席等
何定贤知道以麦景陶的性格,当发现自身已经彻底丧失对权力的掌控,极有可能做出殊死一搏。起码,不能小觑一个警务处长,更不会小觑处长捍卫权利的野心。
既然已经完成对港府派、军队派的制衡,那么下一步便是迅速击溃麦景陶,把新的警务处长推上台,彻底解决眼下的危机。赛马会便是早早准备好的一个突破口,碰一个历史上没人敢碰的地方。
要知道,这可是一年能给港岛捐几十亿的地方!
方建明把报纸折好塞进西装内袋,心跳加速,佯装镇定:“赛马会!”
“何sir竟然要动赛马会!”
何定贤则重新拾起筷子,笑笑招呼道:“方sir,多吃些,赛马会的案子多关注一点就OK,不需要有太大压力。”
“有什么发现,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不需要走正式文件。”
方建明会意,夹了筷菜,点头道:“我明白,何sir。”
陈立笑眯眯的举起酒杯:“来,干一杯。”
“干杯。”
“干杯。”
三人坐在拍档内,共聚举杯,吃的倒很开心。
随后,何定贤开始展示随和的一面,与方建明、陈立等人讲着荤段子,互相约好等会去按摩,再点了一盆鲍鱼海鲜汤,为下一场活动补充体力。方建明吃的很开心,心里却是激动,夹杂着兴奋。
他同样明白赛马会是个什么地方,但何sir能把查赛马会的事情交给他。他看到的更多是机会,而不是危险,想到的更多是未来,而不是失败。还是那句话,怕死?就别出来混了!
下边的人不怕死,怕的是没有机会!
……
“杜sir,根据消息,晚上会有一艘货船走私过关,按照上回谈好的方法办。”一周后,夜晚,麦景陶站在九龙塘一处海崖旁,身穿西装,望着海面上的点点星光。
大海深邃幽暗,星光有的是天空倒影,有的是一艘艘货轮。
海关署长杜益华身穿制服,戴着帽子,在夜色中仅能看出身材魁梧,五官轮廓很模糊,仅鼻梁高挺,给人一种英武的印象。
“放心吧,麦sir,水上一直是海关署的地盘,不管陆上发生什么事,水上都是我们说的算。”
“况且,缉私本来就是海关署的职责。”
海面上,三艘缉私船载满荷枪实弹的警员,已经各就各位,潜藏在暗处。远方,九龙塘码头正热火朝天,工人们正把一袋袋的大豆卸下船仓。同时正有六艘油轮在卸货,三千多名社团劳工,干得热火朝天,一片繁忙之景象。
麦景陶微微颔首,让下属拿来一支雪茄,转身交给海关署长。
“船差不多到了。”
杜亦华接过雪茄,低头点好,顺便掏出一个对讲机,摁下按钮,操着一口烟嗓说道:“信德航务,沧海号邮轮,牌照0724,行动!”
短暂沉默后。
对讲机内,传来一道道夹杂着电子音的回令:“收到!”
“收到!”
“yes,sir!”
由于海关署常在近海执行任务,电话的使用很不方便,早期便配有无线电通讯。虽然,距离有限,信号常常不稳定,但已经比传统的电报方式便捷许多。
三艘涂着海关署标志的缉私船,则缓缓驶出角落,加入热闹的海面当中。三艘船早已在雷达上确认了沧海号的位置,以三个角度向目标包抄,直至五十海里外,夹住沧海号,再亮起灯光,鸣响警笛。
“彪哥,是海关署的人。”
立即有水手找到跟船的大佬。
彪哥穿着白衫,正与几个兄弟在船员室打扑克,突然听见警笛声连忙率人出来,在甲板上看着外边的缉私船,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砸在栏杆上骂道:“妈的,持牌海盗来了!”
“操!”
几名兄弟出声问道:“彪哥,怎么办?”
这艘船内水手加护送一共三十多个兄弟,个个都是可以持枪上阵,搏杀拼命的,并且在外海与海岛有过作战经验,船上军火弹药也十分充足,火拼起来根本不怕海关。
但彪哥却摇了摇头:“这里距离港岛太近了。”
“现在开枪有可能会影响大老板的生意,倒不如让海关上船,就算船和货被扣了,大老板也有拿回来的空间。”
兄弟们丧气道:“好吧。”
事实上,彪哥的选择很理智,因为,远海跟近海是两种生存策略,这时三艘缉私船上也传来扩音喇叭声:“海关署缉私队!”
“请停船检查,配合执法!”
“停船检查,配合执法!”
缉私船上。
二十名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海关警员们,手持步枪,防爆盾,正分成小组,准备接舷登船。一艘是二十个人,三艘船便是九十人,火力又十分凶猛。
在海关署警员登船后,彪哥带着人抱头蹲下,接受检查,马上就意识到今晚的不同。
“负责人是谁?”一位海关队长拿着一份货品清单,来到一排人面前,目光来回扫视。彪哥放下双臂,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答道:“阿sir,是我。”
“整艘船足足八百吨钢材,居然全部没有报关,你知不知道罪名有多大!”海关队长扬着货单,吹胡子瞪眼,表情像是要吃人。彪哥却冷笑一声:“报关干嘛?”
“给伱交两份钱啊!”
海关队长表情一冷,盯着他道:“再说一遍?”
彪哥浑然不惧,瞪了回去,大声喊道:“阿sir,我交过规费啦!不想再交一份!”
一名警员不等长官下令,便举起步枪的枪托,狠狠砸向彪哥脑袋,一记闷响把彪哥砸翻在地,海关队长旋即说道:“船、货、人全部扣走!”
“带回去好好审。”
海关警员齐声道:“yes,sir!”
很快,货船上的人便被全部拷走,押上缉私船,限制人身自由。再由海关署的人驻船,监督船长将船驶入维多利亚港口的涉案码头,停在专门的泊位上封锁。
这一通忙碌,海关缉私警起码要天明才能收工,但当海关署长杜益华,收到伙计已经控制船只的消息后,便向警务处长说道:“麦sir,搞定了。”
“多谢。”
麦景陶单手插袋,回头露出微笑,情绪却并没有多开心。因为,堂堂一位警务处长在处理内部事务的时候,还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本身便已经很丢人了。
好在,海关署长杜益华对麦sir倒是很尊敬,吸上口雪茄说道:“有什么再吩咐。”
“好。”
麦景陶点点头,礼貌的道:“时间已经不早,早点回去休息。”
“goodbye,sir。”杜益华欣然答应,转身结束今天的会面,自有下属为其拉开车门。麦景陶则在身后招手送行:“晚安,杜sir。”
而为了卸下这一船,足足八百吨的钢材,信德航务早已联系好专业的散货渡船、以及货车公司。要把钢材运往港岛、九龙两个区的工地,用以工程使用。
但负责卸货的负责人,迟迟不见货轮抵岸,在码头上来回踱步,表情颇为急躁。
发往船上的电讯迟迟没有回复,货轮已经晚点半个钟,再晚下去……
“陈生,陈生。”这时一个穿着廉价西服,手里提着公文包的助手小跑上前,驻足时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双膝道:“问到了!有渔民在近前看见了一艘货船被缉私船拦下,根据船号可以判断是公司的沧海号。”
“沧海号被海关署给查了?”负责人不可思议。
助手点点头:“是!”
负责人旋即想到一个钟头前,货轮还给公司发电报,看来在海上没遇到什么风浪,那么来到近海会晚点的唯一原因,就是被缉私队给拦下了。至于搁浅、触礁、撞船等事……虽然在近海地区也偶有出现,但是,不至于一封电报都发不回来。
眼下的样子确实最像被海关抓了。
“我马上打电话给老板。”负责人听说船给海关扣了,心底反而松了口气,觉得海关署鬼佬真是想钱想疯了,什么人的船都敢扣?
282 女秘书
信德航务的总裁秘书“阿水”接到电话,皱起眉头,语气不悦:“泰哥刚刚吃完药睡觉,现在喊醒他是找打啊。”
“水哥,我也没办法啊。”码头负责人陈文韬站在一个电话亭内,语气焦灼的道:“车队,散货船都在码头等着,现在邮轮给海关拉走,接下来的事怎么办?”
“确实是海关动手脚?”阿水语气狐疑。
陈文韬道:“已经调查清楚,船已经驶入维港的涉案泊位。”
“好。”
“交给我来处理。”阿水将电话挂断,站在客厅里,点起一支烟。泰哥由于早年在海上漂泊,入睡困难,最烦有人吵他睡觉。如果,今天泰哥睡的好,一天心情都好,如果泰哥一晚没睡好,第二天整个都会极度暴躁。
医生有开安眠、调理的药,但是泰哥一般不吃,总是躺在床上等入睡。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上楼叫醒泰哥,而是打电话给海关的人先沟通。
第二日。
上午。
霍官泰洗漱干净,来到餐厅,望着阿水、陈文韬、阿彪几人赫然坐成一排,表情稍微有些诧异,便指向餐桌:“一起上桌先食早餐再说。”
“多谢泰哥。”
“谢谢老板。”三人齐齐起身,鞠躬问好,再来到餐桌前,表情忐忑不安的坐下,不时对视一眼,像是做错事的小屁孩。霍官泰见三人的样子便知道昨天货轮出事,在佣人给三位盛上小米粥后,方喝着粥,配上小菜,不疾不徐的边吃边聊。
“阿彪,头上的伤怎么回事?”他先把眼神瞥向三人中的阿彪。因为,阿彪头上缠着一圈白布,右侧处有块伤疤,渗出殷红色的血液。只见阿彪挤出一抹笑容,没有在船上时的彪悍,反而显得有些虎头虎脑,憨憨的道:“泰哥,给人打了。”
“废话,我看不出是被打的吗!”霍官泰夹起一块菜心,扔进嘴里:“我问你是给谁打的!”
“海关署的人。”阿彪垂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昨夜,海关署的人发了疯,把沧海号给查了。”
“兄弟们没事吧?”霍官泰问道。
阿彪摇摇头:“没事,人都是保释出来,在公司宿舍楼休息。”
“阿水,说说看。”霍官泰把目光转向心腹头马,头马阿水当放下碗筷,正色的回答道:“泰哥,我派人查过,昨天的行动是海关署长杜益华亲自下令,专门冲着沧海号来的。”
“目前沧海号与船上的货全都被扣在维港。”
“联系了几个海关队长,没有一个人敢放货出港,事情有些棘手。”
霍官泰表情有些难看,出声道:“这批货有八百吨钢铁,市值七百多万港币,海关署说扣就扣?一点理由都不给啊!”
阿水眼神露出怯意,斟酌着道:“海关鬼佬讲,走私就是理由。”
餐厅里,陷入突然的宁静,气氛好似都凝固。
信德航务里目前最贵、排水量最大的一艘载货邮轮,便是跑苏联至港岛航线的“沧海号”,邮轮名字取自李白《行路难》一诗中的“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艘邮轮不仅价值超过千万港币,更是霍官泰在航运业打拼的一个里程碑。货轮上八百吨钢铁更是用来建设地产,自霍氏集团拿到内地的河砂专营权之后,霍氏集团便插手地产行业上游的原材料供应链,不仅是在内地进口河砂、还到苏联进口钢铁。号码帮“葛志雄”在九龙专门开了一个轧钢厂,负责把钢胚轧成适用的钢筋,钢管等物
目前,内地的钢铁产能不高,工业化刚刚开始,自身的钢铁、水泥都不够用,更别提出口国外。如钢铁、化工、水泥等重工业厂,往往是一个国家的工业实力代表。
港岛本地又缺少铁矿,大规模要在国外进口钢材,甚至有些钢材还可以转卖进内地。主要进口国便是苏联,那里的钢铁产量大、质量高,价格好,可谓是世界一流。
霍官泰吃饱喝足,放下汤碗,出声道:“我看鬼佬是觉得信德的船好欺负,想玩我,就玩我,行!”
“查我的船,扣我的货,我就陪他们玩!”
“阿水、阿彪、你们叫大鼻登、葛志雄中午来公司见我,我有事情要同他们聊。”
阿水、阿彪两个连忙道:“是,霍生。”
“走,去公司。”霍官泰起身离席,头也不回的踏出家门,坐上轿车直接来到“霍贤堂置业”的办公室。他在处理完桌上的一批文件后,抬头看时间差不多来到中午,方拿起座机电话,拨出一串号码:“嘟嘟.”
“喂?“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接起电话,随口道:“边个。”
“我是霍官泰。”霍官泰喜怒不形于色,出声道:“何sir,中午有没有空来公司开个股东碰头会?”
“泰哥。”
何定贤轻轻一笑,出声问道:“包饭吗?”
“鲍鱼龙虾是没有的,不过猪扒饭可以请一份。”霍官泰语气轻松,随口开着玩笑。何定贤旋即低头看一眼手表,张口答应:“OK,十分钟后到。”
“对了,你在哪家公司?”
“置业公司。”霍官泰问道:“这么快就把公司名给忘记了?”
“我同合股好几家,每家公司都有个大厦,伱不说,我又点知呀。”何定贤匆匆说道:“好了,等会见。”
“等会见。”
霍官泰挂断电话,招手让玻璃门外的下属进来,交待道:“等会何生会来公司,到楼下餐厅打包几个饭菜上来。”
“知道了,霍生。”
女秘书穿着黑色红底高跟,灰色西装成套包臀裙,外加黑色丝袜。只见她先点头答应再把门合拢,踩着高跟鞋干练离去。
十五分钟后,何定贤带着两个下属来到霍贤堂置业公司,沿途职员见他纷纷鞠躬问候:“何生。”
“何生。”
何定贤对职员们也轻轻颔首,表示问候,至于职员们认得他他作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份,也是唯二的老板,名字相面都贴在食堂门口的管理架构图上,与大老板霍官泰并齐,只是身上没有担任职务而已,下面则是各级总监、经理、部门主管。
他让两个下属留在门外,推开办公室玻璃门时,霍官泰正与女秘书一起在摆弄饭盒。何定贤见到女秘书身材又靓,长相知性,翘着一个臀,踩着高跟鞋弯腰曲背,连忙抬起手掌,露出故作的震惊,连忙道歉:“唔好意思,打扰了,等会再来。”
“十分钟够不够?”
他不等霍官泰的反应,便将门拉上,转过身打算走人。
“回来吃饭!”
屋内,传来霍官泰的大喊。
何定贤整整西装,返身把门推开,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泰哥,不到三秒啊.这么快?”
霍官泰翻起白眼,坐在沙发上,招招手:“进来吃饭。”
“好。”何定贤走进办公室与女秘书擦肩而过,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一遍,获得女秘书礼貌的笑容回应。他在坐下后,拿起筷子,促狭的笑道:“泰哥,新招的啊?”
“对啊。”
“能力怎样?”何定贤眨眨眼睛:“棒不棒!”
霍官泰没好气的刮他一眼,将一份红糟鱼放他面前:“吃吧!”
“唉,真羡慕你,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何定贤满嘴跑火车:“不像在警队,上下左右全是男人,偶尔见到几个女警,全都是警司、处长的秘书。”
“我什么时候也能在办公室里配个漂亮女秘书,穿着黑丝晃来,喂我吃饭啊?”
霍官泰吃着饭道:“辞职就行咯。”
“算了吧。”
何定贤摇摇头:“家里已经三个老婆了,再在办公室里养一个,回家都缴不上粮。今天中午不是约我吃饭,是约我开股东大会的吧?说说看,公司遇到什么事了?”
“信德航务有批货被海关查了。”霍官泰道:“海关署很可能会起诉公司,不仅要补两百多万的关税,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邮轮在涉案港口多停一天,对于航运公司而言是损失。
以鬼佬来势汹汹的样子看,说不定,补完税都不会放货、放船、官方想要刁难你,多得是办法。
仅仅一个拖字诀都能让公司损失惨重。
“仔细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尽到一些力。”何定贤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虽然,信德航务没有我的股份,但是,扣押的货物会影响到置业公司的项目,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他作为霍贤堂置业的第二大股份,在公司内没有职位,却需要帮忙解决政务上的麻烦。而当霍官泰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过一遍,他心里便多少有些猜测:“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背后说不定有人下黑手。”
霍官泰吃着饭道:“我想到海关署与警队有合作,一大笔规费都是警队发的,应该会很听警队的话。便请你来帮忙参谋参谋,看看行不行找找关系,不需要直接把货船放出来,能摸清背后是在搞鬼就够了。”
“航运公司一直与海关署各捞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我自问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也不知是谁来找麻烦,如果没人在背后搞事,海关署肯定不会对信德航务下手。”
何定贤舀了勺汤,喝进口中,苦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283 非暴力,不合作
“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我最近可是在警务处里干的热火朝天。”何定贤轻叹着摇头:“而且海关吃警队分的饭,海关署多少要给警队一些面子。”
“你的意思是警队让海关扣的船?”霍官泰表情一愣,没想到,几百万的货竟然是被殃及池鱼,瞪眼道:“别人是冲你来的,不是冲我来的?”
这消息让他惊讶之余,又有些落寞。
“很不开心啊?”
何定贤调侃着道:“不开心就给麦景陶一点苦头尝尝,让他知道伱不是好惹的咯。”
霍官泰摊开双手,出声道:“你搞的事情,你要负责,把船和货都快点要回来。”
“不能急。”何定贤道:“你一急就落入对手的圈套,说不定,他们就等着我出手,而我现在没摸准麦景陶的后招,尽量不要动用警队的力量。谁知道麦景陶的殊死一搏,会掀开什么底牌?”
“他来找你麻烦,其实就是料定我同你的关系不一般,先切你,再逼我露出破绽。”何定贤右手缓缓摊出一掌,像是电影里老师傅切人中路。霍官泰若有所思,惊讶的道:“围点打援?”
“麦景陶有点功夫啊。”
何定贤收回手,点点头:“堂堂警务处长,又岂是政治上的小孩?”
“现在点办?”霍官泰感觉棘手,放下筷子道:“港岛的楼盘还等着开工,货轮上的钢胚卸不下来,过两个月工地就要停工。其中有两个政府工程一旦延期,赔偿金是很高的。”
做航运生意就是如此,一船货能发家致富,一船货也能家破人亡。信德航务倒是算家大业大,但损失一批货也足以伤筋动骨,而且无论是重新运货、或者延期完工,后续都会加码!
何定贤一时半会没有作答,而是点起一支香烟,细细思量。
霍官泰见状站起身拉开窗户,扭头望向他。
“猜不到就不猜了。”何定贤出声道:“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现在我们实力强,一拳打出去就行。让葛志雄、白饭鱼、蒋天生三个人出手,三间社团加起来五万多人。”
“把港岛搞一个天翻地覆,让麦景陶滚下台,自然有人替我们把货提回来。”
现在让伊辅、坚宝宁等人去找海关提货,成功率都不算高。海关署长既然答应帮麦景陶做事,肯定会先遵照麦景陶的意思,华人警察的势力可还没插进海关署的范围。
外界力量,不会干涉警队内部斗争,也无法在警队的内斗中捞到好处。自然而然,一切选择都会偏向行政长官。
唯有在内部角逐胜负之后,才能取代麦景陶的位置,同其它部门进行沟通,到时候没人会不卖面子。何定贤钱也没多到烫手,不可能坐视几百万的损失白白发生,只能跟着麦景陶的节奏把事情闹大。
也许,这正是麦景陶希望看见的,但他也不是没有准备,警队内部力量已经足够,马会方面还有一条线
“场面会不会太大了?”霍官泰见何定贤要用上全部的江湖力量,心里十分谨慎:“阿贤,有些事情一旦开始,结果是不受控制的。”
“太大?”
何定贤冷笑一声,熄灭烟蒂:“我还嫌不够大!”
若非新记与台岛有关、和记背后鱼龙混杂,不受控制,他都想把各字头的所有社团全部叫上,凑个十几万人的总督察观光团。可惜,人数一旦上千,管理就极为复杂。
十几万的大行动,光凭当下的组织力,天方夜谭。光是三间社团都管不来,撒出去只能听天由命,让社团成员们自由发挥。
“这几天有什么黄道吉日,可以打个旗号出来的?”
霍官泰冥思苦想,艰难的道:“月底是黄大仙宝诞.”
“号召兄弟们去抢头香吗?”何定贤真是无语,干脆的定下一个时间,出声道:“三天后是南洋华人受难一百天纪念日,一百天前,英政府在南洋对游行华人进行残酷镇压,我们作为身在殖民地的中华同胞,需义无反顾的为南洋华人出声。”
“你花两天时间准备一下,做好人手与物资的安排。”
“这也行?”霍官泰瞪大眼睛,震惊于他的正义凛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甚至大义、私仇、新闻热点全蹭了。
还能借南洋华侨之势。
说不定,真能搞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行动。
“交给我来。”他表情立即变得严肃,郑重的道:“游行所需的物资我全权负责,三大社团话事人,我可以去通知,不过具体的命令还是你来沟通为好。”
“虽然号码帮在为我办事,但唯有你能镇住三间社团。”
何定贤爽快答应:“行!”
当天下午,霍官泰便积极行动起来,调动公司职员筹备物资,装车发往三大社团的公司。
何定贤在晚上与白饭鱼、葛志雄、蒋天生三人坐在一起饮茶,丝毫没有提生意上遇到的麻烦,只是在气氛活跃的时候,故作懊恼道:“有一件事情差点忘记,白叔、阿雄、上一回南洋的兄弟托人给我带话。”
“希望我能号召港岛的华人兄弟们,组织一些活动,声援在南洋寻求政治权利的同胞。”
蒋天生点点头,出声道:“是我细佬带回的话,鬼佬在南洋害死了一百三十多名同胞,再过两日就到一百天了。”
葛志雄将门出身,一直都挺热衷政治,又是年纪轻轻便继承家业,心底是有一腔热血的。无奈前朝已成“败寇”,港岛又是殖民地,能守住社团里的生意就算不错,又有什么机会能参与政治?
这时他闻言便道:“何先生,海外华人本就该互帮互助,南洋港岛本是一体,休戚与共,不仅该生援,还应当实际的做出支援行动。”
“例如展开募捐,运输物资等等.”
白饭鱼给年轻人的志气吓了一跳。如果说举办一些活动纪念、声援同胞,尚可算作民间自发的活动,那么展开募捐、运输物资,可就算是实打实的造反了。
给军情处的人抓到,直接以危害城市安全罪枪毙都行!
这年头港岛可是一贯支持死刑的,每天都有间谍被捕,经审判合法枪毙。与常人印象中没有死刑不一样,港岛在1993年正式通过废除死刑前,法律上一直都有死刑条目。只不过,死刑犯的行刑文件要上报皇室,经由女皇批准。后来,出于维护皇家形象,以及战后思潮转变,女皇自66年开始便再也没有签字批准过死刑条款。
于是,港督府在通过立法会表决后,在死刑条目下增设一个条款:犯严重罪行的死刑犯,经由港督签字后,自动转为终身监禁。1993年的正式废死,实则也是英方的一步棋,用以保证在港活动的大量间谍不会受到处决。
并且极大降低犯罪成本,为吸纳本港的蟑螂青年作准备。要是没有废死条款,看看蟑螂青年还敢不敢嚣张,敢不敢赚美金!
而实际上,由于国内拥有死刑条款,港岛在法律血统上已经重启死刑条目,只不过由于国内出于尊重、管理、政治等因素,定下“五十年不变”的基调,没有前去修改条款而已。
蒋天生见到白饭鱼的表情,皱眉道:“白叔,你怎么想的?”
“我我.我在想捐多少钱好。”白饭鱼吞吞吐吐,察言观色的说道:“毕竟我一辈子都没上过战争,不知道打起仗来多烧钱。”
蒋天生心里一阵不爽,人人都是战火下长大的,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又不是要你正规军去野战,搞什么飞机!要不是冲着白小姐的面,葛志雄都要给白叔一个中指。
但人老了,胆气丧,很正常。
当年白爷在江湖上也是一条好汉。
何定贤当然不会苛求,一次把社团大佬们的民族情怀榨干了,下一回怎么忽悠人啊?
“放心放心,不用捐钱。”何定贤笑着摆手:“只不过是组织一场纪念性质的活动,到时候,会有警员上街维护秩序,告诉你们怎么做的。”
白饭鱼心底长长松出口气,嘴上却叹道:“何sir,这样太让鬼佬们轻松了。”
“非暴力,不合作。”
何定贤道:“这也是一种抗争的方式。”
人生在社会之中,总有来自各方的压力,严密的体制之下,处处枷锁,有能力打破枷锁是最大的抗争。但在没能力打破枷锁的情况下,不合作也是一种抗争。
年轻人总喜欢鄙夷“非暴力,不合作”,觉得不够痛快,不够强势。但有时候敢于“不合作”本身便是一种勇气,特别是在社会压力十分巨大的情况下。
因为,非暴力,不合作,本身就是在告诉对方。
“你再不同我合作,老子就用暴力了!”
第二日。
上午。
方建明穿着西装,拎着一个塑料袋,靠在窗户前,用手抓起袋子里一个肠仔包,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望着对面大厦问道:“大爆,有发现吗?”
284 枪战
大爆留着寸头,穿着T恤,双眼对着望远镜,用手在袋子里盲拿出一个包子,吃着道:“方sir,我发现包子不错,哪里买的?”
“有吃就行,好好做事。”方建明懒得同他废话,把袋子里的早餐,放到一张茶几上。房间里,一共站着四名华人警员,三男一女,女警留着长发,扎成马尾,穿着牛仔裤,长相文静。
一个衣服排架上,挂着十几件各式各样的衣服,以及假发,地上还有不同款式的鞋子。
女警“莉娜”坐在凳子上,取出一瓶牛奶,配着叉烧包,出声道:“多谢方sir。”
伙计“车夫”站旁边,问道:“方sir,一直盯着马会董事长的办公室,能盯出一个什么来?有会议的时候,别人都到会议室谈,防的密不透风。”
“慢慢来,不急。”方建明转身进厕所洗了个手,擦干净,便补到另一个工位前,眼睛出现的赫然是一间马会包厢。
这里距离赛马会俱乐部不足一公里,是一间地势较高的民用住宅。他带着伙计们暂时租下,用来盯住赛马会董事局的动静,以此调查马会假赛案。其实马会假赛案的调查难度不大,因为,在马会缺少监管的年代,常常都有假赛,特别是活动、庆祝类赛马,人人都为了讨一个彩头,对于谁夺头筹并不关心,马会能明着捧一匹赛驹夺冠。
现任马会董事局主席,名为夏佳德,是一位英籍大律师,目前为立法会议员。除了担任马会董事局主席外,旗下还有一间大律师楼,以及航运、地产公司、海鲜水产等生意。
理论上,每一位马会俱乐部会员,都有机会成为皇家赛马会董事局主席。因为,按照赛马会的架构,会员即可参选竞选,当选者成为“遴选会员”,“遴选会员”便等于候补董事。可以在换届的时候直接参与董事局主席,董事名额的竞选。
麦景陶在担任管理副处长期间,便已经是赛马会的遴选会员,在就任警务处长之后,成功竞选为董事局成员。在赛马会内的VIP包厢,以及一切开销都是免费的
“方sir,老马接了一个电话,准备离开办公室了。”大爆忽然出声喊道。方建明目不转睛,盯着目标房间里出现的人影,肃声道:“知道了。”
“三楼,左边第三个房间。”他报出一个点位。
大爆连忙调整视角,旋即便隔着玻璃窗,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震惊道:“处长!”
“麦sir在同老马聊天。”老马即是马会主席在行动中的代表。
方建明心脏扑腾直跳,但早早做好心理准备,说起话来面不改色。大爆、莉娜、车夫等人却脸色骤变,齐齐把目光看向阿头。方建明察觉到气氛有所变化,扭头望向几人:“我们调查的是马会,又不是处长,惊什么!”
“大不了,这一段工作笔记删掉,根据公开信息,麦sir本来就是马会的董事。我们只不过是奉命办案,依照上头的命令执行就好,出什么事有个子高的顶。”
大爆等人默然点头,出声道:“知道了,方sir。”
“光靠看,现在看不出什么了,你们在房间里守着,我先出去一趟。”其实方建明心里清楚,麦景陶才是本次行动的首要目标,所谓马会董事局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他仅仅只蹲了两天便蹲到重要目标,足以证明麦sir与马会的关系很深,明显现在要加大行动力度。否则,拿不到有用信息,行动只会流于表面,对于警队当下的政治斗争起不到作用。
他如果能在这一次斗争中起一点点效果,积累到政治资本,前途绝对一片光明。此刻,方建明在衣架上,拿出一套肮脏的背心,戴上了垃圾佬的袖章,再把头发弄乱,伪装成街上的环卫工,带着一个工具箱离开大楼。
他刚刚走出房间,便将耳麦戴好,耳麦里最先传来的声音,竟然是房间里几名伙计的交谈声。方sir不信手下任何人,在房间里先安装了窃听设备,但好在几个华人警员没有让他失望,尽管言语中有些顾虑,但还是决定把任务执行到底。
马会VIP包房。
一位安全科督察推开房门,快步来到长官面前,低声在麦景陶耳边说道:“sir,位置已经确定了,人藏在一公里外的一间民房。”
“让政治部出面把人解决了。”麦景陶手中拿着支烟,不断在桌面轻点,语气里透着一丝轻蔑。作为警务处长不管对警队的掌控是大是小,跟在身边的安全科警员,却全部都受过特勤训练。
虽然,平时不会上反窃听,无线电干扰等大机器,但每到一处地方,安全科警员都会进行排查,并且用最朴实的方式,观察远处是否有望远镜的折射光。
安全科吃的就是这碗饭,真拿去拼命不一定敢,但排查隐患绝对很专业。
这时安全科督察出声答道:“yes,sir!”
麦景陶见到手下离开,出声笑道:“呵呵,夏sir,一点点小麻烦而已。不知道是盯上你的,还是跟我来的,总之,不会再出现了。”
夏佳德戴着金边眼镜,微笑点头:“Thankyou,sir!”
“马会董事局的管理分工,已经汇入瑞士银行,这个月是一百七十六万港币.”
麦景陶开怀大笑:“哈哈,多谢夏主席。”
他不仅在这个包厢里收警队的钱,还收马会的钱,警务处长的位置实在太好捞钱,大把大把的商人、老板抢着送钱。警队里的规费看起来已经很多,但其实只是警务处长收入的一部分,单是马会每个月分的钱,都比警队里分的多。政治是一场赢家通吃的游戏,越往上走,利益是以几何的倍数相乘。
一个普通警员想象不到一个警司的收入,更是无法想象警务处长的生活。
十分钟后。
四辆黑色轿车停在街边,一位为政治部警员,推门下车,手持配枪,迅速将房屋包围,分成左右两队突入大门,带头一位高级督察挥起手臂,出声喊道:“GOGOGO!”
楼上。
车夫听见动静,往窗下一瞥,惊慌道:“大爆,有人来了。”
大爆连忙放下望远镜,低头一看,瞪起眼睛:“一大班鬼佬,不像是杀手,像是警队的人马。”
莉娜有些惊慌:“怎么办,方sir还没有回来。”
“撤!”大爆又不是傻子,连忙放弃现在,拿起武器,转身便带人跑出房间,但向下的楼梯已经被封锁,三人只能一起向上跑到天台。此刻,一名鬼佬已经举枪出现在身后,扣下扳机,连续射击几枪:“砰砰砰”
两枪打在楼梯转角的墙面上,一枪擦过手臂,在莉娜右臂留下一道血痕。
“快走!”车夫拉起莉娜的手臂,用力一把,三人匆匆闪过转角。政治部人马则留下一组对房间内展开搜查,剩下一组继续持枪追击。三个小组跑到天台,大爆、车夫两人奋力一个跳跃,来到对面一间民房楼顶。立即架起武器,对准莉娜背后的楼梯出口,出声吼道:“跳啊!”
“砰砰砰!”两人的子弹将鬼佬暂时压制。
莉娜只是有些失措,并不畏惧高空跳跃,稍作准备便准备跳过房间。可下一刻,一颗手雷已经滚落在地,根本没有给莉娜调整的时间:“轰!”
一阵硝烟炸开,把人体撕扯的四分五裂。
车夫、大爆二人看的万分惊恐,连忙后退,头也不回的逃离现场。但行政部人马根本没有放弃追索,仅仅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便将二人堵在一条巷内。
大爆本能的举起手枪,打算作最后的反击,因为在他的潜意识当中,炸死自己伙计的人,已经被彻底划分到敌人范围。可在他双手举枪的那一刻,几串子弹便将其胸膛洞穿。
车夫慌张的丢掉枪械,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声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警察警察”
带队的政治部督察放低枪口,缓缓走上前,掏出一本证件打开,露出笑容道:“好巧,我也是。”
车夫只觉得绝处逢生,双眼中露出惊喜,大不了被抓回去内部审查,但总归不会被人枪毙。可下一个督察却猛的再举起枪,对准他的额头,用讥讽的语气说道:“goodbye,boy!”
“砰!”
他扣下扳机,将举手投降的华人射杀,来了一场标准的行刑式射杀。
这时麦景陶坐在轿车后座,眯着眼睛,听前排副驾的政治部负责人布力说道:“麦sir,政治部警员在现场击毙三名持枪罪犯,两男一女,据调查为情报科华人警员。”
“另外,根据情报科内的任务档案,三人是由一位叫作方建明的高级督察所调走,但巧合的是方建明没有在现场,不过现场里有四个人的生活痕迹。”
麦景陶突然发出冷笑:“呵,方建明,有点耳熟,上回华人坟场案是他调查的情报吧?”
“是。”
布力出声道。
麦景陶颔首道:“原来是一枚暗子啊以警队的名义发出通缉令,全港通缉他!”
“是!”
“长官!”
285 全港待命
“何sir,人找到了。”陈子超匆匆踏入行动部,来到总督察面前,压低声音:“在潮义勇的人手里,是送出港岛还是?”
方建明在得知驻点遭遇枪袭,并未直接回到警队,而是就地躲了起来,打电话联系了何定贤。何定贤让手下社团出面接应,暂时呆在社团的堂口中。
他对情报科的失利心里有点懊恼,但据可靠消息,警务处长出动政治部做事,几个警员挡不住也在情理之中,该做好的善后还得做。
“让他留在港岛。”何定贤不打算放弃方建明,起码,这几个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出言吩咐道:“等风头一过,他还有机会回到警队。”
“明白。”陈子超迅速点头。
培养一个情报科高级督察不容易,放弃方建明又该调谁进去?只可惜,马会案的文章做不起来,只能让兄弟们同麦sir面对面碰一碰。而且看来麦景陶手上应该还有力量做事。
“不管他几路来,我只管一路去。”何定贤已经铁了心要把麦景陶搞下台,手中拿着一份,轻轻拍拍陈子超胸膛:“让白饭鱼多派点人保护他,对了,死掉的三个伙计,帮我包一份帛金。”
“让阿仔拿钱给你。”
陈子超肃声答应:“明白。”
“走了。”何定贤点点头,转身走出行动部办公室,来到走廊尽头的行动副处长办公室,抬手轻叩房门:“哒哒哒。”
“坚sir。”
门内传来一声回应。
“请进。”
何定贤推开房门,进入办公室内,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何sir,坐。”坚宝宁身穿制服,肩配警衔,绕着办公桌来到近前,气质十分威严,脸上却笑容灿烂,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放在坐好的何定贤手边:“喝水。”
他对何定贤的到访早有预料,甚至已经准备好出手相助。在何定贤递出文件夹时欣然接过,口中问道:“何sir,是关于情报科高级督察方建明的事吗?”
“我会让内部调查科聆讯组的人多关照,尽量把事情调查清楚。”
坚宝宁的立场偏向非常明显,甚至让何定贤都感到错愕。
“不是。”
何定贤恢复表情后,摇摇头,出声道:“这是一份华人社团组织申请游行活动的报告,希望坚sir帮忙批准,另外,如果坚sir愿意帮方建明一把,我也感激不尽。”
坚宝宁眼神也变得有些惊讶,打开文件夹,上面写着潮州同乡社、九龙塘同乡会等几个民间社团,希望在明天为南洋游行中死难的华人举行纪念活动,以示哀悼。
港岛合法注册的民间社团,要举行五十人以上的活动,要报由辖区警署备案。
举行两百人以上的活动,则需报给大区警署。
五百人以上的活动,需要警务处长批准。
这次文件里的活动范围是两百人,但活动地点是港岛区,需要报由港岛大区负责人批复。目前的港岛大区负责人是伊辅,行动负责人则是军队派的助理处长昆先。
“没问题。”坚宝宁很爽快的拿出钢笔,写下一行备注,再把文件还给他:“你拿给昆先,他会签名的,相信伊辅sir也不会拦着你。”
“多谢长官。”何定贤脸上露出微笑,接过文件夹,随后出声告辞,打算把文件继续拿去报批。坚宝宁望着他起身的动作,却追问道:“何sir,明天是华人的什么节日吗?”
“不是。”
何定贤先行否认,再笑道:“节日本来就是用来纪念一些特殊的人或事,对于华人同胞而言,明天不是节日,没有节日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嗯。”
坚宝宁微微颔首,目光深邃的道:“我明白了。”
其实,在他打算彻底靠向华人势力之后,便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挑明。但政治是不相信承诺的,想要更换政治靠山,必须在某些关键时刻做出行动。
以行动证明军队派的立场。
本来,他想趁着情报华人出事,借华人督察的事情下一番功夫,现在看来区区一个华人督察不够。或许明天的纪念活动将会发生大事件,到时率兵登场才叫靓!
虽然,具体行动会往哪一方面发展,坚宝宁摸不准,但他肯定何定贤不是一个白白挨打的人。
“嘀嘀嘀。”
坚宝宁回到办公桌,摁下一串号码,在电话接通后说道:“歌顿sir,通知港岛各警区行动部负责人,明天二十四小时取消休假,让所有行动部警员待命!”
歌顿收到消息,表情一愣,马上立正敬礼,出声道:“yes,sir!”
港岛唯有在宣布“特殊状态”之后,才会让全港警员取消休假,特殊状态一共分为三级,分别是“戒备”、“严重”、“紧急”。最高级的紧急状态一旦生效,《紧急状态法》即随之生效。
警队在紧急状态之中拥有全港最大权力,可以对全港进行临时管制,除了出动驻军之外,港督府都要配合警队的一切行动。当然,紧急状态唯有港督可以签字启动,警队是没有宣布特殊状态的权力。
但警务处长可以在紧急灾难、严重袭击发生时,宣布戒备状态,调动全港警队参与救援行动。虽然,坚宝宁没有下电让警队进入戒严,但是,一句话便让港岛区进行实质性的戒严状态。
下头的警员根本不需要知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仅仅是全港取消休假一个口令,便意味着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行动。
“收到。”
“收到。”
“收到.”
中环、湾仔、铜锣湾、东区、西区、北角
一间间差馆的行动部长官,收到高层电讯,纷纷出声领命。
傍晚。
大馆,七层。
“哒哒哒。”
“麦sir!”
布力手臂夹着一份文件,举手站在长官办公室门口,用力敲击。
“请进。”
麦景陶坐在沙发上,合上一本书,朗声喊道。
“长官,政治部有一份最新情报,需要请您过目。”布力走进办公室,合上门,到办公桌前再度立正敬礼,在把文件交给长官的时候,眼神落在长官手边的一本书上,看见封皮上英文单词,连起来正是《孙子兵法》。
“好。”
麦景陶单手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件,翻开查阅,越看表情变得越得意。
布力躬身说道:“华人申请的游行,往往都会超出人数,极易发酵成群体事件。南洋上一回的事件便是从游行演变而来,这回港岛还要举行纪念活动,极可能又是一次有意筹备的群体事件。”
“伊辅、歌顿、坚sir已经签字批准活动,明天上午九点即会在金钟地区开始,是否下令取消活动,提前派警员驱散参与者?”
政治部作为一个为压制华人而诞生的部门,成员天生对华人抱有极大恶意,逞论是政治部负责人?
麦景陶却摇摇头,出声道:“法律之所以要给所有人上街活动的权力,便是因为,他们真想上街的话,伱不同意也没用。”
“堵不如疏,明天提前派警员驱散参与者,违法的是警队,等到活动演变为违法后,警队再前去驱散便是合理合法,不管造成多少上伤亡,在法理都是正义的。”
“报纸上不管怎么写,怎么印,警队都不会出错。”
他现在非常小心舆论。
因为,何定贤手上就掌握着一间大报社,若抓住机会大肆炒作一番,优势都要变成劣势了。
“那就让华人社团在街头纪念同胞?”布力眉头紧蹙,出声劝道:“麦sir,这样太危险了,南洋方面华人组织非常躁动,再放任港岛华人声援南洋,会在舆论上增强华人的嚣张气焰。”
“我就是要危险!”麦景陶却竖起一根手指,打断布力的话,出声喝道:“我现在已经很危险了,要是什么事都考虑社会安全,考虑警务处长的职责,警队的僵局将无法打破。”
“正所谓,不破不立,我要从最底层打破华人警察的势力。”
布力气势一泻,望着面前的麦景陶,顿时感受到长官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是异于常人的压力。虽然,不知道麦sir还有什么底牌可以打,但任由华人举办纪念活动,好似是早有预料的一步棋。
“yes,sir!”
布力立正敬礼,大声服从。
“你让装备科连夜清查港岛区各警署的装备。”麦景陶一语落定,转身过身去,不再讲话。
“yes,sir!”
布力再度喊道。
当晚,何定贤坐在家里,打出一通国际电话,直接与远在新加坡的华人劳工阵线主席马绍华,副主席林有福等人通话:“马先生,林先生,港岛华人的民间社团,将在明天为南洋死难的同胞举办纪念仪式,届时也希望华人劳工阵线可以在新加坡做出一些响应。”
马绍华、林有福、李广耀等人坐在一个大厅内,一同听着电话机里传来的声音,眼神都纷纷露出惊喜之色。南洋华人远比港岛华人更加迫切摆脱鬼佬的统治,而且他们不了解港岛警队的当下局势,甚至认为港岛华人是专门为了南洋而举行活动。
286 集会
马绍华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尽管是隔着国际电话,坐姿依旧十分正式,以劳工阵线主席的身份率先答道:“何先生,感谢港岛华人为南洋华人做出的努力,南洋劳工阵线将在明天傍晚,再度举行一次集会游行,共同悼念一百天前死难的同胞。”
“华人劳工阵线致以诚挚感谢,欢迎何先生来到南洋参与阵线活动,劳工阵线将是港岛华人永远的朋友。”
何定贤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正色道:“马主席客气,港岛华人也将一直支持劳工阵线的活动,给予最有力的支持。”
“我谨代表港岛华人社团祝愿南洋华人取得最终胜利。”
马绍华点点头,站起身道:“南洋华人劳工阵线全体委员再次对华人同胞的行动表示感谢。”
林有福、李广耀等十二位阵线委员齐齐起身,对着电话深深鞠躬:“感谢何先生。”
这一通电话,除了对明天的活动通个气,让两个殖民地的华人团体打配合,还正式为两地华人凝聚出革命友谊。这种革命友谊不是浮于表面的利益联盟,而是真真切切,有共同理想、共同目标,要一起经历血与火考验的友谊。
唯有理想一致、行动一致、在强权之下不屈不挠的情感,才有资格称之为革命友谊。革命友谊亦是不同势力中最高规格的一种信任,在国际上代表政治及军事上的铁杆盟友。
当晚。
何定贤挂断电话之后,早早洗澡休息,为第二天的活动养精蓄锐。
隔天早上,他在餐厅吃早饭时,蒋天生、葛志雄、白饭鱼、雷洛、陈立、陈子超、钱伟善、董成为八个人齐聚公寓楼底,陆续上楼,站在转角处等着大佬。
猪油仔穿着白衫,喝着粥道:“大老板,社团和警队的人都已经到了。”
“知道了。”
何定贤吃饭的动作很快,将汤匙放下,擦了擦手,便起身离桌拿起西装外套,带人走出房门。
“姐夫。”
“这么早就走了?”
罗彩云穿着居家服,走出房间,不可思议的道:“蛋饼还没吃完呢。”
“留着你吃吧。”
何定贤穿好皮鞋,扶着门框,回头轻笑:“香肠卷蛋饼,你最钟意了。”
“什么嘛昨晚欠债,早上又耍赖。”罗彩云见到老公把门关上,撅起小嘴,心里有些不忿,以前姐夫晚上没空交粮,早上都会在吃完早餐后补一场的。
结婚还不到一年。
腻了?
猪油仔跟在大佬背后,笑容猥琐,促狭的道:“大老板,二嫂早餐吃不饱啊,兄弟们可以多等一个钟,不急的”
何定贤接过他递来的一支雪茄,顺便赏了他屁股一脚:“找死啊你!”
“死肥佬,小心我把伱小小短短的香肠割下来,切成丁丁碎碎,丢到九龙城的狗场里喂狗。”
“哎呀,大佬,刀下留情。”猪油仔明明是屁股被踢,却捂着挡部,边跑边道:“我的香肠很忙的,一天都不能旷工”
蒋天生、葛志雄、雷洛等人见到出门,纷纷丢掉香烟,停止交谈,齐齐转身喊人:“贤哥!”
“贤哥!”
“何sir”
何定贤站定在七个人面前,目光一扫,抬起手腕看一眼表,语气亲和道:“都到了?”
“嗯。”
雷洛、葛志雄等人点头。
“兄弟们呢?”
何定贤问道。
雷洛先道:“九龙区的伙计们已经收到通知,军装组、刑事组、反黑组全体待命。”
陈立则道:“港岛区军装组已经上街执勤,整个大区都反黑组探员总计两百三十人,已经全部在金钟地区集合,大区刑事组总计三百四十人,在轩尼诗道集合。”
轩尼诗道与金钟道是前后两连的两条线,位于湾仔到金钟之间。
何定贤点头笑道:“今天可是港岛区的伙计们唱大戏,不过九龙区也不能放松警惕,港岛区是我们的主场,但九龙区不能给鬼佬搞事的机会。”
“贤哥,九龙才是我们的主场。”雷洛玩世不恭的笑道:“鬼佬除了在港岛区乖乖挨打,还敢来九龙区找死吗?他们要是敢来,我保证抓他们去填海。”
“不要太自大了。”何定贤嘱咐一声,再把目光转向蒋天生、葛志雄、白饭鱼三个社团大佬,葛志雄作为势力最大的号码帮华话事人,表现欲极强,一收到长官的目光便道:“何sir,兄弟们已经散出去了。”
“在金钟大道旁的广场上,已经有数百名伙计在为南洋同胞烧纸,另外,正有越来越多的社团兄弟向金钟道汇集。”
何定贤点点头。
白饭鱼接着话道:“何生,潮义勇的兄弟们一班在湾仔放水灯,一班在太平山脚下放气球。”
“放气球?”
何定贤觉得烧纸、放水灯都可以理解,都是传统意义上纪念逝者的方式,但是放气球就很难想象了。
白饭鱼咧嘴笑道:“就是那种大大的氢气球,上面挂着横幅,飘上去给太平山上的总督看看。”
“噢?”
何定贤闻言赞道:“有新意。”
猪油仔道:“大老板,各大报社的记者也都请好,新闻下午就会见报,保证全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另外霍老板准备的水和干粮都已经发下去,起码可以保证活动进行半个月。”
“半个月?”
何定贤难以想象供几万人马半个月的水和食物,该花多少精力筹备。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现代化物流,从采购到分发都需要人手,短短两天时间能买够这么多东西。
巴闭!
虽然,主要是泡面、面包、饼干等食物,但偏偏它们的价格可不低,是广大劳工平常吃不到的。直至八十年代,泡面、面包都算是平民中稍贵的一种“美食”。
这里起码得花几十万。
看来霍老板也是被气的够呛。
猪油仔再度点头:“是,半个月,目前只发了三天,剩下的食物都存储在码头仓库,但有社团兄弟们帮忙运输,每天晚上都可以准时派发出去。”
“半个月多了。”未想到,何定贤却笑道:“这种事情就讲究一个又快又猛,让对手产生恐惧,割肉投降,超过三天就要完蛋,真搞半个月就输惨了。”
如果三天之内不能迫使警务处长下台,那么便代表港府会支撑麦sir到底,在战略上首先就输了。其次,三天后,社团兄弟们必定会陷入疲惫,越来越杂乱无章。
而麦sir手下若有能调动的力量,必然是警队体系出身,在组织性上就要超过社团马仔。到时候攻守意识,胜利的天秤将向警队倾斜。而且社团兄弟们干个一两天可以,让他们半个月不开工,天天在街头搞集会。
唔好意思,大家是要吃饭的。除非何定贤拿钱雇佣社团人手继续集会,可一旦拿钱雇人,社团兄弟们就很容易出工不出力,甚至想着晚一天结束,多拿一天钱,何定贤再有钱也会被彻底拖垮。
所以,胜负会在三天,乃至一天内迅速见分晓。
“到时候发不完的干粮,散给兄弟们拿回家吧。”何定贤笑道:“反正霍老板买单,不拿白不拿,”
猪油仔点头:“知道了,大佬。”
这时陈立出声提醒道:“阿贤,鬼佬早有察觉,昨夜装备科便开始清点武器,早上行动部下达命令,所有警员取消休假,二十小时待命。军队派与官府派的鬼佬如果合在一起,形势会很困难。”
何定贤心弦一紧,内心很是紧张,特别是行动部取消休假的命令,简直是一记重锤。难道,坚宝宁做出所有可能中最小的一种,转而去与官府派合作了?
他觉得颇有些天方夜谭,毕竟两班人马早已经选定立场,当众撕破脸,就算港督来了都无法说和。那么取消休假又是什么意思?何定贤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嗤笑道:“师父,你以为这里是哪儿?伦敦?鬼佬要打伟大的卫国战争?唔好意思,这里是港岛,他们都不认为港岛是他们的,又怎么可能放下利益,团结在一起。”
“但港岛是我们的!”
金钟道旁,五百多名华人汇聚在一张大木牌下,木牌上用红油漆写着“悼念南洋逝去同胞,南洋灾难一百天纪念日”,下边用白油漆写着一个个南洋华人同胞的姓名。
社团劳工们汇聚在一个个火桶旁,三五成群烧着纸,每个火桶都隔着十米距离,向上空飘出浓浓的乌烟。元宝、蜡烛化为灰烬,升起的乌烟将金钟天空遮蔽,甚至有社团成员们主动披麻戴孝,给死难的同胞上香。
社团只通知他们前来参加活动,并且明里暗里说明要为南洋同胞报仇,支持南洋彻底独立,但却没有说披麻戴孝,更没有要发钱的意思。可身在港岛的华人同胞历经战乱、离乡、逃难、在港岛艰难求存,备受鬼佬歧视。
他们对南洋华人同胞有着深深的情感共鸣,希望南洋的未来变好,希望港岛的未来变好!
数十名军装警察在街头疏导车流,但随着金钟道汇聚的华人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上千人,道路还是发生拥堵,导致乘车路过的鬼佬们很是不悦。
他们无法理解华人烧纸的行为,更对车道堵塞,漫天乌烟感到厌恶。
一位鬼佬降下车窗,隔着军装警向举行集会的劳工们竖起一根手指,咒骂道:“FUCK,一群耍杂技的黄皮猴子。”
287 挺进中环
“TMD,那个白鬼骂什么!”一位披麻戴孝的中年华人,望着鬼佬在车上竖中指,扬起手臂指着轿车大骂。军装警员手持警棍,扛着藤牌,组成一条人肉防线,把集会人群拦起。
正常情况,军装警员会呵斥社团华人退后,并且保护鬼佬。但一名军装警长闻言却答道:“他操你妈,还说你们是黄皮猴子。”
“干!”
中年华人用力一冲,却没有冲过警员的阵线。鬼佬坐在车上,表情流露出得意之色,再度向华人竖起手指,吐出唾沫:“下贱的猴子。”
在洋人心里辱骂华人不是一种挑衅,而是一种正确的教育。如果不教育好华人,让华人承认自己的卑劣,又怎么彰显出洋人的优越?又怎么以优越人种的姿态踩在华人头上。
自一战开始后,宣传华人是低贱种族,早已是西方社会的政治正确。高层鬼佬为了统治形象,还会做一些表明功夫,把华人中的当权者平等对待。但越底层的鬼佬,却越看不起华人。
因为,越是底层的鬼佬,越在西方社会不受待见,却需要在落后的东方攥取利益。最底层的冲突,往往最为剧烈。鬼佬可不觉得向华人群体竖中指有什么错,更不怕点燃华人心中的怒火。
他们要是怕了。
将来不用活了,不用混了,没好日子过了。
足足一百多年积累起来的价值观,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除非把西方社团彻底打痛,除非踩回西方社会一百年,让价值观彻底扭转一番,变成鬼佬比华人贱!
社会生产力就这么多,不睬你,就剥削不到利益。
享受不了殖民红利。
这就是所有矛盾中最为剧烈的民族矛盾!
世界化的终极难题,唯有要拳头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者高级人种,输者低级猴子……
“干他娘,伱别想走出这条街了!”中年华人右侧脸颊长了一颗带毛的大痣,特征十分显眼。只见他回到一队人群中,出声大吼:“有鬼佬骂我们是猴子。”
“今天我们为死难同胞烧香哀悼,鬼佬还要来侮辱我们,我们必须给鬼佬一点颜色看看。”
四周的社团马仔们闻言群情激愤。
“人在哪里?”
“干!”
“不扒了他的皮,对不住南洋同胞。”
这时一个年轻人拖着一筐酒瓶,上前出声说道:“大痣哥!”
“康仔。”大痣张口喊了年轻人的名,来到木筐前弯腰取出一个玻璃瓶,把玻璃瓶放在火桶里轻轻点燃。只见玻璃瓶口塞着一张报纸,瓶身内则装有半瓶酒精,制作方式十分简易,但依旧是城市活动中威力最大,最廉价,最好用的保温瓶。
这种瓶子有灌酒精的,有灌汽油的,二战用到新世纪,为全世界漂亮的风景线打光!没有它,集会就没了色彩!
只见大痣将玻璃瓶口点燃之后,抓着瓶子几米快冲,来到军装警察的阵线旁,高高扬起手臂,俯身甩出瓶子:“砰!”
瓶子狠狠砸中鬼佬车头的玻璃,碎裂成一阵火雨,随机在车头冒出团烈火。鬼佬再无先前竖起中指的嚣张,惊慌失措的打开车门,手脚并用跑到马路上,眼神还十分惊恐的不断向后看去。
“完了。”
“完了。”鬼佬心中恐惧万分,找到一个电话亭,急忙拨出电话:“999,金钟有华人非法集会,燃烧车辆!”
“收到,现场已有警员维持秩序,马上会加派人手,请先寻找合适的地方躲避。”接线员语气迅速,讲罢便挂断电话,隐约还可以听见其他接线员忙碌的声音,看来接警室电话已经被市民打爆。毕竟,轩尼诗与金钟道都是港岛中区最繁忙的主干道,附近生活的居民也多,华人如此大的阵势早早就吓到许多鬼佬。
打电话的鬼佬在听见一阵盲音之后,心底非常恐慌,生怕华人冲破军装警的阵线。
他常常挑衅华人,习惯性侮辱华人,非常了解军装警察崇洋媚外的特征,按照经历过的数次动乱来讲,军装警为了立功,早已经开始组织武装镇压,驱散集会人群。
现在军装警不仅没有镇压、驱散、还组成阵线把华人乱民给拦住,看起来是在保护鬼佬,维持治安,但又何尝不是在保护华人?他已经看出军装警员同往日的不同,察觉到本次集会不一样的地方一股深深的恐惧,随之蔓延至心底。
在规则打破的时候,制度带来的优越感将会丧尽,因为,打破规则本身便是要重塑制度。
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仓皇失措,弃车躲避的都是鬼佬,满脸愤怒,严阵以待,人潮汹涌的却是华人。而众多华人劳工们在看见第一个啤酒瓶扔出之后,越来越多的啤酒瓶便争先恐后的飞射而出,将道路中间一辆辆轿车点燃。
偌大的金钟道已经彻底瘫痪,数百名英籍人士到处逃窜。
“支持南洋自由独立!拥护南洋华人参政!”
“自古以来,南洋都是华人的领地,殖民地政府滚出去!”
“把南洋交给华人,让殖民走狗为死难的同胞道歉!”不到半个小时,集会人群的情绪便被点燃,金钟核心的两条路段,道路面都已经布满玻璃碴,有些还跳着火苗,极度危险。
集会人群也变得越来越多,汇聚成人海,不断向中环方向挺进。
港岛华人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群体,骨子里有一股坚毅的性格,碰见什么大事都不会妄动。但正因如此,华人心底的憋屈已经埋藏太久,明面是在声援南洋华人,实际上,他们都是在为自己呐喊!
“挺进中环!”
“挺进中环!”
一阵阵怒吼声响起,伴随着人群移动,军装组、便衣组的警员们也只能跟上,将人群与住宅、学校等地隔开。他们上街不仅是作为对峙中一部分的力量,同时也肩负着保证行为底线的职责。
毕竟,社团兄弟的素质参差不齐,有些人一腔热血,懂得守规矩,有些人说不定就想趁火打劫,发一笔横财。
当然,除了民宅、学校、屋村、华人商铺、银行.如果是鬼佬商铺,或者是一些洋行卖场,咖啡厅等伙计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单纯捞一些财物,基本上都不会追究。
但就这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足够给鬼佬带来数以百万计的损失。
差馆上街。
警务处长办公室内,布力、坚宝宁、伊辅、歌顿等人赫然在列,齐齐望向刚接完电话的长官。只见麦景陶穿着制服,横眉冷对,气势十分威严,绕出办公桌望着众人,出声下令:“据刑事情报组汇报,金钟道的集会人群已经超过三千人,是申报人数的十倍多,已经超出合法集会的范围。”
“且在湾仔、西区、太平山都出现不同人数的非法集会。”
“集会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人数不减反增,坚sir,你是怎么领导行动部的!”
坚宝宁面对麦景陶的质问,面不改色,平静答道:“sorry,sir!”
他一看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理会警务处长的命令。
麦景陶也无所谓,挥手说道:“你负责把太平山底下的集会人群驱散,不能影响到总督府职员办公,更不让集会人群登上太平山顶半步!”
“是!”
“长官!”
坚宝宁出声答道。
麦景陶相信坚宝宁起码在这件事上能认真一点,就算坚sir想要火中取栗,借机做文章,也不应该在总督府的眼皮子底下。否则太平山下的人群处理不好,他作为行动副处长也落不着好处。
“布力sir,你派政治部警员上一线督阵,要求各部门华警严格执行驱散任务。”
布力上前一步,立正敬礼“yes,sir!”
麦景陶又道:“若有警员现场不服从指令,就地解职,接管指挥权,必要时刻,可行非常办法!”
这句话顿时让在场高层都心弦紧绷。
因为,就地解职华人警官,极有可能造成华警哗变,要是哗变之后的华人警员再与集会人群合流,将会形成非常恐怖的集体效应。而唯有可以镇住华人警员的办法,便是杀伐果断,军令从严,把港警当场唬住。
麦sir是要以杀止杀,趁乱夺权了!如果底层华警一旦服从,那么有一批华人警官,马上便会转为官府派的棋子,而有人一旦反抗,前线警官就将出现流血惨案!
“伊辅sir,组织全港管理部门警员领枪,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伊辅举手答令:“是,长官!”
“另外,港岛区各警署的行动部门.”麦景陶把目光望向坚宝宁,眼神略带一丝警告,坚宝宁却不为所动,抢先答道:“麦sir,各区行动部需要保证警署安全,维护各职能部门运转。”
毕竟,警署里是有军火仓的
“好。”麦景陶见用不上行动部的人,也就不再强求,而是出声点名:“田泥sir!”
“在!”港岛区助理处长兼水警区负责人肃声答道,上前敬礼:“长官!”
288 现在起,华人说的算!
“水警区准备的怎么样了?”麦景陶把目光投向田泥,田泥站姿笔挺,肃声喊道:“水警区警员已经全部集结在湾仔待命,随时可以行动!”
“好。”
麦景陶十分满意,颔首说道:“命令水警区赶往中环,随时准备进行武装驱散。”
“yes,sir!”
田泥再度敬礼。
坚宝宁的脸色却瞬间骤变,狠狠刮向水警区负责人田泥。田泥则目不斜视,紧盯着警务处长,不理睬旁边副处长的眼神。伊辅、歌顿、昆先、布力等人表情都有所变化。
水警区!
一个扩编不到一年的部门,总计有三百多名警员,全部戴枪,配有两艘水警船,十几艘快艇,是警队在水上的武装部队。
这个部门竟然成为麦景陶最后翻盘的底牌!
难怪,麦sir面对华人警员的攻势能一直稳得住,原来是手上还有一股力量,可千万别小瞧三百多名警员,组织起来能改变一区形势的。毕竟,港岛华警再多,也不敢公然违抗上级命令,并且对英籍警官开枪。
有这股力量麦景陶就能控制局面。
“大家都去做事吧。”
麦处长挥了挥手,把手上能调动的力量都已调动,整个人反倒轻松起来,出声道:“我等各位的好消息。”
“yes,sir!”
警官们齐齐敬礼,一起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廊上,田泥手臂夹着文件,小跑两步,追到坚sir身旁低声道:“sorry,sir。”
“各自的选择,没什么好道歉。”坚宝宁面无表情,冷声答道。
田泥知道反水军队派,将来必然两面不是人,可却依旧道:“我只是不想让华人做大,不管警务处长的职权在谁手中,您和麦sir都是自己人,可落在华人手里不一样。”
“华人是外族!”
坚宝宁点点头,轻声答道:“知道了。”
旋即,他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歌顿、昆先对视一眼,快速跟上坚sir的步伐,一起来到行动副处长办公室。办公室内,坚宝宁将文件狠狠拍在桌面,出声说道:“田泥什么时候靠向麦sir的!”
歌顿沉吟片刻,出声道:“可能是在答应给水警区增配船只的时候,水警区的扩编本就是麦sir的意思,原以为他出手大方是为了拉拢我们,看来是早已经买通了田sir。”
“田sir现在手上三百多号人,管辖警队的水上力量,政治资本确实更强。”
毫无疑问,田泥是军队派土生土长的官僚,正常情况,绝不可能倒向官府派。因此,坚宝宁、歌顿等人从未想到水警区会成为官府派的武器,在战场上打出致命一击。
可水警上岸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看来麦sir从扩编水警区开始,便把水警区看作是最后力量,不仅下大力气扩建,还花大价钱买通。”坚宝宁对于手下出了叛徒,心中十分震惊。
军队派总共就剩下四个处长级成员,现在又折一名大将。
幸好,华人势力站出来搞事,否则,军队派只怕要土崩瓦解,活不过下一届处长任期。由此看来,麦景陶几个斗争失败,却也是不折不挠,私下里做足工作,只等今天。
实际上,麦景陶不仅费力气支持水警区,还向田泥承诺,若能延续下一个任期。会继续扩大水警区,把水警区提升为大区部门,编织加到五百人以上,委任田泥为高级助理处长。
因为,在陆上警区不断失控的大环境下,水上警区确实是一股新增力量。而且水上警区需要的船只、极度依赖警队批准,确实更好制约。麦景陶是要把水警区当作核心力量培养,否则,田泥也不会投入官府派的阵营。
“坚sir,现在怎么办?”昆先表情有些焦急:“政治部的压力,加上水警上岸的武力支持,华人警员恐怕很难扛得住。这次华人警员要是崩了,行动处也会完蛋。”
麦sir只要稍微腾出手来,便能轻松解决他们。
坚宝宁拳峰轻轻砸在桌面,咬牙说道:“让港岛各警署行动部准备集结,水警上岸有没有用,得先问过我们行动处!”
这又是一招破釜沉舟。
豁出去了!
这一场战争,官府派、军队派、华警阵营全都豁出去,谁赢,谁话事警队!
“杰森,让安全科的警员提高戒备。”麦景陶在办公室里向安全科警司说道:“注意防范华警骚乱,对最坏的情况,要有一份防止预案。”
“是。”
“长官。”一位精干健硕的鬼佬警司喊道。
行动部。
何定贤让颜雄、阿鬼二人赶去一线,再把陈子超调到身边,得知政治部人马已出动,旋即下令:“阿超,你带重案组的兄弟赶到中环,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指挥权。”
“yes,sir!”
陈子超立正敬礼,又补充道:“何sir,要不要留点兄弟在大馆.”
“用不着。”何定贤笑着道:“鬼佬如果狗急跳墙到这种地步,那就比比麦sir和我谁的枪快。”
“是,长官!”
这时一名行动部警司匆匆来到办公室,出声道:“何sir,坚sir找你。”
“好,马上到。”
何定贤点头答应,拿起一盒雪茄,起身离开办公室。
三千多名集会华人手上扛着横幅,照片,和名牌,已经来到中环的德辅道,将车道两旁塞的满满当当,整个中环交通都已经基本瘫痪。鬼佬们见到人山人海的华人,群情激愤,声嘶力竭的喊叫。纷纷丢下车辆,逃离现场,进商店躲避。
有的华人店铺在门口挂起中文标识,上面写着“中华万岁”,有的华人店铺门口则插着青天白日旗,有的华人商行门口插着红旗。总之,华人老板都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民族身份,以免被误伤。
当然,这些商铺基本不会收留鬼佬,有些店主较为心善,也有收留一些女人、小孩、害怕风暴伤害无辜者。而有些华人藏在商铺里,见到鬼佬被酒瓶砸中,西装燃起火苗,一个个都兴奋的大叫,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时候别同华人们讲正义,道德,因为华人实在受过太多不公,太多欺辱!鬼佬用坚船利炮打进中华大地,用烟土摧毁百姓精神,用白银收割华夏经济的时候,想没想过正义,知不知道什么叫道德?
《道德经》是留给道士念的,他们是一个又一个的普通人,心中屈辱就需要用血与火、刀与枪来发泄。
“干死他!”
“草!”
“死差佬,平时上街打酱油,今天怎么拦起人这么用力,该当烂仔的时候,TMD去当警察!”一个中年大叔穿着背心,坐在杂货铺板凳上抠脚,对着外界的情形时而较好,时而破口大骂:“差佬,你是烂仔来的,不是警察!”
这时一组政治部警员赶到中环现场,当即下车奔向指挥中的军装警长,上前出示证件:“政治部高级警司李凯文,现在奉警务处长命令,前来接管一线行动。”
“我命令伱们后撤组织阵型,准备武装驱散集会市民。”
湾仔区军装警长钟德伟满脸尘土,在命令声中露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手持警棍说道:“阿sir,现在撤退集会市民马上就会控制不住,前方不到一百米就是中环广场,恕我不能从命!”
李凯文撩开西装衣角,拔出一把手枪,直接顶在钟德伟头上,出声道:“那就马上调头!调头镇压集会人群!”
钟德伟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即是一根警棍,望着脑门上的警枪,身体一僵,四周的华人警员也齐齐色变,不得不说,很多军装警察露出了犹豫、惊恐之色。
此刻,钟德伟感受到背后人群的呼喊声变大,心底好像有了骨气,硬生生挺着:“阿sir,我只服从直属长官的命令,请让我的直属长官下令。”
“铐起来!”李凯文放下枪,出声喝道:“带我去找你的长官。”
两名政治部警员立即上前将钟德伟摁住,其中一名警员掏出手铐,正要上铐。一位两鬓斑白,个子矮小的军装警却带着十几人赶到现场,手里捏着烟喝道:“谁敢铐我的人!”
“陈sir,陈sir。”四周的军装警察齐齐出声喊道。
李凯文回头望向陈立,上前示威道:“现在我要接手中环的行动指挥权,你有什么意见?”
陈立叼着香烟,恶狠狠盯住他,冷笑道:“四个人,四条枪,就想要临阵收权?政治部,军情处的狗而已,算什么东西!”
李凯文皱起眉头,环顾四周一圈,将手悄悄搭在枪柄上,凝声说道:“我尊重你为警队服务的年限,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兵权,交还是不交!”
陈立将手中的烟头弹到一个鬼佬警员脸上,嚣张的道:“交你妈个头,扑街仔!今天就是港督跪地上求我,一线也是华人说的算!知道吗!劝你办事更尊重我一点,老骨头惊不起吓!”
鬼佬警员给烟头弹到,一个激动便拔枪要射,下一刻,四周突然蹿出五名华人便衣,将枪同时指向鬼佬的头。旺角探长江祖辉用枪对着李凯文,挑起嘴角笑道:“怎么样?”
“是不是把刑事组的指挥权也上交啊!”
289 行动部出兵!
李凯文面无畏色,平静的道:“根据警务处长命令,我也将接受刑事组指挥权,江探长,不要让得之不易的警衔被摘,更不要违反警队条例,落得入狱服刑的下场。”
“光是以你持枪对准我的动作,便已构成城市安全罪,即侮辱上司罪!”
江祖辉听见李凯文的威胁,笑的更加癫狂,突然上前两步一个顶膝,砸进李凯文的小腹。
“扑街!”
“现在还敢威胁我!”
他对准捂肚弯腰的李凯文,又是一记肘击,狠狠撞在脖脊处。李凯文连遭重创,穿着西装,直接趴在地上,咳嗽几声,模样十分狼狈。几名政治部警员连忙大喊:“李sir!”
“李sir!”
江祖辉转转肩膀,活动两下,轻松写意的蹲在地上,扯起李凯文的领带,望向他道:“你不是很威风吗?”
“政治部,了不起!拿警务处的命令来威胁我,唔好意思,前面已经告诉过你,今天刑事组只听何sir的命令,总督来了都不管用!知道吗!”江祖辉杀气腾腾的一声嘶吼,瞬间让四周的军装警员们心脏狂跳。华人警员们默默回到位置上,坚守岗位。
李凯文瞪着他道:“依照警例第七条十二目,拒不执行警队命令,致使行动失败,造成人员伤亡者,可处三年至十五年监禁及罚款,江sir政治部今天是带处长命令来的。”
江祖辉没想到鬼佬中还有硬骨头,讥笑着道:“TMD,警例倒是背的很熟,真不愧是玩政治的,但今天老子带兄弟不讲政治,讲拳头!”
“不敢开枪!”
“就全部放下武器!”
江祖辉猛的把目光望向四名政治部警官。这些人在接手指挥权后,起码要负责两三百的人调动,但现在收不到兵权,区区五个便衣警员就能搞定。当然,在江祖辉出手之后,越来越多的刑事组便衣出现,已经有二十多把枪指着他们。同时四周还有一百多位华人军装,政治部几个乐色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四名政治部警员都纷纷蹲下身,放下武器,不敢与刑事组探员硬顶。
陈立搭住江祖辉的肩膀,只觉得扬眉吐气,十分爽快,用手指着政治部的人发话道:“铐起来!”
“铐在灯柱下给市民参观!”
“yes,sir。”几名刑事组探员立即应命,掏出手铐,当即把政治部的鬼佬铐在灯柱下。这种方式无异议是在对政治部公开处刑,把整个部门的脸都放在地上踩。
但陈立却认为没什么不对,甚至眯着眼睛,笑嘻嘻的拍了拍李凯文的脸蛋。
“让伱长长记性,下回再装大晒,就把你吊在路灯上!”
“陈sir!”
“辉哥。”这时一位军装警察小跑上前,摘下帽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喊道:“湾仔,湾仔有一大批警员正在对市民进行武装驱散.两千多人与三百多名警员正在街头混战,暴,暴乱啦!”
陈立听着伙计完结结巴巴的描述,皱起眉头,肃声道:“哪个部门的警员?”
他下意识觉得是某个辖区的军装警察反水,否则,哪里冒出来三百多人?全港行动部除了华人警察之外,想要集结三百多人都可不容易。而有辖区军装被鬼佬买通也在方案之内,只要没有刑事组参与进去,问题就不算大。
军装警察双手扶膝,抹了把汗,眼神紧张的道:“水警!”
“是水警!”
“水警区?”陈立表情一愣,倒不是忘记有水警区部门,只是水警区作为军队派的控制范围,投敌怎么会如此果断!这和方案当中的彻底不一样,两极反转啊!
江祖辉马上道:“水警携带的是什么装备,有没有海关、惩戒署的人?”
“没有海关和惩戒署的人。”军装警马上说道:“水警区的行动人员,全部佩戴有水警臂章,除了携带有警队配置的制式步枪、还有催泪弹、烟雾弹、防爆盾牌等等.”
“水警区负责人田泥助理处长亲自在一线督阵,军装组和游行市民全部被一波冲垮,现在O记董sir和北角、铜锣湾探长在组织伙计抵挡水警部队。”
“消防署、医疗辅助队的人有在现场协助水警办事。”
医疗辅助队是在石硖尾火灾之后,专门成立的一支医疗救援队,隶属于医务卫生署管理。是一支半官方,半民间的队伍,在港岛、九龙两个大区设有行动队,负责自然灾害,紧急情况救援,当中领导层都是卫生署的官员,许多医生、护士则是医院抽调的志愿者,一般只服务两三年。
服务期间享受薪津补贴,回到医院后在进修、考核等方面多有便利。这支医疗辅助队在最后将转为纪律部队,成为港岛武装部门的职业医疗支持,极大增强港岛纪律部门的战斗力。
水警区带有消防署、医疗队、充分证明并非匆匆上岸,而是早已调动的一支力量。
江祖辉看着形势急转直下,吞了口唾沫,很是苦涩的发问道:“水警区开枪没?”
“一出场就开了!”军装警答道:“现场已经起码有上百人受伤,且不分警员、民众、只要拒不撤离都会被采取措施。董sir叫我回来通知你们早做准备,他们可能扛不住多久。”
江祖辉扭头道:“立哥,我带一组人先去湾仔支持董sir?”
陈立在旁静静听着,一直没有开口,等下属把话讲完,把手中早已拿到的一瓶水递上前去:“辛苦了,到旁边休息一下。”
“多谢长官。”警员拿上水,低头离开。
陈立在对江祖辉道:“不能去,反而要派人通知董sir快点带人撤回来,现在去湾仔同水警硬碰硬,就是给水警送菜。兄弟们装备、人数对水警都没有优势,正面碰上伤亡很大,撑不了多久。而且与水警硬碰硬,兄弟们敢吗?他们当差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把碗砸了要坏事。麦景陶就是吃准这一点,才敢派政治部的人来收权。”
“政治部与水警区是一对牌,互为表里,相得益彰。而且就算政治部的没发挥好,光靠水警区也能再决胜负。”
江祖辉愕然道:“没办法?”
“哪儿那么多办法,让董sir快点撤回来,能带多少人算多少人,先守一阵看看有没有转机,实在不行就带人同水警拼了。”陈立年老持重,指挥若定,倒有一丝大将风范,但纵政治经验再老道,一辈子能参加几件大事?转危为安的办法,他挠破头也想不出来,但他却在何定贤身上学到一招。
没办法的时候,那就不用再想办法,鼓起胆气干就完了!
“好,我马上派人通知董sir。”江祖辉出声答应,赶忙前去布置任务。他还特意调了一小队人,前去湾仔道作接应。陈立扭头望着军装警阵线后的集会华人,心底暗道:“真打起来,秩序肯定是维持不住了,能用的人都该用!”
“鬼佬是想在港岛重演南洋事件,在殖民地当中重新树起威望,在他们眼里打港岛就是打南洋。”
“麦景陶想把港岛华人当南洋华人打,那是不可能的!”何定贤身穿西装,翘着二郎腿,半倚在一张沙发上,抽着雪茄同坚宝宁道:“坚sir,水警区没有管好,你有责任!”
“是。”
坚宝宁身穿制服,英姿飒爽,站在一台电话旁:“这次事情一结束,我就会处理掉田泥,而对于湾仔的水警部队,我来负责解决。”
“怎么解决?”
何定贤皱起眉头,肃声问道。
既然坚宝宁将麦sir的全盘计划相告,便代表军队派依旧打算与他合作,而麦景陶的一系列计划,已经摆上桌面。从联合海关署扣押信德航务的货船开始,麦景陶便是在引他入局。
首先,料定他会采用社团势力搞事,其次,再埋下水警区的伏手。希望借助事件将底层华人的权力收回一部分,再严重挫败华人社团势力,造成他在华人社团中的根基动摇。
接下来,便有机会扶持一个代言人,代替何定贤管理江湖秩序。虽然,整套计划看起来不算惊艳,但结合眼下警队形势,却已经是一场绝地反击。
因为,麦景陶已经被逼到角落,必须主动出击,有三成胜率便能放手一搏,而且现在还没有到事件结束的时候,说不定麦sir的还有后招。
这时坚宝宁却没有回答何定贤,而是摁下拨号键,出声道:“接歌顿sir。”
“好的。”
秘书答道。
“坚sir。”歌顿在办公室内接起电话,出声讲道。坚宝宁字句简练,十分果断:“下令,行动部警员于十一点前在中环完成集结,协助军装组、刑事组、O记、重案共同维持城市秩序。”
“yes,sir!”
歌顿肃声答道,挂断电话。坚宝宁回头望向何定贤道:“何sir,这份诚意够不够?”
出兵!
何定贤表情微愣,不知想到什么,拿着雪茄的手一动不动,轻轻颔首道:“Thankyou,sir!”
这一刻。
他知道自己赢定了!
290 是友军
坚宝宁坐回位置上:“何sir,不用谢。今天行动部的做为,只是为了维护港岛治安,在眼下的时代,没有什么比城市发展更加重要,而在港岛的城市发展当中,华人群体是主要力量。”
发展代表什么?
代表钱!
坚宝宁的态度很明确,国籍、阵营、都已经不够钱重要。
他们之所以帮华人,便是为了利益!
“保障华人群体的安全,是警务处下一阶段的职责和使命。”这一番话更加让何定贤震撼,心中明白:“军队派彻底靠过来了!”
“坚sir真不愧是能扛军队派大旗的人,在认识到华人社会是未来港岛主流之后,十分果断的做出选择。”
他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口烟雾,抬起眼皮望向坚sir:“今天街上的华人,将会永远记住坚sir出手帮忙的情谊,华人社会正需要一个能保障城市安全的警务处长。”
“坚sir,我相信全港市民都愿意支持你。”
坚宝宁笑吟吟的点起雪茄,背靠着椅子,朝向天空吐出白雾,徐徐说道:“何sir支持我就够了!”
“一定!”
何定贤伸出右手。
二人双手用力握在一起,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智慧。
坚宝宁主动靠向华人,必然是要自身争取最大利益,对一位警务副处长而言,更大的利益是什么?是警务处长!而以何定贤用工会控制官府派,用权力扶持军队派的手段,下一届警务处长会支持谁还难讲。
在这种局势焦灼的时候,军队派果断选择押注,获得的回报也将更高。何定贤根本找不到再支持官府派的理由,因为,军队派在行动上已经展现最好诚意。
何定县既可以信任军队派,又需要用到军队派,将军队派扶上警务处长的位置又有何不可?而且帮助军队派上位,不代表要与官府派反目,只不过是让军队派占据以前官府派的位置,再把麦景陶给拉下台,使伊辅为首的官府派变成弱势派别而已。仔细想想,这已经是何定贤第二次推动警务处长的更迭,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具话语权,不再是当初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
底层的人靠一次次拼命才能积累起资本!
而麦景陶的全盘计划是在不平衡的形势中,找到一个平衡的点,依托短暂的局势来与何定贤分高下。并不代表他之前被失去的权力已经回来,仅是利用权谋上的巧思创造优势,就像在大局不利的情况下,集合所有兵力,打一场有利的局部战争。这一战如果打赢便可盘活大局,如果输了,就将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机会。
这也是倾尽所有,赌上性命!
本来他确实还有优势
可随着军队派的正式加入,仅有的一点点人手,水警区的三百号人马,一下也变得不足为虑。
麦sir完了
在何定贤掌控警察工会,左右两手,可以权衡官府、军队两派势力的时候,麦sir便已经完了,只是他不甘心,变成一个赌徒,想要亲自见一见输光的下场。
人越往上走,赢的越是未来,一切对未来的努力,都将在需要的时刻变成现在!
“现在!”
“警队华人才大晒!”何定贤翘起二郎腿,把雪茄塞进嘴里,用力吸上一口,表情十分霸道。坚宝宁还很有闲心的起身来到酒柜前,取出一瓶红酒打量着标签,对产地、年份、级别都很满意,方把红酒放到柜子上,一边取着酒具,一边同何定贤道:“何sir,外面再热闹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先饮两杯酒,开开心心的等消息就得。”
“OK呀,坚sir。”
何定贤摘下雪茄,欣然答应。
坚宝宁扒开橡木塞,笑容满面的招呼道:“要不要再来点新西兰的牛肉干。”
“好啊.”
何定贤轻松的像是在度假。
湾仔差馆。
“GOGOGO!”一位鬼佬警员穿着制服,戴着军帽,腰配短枪,肩挂长枪,嘴里吹响一声又一声警哨,站在一楼大厅处,手臂指向外边大声喊:“快点,快点!”
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队队行动部警员挂着长枪,穿着军靴,迅速跑下楼梯,在差馆大楼前列队集结。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六十名严整以待的警员,齐齐在大楼前持枪站好,稍息立正,调整队伍。
“目标中环德辅道,全体上车,出发!”
“yes,sir!”
东区差馆。
一位行动部总督察,穿着防弹背心,将一柄刺刀上好,手持步枪道:“两分钟,检查装备!”
“咔嚓,咔嚓。”现在五十名警员顿时甩下肩上的枪,握在手中,重新检查一遍弹药。
虽然,各警署主力人员都是军装、刑事、O记等华人部门,但如反贪室、情报组、支援组等部门,一样还有些行动人员。每间警署少则五六十,多则八九十人,全都是隶属于行动副处长的力量。
由一位总督察或警司带领,纷纷在警署内完成集结,再前往中环德辅道一线执行任务。
这时高级助理处长歌顿已经带着一组行动策划科警员,来到附近一间民房内,搭设起无线电通讯,并且默默用望远镜观察着下方局势。
“轩尼诗道上的军装、便衣已经撤回了,看起来在前方打的不乐观,有许多伤员。”
一位总警司答道:“是,水警区突然杀出,打了华人警员一个措手不及,半个小时情报科汇报,轩尼诗道至少有三百多名华人受伤,一百多名警员受伤,差一点点引起踩踏事故。”
“水警区有医疗辅助队,军装警旁边的医疗队是哪里来的?”歌顿突然指向路边一支正在抢救伤员的医护队伍。总警司思索一番,没有答案,倒是一个总督察上前道:“sir,是东华三院的医生。”
“他们竟然也准备了医疗队?”歌顿先是惊讶,又是沉沉的发出一声叹息:“加上背后的华人市民,华人没有我们也能赢。”
总警司皱起眉头,有些不服气:“华人警察装备根本不如水警区,缺少行动部的支持,迟早都会被水警部队冲垮。”
“如果会垮的话已经垮了,现在华人能撑住,而且组成了防守阵线,短时间内就绝不会垮。现场的华人指挥官有点本事,竟然能够组织起湾仔区的部队后撤,另外警队最大的优势在于制度性。本来水警区应该在制度上占据优势,可华人背后有整座城市的力量,三百多人的水警部队一次没有把华人冲垮,第二次就冲不垮了。”
“当然,没有我们的加入,华人想要赢也是惨赢,现场会变得非常血腥,不过现在嘛.行动部集结的怎么样了?”歌顿扭头望向总警司,总警司答道:“已经有两百名警员在德辅道上段集结完毕,还有三百名警员正在集结的路上。”
“好!”
歌顿放下望远镜,竟然有种重回战场的感觉,沉寂已久的热血逐渐升温,出声道:“我们现在要到前方接手指挥。”
“yes,sir!”
下属齐声应命。
“董sir,怎么样?”陈立望着撤回来的O记督察董成为,投去一抹征询的目光。此刻,董成为身边带着几个人,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只见他摇摇头道:“打不过!”
“水警部队不分市民和警员,只要不散开,一律视作目标开枪。”
“太恶了,简直不把华人的命当人命。”
陈立深吸口气,出声道:“你手下的东西组织不起来,就让他们离开现场回家,能组织起来的到旁边休息,当作后备部队。但是集会市民除了伤员之外要全部留下,并且给他们食物和水。”
这些打过一场的市民,最容易挑拨起集会人群的愤怒,特别是当伤员运回的时候,军装警都快要控制不住现场的情况了。
“我明白。”
董成为点头道。
“鬼佬不把我们的命当作命,等一下,我们也不会把他的命当作命!”陈立面色冷峻,言语中充满肃杀之气。江祖辉忽然跑上前来,大声喊道:“陈sir,有一支行动部队在德辅道上五百米外集结,人数已经达到三百,比水警部队的人还要多。”
陈立心头一颤,猛的回头:“哪个部门的!”
“带头的是高级助理处长歌顿.”
董成为道:“陈sir,要不然撤了吧?”
陈立甩手一掌拍他的军帽,厉声道:“友军!那是友军!坚sir和何sir的好友,歌顿sir又是坚sir的心腹,这支部队肯定是来支持我们的!”
江祖辉、董成为、陈子超、颜雄等人在旁都很是惊愕,没想到,立哥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这么强!特别是刚刚赶到现场的陈子超,突然觉得重案组在大场面中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啊。原来之前重案组长之所以威风,并不是重案组有多不了,而是当年的重案组长够巴闭!
“各自回到位置,准备行动!”
警务处。
麦景陶收到政治部传来的消息,行动部正在集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稍作平静之后,拿起电话直接打进港督府。同总督秘书说道:“我是警务处长麦景陶,要与总督汇报一些情报。”
两章已更,第三章无。
昨天失眠没睡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肝。
291 特殊戒严令!
总督格洪亮坐在办公室,正在与数位政务局议员开会,不管外面街头闹的多乱,站在港督的角度上看都是疥癞之患。只要国际形势不出现变动,北方没有出兵南下,殖民地政府的统治便不会出事。
港岛警队的斗争,底下市民的意见,都是中下层为了利益搞出来的。利益最终是攥在港督府手上,只要港督愿意放开利益,提高一些华人权益,分分钟就能摆平骚乱。
再者,英殖民地哪里不出动乱?只要港岛动乱没有波及到政权,一切都可以放手给下面去解决。因为,港督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每一件都涉及到城市规划。
祖家可不以治安作政绩,而是以殖民地发展,上缴的税收作政绩。总体上,警队再乱也没有威胁到港府,毕竟目前为止,警队还是英系势力把控全局。
可当秘书前来告知警务处长来电,总督也不得不让议员们稍作休息,回到办公桌前接起电话,出声说道:“麦sir,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情吗?”
“总督先生,中环地区的非法集会已经扩大到五千余人规模,全港各处参加集会的人数超过两万,预计在今晚前会有多达五万人参与。”麦景陶渲染着敌对情绪,语气严肃道:“另外,现场已经有五百多人受伤,其中有许多英籍人士,医疗队在湾仔便收尸七具,其中英籍五人,美籍一人,加拿大籍一人。”
“具体情况不明,还有许多华人警员涉事,湾仔地区发生枪战。我觉得这起案子已经不是单纯的非法集会,而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暴乱行动!”
“我建议启动特殊状态,宣布特殊状态令,让港岛进入戒备状态。”
特殊状态令唯有港督可以签署,亦是港督的最高权力之一,一旦签署特殊状态令,警队就将极大获得行动自主权。光是“戒备”状态便能让警务处长越过两位副处长,直接调动所有部门的警员做事。
所以,港督面对特殊状态令,是慎之又慎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签署特殊状态令。
每个人都对分割权力都是极度敏感的。
而且特殊状态令一旦签署,总督必须与警队达成一致才能取消,倒不是法理上规定总督要向警队申请批准,而是权力一旦放出去,要收回来就得征求对方的意见,否则港府与警队产生冲突,那才真是动摇统治基础。
“事情这么严重?”港督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麦景陶却道:“是的,长官,警队华人对闹事者有明显偏向,一百天前南洋游行事件已经重演,港岛最好的办法就是同南洋一样雷霆处置,严格从事!”
“宣布港岛进入特殊状态,一来可以方便警队行事,二来可以提醒全港市民居家避难,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财产损失,三来可以给国际上一个交代。”
“否则,港府对于非法集会的无动于衷,导致大量外籍人士伤亡,会招致各国谴责质问。”
虽然,宣布城市进入紧急状态,很容易引起市民恐慌,并且造成祖家的关注。但是,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实际上社会已经很混乱,该有的负面影响都有了。
于是总督“格洪亮”在思索片刻之后,成功被下属说服,对话筒道:“我会马上签署特殊状态令,宣布港岛全城戒严,但我不希望时间超过一个晚上。”
“明天早上,我即要宣布取消特殊状态,有问题吗?”
这种权力转移都是以小时计算,每一分钟,每一秒都至关重要,甚至有可能改写历史
“没问题,长官!”
麦景陶隔着电话,立正敬礼,出声喊道。
“等你的消息。”
格洪亮挂断电话,当场让秘书拟好特殊状态令,再签字下发,通知各个部门。
三十分钟内,全港电视、电台、广播、纷纷开始宣读特殊状态令,宣布港岛进入戒备状态。全港将实行为二十四小时的戒严,工厂、商铺停工、晚上七点即执行宵禁。
“布力,通知行动副处长坚宝宁,高级助理处长歌顿,九龙区助理处长,行动部总督察何定贤到办公室开会。”麦景陶在办公室里,朝着面前的助理处长,出声下令:“再让安全科的伙计做好准备。”
“收到。”
布力立正敬礼,出声大喊。
麦景陶在下属离去的时候,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枪袋,挂在腰间,再拿出一排子弹,一发一发塞进左轮枪膛。
他每塞一颗子弹,心中杀意都升腾一寸!
坚宝宁派出行动部警员,全部押注华人势力,确实是改写局面的一招。
他早已收到军队派会彻底倒向华人的消息,所以,才会主动布局与华人势力展开政治决战,因为错过现在的机会,未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避过很多次锋芒,但一次比一次犀利,下一次警队华人不会再放过他
他只是在赌,赌坚宝宁还有一点点国家情怀,倒向华人只是利益上的权衡,而不会在行动上派出行动部门帮助华人抵抗港督。事实上,他除了赌之外,也多少加了点心理战,想要利用田泥反水,来瓦解、消磨军队派的斗志。
让军队派不敢妄动。
未想到,坚宝宁完全是不顾民族、国家、竟然坚决派出行动部门,帮华人打出最后一拳。这证明他赌输了,他的同胞靠不住,反之,何定贤赌赢了,何定贤的同胞能靠住!
形势对于他十分不利,他只是发动最后的一招,即是港督的特殊状态令。
“新消息,港督已经签署特殊状态令,宣布全港进入戒备状态。”坚宝宁接到电话,叼着雪茄,扭头向何sir说道:“在戒备状态下,麦景陶拥有警队的最高权力,除非经过宪委层投票,罢免麦景陶的警务处长职务。”
“否则他有权力直接调动警队任何部门,违背者都可以用抗命上司命令罪当场拘捕、羁押、乃至枪毙!”
至于对下属的处决是否合理,法院会再根据当时的情况进行调查。
可人死万事皆休!
宪委层投票罢免警务处长,则是总督对于特殊状态下警队的最后一层保险,除了总督之外极少有人能拿到宪委层过半的票数罢免警务处长。毕竟,警务处长本身便是警队宪委层的上司,大部分宪委层应该都是警务处长的“铁盘”力量。
出来混,没有自己的铁盘支持,怎么往上爬啊?
小到乡党、同学、大到思想主张、地方利益
这些都是打造铁盘的牌照,最不济旧厂街也行啊!
所谓“铁盘”便是铁杆支持者,是基本盘,越大的基本盘,潜力越大,很多历史上的枭雄之所以败亡,便是铁盘没有选好。一千年前选地主、豪绅、一千年后,选个工人、农民、保证强!
“而当港岛进入严重特殊状态,麦景陶便可调动消防署、惩戒署、海关等纪律部队协助行动,实际上拥有统辖全港纪律部队的职权。”坚宝宁道:“当然,各部门只是名义上需要协助他,但如果未经港督点头,很多部门不会配合。”
“若港督进入紧急状态,那么麦景陶便有权力申请调动驻军,目前港岛法律规定,驻军只有在紧急状态下会出动。”
何定贤明白麦景陶是在作垂死挣扎,以自身最有力的政治后台“总督”为背书,通过特殊状态条令,一步步攥取警队之外的更大武装力量,借此来改写局面。
不管是何定贤、坚宝宁与麦景陶发生直接冲突、还是街头情况一直焦灼者。麦景陶都有理由向总督申请升级特殊情况条例,TMD,本以为麦景陶已经山穷水尽,没想到这家伙开挂!
一个政治家发动起职权中的一切力量,确实足够棘手,也足够恐怖!
“港督是不可能允许麦景陶调动驻军的。”何定贤先下了一个决断,再说道:“广播上一天的宵禁,就代表港督只签署了一天的手令,麦景陶只有一天的时间。”
“他是强弩之末了,不用怕,让下面的兄弟们放手干就行。坚sir,大馆里还有行动警员吗?”
坚宝宁表情一愣,笑出声道:“有!”
“有就不怕。”何定贤耸耸肩膀,出声道:“我也还有十几个人。”
“哒哒哒。”这时布力站在门口举手叩门,出声喊道:“坚sir,麦sir叫你同何sir一起去会议室等他。”
坚宝宁没有回绝,也没有开门,隔着门喊道:“马上到!”
旋即,他拉开抽屉,取出配枪,塞进腰带,望向何定贤道:“需要家伙吗?”
何定贤撩开衣角,露出一个枪柄,冷笑一声:“随时准备着。”
最高端的政治斗争,在用尽一切花里胡哨的手段之后,必将化为最朴实无华的战斗。因为,人最后的力量是自己,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解决人,最彻底的消灭则是武力消灭。
这是恒久不变的法则。
历史上,港府进入特殊状态的次数很多,基本每一次五百人以上的集会都会短暂进入一到三天,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在“港岛沦陷日”,距离现在最远的一次却是在已经上映的《寒战3》。
每一个紧急状态令背后,都是一场重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