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晚上在维景饭店的饭局上,许安阳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刘子欣和她妈妈罗紫娟竟然出现了。
刘子欣打扮的很漂亮,红色的巴宝莉双排扣大衣在她身上穿一点都不显得俗气,反而印衬得她亮眼白皙。
红色的衣服总体来说还是很难驾驭的,本来颜色很显眼,如果长得不好看或者不够白,就会突出一个土气。
刘子欣天生丽质,加上在北京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包装,气质和相貌自是没的说了。
而刘子欣的妈妈罗紫娟不遑多让,穿了洋粉色的连体毛绒裙,这个年纪这种颜色,搭配的不好那就是老妖怪。
罗紫娟显然驾驭住了,众人在进入包间时,看到母女两人,都是眼前一亮。
甚至罗紫娟相比女儿,还有着更胜一筹的风韵。
许安阳是没有请两人的,他没想到她们还没有离开。
看了看宋唯冰,宋唯冰朝他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冰姐安排的。
想想也是,刘子欣签约了冰姐的公司,冰姐公司也是老秦和小高入股的,作为旗下的艺人老板到南京来了,陪着吃顿饭是很正常的。
不过罗紫娟……有必要跟着女儿一起来吗?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
其实宋唯冰只是叫了刘子欣而已,没想到罗紫娟跟着女儿一起来了。
对这个多事的妈妈,宋唯冰显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一般的家长对儿女从事演艺事业多半是担心为主,担心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太过危险、残酷,潜规则盛行,自家的乖孩子进了这个圈子,难以独善其身。
罗紫娟不同,她是相反对女儿的演艺事业太过于支持和热情了,以至于有时候都要打乱宋唯冰对刘子欣的培养计划。
比如宋唯冰是希望刘子欣能够完成学业,慢慢参加一些活动和影视剧参演机会,培养自己的能力和知名度,慢慢积累。
而罗紫娟恨不得女儿立刻接一部大导演的电影,从而一部戏就能爆红,做这个女郎那个女郎什么的。
其实宋唯冰心里清楚,刘子欣条件是不错,但远达不到顶级,要去演什么大导演的电影她的脸型是不达标的,演技积累什么的也远远不够。
还好,刘子欣显然更愿意听从宋唯冰的建议,而不是母亲的胡言乱语。
在见到众人进入包间,刘子欣起身和宋唯冰打招呼,宋唯冰向老秦等介绍了一下刘子欣母女两人。
罗紫娟在见到这些背后的金主时,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和老秦、小高握手,还和许安阳打招呼,显得和许安阳很熟的样子,弄得许安阳有些尴尬。
阿姨啊,我们只是吃过一顿饭而已,怎么搞得您好像是看着我长大的一样?
不过因为有罗紫娟的存在,这顿饭吃的倒是挺热闹,起码有她在,饭桌上绝不会进入冷场状态。
她不停地带着女儿敬酒,她的酒量出乎意料的不错,又因为上了些年纪,所以和老秦挺有话题的。
酒桌上吃饭就是这样,一开始大家热热闹闹,轮流敬酒吃菜,主座的主宾会主导话题,一起喝上两轮。
等喝的差不多了到中途,就开始三三两两成团,变成一个个的小团体私下聊天、吃菜、喝酒。
每个人都和自己身边或者自己感兴趣的人拉关系,谈天说地瞎扯淡。
比如,小高的注意力就在黄玉身上,三番两次跑到黄玉这边敬酒,说着一些相见恨晚的话。
黄玉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来者不拒,平时他是不喝酒的,今晚倒是喝了不少,看的出来项目的成功他也非常高兴。
而罗紫娟的注意力,一开始在许安阳身上,不停地怂恿刘子欣给许安阳敬酒。
慢慢的,他注意力就放到了老秦的身上,和老秦相谈甚欢,旁敲侧击的了解老秦的家庭情况。
在得知老秦现在是单身离异状态时,罗紫娟的眼中放出了狐狸一样的光芒。
这个光芒当然逃不过许安阳的眼睛,许安阳心想,这个老阿姨可算找到目标了。
别说,老秦看起来对罗紫娟还是有几分兴趣的,并且从宋唯冰的叙述中了解到,老秦是个私生活很干净的人,离了婚以后也没有仗着有钱到处瞎搞。
当然,应该和年龄也有一定的关系,力不从心嘛。
罗紫娟和老秦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不知道回了北京会不会发生什么故事。
而作为女儿的刘子欣显然在忍耐,对于母亲的这种长袖善舞她显得颇不自在。
其实许安阳能看的出来,刘子欣平日里和同学们相处,根本就是第二个罗紫娟,说话、笑容还有待人接物的方式,和她老妈根本是一模一样。
只能说大部分子女都不清楚,自己受到父母的影响有多深。
有些人可能还厌恶着他们的行为处事,等稍微长大一些才发现,原来自己和他们根本是一模一样。
剩下的人,从北京跟着老秦一道过来的三个助理,由吴汉超、徐林义、韩林、陈康等人接待。
他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比如骂骂老板啊,吐槽一下平时工作忙什么的……
当然了,吴汉超等人作为原始股东,都是潜在的老板,只不过他们现在还都年轻,还都很平易近人。
所有人里面,反倒是许安阳异常的安静,吃到一半见大家都很开心,就独自跑出来找个地方抽根烟去了。
许安阳最近抽烟的比例变得高了起来,他平时是不怎么抽烟的。
现在他包里常备着一包南京,在需要思考、想事情的时候,就拿一根出来抽抽,提提神。
许安阳一走,饭桌上有些人就坐不住了,关凌想出来,可是看到宋唯冰,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没想到宋唯冰的想法和关凌差不多,大家都在,虽然心照不宣,还是觉得要避一避嫌的。
于是,两个女人都没动,最后跟着出来的却是黄玉。
黄玉看到许安阳站在窗边抽烟,走上前,道:“你这段时间烟抽的有点多啊,对身体可不好。”
许安阳见是黄玉,将手里燃了一半的烟掐灭了,道:“我也不想的,烦心事一多,有时候要来根烟提提神。怎么,你也出来透透气啊?”
黄玉朝许安阳伸手:“给我也来一根吧。”
许安阳摇摇手,“不行不行,你不能抽,你是公司重点保护对象,你的健康最重要。”
黄玉没有坚持,道:“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许安阳想了想,道:“先过了这个年,下一步,研发中心会有更多的资金进入。看着吧,你会成为中国最好的IT专家的,而且钱对你来说将不再是问题。”
黄玉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波澜,对于许安阳说的,一个“名”,一个“利”,他似乎都不是特别在意。
是啊,如果他真的很在意的话,就不会选择留在点我网跟着许安阳了。
许安阳对于未来当然是有详细的计划的,但此时此刻,面对黄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该说的两人私下早就有过很多交流,对于后面的路,黄玉心里可能比许安阳还要清楚,在细节方面。
所以,他的这个“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到底是什么意思,反倒是模糊起来。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窗边,大大小小的包间里是喧闹的应酬声,推杯换盏、灯红酒绿。
他们在这一刻,仿佛置身事外了。
“黄玉,我到现在其实还是有一个问题弄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困扰着许安阳,在团队初创的阶段,这么一个大神突然降临,不求名不求利的。
可以说黄玉的到来和存在,让许安阳的创业之路平坦顺畅了很多。
因为很多问题,都可以归结为技术问题,而技术问题恰巧是许安阳无法解决的。
有黄玉在,补助了许安阳最大的短板,他内心是感激的,也是疑惑的。
黄玉抠了抠脸,淡淡地道:“因为我有眼光啊。你看,现在不是证明我的眼光很对么?”
许安阳轻轻点了点头,心想黄玉说的也有道理哈,果然像我这种会发光的男人,到哪里都会吸引扑火的人才的。
两人短暂的平静很快被小高给打破了,他端着酒杯从包间出来,看到黄玉和许安阳,道:“哎呦呦,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啊?春光乍泄啊!快进来喝酒进来喝酒,你们两个可是今晚的主角,没了你们我们喝个什么劲儿啊!”
中午小高喝的有点多,到了晚上就喝的更多了,今天晚上他肯定是要长醉不醒,躺在酒店里呼呼大睡了。
不过现在酒劲还没有上来,人处在最兴奋的状态,他一边说话,一边就伸手拉住了黄玉的胳膊。
黄玉轻轻挣脱了一下,胳膊抽开后反过来扶住了小高,扶住他往包间里走。
许安阳看在眼里,心想黄玉虽然不喜欢社交,但他这种聪明人并非不懂,不是那种一心搞研究的榆木脑袋。
被小高抓着当然难受,但甩开胳膊肯定不礼貌,让小高不开心。
所以,不如反客为主,主动搀住小高,这样既不被小高这家伙占便宜,同时也有礼貌。
想想,也真是难为他了,被小高这家伙给缠住,幸好小高平时在北京,明天再待一天,后天就回去了。
一顿饭,众人吃的都很尽兴,小高这回是真的喝高了,趴在桌子上直说胡话。
最后被两个助理抬进了酒店房间中,老秦倒还好,喝的不多,红光满面,和刘子欣的母亲相谈甚欢。
道别的时候,罗紫娟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弄得刘子欣在一旁很是尴尬。
从酒店出来,许安阳问刘子欣,“喂,放假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北京啊?”
刘子欣道:“是冰姐和我说,留下来等秦总他们过来吃饭的…明天我和我妈就回去。”
在面对许安阳时,刘子欣的内心还是觉得怪怪的,她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一张合适的面具和定位来和许安阳对话。
所以,她说话时总是透着一股紧张、尴尬的气氛,她自己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许安阳点点头,“过年后的新戏好好加油,以后做了明星,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同学。”
许安阳半开玩笑的说道,刘子欣只是勉强的笑了笑,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许安阳的玩笑话。
如果换做以前,肯定开始互相冷嘲热讽起来了吧,哎,刘子欣突然之间有些怀念以前两人的关系来。
黄玉这时候过来,和刘子欣打了个招呼。
刘子欣面对黄玉时反而轻松很多,自从在酒吧有过救助之谊,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等刘子欣和罗紫娟先坐出租车离开后,许安阳捅了捅黄玉,道:“喂,你觉得刘子欣长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要好看多了?”
黄玉道:“那当然了,她以后是要做明星的。”
许安阳笑了笑,“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啊,你对她…有没有意思?”
黄玉斜眼看了看许安阳,道:“我对她没有兴趣,你做老板的能不能想点正事,吴汉超的教训你还不吸取一下吗?”
许安阳尴尬地抠了抠脸,又摸了摸额头,想想也是啊,自己还想着帮吴汉超解决感情问题呢,结果自己脑袋上不明不白地挨了一砖。
自己还一屁股屎呢,就别关心别人了,黄玉现在起码干净的很,不被感情问题纠缠反而是好事。
“喂,许安阳!上车,送你回宿舍啊!”宋唯冰晚上还是没喝酒,她负责开车。
许安阳回道:“冰姐,车你开回去吧!明儿早上过来带老秦他们去玩,我…我和大伙儿走路回学校,就不用你送了。”
宋唯冰脸一沉,这小子,晚上是不想陪我的意思?
也没有多啰嗦,宋唯冰上了车,开车经过时,放下车窗对许安阳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啊,喝醉了酒不要乱走,记得走人行道。”
许安阳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开车到家记得告诉我。”
许安阳又悄悄补了一句,“明天晚上伺候您~”
宋唯冰白了许安阳一眼,关上车窗开车离开了。
从维景酒店到华工并不远,往东走,穿过中山门,沿着紫金山脚下走个几里路就能到学校。
许安阳、吴汉超、黄玉、关凌等一干人此刻前后簇拥着走在路上,带着一点酒气,而更多带着的是意气,意气风发的意气。
一众人穿过南京中山门,这里是南京旧城的东大门,更古早一些被称为朝阳门,因为是整个城市最早迎接太阳的大门。
在中山门外,有一尊青铜金陵辟邪兽,是南京的象征之一。
它形似狮子,肩膀上有一对翅膀,头颅高昂,吐着长舌头。
从沪宁高速通中山门进入南京主城区的车辆,都会看到这尊青铜神兽的身影。
南京城市的标志,就是辟邪兽的侧影。
许安阳穿过中山门,看到夜晚依旧矗立在那里仰望星空的辟邪兽,突然道:“走!去辟邪兽那里看看!”
许安阳说去看看,其他人能反对吗?当然是跟着一起去了。
这辟邪兽在一片花坛的正中央,许安阳通过小径来到这辟邪兽下,仰望着它。
说实话,算上重生前的日子,许安阳在南京戴了有十几年,无数次从中山门路过,有开车有骑车有步行,自然无数次看到这只瑞兽。
可是他从来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它,近距离接触了才发现原来它这么高这么大,它下面的基座就接近两米,比人高上很多。
“我要爬上去!”
许安阳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然后就趁着酒劲果断开始施行。
其他人一看许安阳突然上手要越过外面的花圃往往辟邪兽上爬,连忙过来阻止,“哎哎老许,你要干嘛,被拍到上南京新闻哦。”
“你爬不上去的,这么高这么滑,别胡闹啊许总。”
“许安阳,你干嘛?你醉了,看看就行了。”
许安阳却不听劝,他动了这个心思,就一定想要爬上去!
“你们别管,要是不想跟着我爬,也别拖我后腿!能帮的,给老子帮一把!”
最后,黄玉先站了出来,在后面拖了许安阳一把,帮许安阳爬上了基座。
然后,许安阳踩着辟邪兽的后脚掌,攀着后腿往上,在尝试了几次后,爬上了辟邪兽的后背。
站在这神兽的后背上,许安阳看到了往日难以看到的风景,看到了和过去眼中截然不同的中山门。
之前肯定也有人偷偷爬上过这里吧,不知道他们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态和心情呢?
到此一游?南京之王?还是这大家伙还挺高的。
“许安阳,下来吧,你小心点别摔着啊。”
“许总,那边好像有警察过来~”
“老许你还是下来吧,挺危险的。”
许安阳看着下面的人,道:“你们就不想上来看看!”
吴汉超道:“老许,有你看就足够了,下来告诉我们感想!”
“感想,感想就是,还想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
许安阳叉着腰,看着夜空闪烁的星星说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又要做女婿
许安阳在金陵辟邪上的登高睥睨,最终以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导致裤子撕破破了一个大口子为结局……
不仅如此,手上还蹭了一手的铜绿,衣服弄得脏不拉几。
还是不怕冷的徐林义把外套脱下来,给许安阳屁股围上,才没有露着屁股回学校。
这让许安阳也是颇为尴尬,本来是想登高装逼的,结果把裤子给划拉了。
还好,今天穿的衣服不是订做的西服,就是普通的冬衣,不然弄破了真的该心疼好一会儿。
第二天,醒酒后的许安阳一大早起来,去维景酒店吃了早餐,在宋唯冰来了以后,带着老秦、小高等人一起在南京城转了转。
正好维景就在中山门附近,自然要去一趟南京博物馆,跟着到孝陵、中山陵走了走,体会一下南京冬季肃杀而厚重的风光与人文气息。
第三天一大早,老秦和小高坐飞机回了北京,许安阳和聘请的司机一道亲自将几人送到了禄口机场。
分别时,小高对许安阳还颇有些依依不舍,握住许安阳的手道:“许总啊,下次记得到北京来玩啊。记得,一定要戴上黄总,记得啊。”
许安阳点了点头,对于小高这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行为,在必要时候或许是可以牺牲一下黄玉的色相了。
结束了这次接待,许安阳彻底松了口气,把车开回大明路送还给租车点,给司机结算了工钱,年前最重要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许安阳要操心的,就是那二十万货款的事了。
开车破伊兰特回到公司,许安阳叫来关凌,道:“你打个电话给梁老板,说我下午就去网吧找他,让他等着我。”
因为施雯放假回了老家,现在关凌就相当于许安阳的贴身秘书,加上货款这件事是她负责,所有居中联络的事都是关凌来做。
“好。对了,那个梁老板人比较霸道,下午去见他,还是多带点人去吧。”
“这个我知道,去要钱怎么能孤身前往呢?我又不是武林高手。我待会儿会打电话给老刘,让他陪我过去。”
在华工这一块,水果摊老板老刘还是能罩得住的,这个梁老板老刘说不定还认识。
于是,关凌电话通知了梁老板,许安阳电话给了老刘,到了下午一点半,许安阳、老刘,外加两面包车的人就气势汹汹的去了梁老板位于华工三号门附近的一家网吧——螳螂网吧。
“老刘啊,你带的这些……小伙子,看起来都挺能打的啊。”
许安阳坐着老刘卖水果的面包车,随车的都是一些精壮小伙子,看起来都很年轻。
老刘道:“那肯定的诶,全都是武馆的小伙子,身上都有功夫的!到时候打起来,一个顶三个!”
许安阳心想还是不打比较好,他带人过去不过是为了吓唬一下梁老板,如果真打起来,弄个聚众斗殴算是小麻烦。
以后要是清算,扣你个涉黑团伙,那麻烦就大了。
不过许安阳也权衡过,我只是带着人去要钱,这些人是老刘的人不是我的人,不动手,最多就是赖在门口不走,不让你做生意。
之所以出此下策,许安阳也是想过,这货既然拒绝支付货款,也不怕网站方面去报警、起诉,肯定是做好了老赖的准备。
对许安阳来说,梁老板坐不坐牢他根本不关心,重点还是把钱给要到。
老刘因为工地食堂的事情,一直觉得欠了许安阳一份情,所以这次一个电话过去,立马召集了一帮人。
这些人都是朱家杨的师父武馆里的小年轻,他们来也不用给钱,到时候管一顿饭就行。
一路杀到螳螂网吧的门口,学校附近网吧从来是不缺生意的,除非到了放假的时候。
这家网吧位于华工和农大中间,两个学校的学生来上网都比较近,所以开起来以后生意肯定是不错的。
网吧门口摆放着几个花篮,看样子是刚刚开业,这个开业时间选的真是不好。
许安阳心想,一般网吧都会选在开学阶段开业,正好来个开业开学大酬宾,什么充五十送二十,充一百送五十,送二百送二百的活动,那时候的网吧这类活动多的事。
当然还有个笑话,一百万怎么理财,答案就是去网吧充值,充一百万送一百万,秒翻倍。
而这家网吧呢,大冬天的开业,还选择在两个学校都清考放假之后,学生都走光了,谁来你的网吧玩啊?
所以,门口几个花篮摆在那里,反而显得特别的冷清。
许安阳心想,这个梁老板真是一点都不讲究啊,都不会算日子的吗?
从车上下来,许安阳和老刘等一干人进了网吧。
网吧挺大,大厅里摆放着几十台机器,不过屏幕亮着的不多。
前台见进来一大帮子人,道:“这两天开业酬宾,充多少送多少。”
许安阳笑了笑,道:“我充二十万,是不是也送二十万啊?”
前台一听,二十万,这不像是来网吧消费的,这是去夜总会消费的。
“呃…您真要充的话,把身份证拿来看一下。”
“我要充,不过我的钱还在你们老板那里,你让你们老板先把钱给我,然后我再充值。”
前台网管一看情况不太对,就立刻去找他们的老板。
螳螂网吧的老板梁新民知道许安阳要来,所以早就在办公室等着了。
听到消息,他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见到许安阳后上下打量一番,显然没想到许安阳这么年轻。
“你就是许老板?”
“老板不敢当,小板吧。”
梁新民梳着油头,穿的人模狗样的,长得还挺板正,很具欺骗性。
也是,如果长得就是一副无赖的样子,关凌也不会轻易和他做这笔生意了。
梁新民看了看老刘和后面一群精壮的小伙子,笑了笑,道:“哟,这么多人都来上网啊。我这里机子管够啊,刚开业,充多少送多少。”
许安阳道:“我刚刚和前台说了,我说我充二十万,是不是也能送二十万。”
梁新民笑道:“当然啦,而且会给你一个超级VIP的待遇,上网的费用打八折!”
“那请梁老板先把二十万的款子给我结了,我才好充值啊。”
“要不这样,反正这二十万您想在我这里充值,干脆我直接给您身份证账号上充值四十万!您看怎么样?”
这屁话也亏梁新民能说的出来,你这网吧四十万能顶个球用?连个连锁都没有。
许安阳当然知道梁新民这是要赖账,他也不和梁新民废话,朝老刘使了个眼色,然后那些跟着一起来的小伙子们就端着板凳往门口一坐。
本来在网吧里上网、玩游戏的人,都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纷纷下机离开网吧。
而想进来的人则都被拦在了门口不给进去,显然,许安阳这是不想让梁新民做生意。
可梁新民却显得很淡定,道:“许…您是姓许吧,许老板,我要是有钱,肯定会还钱给您的啊。您不是说了么,要去法院那儿告我,我知道,一旦告了我就要坐牢。我想坐牢吗?我肯定不想啊,但我是真的没有钱。我要怎么有钱呢?网吧的生意做起来,我不就有钱了,有钱了我还能不把货款给还上吗?所以您找人把网吧给堵了,其实就是断您自己的财路啊。”
这个梁新民,偷换概念倒是很有一套。
许安阳没有上他的套,而是道:“梁老板,你这个网吧开业的时间挑的不好啊。这学生都放假了,你才开业,都没什么人。”
梁新民道:“我这个开业时间是风水先生算好的,说这个时间开最好!所以也顾不上开学不开学了。再说,总要开学的嘛,到时候生意自然会好起来。等生意好了,有了钱自然会还上的嘛。”
这样的鬼话,许安阳当然是不信的,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还,就算有了钱也不会还的。
许安阳在网吧大厅了转了几圈,看了看这些机子,还有网吧的装修、配置,总的来说一应俱全。
就是……就是看起来粗糙了一些。
当然,学校附近的网啊价格便宜,针对的消费群体是学生,粗糙一些也很正常。
那时候学生对网吧的要求还是很简单的,屏幕够大,网速够快,玩游戏不卡就可以了。
至于什么通风啊,照明啊,有没有饮料、小吃,都不是很重要。
很多年以后,网吧才逐渐进化成为环境更好,消费更多样的网咖。
许安阳摸了摸墙皮,墙纸是新帖的,有些地方贴的不太好,甚至有鼓包。
梁新民见状,道:“喂,许老板,你莫不是对这个网吧有兴趣?我这个网吧弄下来,可是不止二十万的啊。楼上还有包间呢。”
许安阳当然对这个网吧没有兴趣,但他对这个网吧存在的真正意义,有点兴趣。
他想起以前在银行工作时接触到的一个案例,于是想不如诈一诈这个梁新民。
于是,许安阳对梁新民道:“梁老板,我之前有个朋友,是在银行工作的,他前端时间和我一起喝酒的时候和我讲了一件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说给梁老板听一听啊。”
梁新民不知道许安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有吱声,眼珠滴溜溜的转看着许安阳。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这个朋友是个客户经理,因为那家网点靠近商场,就有很多商户在他那里开户。有一次他整理手上的商户流水,想挖掘存款户,发现有一家服装店的账单比较奇怪。这家服装店地址选的比较偏,卖的衣服也不贵,但是每个月的进账、支出却不少,感觉这个服装店老板应该挺有钱的。所以我这个朋友就上门去调查,想着能不能挖掘出一个好的存款客户,因为这个服装店的钱总是留不住,很快都会转走。到了那个服装店,我那个朋友想看看每天有多少人过来买衣服,为什么生意会这么好?结果,他蹲了一个下午,坐在服装店对面的小吃摊,发现,只有三个人进去过,而且一件衣服都没有买。第二天他查这家的流水,却发现有十几个人在这家店买过衣服,这个时候他就有点明白过来了,马上向上举报,人民银行反洗钱中心的人就去查了。一查,果然,这家服装店就是为了洗钱而开设的。”
故事大王许安阳又开始给人讲故事了,他一边讲一边看着梁新民的表情,希望能从他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而梁新民始终认真的听,面无表情,听到后来一开始的从容微笑已经不见了。
不过听完后,他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许总的意思,我开这个网吧是为了洗钱?哈哈哈,许老板你真是抬举我了,我哪有钱可以洗啊?”
许安阳轻哼一声,“你有没有钱我不知道,我只想要我二十万的货款,好给我的员工发年终奖。”
梁新民一言不发,一副随你怎么样的样子,感觉要和许安阳耗下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汽车刹车声,外面来了一辆金杯面包车和一辆黑色的奥迪。
梁新民和许安阳同时看向门外,梁新民脸上露出笑容,而许安阳心道不妙,这是来援兵了?
许安阳之所以觉得不妙,倒不是觉得老刘的这批人打不过别人,而是他不想有肢体冲突发生。
不过,在看到从奥迪车上下来的人时,许安阳的心反倒是放下了。
梁新民率先出门去迎接,喊道:“韩总,韩总您终于来了。您看看这群人,拦在这儿不让我做生意啊!非要我还钱,我有钱我能不给嘛!”
这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正是韩一冰。
他冷冷地打量了老刘这群人,跟着看到了许安阳,眼神一变。
许安阳也迎上前,道:“韩叔叔你好啊,您怎么过来了?”
梁新民显然没料到,许安阳竟然会认识韩一冰,而且还称呼的这么亲切。
韩一冰显然对许安阳印象颇深,这栖霞寺的事才过去没几天呢。
“呵呵呵,是小许啊,今天怎么回事,带这么多人过来?听说你是开网站的啊,怎么了,改开武馆了?”
“没有没有,不是过来找梁老板结账的嘛,怕一个人过来账不太好结,所以就多拉了几个朋友,顺便给梁老板的网吧捧捧场啊。”
跟着,许安阳就把通过网站团购买设备,欠款二十万给空头支票的事说了一遍。
韩一冰听完后脸色一沉,冲着梁新民道:“买机器的钱,为什么要欠着人家的?”
梁新民低着头,轻声道:“这个…不是临近年关了,资金周转有点问题,所以想拖一拖…”
“拖一拖?二十万的钱你都要拖一拖?你做生意那点钱都弄哪儿去了!”韩一冰冲着梁新民就是一通骂。
许安阳其实心里也没底的,不知道韩一冰到底会不会帮着自己。
两人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因为韩雪,而他和韩雪之间暧昧不清,没有真正建立男女朋友关系。
不过看到韩一冰冲着梁新民一通臭骂,他知道这钱大概率是能拿回来的了。
骂完梁新民,韩一冰道:“我之前不了解事情的情况,现在知道了,这钱我来帮我朋友还吧。”
许安阳忙道:“哎,不用不用,韩叔叔,如果有您的话,那这钱说实话我也不着急了。看在您的面子上,年后再说吧。”
两人连番推让,最后这钱许安阳还是没收。
一来,二十万的款子对目前网站来说不是大数目,尤其是这两天得到老秦和小高的肯定,马上会有大笔融资,二十万根本就是洒洒水。
二来,不管韩一冰是黑是白,走的什么道,许安阳做正经生意还是要给这样的人一点面子。
不说以后能有什么帮助,最起码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韩一冰可不是老刘,几个城管就能吓住,所以能给面子就给面子。
再说了,人家好歹是韩雪的叔叔呢。
许安阳带着老刘和一帮武术少年们离开,准备去七号门请他们弄点羊肉火锅暖暖身子。
网吧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人在上网了,梁新民坐在韩一冰身侧,耷拉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和您认识啊。”
韩一冰点了根雪茄,用力嘬了几口,道:“你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欠了几家的钱?”
“就欠了这一家的,我想学生娃子们开的网站嘛,好糊弄,哪知道……”
“好糊弄个屁!这小子人精的很,倒是个人才。”
“是啊,我感觉他…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知道什么?”
于是,梁新民把刚刚许安阳说的服装店洗钱事说了一遍,韩一冰听得眼珠子直转。
“韩总,这个…不要紧吧?”
韩一冰吐了口烟,“不要紧,今天他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就说明他不想得罪我。他是做正经生意,进水不犯河水,犯不着。不过…”
韩一冰的不过含在嘴里,后面是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个人做自己的侄女婿,对自己的生意说不定大有裨益。
搞不好,还能把位子传给他?
许安阳不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又他娘的被人给盯上要做女婿了。
男孩子有时候,的确需要注意保护自己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东厂头子
钱没有要回来,不过许安阳留了个面子给韩一冰,请老刘等一干人吃羊肉火锅时,老刘看许安阳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恭敬。
因为刚刚在看到韩一冰时,老刘也是吓了一跳的,他以为事情要糟。
韩一冰在南京的名头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就闯荡出来了,那时候国家法治不健全,社会处在转型期,各种草莽英雄层出不穷。
韩一冰就是当中冒头的一个年轻人,南京出了名的活闹鬼之一,在1998年和2001年的两次大事件中都有露头。
不过当时两大集团中的著名人物,在公检法的铁拳下都伏法认罪,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
韩一冰竟然躲过一劫,并且成功上岸成为了南京多家娱乐场所的老板,正经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
正所谓,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甜,有时候在社会上混,比的就是谁能活下去。
韩一冰活了下来,在这座城市里站稳了脚梗,普通人应该不认识他,但南京本地的市民,或者有些老杆子还是熟悉他的。
老刘就是其中的老杆子之一,让他在华工附近开开水果摊,收收保护费,欺负欺负学生他是可以的。
但要让他和韩一冰对抗?那还是歇歇啵,谁会嫌自己命不够长呢?
可是出来混要讲义气啊,总不能见到硬茬子就溜吧?
所以老刘还在犹豫该怎么处理呢,没想到许安阳竟然认识韩一冰,而且还叫人一声叔叔。
最后钱是没拿到,但能看出来,小许是心甘情愿不要这个钱的,给人留面子嘛。
能卖个面子给韩一冰,这是什么样的能耐啊?
老刘也想卖面子给韩一冰,他好去和人吹牛,说韩一冰欠我一个人情呢。
可惜不能了,但也不妨碍他吹牛,我亲眼见到了韩一冰,并且和他对峙,差点与他手下的人打起来。
至于为什么去对峙?当然是跟着一个来头不小的人,过去要账的了。
总之,今年春节拜年时聊天的头号话题,老刘已经获取到了。
因为,这顿羊肉火锅老刘吃的很痛快,并且当许安阳说要结账时,老刘拒绝了,“怎么能让你结账呢!钱没帮你要到,还能让你再花钱?我来我来……哎呀,大家兄弟出来帮帮忙,不是很正常的嘛……”
但最后,许安阳还是把钱给付了,吃完以后就和老刘以及那一帮子武馆少年们说再见,回了学校。
临别,许安阳和老刘说:“老刘,今天的事,别和外面人说。你要和人说也行,就说,是你去要钱的,给了韩一冰一个面子,没拿钱。不要提我就行。”
老刘听了点点头,“这样…好么?”
“好,很好,好得很。”许安阳笑了笑,他对在南京的江湖上拥有名声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是乎,在今年春节,老刘在拜年时吹的牛就换了一种说法,换了一种没有许安阳的说法。
许安阳在南京又待了两个多礼拜的时间,因为2010年的春节比以往来的都要晚一些。
一直快要到2月中旬,才临近除夕,等到过完年,差不多也就要开学了。
没有了课业的干扰,许安阳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这段时间许安阳将工作的重点放在了人事上。
老秦和小高回到北京后很快就传来好的消息,新一轮的增资即将到来,并且会有新的投资人加入进来。
有新的投资人对许安阳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以更大程度的分摊风险,并且获取到更多资源。
同时,增资也意味着公司的规模将要扩大,他们会有更多的部门,更多的员工和更大的场地。
对于场地问题,许安阳决定研发中心再租一个面,而点我网的办公地址继续留在科技园,反正科技园这里有的就是办公室。
而员工的招聘,许安阳一方面联系上了猎头公司,希望猎头能从一些互联网公司招入大牛。
不过对此许安阳不是很抱希望,因为南京地区实在是没有什么知名的互联网企业,相应也就没有什么互联网人才。
如果要从、上海、深圳这些地方挖,一来许安阳这边给不起足够的薪水,二来人家不一定会乐意到南京来。
所以,许安阳把工作的重点还是放在了春季招聘上,希望能在开年后的春招中弄一些优秀的毕业生过来,好充实公司的人才后备。
许安阳当初的想法没有改变,他认为平台塑造人才,除了少部分天才应运而生,大部分人才是可以通过筛选、培训打造出来的。
因此,在年前,许安阳每天殚精竭虑的就是制定一套人才的选拔标准,以及未来的培养、考核体系。
但说实话,当初在银行的时候,许安阳最讨厌的就是这套模板化的套路,把人框进一个死板的模块当中,试图用尺子丈量人的能力和未来。
所以在尝试了三天后,许安阳就放弃了这种努力,他把负责人事的陈康叫到办公室,单独找他谈话。
如果说徐林义是许安阳征战在外的大将,那陈康现在就是许安阳的东厂头子,许安阳未来决定让他负责人事、内控这一块。
陈康身上依旧保留着创业之初的那股子狠劲,做起事情来颇有点六亲不认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一到了许安阳面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因为许安阳是真正把他整服气过的人。
虽然陈康今年也才大四,面临毕业的问题,不过他已经不用再为了工作而发愁。
所以,平日里陈康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和徐林义一样,他知道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所以把大量时间都奉献给了公司。
除了元老人物,和少数几个IT专家外,从上到下大的员工都是陈康经手招进公司的。
他的眼光很毒辣,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招人时极少掺杂个人的情感因素。
陈康会尽全力贯彻许安阳的招聘思路,符合思路的人,留下,不符合的再优秀也不会要。
这一点,哪怕是关凌有时候也做不到。
因此,在人事工作上关凌只是辅助,主要工作还是交给陈康来办。
“笃笃笃~”
许安阳用手指扣了扣桌面,示意陈康坐下。
在许安阳面前,陈康总是有些拘谨,而在其他人面前他从来不会这样。
许安阳确认,这个人就是属狗的,你把他整服气了,一辈子对你服服帖帖。
“马上开年过来,要进行春招的工作,具体的招聘岗位表我已经发给你了,本来我是想制定一套考查标准的,按照这个标准来进行选拔、培养,不过我后来想了想,这种大公司的繁文缛节,咱们越晚接触越好。我还是更加相信你的眼光和感觉,所以,具体招什么人,用什么人,培养什么人,还是由你来决定。”
和陈康说话,许安阳一向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用不着和他绕弯子。
“谢谢许总的信任,那许总对这次的招聘人才有什么要求呢?薪资,学历,还有面试时的标准。”
陈康也不弯弯绕,他熟悉许安阳的风格,对于用人他会定基调,陈康要做的就是执行实现。
比如之前招人,许安阳的要求就是工资要求低,时间充裕,能干杂活,所以陈康招了一批实习生,给徐林义前线搞外卖扩张充当炮灰。
当然,该给的钱一分不少,合同结束该说再见也绝不留情。
对于公司里一些刚工作的员工来说,在拥有了一段工作情谊后要说再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都是有感情的,哪怕是徐林义,和很多实习生同吃同住,一起搞地推、跑商户,是有战斗情谊的。
私心上来说,徐林义希望那些人能留下,尤其是那些能吃苦耐劳的实习生,在他们身上徐林义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可惜一旦实习期到,一个阶段任务结束,陈康就会毫不犹豫地挥舞手中的屠刀,将这些人从公司人事预算中砍去。
为此,徐林义和陈康吵过好几次,最后都被陈康以“这是许总的意思”给顶了回去。
许安阳当然知道这些事的发生,但有时候生存就是这么残酷,一个创业公司要活下去,是不可能带着所有人上船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无情冷厉的刀手,对于老板来说会是很大的助力和方便。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公司的某些职位的某些领导,在公司里面天怒人怨,人人都讨厌他,但老板还是会重用他。
总要有人去做坏人干坏事,背黑锅承骂名,而这个功能绝不能让老板去负担。
因为老板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指路的明灯,老板黑了,灯就灭了,船也就要沉了。
陈康就是那把好用的刀,当然了,还有施雯,可惜她才大一,课业多属于兼职。
不然两个人组成神雕侠侣,不对,黑风双煞,未来内控的人才就要靠他们了。
“要求方面…学历这次要抬高一些,要一本的学校。当然,这次以招华工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为主,学校有这方面的要求。技术方面,我会让老吴制定一些细化的标准,比如会用Java啊,C++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反正我也不懂,去问老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和之前一样,家庭条件太好的不要。当然……这个可能没办法在面试的时候问,你可以做一些简历方面的调查,或者通过求职者的气质,穿着,打扮什么的,去判断。还是那句话,饥渴度,饥渴度很重要!”
许安阳强调了“饥渴度”,因为他知道,差不多就是从他们这两届的学生开始,80末、90后的学生,因为家庭条件好,成长环境优越,在求职就业上总体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对于部分人来说,刚毕业就算不工作也饿不死,家里也没有什么经济负担,甚至在大城市有那么两套房子。
工作更多是需要一种集体生活的参与和认同,而不是拼了命的想要挣钱在这里活下来。
而另外一部分,那些从农村,从小城市普通乃至贫穷家庭来到这座繁华城市求学的孩子,在毕业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要进入人生的竞技场,开始要生存下去,活下去。
对此,陈康再能理解不过,他甚至还没毕业,就开始想着怎么活下去。
不然他也不会勤工俭学,也不会想着给点我网送外卖。
陈康点点头,他明白许安阳的用意,道:“放心吧许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人是真正需要这份工作的。”
陈康这么说,许安阳是放心的。
“对了陈康,今年过年准备怎么过,回家能过个好年了吧?”
陈康脸上少见的露出一丝笑容,道:“是啊,能过个好年了,还是要托许总的福了。”
“嗯,你的腿现在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恢复的挺好的。”
“爸妈呢,身体如何?”
“身体不错,关键是心情好了。听说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们就很放心。还说过了年,想来学校拜访您…我说还是算了,许总您这么忙……”
“诶,那是老人家的心意,不过让他们来拜访我就有点过分了啊。抽时间去你家,拜访拜访你的父母吧。也好让你在老家人面前,长长脸啊,是不是?”
许安阳对于人的心理拿捏的很准,他知道陈康心里最在意的就是父母,以及压在头上那顶贫穷的帽子。
让他的父母安心,能摘掉贫困的帽子,在老家人面前翻身,对陈康来说就是最大的心理满足。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从农村出来的这一辈人,都有着将来要衣锦还乡的执念。
所以,听到许安阳这么说,陈康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道:“谢谢,谢谢许总!”
“先别忙着谢,先把工作做好,做大,才会还乡的资本啊,你说对不对?”
“对,那…我先去忙了。”
“去吧~”
看着陈康动力满满的样子,许安阳知道,今年春招的事不用他操心了。
人事招聘的事情忙完,许安阳在工作上暂时就没有什么急需完成的大事了。
他要开始策划回家过年的事。
一想到过年,许安阳还是挺头疼的。
倒不是为了去关凌家,而是因为今年轮到许安阳家请客吃年夜饭了。
一想到一大家子要重聚,三姑六婆要开始家长里短,许安阳就头疼。
许安阳家往上数几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从许平志这一代开始考上大学,做了老师,脱离了农门,成了城里人。
但在人际关系、亲缘结构上来说,还是农村式的大家族。
小时候这些亲戚朋友关系相处的还不错,孩子嘛,有人玩就行。
等慢慢开始长大,不同环境孩子的成长之路就开始出现偏差,越偏越多,最后就成了两路人。
除了过年过节,也很少相聚,互相之间的亲情也就淡薄了起来。
当然,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亲缘关系还是在的,大家也会互相走动,客客气气。
但在亲戚朋友里,总有那么一些不开窍的,主要用途除了给人添麻烦、添堵,剩下就是吃饭拉屎。
如果是外人、陌生人,不理会就是了,可这沾亲带故的,有时候甩也是甩不掉的。
许安阳抓了抓头发,感觉比对付小高都要头疼,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关凌,道:“待会儿陪我去趟市场,我买点年货……对,一部分带回家,一部分去看望你爸妈……少啰嗦,走走走…”
第二百九十六章 熟悉的感觉
“真的…要去我家拜年吗?”
“当然是真的啦傻瓜,都说了好几次了。”
“那…那你去了我家,我怎么和我爸妈说呢?”
“说是你的老板,带着你一起创业的同学。这不是很简单吗?”
“哦,是哦,我都忘了。”
许安阳带着关凌开车来到石林附近的大卖场,看看过年能买点什么东西回去。
关凌对于许安阳要去东北拜年,还是觉得有些惶恐,她当然是希望许安阳去的。
可是她又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摆正自己的身份,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和姿态和他相处呢?
妈妈肯定会问的吧,肯定会怀疑两人的关系。
而爸爸……算了,关凌不想去想这个人,不过听妈妈说,自从关凌开始往家里寄钱,爸爸就很少再开口骂人了。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呢。
关凌跟着许安阳在市场里转了转,主要想看看有没有特产什么的能带回去。
南京作为一个古老的城市,在特产上却略显匮乏,主要就是鸭子……
但鸭子当然还是新鲜的才好吃,那些真空包装的礼品装,在装进包装膜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大部分的风味了。
所以,怎么给老爸老妈带点年货,既接地气,又不丢人,还比较实用,就很考验人了。
在这点上许安阳继承了他老妈沈晓霞的细致,不像一般的男人买东西,很粗疏,很随便。
他会很细致的挑选,考虑的比较周到。
当然,许安阳对父母比较了解,所以很快就把要买的东西挑好了。
老妈喜欢吃大枣,老爸喜欢啃鸭头。
除此之外,许安阳买了送人的雨花茶,老爸能用的皮带,老妈能用的护膝等等。
买好以后,剩下就是挑选去关凌家要带的东西了。
关凌道:“去我家不用带什么东西吧,随便买点什么奶粉,到了哈尔滨再买点水果就行了……”
许安阳摇头,“那怎么行,既然去,礼节就要周到对不对,如果不周到,那还不如不去呢,不是给你妈留不好印象么。”
关凌想说,留不留好印象又怎么样,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许安阳是好意。
于是,许安阳一边买,一边询问关凌家里父母的喜好,有没有什么忌口,有没有什么爱好。
“我妈的话…我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我爸,我爸喜欢喝酒,但你可别买酒给他喝,他那个样子喝了酒又要骂人。”
许安阳道:“没事,一个人喝酒骂人还是不骂人,全要心情的。如果心情好,喝了酒不仅不会骂人,还会夸人呢。”
去人家里拜年,烟酒是必不可少的,许安阳在烟酒柜台买了两条中华,又拿了两瓶五粮液。
“不用买这么好的酒……真不用……”
“什么不用,送礼就要买好的,不然买二锅头回去?”
许安阳坚持要买好的带好的,关凌也没办法,嘴上不愿意,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自从那晚和许安阳说了她家里的情况好,许安阳不仅没有嫌弃,还表现的非常关心。
是因为许安阳心善吗?有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许安阳有这个能力。
所以人有时候为什么要拼命的赚钱,创造资源,只是为了单纯满足自己的欲望吗?
不见得,事实上满足欲望需要的金钱并不多,现代社会吃喝玩乐能花多少钱?
精神上实现自我,满足内心的善举,以及照顾家人、朋友,和在意的人,才是很多男人拼命赚钱最强有力且持久的动力。
东西买了一大堆,小伊兰特的后备箱已经塞不下了,就放在车后座上。
许安阳心想,以后还是要买辆大车的,空间一定要足,最好后面的座椅能放下来。
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一车多用,方便开车嘛。
看着这些东西,关凌道:“东西这么多,你怎么带过去啊?”
许安阳道:“坐飞机托运呗,到了哈尔滨再租辆车过去。”
关凌忙摇头,“还是别租车了,你外地人别被坑了。到时候…嗯,到时候我找人过去接你吧,行不行?”
许安阳想了想去了人家的地盘,还是要听她的安排的,就点头同意。
回到学校,许安阳又去宿舍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男生的行李还是很简单的,一个书包就足够了。
反正衣服、洗漱用品老家都有,书包里塞点内衣裤、袜子作为换洗就可以了,再加上一台电脑。
至于什么教科书,那是万万不能带的,以为自己放假回家会看书,这种纯熟对自己自制能力的高估以及对“我会好好学习”的美好场景的臆想。
许安阳记得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每次放假都装模作样带两本书回家,结果怎么带回家的就怎么带回学校。
回家以后做的最多的事还是捧着手机聊天或者上网玩游戏。
书本的唯一意义就是增加书包的重量,让自己背得不舒服。
所以吸取教训的许安阳坚决不会带书了。
东西都收拾好以后,许安阳最后开车回了趟公司,和大家宣布今天开始放假,大家该回家的都可以回家了。
之前受到许安阳的激励,无论是点我网还是研发中心,都没有一个员工提前请假回家的。
许安阳在12号,也就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给全公司放了假。
然后还给每个员工封了一份200块钱的过年现金红包。
每个人拿着红包,说一声“谢谢许总”后就都离开了。
许安阳和关凌是最后离开的,作为老板许安阳亲自给公司大门上了锁。
一个阶段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可以稍微歇息几天了。
许安阳送关凌去了禄口机场,她是晚上直飞哈尔滨的飞机。
临别,关凌抱了抱许安阳,一时间有些舍不得松手。
“乖,我大年初三就会坐飞机过去,中午的飞机,晚上到。”许安阳温和地说道。
关凌轻轻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和许安阳挥挥手,拉着行李箱朝着机场走去。
关凌的脚步特别的轻快,这是她上大学五年来,最想回家的一次。
之前她回去都是坐火车,从南京到哈尔滨的呼兰,一天两夜,将近30个小时。
如果是卧铺还好,如果是硬座真是把人都给坐麻了,这一回有了收入的她可以坐飞机。
飞机更快,更舒适。
更重要的是回家的心情截然不同了,没有了沉重和厌倦,而是一种期待。
这才是真正的回家的感觉吧。
而此时,许安阳回家的感觉却不是太好。
他离家倒是很近,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
可是一想到老妈应该在家准备年夜饭的饭菜,他回去估计要帮忙,他就头疼。
今年轮到他们家请吃年夜饭,沈晓霞一向节俭,不喜欢在饭店请客。
还说在家吃年夜饭才有团圆的感觉,还不是因为抠门么……
许安阳打电话回去和老妈说在饭店吃,可沈老师还是坚持在家里做饭,还问许安阳为什么赖在学校不回来。
许安阳只能告诉老妈,自己有工作要做。
他创业开公司的事当然是瞒不住老妈了。
不过许安阳的确做出了成绩,上过电视,上过报纸,还拿了不少奖,自然就堵住老妈的嘴。
至于当初坑爹的那几万块钱,许安阳已经加上利息如数奉还给了老爹。
但据说很快被老妈发现,依法予以没收,外加罚款500,所以综合来说,老爹许平志的这次投资是失败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想想回去以后可以见到郝佳芸,许安阳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要说白,还是郝佳芸白啊~许安阳现在脑子里已经是白花花一片了。
许安阳开车一路向南,朝着溧城而去,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这高速公路时代,开车近距离出行的确是方便。
许安阳还记得小时候坐车去南京,走国道、省道,大概要走两个小时的时间。
小孩子对于时间的感受和大人是不一样的,两个小时特别特别漫长。
不仅漫长,一路上颠簸加上破车的汽油味,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起码吐三次。
伴随着严重的晕车,这一路真的是生不如死,导致许安阳小时候对南京都有阴影。
等长大,交通发达了,才发觉如此之近。
开车到了清水居,看着熟悉的墙体斑驳的居民楼,狗啃一般的草皮,许安阳感觉到特别亲切。
“许安阳!你回来啦!”
许安阳抬头一看,老妈沈晓霞竟然在阳台张望着,因为知道儿子今天要回来,所以就一直在阳台等着。
许安阳心中一阵感动,母亲盼望儿子归来的心永远是那么热切,是做子女的无法切身体会的。
“诶,回来了!”
“你先去菜场帮我买点葱、姜蒜啊!再带一瓶料酒,一瓶酱油,再买点熟菜回来!”
心中的那点感动瞬间破灭了,合着老妈你之所以如此殷切期盼,就是期盼你儿子给你买东西是吧?
“行行,我知道了。”许安阳就要去买菜。
说完,许安阳拿着钱包先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东西。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菜市场的摊位已经不多了,小超市还开着门。
拿了点葱姜蒜,再去超市买了料酒、酱油,去熟菜点弄了点酱牛肉和烤鸭。
许安阳回到停车位,发现老爸许平志下来了。
“哎呀,爸,你既然要下来,我妈怎么还让我去买东西啊。”
“你妈就是想使唤你一下。哟,这就是你买的车啊,和我以前的车倒是一个牌子。哎呀……没意思,没意思。”
得,许安阳还以为老爸是迫不及待想下来接儿子的,原来是想看看许安阳的车。
看完之后还一脸嫌弃,觉得和他之前的车一样,没意思,真是一点情怀都没有。
许安阳把买的东西,还有车上带的年货统统搬了上去,沈晓霞看到许安阳带回来不少东西,道:“哟儿子啊,今年回来知道带年货了啊?还真是赚钱了。但你还是要好好念书你知不知道,这么早开始工作,天天上班,考试不过拿不到毕业证怎么办?”
许安阳心想,我现在就是休学直接工作都无所谓,老板要什么学历啊?
只不过为了享受大学生的生活,才继续待在学校里的,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古板的爸妈反对。
许安阳道:“没事,我能兼顾的,今年就一门课都没挂。”
沈晓霞道:“还真就上了大学,就把不挂科做标准啦?当初说好的想要拿奖学金的呢?”
“大一不是拿过一回了吗?奖学金这种东西,有过一次就行啦,拿那么多次干嘛,给别的同学一点体验拿奖学金的机会嘛。”
“许平志你看看你儿子,工作了就是不一样啊,说起话来都油腔滑调的了,和你年轻的时候一个德性!”
许平志正在满意地看着儿子带回来的年货呢,觉得儿子会买,结果无缘无故又躺枪了。
“你说儿子就说儿子,好好的扯到我干什么?再说了,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优秀的不得了!你看不看新闻,知不知道儿子现在企业做的多好,多有影响力了?沈老师,你真是坐井观天~我们儿子未来,一定是大有可为的!”
许平志作为许安阳公司的投资者,还是很关心儿子事业的。
虽然最终因为意外因素投资失败,但原因并不在于企业本身。
在上次校花选举事件后,点我网的影响力已经超脱了南京地区范围,扩展到了全国。
不用说,溧城肯定也有点我网的用户,许平志就是其中之一,还给自己取了个论坛ID名称“点我网老板他爹”。
当然,在这个全民谁都可以做爹的年代,是没有人相信这个ID的,毕竟论坛里许安阳的爷爷、太爷爷、乃至没有出世的儿子都活跃着。
这个真实的爹自然也就不显眼了。
而许平志平时也不发言,只浏览,了解年轻人的动态,看看这个网站的运行。
虽然大部分话题许平志不太感兴趣,因为都是年轻人的话题,但这个论坛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很活跃。
不仅活跃,网站上配套的什么外卖、团购、商户评价、二手书交易都有很强的功能性。
许平志当时就想,如果我是南京的用户,肯定会尝试使用这些功能的。
这点和当时火爆的各种BBS相比,是绝无仅有的,也是许安阳这个重生者走出来的新路。
当然,许平志就是顺序搞的不太对,不是外卖、团购、商户评价配套论坛,而是论坛才是这些功能性网站的配套设施。
未来BBS走向衰落,就是因为缺乏变现的套路,结果点我网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许平志凭借他的直觉认为,儿子的网站绝对大有可为。
沈老师对此有不同意见,她说道:“大不大有可为,他都是我儿子!是我生下来的!你许平志不过就提供了一点染色体!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行了,还有什么可争辩的呢?这话你能反驳吗?无法反驳。
许平志无话可说,再说又要扯到带孩子、培养孩子的事。
这晚饭还吃不吃了?想吃,就乖乖别说话,去看电视好了。
许安阳拍了拍许平志的肩膀,对老爹对自己的认可表示感谢,并对他又一次在争论中失败表示深切的同情。
许安阳的心情倒是挺放松的,这才是熟悉的家的感觉嘛。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曾见过的一面
晚饭的时候,沈晓霞简单烧了几个菜,她说明天年夜饭,会好好烧一顿的。
许安阳问道:“明天年夜饭,有谁来啊?大伯和二伯一家?”
沈晓霞道:“是啊,对了,明天和你爸再去乡下把奶奶接过来。今天本来让你奶奶过来的,她不肯,非要你这个孙子去接。你顺便再去你爷坟头烧点纸钱。记得磕头,和你爷说两句话,知道没有?”
许安阳应声点头,沈晓霞反倒觉得有些诧异,过去许安阳最讨厌的就是上坟。
因为上坟要烧纸钱,呛人的人,他还说这是封建迷信,在老人活着的时候对他孝顺是最重要的。
再说去世以后烧这么多纸钱,清明烧,过年烧,每次都是一百、五百一张,还有一千面值,甚至五千万一张这种两张一个小目标的。
年年家家都烧这么多,地府恐怕早就通货膨胀了。
这还是纸币,还有金元宝、银元宝呢,地府贵金属肯定储量严重超标。
面对许安阳的这些话,沈晓霞都是一个毛栗子上去,嘴里还会念叨祖宗们不要见怪,孩子小不懂事。
许安阳就要说,你个人民教师,还搞封建迷信。
现在,许安阳似乎懂事了许多。
沈晓霞问:“许安阳啊,你以前不是反对上坟烧纸钱的么?说是封建迷信呢。”
许安阳道:“人总会变得懂事啊,烧纸钱属于民俗文化,不能简单归类到封建迷信中。对那种有害的,要坚决的抵制。对这种有纪念意义的呢,要适当保留,毕竟我们需要这种仪式来纪念我们的先祖,您说对不对,沈老师?”
沈晓霞笑了笑,道:“哎哟,儿子上个大学知识水平还真的增加了不少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许平志在一旁搭腔,“你刚刚还说儿子油腔滑调,现在随了你的意思,就是知识增加不少……”
沈晓霞脸色一沉,“是油腔滑调还是知识增加,我自然有我的判断标准!”
许平志又只能闭嘴,许安阳吃着饭偷笑,果然一切解释权归老妈。
不过也正常,这个家妈妈付出的的确更多一些。
怀胎生孩子不说,带孩子、做家务,多半都是沈晓霞来负责。
两个人都是老师,沈晓霞工作的时间并不比许平志少。
许平志偶尔也帮着做做家务,但笨手笨脚的他不帮倒忙就不错的。
所以沈晓霞还用不着许平志帮忙,她一手把家里的的事都包揽了。
许安阳的奶奶身体一向不太好,而且许平志是小儿子,许安阳出生的时候,奶奶年纪已经不小。
她给两个伯伯家都带过小孩,到许安阳这里身体不行,许安阳基本就是老妈带大的。
一个正常上班的母亲还要带孩子、做家务,日常多么辛苦可想而知。
还好作为老师,沈晓霞有个寒暑假,算是职业福利。
许平志寒暑假主要用来带学生上课,赚点外快补贴家用。
在其他事方面话语权主要就归于沈晓霞,他懒得操心,也没有这个权力去操心了。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许平志放下碗筷,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沈晓霞这时悄悄问道:“儿子,你告诉妈妈,你在学校里有没有谈恋爱啊?”
许安阳愣了一下,道:“这个…妈,我现在既要学习,还要创业,哪有功夫谈恋爱啊。”
沈晓霞点点头,作为母亲她对儿子创业并不是很关心,儿子赚多少钱,有多大的名气,在她看来没有什么区别。
她反而更加关心儿子在感情上的幸福,担心许安阳会不会找不到女朋友。
“哎,我儿子这么老实,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和女同学玩,人家中学就早恋什么,我儿子乖的很一点苗头都没有。可上了大学不能这样啊,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呢?”沈晓霞心中不无担心地想道。
只能说,您真是想多了。
母子俩都吃完,沈晓霞要收拾碗筷,许安阳却道:“妈,还是我来收拾吧,您歇着看电视去。”
沈晓霞嘴上说不用我自己来,但眼看许安阳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把饭菜端进冰箱,眼中满是慈爱之光。
儿子确实是长大了,知道心疼老妈做家务了。
不过沈晓霞也没有去看电视,而是坐在餐桌旁看着许安阳收拾。
一边看一边还要指挥,“这个多放点洗洁精…用这块蓝色的抹布,蓝色抹布专门擦桌子的,红色的是洗碗的……洗完了多用水冲一冲啊,冲个三遍…筷子要甩干了,不然容易长霉的…池子边上别留水…”
“行了妈,我会做家务的。”
“嗯,做的还不错,但还有进步空间。”
在沈晓霞的眼中,许安阳做的的确不错,很麻利,但还不够细致。
看来许安阳的强迫症是从哪儿来的,应该有答案了。
看着许安阳把饭厅和厨房弄得干干净净,沈晓霞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儿子辛苦了,坐下喝点茶,妈妈给你泡茶去啊。”
“妈…我带了那个雨花茶,你可以拿来泡一点。”
“好好,雨花茶,尝尝看。”
许安阳本来想说“妈我不辛苦,是您辛苦了”,毕竟许安阳只是做了她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每天都在做的一项工作。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因为觉得有些肉麻。
许安阳可以对其他任何女人巧言令色,可以说的天花乱坠,也可以说的深情款款,视人视情况而定。
只有对妈妈,有些话他反而说不出,只好陷入沉默,用行动来表达。
男女关系是一种博弈,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以是双方博弈的筹码,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更为了让对方爱自己。
唯有对自己的妈妈,你不用做任何博弈,因为她一直永远的爱你,不求回报的爱你。
在妈妈面前,你的任何招数都没有太大意义,她对你爱不会因此而增减一分。
所谓无招胜有招,不过如此。
当然,许安阳也相信这世界上有不爱孩子的妈妈和爸爸,毕竟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比如冯程珏的父亲就是,类似的案例见识多了经历多了以后,见怪不怪。
但许安阳的父母是爱他的,这一点许安阳无比确信。
“老许,你给我移开一点!下去动一动!吃完饭就坐在那里看电视,你不怕高血压高血脂啊?”
许平志坐在独立小沙发上电视看了才十分钟呢,就被老婆说着让下楼动一动,可他不想当,就想看看电视啊。
“哎呀,你想坐这个位子你就说嘛,非要让我下楼动一动,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动的嘛……”
“我让你动动不是为了你好啊,你看看你现在的小肚腩,学校体检你查的怎么样…上次血脂是不是高了一点,你……”
许安阳在一旁喝着茶,自动将听觉系统关闭,心里想着,老爸不下楼动一动,我可是要下楼动动了。
“妈,我下去走走啊,吃多了有点撑。”
“你要下去走走啊?天这么冷,在家里呆着不好么。”
“我要走动走动,走一会儿就不冷了。”
说着,许安阳穿上外套和鞋子,出了门。
许安阳当然是要去找郝佳芸了。
出门的时候许安阳还特地留意了一下,陆源这小子有没有在附近。
确定这小东西不会出来碍事,许安阳离开小区朝郝佳芸家中跑去。
在小城市生活有个好处,去什么地方用步行就可以,走着去并不会觉得远。
像在南京,白天在路上你甚至很少看到步行的人,要么是开车坐车的,不开车的也骑自行车或者电瓶车。
也就小区附近,下楼去个超市什么的会走路,不然但凡去个什么地方,走路去都太远了。
小城的夜晚显得很是安静,临近除夕,街道两旁的商店大多数都关门了。
只有少部分本地的商贩还在坚持营业,估计要一直到明天大年三十才会歇业。
许安阳路过一家炒货摊,买了点南瓜子,他知道郝佳芸喜欢吃南瓜子。
买好以后一路小跑快要郝佳芸家小区的时候,许安阳给郝佳芸发了条短信。
“我快到你家楼下了,下来吧。”
2月份的天气还是挺冷的,据天气预报说明天除夕会下雪,不知道真的假的。
许安阳找了个挡风的地方,一边等一边解开塑料袋,给郝佳芸剥瓜子。
过了一会儿,郝佳芸就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戴着手套,包裹得像个小粽子一样从楼上下来了。
看到许安阳,郝佳芸加快了脚步,仿佛要冲到许安阳的怀里。
但快要碰到时又停下了,怕被人给看到,毕竟附近熟人可太多了。
许安阳捏了捏郝佳芸洁白无瑕粉粉嫩嫩的小脸,道:“看,给你买了南瓜子,剥了一些给你吃。”
说着,伸出另一只手,上面捧着剥好的南瓜子仁。
郝佳芸轻轻把头靠在许安阳坏里,却没有说话。
许安阳感觉郝佳芸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对劲,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嘛?”
虽然几个礼拜不见,但许安阳每天都会和郝佳芸联系,最近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问她她也没说,只是说没什么事。
许安阳了解郝佳芸的个性,有什么委屈总是憋在肚子里不说。
这下见了面总该说一说了吧。
“许安阳,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
郝佳芸靠在许安阳的怀里轻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力的柔弱。
许安阳第一感觉是这不像她,郝佳芸平时不是这样的,虽然她很柔美,脾气也很高,但她不是一个特别依赖别人的女孩。
所以,她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而且和她的家里有关系。
许安阳用力抱了抱郝佳芸,道:“我当然对你好啦,但我不是唯一对你好的。你还有父母,有哥哥,有同学,有朋友,他们都会对你好的。”
郝佳芸摇了摇脑袋,依旧埋在许安阳的怀中,“没有,他们都对我不好,都不好…”
许安阳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对郝佳芸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不好,站在这儿一直不动太冷了,我腿都冻僵了。”
郝佳芸这才抬起头,许安阳发现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忙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道:“可别哭,被警察抓到了说我欺负女生呢,别哭别哭啊。”
郝佳芸轻轻锤了一下许安阳,道:“你不会欺负我的,不会。”
“不会,我当然不会。”
“你以后会的…”
“我保证,我以后也不会。”
“真的?”
“真的。”
只有年轻的恋人互相之间会说这种旁人听来傻啦吧唧、毫无营养,甚至有些肉麻的对话。
这种情况下,说的内容并不重要,本质上没有内容,传达的喜欢和重视才是重要的。
要不怎么说热恋中的人都腻腻歪歪的,一直说同一种内容的废话,能不让人觉得腻歪么。
但是大多数年轻人都要经历这个阶段,许安阳在郝佳芸面前,会回到自己很年轻时的状态中。
而且当初恋爱的时候,他从没看到过郝佳芸这样,这是他不曾见过的一面。
两人离开小区,走到附近的一处公园中,郝佳芸的情绪慢慢平复,才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是我爸妈…又吵架了,所以弄得我心情有些糟糕。”
原来是父母吵架,许安阳开玩笑道:“我父母也吵架呢,我出来的时候我妈还催我爸下楼动动,我爸说我妈是想坐他的沙发。”
郝佳芸笑了笑,跟着又收起了笑容,道:“我爸妈不一样的,他们是真吵,吵的很厉害。”
“为什么吵呢?”
“为…为了我。”
“为了你?”许安阳有些奇怪,“为了你,我觉得他们不应该吵架。”
“哎,其实是…我和他们提了不想去美国读书的事。”
许安阳想起来,之前郝佳芸和他说不想去美国读书了,要留下来陪许安阳结婚。
许安阳当时是骑虎难下,不过这个心理素质极佳的人硬生生扛过去了。
看样子这件事是没完啊,郝佳芸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下定决心的。
“然后,我爸他说支持我,觉得在国内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我妈…坚决反对,说我既然决定了就要坚持下去。然后他们就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我爸说我妈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只想在我身上完成她的理想。我妈说我爸没出息,并不是真正为我着想,然后……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的郝佳芸陷入了彷徨中,其实此刻的她也不清楚,父母到底谁对谁错,她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她到底是想留下来和许安阳结婚,还是去美国留学完成自己的住院医师理想呢?
这种感受,20岁的许安阳是无法理解的,但30岁的许安阳可以。
许多人在年轻时所做的选择并不是内心真实的选择,他们会被很多东西动摇和左右。
父母的意见,其他人的看法,周围人的评价,还有内心种种想法的约束。
所以多年后人时常才会后悔,并且发现原来父母也没有那么懂,其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并不真正在意你,周围人的评价更是扯淡。
至于内心的种种约束,只有在解开以后才明白,有一多半都是无必要且愚蠢的。
只有那些真正属于你,真实,完整,与你休戚相关、命运相连的想法,才是真正重要的。
许安阳知道郝佳芸内心深处为何感到痛苦,因为她一定感觉到了,她是想离开的,想去美国的。
只是她太在意许安阳,太想留存这份感情,所以才扭曲了自己,并在父母的争执中,放大了这份痛苦。
被扭曲的东西,终有一天会以更加猛烈的方式反弹回来。
如果没有反弹,可能是命运太残酷,将其彻底压断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教室
许安阳在公园里陪着郝佳芸,一边和她聊聊天,一边给她剥瓜子。
他倒是没有劝说郝佳芸去美国,此时的他说什么其实都是不对的。
你让她去美国,那就意味着你不想让她留下来和她结婚,不爱她。
你不想让她去美国,说明你不尊重她内心真正的意愿,还是不够爱她。
怎么做不对,那怎么办呢?
那就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她。
许安阳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命运还是让她自己去决定比较好。
你硬要去帮他人决定,未来如果他在命运的道路上成功了,他会觉得那是他自己的功劳,虽然路是你帮他选的,但还是靠他自己走出来的。
他会记得一路走来的艰辛,但往往会忽略你帮他做出选择时那一刻的重要性。
而未来如果他在命运的道路上失败了,那就完蛋了,选择的错误会被无限放大,一路的艰苦却无用功会让人满腔愤懑。
无耻的人会将失败归罪于你,哪怕品质高洁一些的人,心中也难免生出嫌隙。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的本性,人很多时候还是很难摆脱本性的。
那人们往往会记得什么人呢?人们记住的总是那些一路走来总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许安阳相信郝佳芸对自己的喜欢和爱是真实的,她很需要做出一个抉择。
但许安阳知道,这个抉择只能让郝佳芸自己去做,他能做的就是让郝佳芸相信,无论她怎么做,自己都会支持她并且爱着她。
他把整整一袋的瓜子都剥完了,一人一半,吃掉了这些新鲜的刚炒出来的南瓜子。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南瓜子要多吃一点,对头发好。”
“头发?我头发怎么了,我头发又不少。”
“现在是不少,以后万一呢,做医生很辛苦,容易掉头发的。”
“你不要咒我!我…嗯,我会记得多吃一点的,我本来就喜欢吃南瓜子。”
许安阳把手里装满了瓜子壳的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里,拍了拍手,道:“待会儿,我们回学校看看怎么样?”
“学校?你说初中吗?”
“是啊,离这儿也不远,要是能进去就最好了。”
“嗯…好,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于是,许安阳拉着郝佳芸的手,朝着他们初中上学的第五中学走去。
虽然许安阳没有给郝佳芸去留的答案,但正因为如此,郝佳芸的心情反而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就是老油子的经验了,如果是愣头青,见女朋友为了这种事不开心,肯定着急上火想要帮她解决问题。
于是,一会儿劝她去美国,一会儿觉得留下来比较好。
跟着只会把她的心弄得更乱,搞不好两个人还会吵起来。
到最后,把自己过年的心情都给破坏了,觉得自己好心做了驴肝肺,我可是为你好啊。
其实,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我是为你好”,而是需要“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好。”
郝佳芸本来糟糕的心情,在许安阳陪了她一会儿后,感觉好多了。
她重新回到了稳定的状态中,并且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决定并不会影响到许安阳。
是啊,现在的他给人感觉真的很强大,一种由内而外的强大。
别看他坐在小公园的凳子上给自己嗑瓜子,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个大网站的CEO,在网络上知名的创业青年。
之前那个校花大赛在医科大也举办了,郝佳芸当然榜上有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数据就不怎么动了,排到比较后面的位置。
郝佳芸很聪明,猜测肯定是许安阳搞的鬼,不想让自己女朋友太扎眼。
而且郝佳芸的性格也不喜欢做什么校花、网红,她内心属于漂亮女孩的那种骄傲感是很少的。
她从不渴望有很多人来追求她,她只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许安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是初中开学的那一天吧,那天许安阳迟到了,是全班最后一个到的。
所以在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全班同学的眼睛都注视着他。
一个高高瘦瘦,有着很亮眼睛的男生。
因为他迟到了,班里后面的位子都被坐满,于是许安阳只能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空位上。
郝佳芸当时就坐在许安阳旁边的旁边,中间隔了一个同学。
他坐下的那一刻,郝佳芸就觉得自己注意力完全被他给牵动了。
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想往他身上拐,而他是那么的淡漠和沉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这让他多了一点神秘的感觉,一直到下午老师重新排座位,许安阳坐到了后面,郝佳芸才觉得自己的魂收了回来,归自己所有了。
距离那个9月的上午已经过去8年了,那时的感觉她依旧记忆犹新。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被许安阳拉着手走在初中时上学的路上,郝佳芸的内心觉得很奇妙。
仿佛又回到了初中的岁月,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男女的感情抱有最美好的幻想。
她那么漂亮的女孩,周围自然追求者甚众,但他就是对看起来酷酷的,不怎么说话的许安阳抱有好感。
不过现在他,感觉和过去真的好不一样了呢。
唯一一样的就是自己对他的喜欢,郝佳芸确信地想道。
“你那时候,话很少呢。”郝佳芸仰望着许安阳的侧脸道。
“啊?那时候笨嘛,笨的人就应该少说话。”许安阳回道。
“你要是真的笨,就不会这么想了,真正笨的人反而话多。”
“这可不一定,笨的人反而更有自知之明。”
“那你现在是变聪明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哪有啊,我妈说我这属于在学校里认真学习,知识量增加了~”
许安阳一边回应,心里一边想,说道套,自己要不要买一个啊,万一待会儿用得上呢?
不行,现在买的话就太明显了,要自然一点才行。
这大冷天的,许安阳心里还动着歪心思呢。
不过在教室里来一次亲密接触,基本上绝大多数男生都想过。
别说想了,实践过的也大有人在,尤其在一些学风不是很好的学校。
许安阳读中学的时候,还是按照片区来划定的,和你小升初考试考多少分没有关系。
所以五中整体上是不错的学校,但也难免有一些老师嘴里“不要好”的学生。
像他们班就出了两个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差点把自己喝死的家伙。
而在楼下的班级,据说有个女生初二的时候就被男朋友弄得怀了孕。
后来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又没钱去医院,到了六个月还是七个月在厕所里早产生了下来。
当时在学校里造成不小的影响,各种传说都有,什么把孩子生到厕所里冲走了,生下来没脑袋什么的……弄得当时家长都人心惶惶,尤其是女孩子的家长,生怕女儿早恋把肚子弄大。
为此,学校还搞了青春期教育课堂,教女孩子如何去保护好自己。
那时候许安阳上过课了才明白,原来男生和女生还能做那种事,孩子就是这样来的。
不过作为好学生的他并没有想着去尝试一下,而是继续保持他的沉默和冷淡。
为什么?因为他发育晚。
别看他中学时个子挺高,实际上到了高中才趋向成熟。
初中时对女生基本没有什么兴趣,反而觉得麻烦。
要不然郝佳芸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他,他怎么能不沦陷呢?
说白了还是不懂啊,这不是重生回来以后就立刻上手,努力开发了么。
两人走了大约十分钟,到了五中的门口,不出所料大门紧闭,保安室也是空无一人。
许安阳往里瞅了瞅,道:“走,我们翻墙进去。”
“翻墙?不…不用了吧,进不去我们就回去吧。”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不进去瞧瞧么。放心吧,学校里应该没人,保安都回家过年了。”
郝佳芸犹豫了一下,许安阳已经过来到一处比较隐蔽的围栏口,三下五除二就翻了过去。
五中的围墙实在是很矮,而且是那种铁栅栏,上面没有铁丝网也没有尖刺,很容易进去。
“哎,你进去了我怎么办?”
“我骑在墙上拉你过来!”
“可是我穿这么多衣服…衣服会被划破的…”
“那你等一会儿啊!”
说着,许安阳重新翻了出来,然后跑去街边扛了一辆上锁的废旧自行车过来。
“你扛自行车干嘛?”
“给你垫脚啊,我先过去,待会儿你站上去,翻过来我接住你。”
“好吧…”
于是,许安阳又翻进围墙,然后郝佳芸再踩着自行车车凳爬上了围栏。
许安阳伸手拉住郝佳芸的胳膊,“往下跳,我会接住你的!”
郝佳芸咬着嘴唇,往下一跃,结果大衣的一角还是被铁栅栏上的凸起给勾住一点。
只听“刺啦”一声,衣服的下摆被撕出了一个口子…
许安阳当然是稳稳的将郝佳芸给接住了,可是看到大衣上的口子,还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哎呀,你的衣服要换了,破了个口子。”
郝佳芸蹙着眉头,查看衣服破损的地方,抱怨道:“你看,我就担心衣服会被勾破,破了吧!回去我妈看到肯定要说我了!哼!”
许安阳看着郝佳芸着急上火,发小脾气的样子,竟觉得十分可爱。
她平时一向是比较清冷的,学医以后人变得更加沉浸,今天三番两次看到她情绪起起落落的,竟然觉得挺过瘾~
“你笑什么笑,你还笑!都怪你。”郝佳芸见许安阳面露微笑,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嘿嘿,你只要和我发脾气,就很美,美的不可方物,我不忍打断,只能欣赏。”
郝佳芸被许安阳这么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在许安阳身上轻轻锤了一下,道:“那我以后多发发脾气?那时候你就该和我发脾气了。”
“哪有哪有啊,我什么时候和你发过脾气你说说看?”
郝佳芸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许安阳从来没对她发过一次脾气。
无论是遇到什么事,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很冷静。
郝佳芸只看到过许安阳一次发脾气,就是那次冯程珏发病在医院的时候。
当时郝佳芸都有些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许安阳发起火来这么猛烈。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郝佳芸心里清楚。
衣服被划破的那点糟糕心情又湮灭掉了,郝佳芸拉着许安阳道:“走,我们去教室看看。”
许安阳的确没有和郝佳芸发过脾气,不仅没和郝佳芸,他和董清禾、王雅曼、程思思、关凌、宋唯冰等等等等都没发过脾气。
发脾气有两种,第一种只为宣泄情绪,这种发脾气除了释放一下负能量让自己好受一点外,基本没有任何正向作用。
第二种是为了表明态度,达到一定的目的,这种发脾气就好像猫炸毛,狮子低吼,是一种警告手段。
第一种发脾气许安阳永远会克制,第二种他在工作中会用到,而对身边的女人他不需要。
不是因为什么“女人是用来疼的”,而是因为没用,发脾气不会有任何作用。
就算有,也只是得到对方一时的妥协,而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却会永远留在对方心里,成为拔不掉的一根刺,在两人关系低潮时来雪上加霜一把。
女人发脾气会有男人夸她好看,因为有些美女发脾气的样子真的挺好看的。
而男人发脾气,不会有人夸的,就连你自己回过头去想想都会觉得自己很傻。
至于为什么?因为女人缺乏攻击性,男人天然带有攻击性。
所以女人的怒容可以欣赏,男人的怒容就只能带来警惕。
许安阳和郝佳芸初中的教室在一栋教学楼的顶楼,第四层的最后一个教室。
这栋楼已经很老了,之前只有三层楼,第四层是学校学生人数增加而后盖的一层。
所以,前三层的走廊地面是过去常见的水磨石,而第四层却是钢板。
两人走在钢板走廊上,发出嘭嘭的声音,因为下面是架空的。
至于为什么要采用这种设计,许安阳的初步猜测是因为学校穷。
毕竟一个义务教育阶段的初中,能有几个钱呢。
到了教室门口,一切还是过去的样子,门、窗都没有变。
唯一的变化是门口多了一个班级介绍栏,上面又介绍这个班的班主任、班干部以及班级格言。
“嘿,还挺像模像样的啊……以后我要让这个班级介绍里再增加一条——著名企业家许安阳就读的班!”
郝佳芸听了许安阳的话,笑道:“以后一定会的,我觉得现在你就值得上介绍栏。”
“那当然啦,我现在已经是知名创业青年了!”
“你看,那里是我坐的位子,倒数第二排是你坐的。”
“嗯,那张位子坐了有三年呢,哎,谁让老何不喜欢调座位呢。”
他们的班主任老何是个古板同时又很有个性的老师。
说他古板,初中三年给学生安排座位,都是男生一桌女生一桌。
搞得大家都没有什么甜蜜温馨的同桌回忆。
而且轻易不动座位,从第一组到第四组,三年就动过一次。
说他有个性,当初那两个同学因为酒精中毒被送去医院后,他担心学生会被开除,硬生生瞒住了校方,只通知了家长。
后来两位学生都改过自新,考上了高中上了大学,都对老何很是感激。
“可惜教室的门锁着,要是能进去坐一坐就好了。”郝佳芸叹道。
“能进啊,怎么不能。”
“你…你想干嘛?你要窍门啊?”
许安阳点点头,道:“不是窍门,是用除钥匙以外的方法把门打开。当然,我只能试试啊,要是门反锁了,我就没办法了。”
说着,许安阳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建设银行的银行卡。
为啥用建行的卡呢,因为建行卡上用的不适合凹凸印数字,比较平滑,方便插到门缝里。
五中的楼是老楼,门自然是老门了,用的还是那种防盗性能最差的弹簧锁。
这种锁用的是三角形的锁舌,为了关门方便斜边的那条朝外。
所以,只要把卡片从门缝里插进去,用力把锁舌推回去,门自然就打开了。
许安阳这招还是从开锁的人那儿学的,有一次忘了带钥匙,找锁匠来开门。
锁匠看了看门的心态,找了张塑料片一划拉就开了。
许安阳在惊讶之余,第二天就给门换了把防盗锁。
当然,锁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对于开锁专家,你什么锁都没用,时间问题而已。
许安阳对着锁舌一阵折腾,银行卡片都快折断了,终于感觉到一滑,门往里一推,开了!
“竟然开了!”郝佳芸异常惊讶,同时心是怦怦直跳啊。
她平时是个很乖的女孩子,自从和许安阳在一起后,已经做了不少超出她想象的事。
比如跑到外面开房过夜,一起睡觉什么的。
而今晚又做了一件大胆的事,窍门进教室。
许安阳摸了摸有些发疼的手,看样子自己技巧还是不足啊,只能用蛮力。
“你这个银行卡怎么办,都要划坏了吧。”
“银行卡没事的,卡破了换一张就行。”
许安阳把卡收进了兜里,两人一起进到了教室中。
抚摸着已经沾染了一些灰尘的桌面,许安阳站到了讲台上。
此时,两人的内心都被一种莫名的,难以形容的激动充斥着,一种剧烈的情感激荡在胸腔之中。
两人在讲台前紧密地拥抱,许安阳低下头,郝佳芸仰起面,热烈地吻在一起。
教室比外面暖和很多,火焰一经燃烧立刻无法收拾。
衣服被一件件剥了下来,铺在了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
带着微光的黑暗中,郝佳芸是唯一的光芒,白的发光。
“冷吗?”
“不,一点都不。”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除夕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体验,郝佳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和许安阳躺在教室讲台的水磨石地上,下面垫着许安阳厚实的羽绒服和毛衣,上面披着郝佳芸划破了一个角的大衣。
大衣的下面,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郝佳芸蜷缩在许安阳的怀里,同时缩着脚,空气还是有些冷的。
这样的场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但此刻的她却很有安全感,就算这时候有人冲进来,她也觉得自己可以坦然的起身穿上衣服,然后被许安阳拉着跑开。
对,他一定会带着自己逃跑的,然后把所有担心和问题都处理掉。
而许安阳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上面有一台绿色的电风扇挂着。
因为是冬天,所以扇叶被取掉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转轴。
不少人都在担心过,夏天脑袋顶上嗡嗡嗡转着的电扇会不会掉下来把头给削掉了。
许安阳也想过,不过他想的是老师脑袋上的这架,要是掉下来把老师头削掉,就不用上课了吧。
“还是应该带个套的,这样憋着挺难受……但毕竟算是一种特别的体验,也不错……”
郝佳芸沉浸在事后独特的回味中,而许安阳却在想着刚刚经过小超市的时候应该偷偷买个杜蕾斯什么的,还应该带包餐巾纸。
不然他也不用一直憋着,小头能上头,大头可不能上。
想想那个因为在厕所早产,最终被学校勒令退学的女生吧。
许安阳摸了摸郝佳芸的脑袋,问了十五分钟前同样的问题,“冷吗?”
“嗯,有一点。”
“那我们穿衣服起来吧?”
“好。”
两人从地上起身,穿好衣服,拍了拍灰尘。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个教室里曾经上演过这旖旎的一幕。
这也将成为两人不会对他人言说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头。
在年华老去的时候拿出来回忆一番,感慨青春年少时的冲动。
穿好衣服后,两人又在教室的位置上坐了坐,许安阳还翻了翻抽屉,看看能不能找到封情书什么的,结果除了几本作业本外,无所收获。
把门关好从教室出来,回到翻墙进来的地方,自行车还在。
可问题来了,现在自行车在外面,郝佳芸该怎么翻出去呢?
许安阳又想了个办法,让郝佳芸坐到自己肩上来,把她抬起来送上去。
翻过去以后,踩着自行车下去,就Ok了。
“你能承受得住吧?”郝佳芸不无担心。
虽然她一百斤都不到,但还是觉得自己重了。
“从我刚才的表现你难道判断不出来吗?啊?”许安阳显得很是自信。
郝佳芸嗔怪了许安阳一眼,道:“那你蹲下。”
“好嘞,大姑娘上花轿啦!”
红着脸跨上许安阳的肩膀,许安阳喊了一声“起”,还真一下子就起来了。
年轻人,腿和腰就是好,这要换成30岁的许安阳,把腰闪了还是小事,把人给摔了可就麻烦了。
有了翻进来时的经验,出去时郝佳芸小心了很多,没有再把大衣给撕了。
许安阳搭手扶着,郝佳芸踩着自行车凳子跳了下来。
她满脸的兴奋,仿佛完成了一次了不得的冒险。
等许安阳也翻出来后,她紧紧拽住了许安阳的胳膊,轻声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永远。”
“放心吧,等以后这样的一天多了,就无所谓了。”
“你说什么呢!哪有那么多这一天,我们之前都好几个礼拜没见面了,你天天那么忙。”
“郝医生,你以后也会很忙的!做了医生,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忙啊。”许安阳感叹道。
“是啊,听说医生的家属出轨率很高呢,就是因为太忙了。”郝佳芸淡淡道。
许安阳咽了下口水,没敢接话,郝佳芸接着道:“没事的,我会好好练习刀法的。”
刀法?什么刀?手术刀吗?
大冷天的,许安阳汗都下来了,但还是稳住心态,道:“嗯,你一定会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郝佳芸搂住许安阳的胳膊,两人原路返回,回家去了。
送郝佳芸到小区,许安阳问:“你这衣服……没事吧?”
“没事,到时候我塞进行李箱里不拿出来就行啦。我上楼去了,你到家记得告诉我?”
“好,那我走了。”
两人道别后,许安阳长舒一口气。
这找个学医的女朋友还真是麻烦呢。
他们各种尸体什么都看多了,到时候来个生死看淡,绿了就干,他岂不是要完蛋。
到时候再用她那神乎其技的刀法,给自己来个大卸八百块,玄武湖里放一批,秦淮河里放一点,紫金山上抛一点,自己真的要化身万千,在南京城无处不在了。
不过这种害怕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许安阳还是相信郝佳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不是这种性格。
只有把自己的一生全部投入到一份感情中的人,才会在感情破灭时如此极端。
郝佳芸不是这样的人,她很爱许安阳,但她也保有自己的那一部分,而且是很完整的一部分。
这点上来说,许安阳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她们都很喜欢甚至爱许安阳,但也都有自己完整独立的生活。
难怪许安阳最喜欢找这样的女人了,除了方便他左右横跳外,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啊。
边走边哼着歌,许安阳到了清水居的小区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陆源。
这小子又长高了,不过被他看到他该找我要红包了。
想到这里,许安阳加快脚步哟啊溜。
“许安阳哥哥!许安阳哥哥!”
完犊子,还是被眼尖的陆源给发现了。
许安阳只能停下脚步,假装很意外地道:“啊,是陆源啊。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在小区门口干嘛呢?”
陆源道:“我钱丢了。”
“我靠,你的钱丢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啊,丢了多少钱啊?”
“十块钱。我本来放在兜里的,晚上洗完澡发现兜里的钱不见了。我猜肯定是回来的路上丢了,我就过来找。许安阳哥哥,你帮我找找吧。”
许安阳叹了口气,心想陆源这小子,小小年纪一个财迷。
大冷天的晚上不在家里呆着,跑出去找十块钱,这是何苦呢。
许安阳不忍心看着陆源大晚上在外面找钱,就陪着他一起找。
一边还问他:“你妈呢?”
“我妈上夜班啊,还没回来呢。我是想拿十块钱去给她买点宵夜的,哪知道丢了呢。”
陆源这么一说,许安阳更加心疼了,于是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道:“喏,你把这钱拿去吧,给你面买宵夜去。”
陆源接过许安阳的钱,然后低下头继续寻找。
“喂,我都给你十块钱了,你就快回去吧,天怪冷的。”
陆源去摇头,“不行!我要把我丢的十块钱找到,我不就有二十块钱了嘛!”
这臭小子!许安阳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他继续找。
“这么找也不是办法……算了,骗骗他吧。”
于是,许安阳从钱包里又拿出一张十块,扔在了一处草坪上。
然后朝着陆源道:“这儿呢这儿呢,你的钱在这儿!”
陆源忙跑过来,把十块钱捡起来,对着手电筒照了照,道:“嗯……这不是我的十块钱。”
“什么?你还知道是不是你的十块钱?”
“是啊,我的那张钱上中间有个墨点的,这张没有。不过这也算我捡到的,归我了……我接着找。许安阳哥哥,你要是嫌冷你就先回去吧,我再找到我的钱,我就有三十了。”
你有三十了,老子TM的就贡献了二十!
许安阳也不和陆源计较,道:“那你慢慢找啊,我先回去了。对了,明天大年三十吃年夜饭,你到我家来吃吧,我家会烧很多好吃的。”
“真的吗?可是…我妈不一定会同意,她会觉得麻烦你家不好意思。”
“你就好意思是吧?”
“我是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安阳断定,此子以后必成大器,有我许安阳的风范。
“到时候我和我妈说一声,和你妈讲讲。”
“好啊好啊!”陆源欢呼一声。
陆源家过年一向很冷清,爷爷奶奶是不用指望了,而外公外婆也和母亲断绝了父女关系。
所以年夜饭只有母子两个人,吃的自然也不怎么样。
“对了,明天我大伯、二伯什么的都要过来,你记得到时候找他们要压岁钱,知道吗?”
陆源两眼反放光,道:“真的,可以要吗?”
“当然可以啦,不过你记住,要完之后呢,你最后要冲我要一个红包,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拿到手以后,你就一个个拆开看,我保证,我给你的那个红包一定是最大的。”
“真的吗?”陆源的眼中已经开始有金光冒出了,“可是…可是我们俩算是平辈吧,你凭啥给我红包?”
许安阳朝着陆源的脑门就是一巴掌,“你TM的还会给我讲辈分了,你不想要把刚刚那二十块钱还给我!还给我!”
“不是十块么,怎么二十了?”
“第二张十块是我发现的!还给我!”
“好好好,不就是收红包么,又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哎,如果钱太多,我反而不好收啊。”
陆源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发愁,这小子虽然贪财,但也就贪个小财。
比如捡到个五块、十块的,他就据为己有,存在零钱罐里当自己的积蓄。
但要是捡到个五十、一百,甚至更多,他就要交给警察叔叔或者老师了。
许安阳知道这小子的想法,道:“没事的,你要是嫌多,到时候可以还给我,或者给你妈。你要是不配合,你现在就把二十块还给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别妨碍我找钱!”
许安阳摇了摇头,回家去了。
到最后,许安阳也不知道,陆源那十块钱到底有没有找到。
………
第二天,除夕夜,对沈晓霞来说这是异常忙碌的一天。
鱼、肉、菜什么的,前几天就已经买好备好了。
一大早起来就要开始处理这些食材,杀鱼,切肉,洗菜。
做一桌10人份的年夜饭,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许安阳起床后,今天的工作是要去乡下接奶奶进城过除夕。
在许安阳的爷爷去世之前,一大家子都是去乡下过年的。
那也是许安阳真正觉得像过年的地方,农村的年味可比城市要浓厚的多。
乡下供娱乐的东西很少,大年三十全家就围坐在一起等着看春晚。
00年前后的春晚质量还是非常高的,每年都有经典的节目,令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
更重要的事,一家人的温馨、热闹,孩子们的天真、烂漫,这些都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想到他大伯、二伯,还有他堂哥、堂嫂,许安阳就一阵头疼。
明明小时候挺可爱,关系挺好的,怎么稍微长大一些,路就越走越偏了呢?
父子俩一起,开着许安阳的车去乡下老家,路过市集的时候,在路边摊买了好多纸钱、元宝,先顺道去爷爷的坟上烧点纸。
许安阳家有祖坟,在一个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之上。
山,是一个高一米五的土坡。
水,是一个半米深、两米见方的水潭子。
山是矮了点,水是浅了些,但也算得上破产版有山有水了。
去之前,许平志特地带了一把镰刀,因为祖坟堆上最容易长荆棘。
每次去上坟,这些荆棘都会阻人去路,而且从风水上说也很不好。
道路布满荆棘,说明行路艰难啊。
结果开车到了以后,许平志拎着镰刀一路往前,发现这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荆棘竟都枯死了。
许平志奇道:“奇怪啊,这些荆棘这么多年了,年年搞,年年春风吹又生,烦不胜烦的,今年竟然都枯死了?”
许安阳道:“这又什么奇怪的,植物也有寿命的嘛,说明它寿终正寝了呗。所以以后我们许家就会一帆风顺!”
“希望如此吧……来,给你爷磕个头,和他说说话。”
许安阳拿过草垫子,在去世爷爷的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爷啊,你孙子这下重生了,肯定会给许家光宗耀祖的。不知道是不是爷爷您施的法啊?应该不会吧,您不至于到那个级别。不过肯定有您的保佑和功劳在,我会多给您烧点纸钱的。反正都已经通胀了,别人家都超发,我就只能加倍的超发了。”
许安阳在心里默默和爷爷说了两句,自从重生后许安阳对仙鬼神佛都是很敬重的,同时对生死也看的更淡然了一些。
烧完之前,父子俩开车回了老家村上,和过去相比,村子还是有变化的。
新修了路,很多平房都加盖了一层成了楼房。
他们这个村过去穷,很多人家2000年后都盖不起楼房,所以就先盖第一层。
攒了七八年的钱,才再上面加盖一层,有了二层楼。
许安阳小时候在村上也算一霸,家喻户晓的娃娃头子。
不过长大了再回来,难免也有一种鲁迅长大,重回鲁庄时的感觉。
人和事,都变了,回不去从前了。
奶奶看到许安阳自然很是开心,见到许安阳还会开车,更是惊奇。
虽然作为传统的婆媳,奶奶和老妈不太对付,不过他们在关心的问题上还是很一致的。
“许安阳啊,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啊?”
“奶奶!我还在读书呢!才大二,还有两年半呢!”
“哎~你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两个儿子啦!还有啊,奇奇都带女朋友回来过了,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来啊?”
奶奶嘴里说的奇奇,就是许安阳的堂哥许安奇,他高中毕业就没有读书,而是跟着大伯做生意去了。
他大许安阳四岁,现在也确实到成家的时候了。
今天晚上的年夜饭,他就要带未来的堂嫂一起来吃年夜饭。
许安阳捏了捏拳头,心想,绝不会让以前那种尴尬的事情再在他身上发生。
第三百章 做大生意的人
很多人在成年后都不太愿意和亲戚过节相聚吃饭。
尤其是过了20岁的年轻人。
本来逢年过节是大家互相走动,交流感情的好机会。
在越来越忙碌的现代社会,亲人们有时间聚在一起,重温儿时的情感,增进互相的情谊,按理说应该是很欢乐的时光。
许安阳记得小时候在爷爷家过年就非常的开心。
放了寒假,他早早就会去爷爷家带着,农村除了看电视不方便,对男孩子来说可玩的东西就太多了。
草垛,水坝,鱼塘,石灰池,甘蔗田,大榕树,老祠堂,每天换一个地方玩,天天不带重样的。
玩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刺激什么危险就玩什么。
防野火,炸鱼偷鱼,偷甘蔗,在水坝里游泳,在大榕树上掏鸟窝,在老祠堂中捉迷藏。
每项活动都有一定的危险性,想想能健康无碍的长大,还真是运气好加祖先保佑了。
现在城里的小孩可不敢这样了,没有这个环境,家长也不允许。
那时候,许安阳和堂哥许安奇的关系还不错,虽然小时候他就老是欺负许安阳。
比如让他手拿着擦炮结果把手给炸了,比如让他身上绑着绳子下池塘去掏龙虾洞,后来才知道那可能是蛇洞,还有捉迷藏的时候偷偷溜走,藏在老祠堂里一直等到天黑的许安阳最后哭着回家。
但孩子嘛,玩归玩,该照顾许安阳的时候许安奇还是很照顾弟弟的。
乡下的孩子都比较野,一言不合就会打架。
许安阳小时候个子矮身子弱,一旦被人欺负许安奇就会为他出头,将欺负他的人打翻在地。
这时候,在许安阳的心中,许安奇的形象就会变得非常的高大伟岸。
等到许安阳上小学,许安奇上了初中,情况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了。
许安奇个子变高,开始长胡子,声音变粗,他那是开始发育了。
他回乡下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去一趟,而且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
许安阳想找他玩,他总是很粗暴的拒绝,说什么“和小孩子玩没意思。”
再后来,许安阳有一次听老爸说,许安奇上到高中休学了,因为经常在网吧打游戏不上课,成绩一落千丈,被勒令退学在家。
那时候许安阳刚上初中,他偶尔也会玩玩游戏上上网吧,但从没有沉迷过,也没有因此荒废学业。
他很难理解许安奇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跟着就听说许安奇学也不上了,从高中退学跟着大伯去做生意。
大伯在江阴做地毯生意,地毯又重又厚,说是做生意肯定要从打工开始,要自己搬地毯,是非常非常累的。
许安阳时常听老爸说堂哥在外面吃苦,要他好好念书,不然去打工累都累死你。
那时候许安阳不太明白,难道念好了书,就不用打工吃苦了吗?
后来许安阳几次见到堂哥,发现他变化很多,更黑更壮了,说话、做事,带着一股子社会人的狂劲。
和他老爸,许安阳的大伯许平伟一个德性。
人在外面吃过苦、赚点钱,的确是件了不起的事。
说明你在这个社会立住了,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但凭着这点成就在亲戚面前显摆自己,就没什么必要了。
可能是在外打工吃了太多苦,受了不少欺负,许平伟和许安奇父子,就很喜欢把受的委屈和不满,通过另一种形式发泄到弟弟的身上。
许平伟总是说许平志胸无大志,果然名字没起错,叫平志。
就安心做一个没什么大出息的教书匠,赚不了大钱。
这许平伟也确实赚了些钱,买了辆丰田霸道,开在村里很是威风啊。
而许安奇是有样学样,老是针对许安阳这个弟弟,动不动以社会人的口吻教训许安阳。
说什么,“读书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早点出来赚钱。早赚几年钱,就什么都有了。有没有喜欢的女人啊?你这样呆头呆脑的,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然后就是拿许安阳小时候的各种糗事来取笑。
什么手里捏着炮仗爆炸,捉迷藏把自己人藏没了,下河游泳一个不小心滑一跤差点呛死等等。
童年的回忆本来是很温馨美好的,犯点可笑的错误也不过是点缀。
结果被他这么一说,本来美好的东西也变得不美好了,好像只剩下那些可笑的事。
而且越到后来,这种情况越是变本加厉,哪怕许安阳以后工作当了行长,他还是会拿类似的事做笑料。
到那时候许安阳也才知道,所谓的地毯生意,不过就是租个门店做经销商,给人送地毯上门,然后接一些清洗、缝补的工作而已。
年轻的时候,觉得一些了不起的事,了不起的人,不过是因为不够了解而已。
等到长大了,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了不起,什么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
比如,当年老家的村里有个青年,比许安阳大个七八岁,也是早早的不读书去城里打工了。
回来的时候穿的光鲜亮丽,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
那时候大家经常看一些香港电影,看他这样子还以为入了什么会,当什么头目了。
所以村上的孩子都对他非常敬畏,他还给大伙散烟,哪敢抽啊,只能看着他很酷的抽烟。
后来才知道,是去城里的理发店做学徒,当时还在学洗头呢。
许安奇的情况也是类似,褪去了那点可怜的神秘光环,两人之间最紧密的链接其实是儿时的那点回忆和情感。
但堂哥显然不在乎,他只是想在许安阳身上找寻到一点优越感,来弥补他早早休学而受人白眼的脆弱自尊而已。
许安阳后来做了行长,许安奇也找过许安阳,张口就让许安阳给他弄两千万的贷款。
许安阳让他提供贷款所需要的各种信息和材料,结果他只要一句,“我是你哥哥啊。”
先不说许安阳供职的银行在南京,许安奇在江阴,异地是不能贷款的。
就算许安阳能找到江阴方面的关系,就凭一句“许安阳的哥哥”就贷给你两千万?
一个行长的名字也没那么值钱吧?
这个忙自然是没法帮,帮不上的话,事后还要怨你,说做了领导不照顾家人。
照顾家人是这么照顾的吗?什么都没有批给你两千万贷款?
所以越是到后来,许安阳越没有办法和某些亲戚朋友相处。
而2010年的年三十年年夜饭上,是许安阳和堂哥之间情感走向断裂的开始。
那晚堂哥带了女朋友过来,也是未来的堂嫂,本来是一件喜事。
但似乎是第一次带女人在其他亲戚面前见面,所以许安奇在饭桌上特别的跳脱,不停的拿许安阳开涮,就是为了逗女朋友一笑。
不仅如此,还不停拿酒灌许安阳,当初许安阳大学时根本就不喝酒的,哪里顶得住几杯酒灌下肚呢?
结果醉得一塌糊涂,在厕所里吐了两回,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听老妈后来说,许安阳醉了以后,奶奶说了许安奇两句,喝了酒的许安奇就和奶奶吵了起来。
最后一顿年夜饭不欢而散,事后呢大伯当然不会怪罪自己儿子了,而是怪罪许平志和许安阳父子,说他们待客不周,他们家来了新媳妇也不衬着点。
顺便说今晚的饭菜沈晓霞烧的不好吃,影响了大伙的心情。
奶奶两个孙子都心疼,谁都没怪,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许安阳当然气不过,不过那时他还太小,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忍着了。
这次,他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从乡下接着奶奶,开车到了城里,搀着奶奶上楼。
沈晓霞在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简单烧了点午饭,四个人凑合了一点。
“晓霞啊,你辛苦了啊,我来帮帮忙吧?”奶奶看到沈晓霞在干活,说要帮忙。
沈晓霞一脸淡然,道:“不用妈,您歇着吧,大过年的别把您累坏了。”
奶奶也就不说话了,坐在沙发上压根没动呢。
沈晓霞知道,自己的婆婆不过是客气客气,大过年的到了儿子家,有媳妇在怎么可能自己动手呢?
许平志当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在老妈和老婆之间选择了中立,然后帮着干点杂活,以防被老婆埋怨。
本来处在纷争外的许安阳这时候却主动帮老妈弄起菜来。
沈晓霞忙道:“你哪儿会弄啊,我来我来。”
许安阳却道:“妈,我洗个菜还是会洗的,你先忙别的吧。对了妈,和您说个事儿啊,晚上让倩阿姨到我们家来吃年夜饭吧?他们母子两个在家吃年夜饭,也怪可怜的。”
沈晓霞道:“啊呀是啊,是该请他们俩过来的。我之前就说了,今晚过来吃年夜饭,可是倩阿姨不肯,要不你去说说?”
许安阳道:“行啊,我帮您把这菜洗完切好,我就上去说说。对了,这猪脚晚上要吃的话,先就可以开始炖了,别到时候炖不烂啊。找个牙签在皮子上戳一戳,然后在高压锅里压二十分钟,煮起来容易烂,也容易入味。”
沈晓霞笑道:“你小子还挺懂的啊?你们这学校挺好的啊,还教你们做菜呢?”
许安阳笑了笑,道:“是啊,教我们做菜,以后还会教我们做锤子呢。”
许安阳还真没瞎说,像华工这样的工科学校,都会有一门金工实习课。
就是让学生们接触工厂的几项基本制造工艺,什么铸造、锻造、刨铣、钻孔啥的。
边学习边实践,最后的课程结果,就是把一根刚开始发给每个人的小钢条做成一把全钢小锤子。
有儿子帮忙打下手,沈晓霞就不用那么手忙脚乱了,也不会被大伯、大娘说猪脚没烂没入味了。
菜准备的差不多,看着沈晓霞把猪脚处理好以后放进高压锅,许安阳洗了把手,准备上楼去请许倩阿姨和陆源一起吃年夜饭。
不知道许阿姨今天上不上班,她平时在商场做售货员,空闲的时候还打零工,非常的辛苦。
过年也就三十晚上能休息休息,大年初一一些商场就要开始营业了,许阿姨肯定会选择上班挣钱。
到了楼上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陆源。
许安阳悄悄问陆源,“陆源,你和你妈说今晚来我家吃年夜饭了吗?”
陆源点点头,但他表情有些沮丧,“我妈说,还是不去麻烦你家了,就在自己家吃吧……红包我也不要了,钱太多我不能收的。”
许安阳摸了摸陆源的脑袋,道:“我来和你妈说说吧。”
说着,许安阳有敲了敲门,道:“倩阿姨,倩阿姨!”
许倩这才从厨房出来,看到是许安阳,忙道:“哟,许安阳啊,你回来了?来进来,喝杯水吧。”
许安阳也没客气,先进门再说,喝了口水,道:“倩阿姨,您今晚烧的什么菜啊?”
许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烧了红烧鸡,还有炖了一锅鱼汤,炒了两个素菜。都是陆源爱吃的。”
许安阳心里想,有什么是你家陆源不爱吃的吗?除了不爱吃亏。
许安阳确信,在陆源的字典里永远不会有“吃亏是福”这句话。
“不错啊,陆源晚上有口福了啊。”
陆源一瘪嘴,道:“可是我想吃猪脚,还想吃牛肉…”
“猪脚和牛肉不是比较贵,再说你生日给你做过了。”
许安阳道:“哎,我家晚上就做了猪脚诶,要不待会儿我端上来点给陆源吃?”
许倩道:“那…那多不好意思啊,不用了吧。”
许安阳如果直接说“去我家吃年夜饭,我家有猪脚”,那许倩可能直接就拒绝了。
一拒绝,许安阳后面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停邀请不停拒绝,这也没什么意思。
想要说服人,还是要讲究个循序渐进,帮着动摇的人慢慢说服自己。
永远记住,你要说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绝对不是直接说动他,而是让他自己去说动自己。
最后他会想到,这个决定是我自己的做的,我可以承担决定带来的后果。
而一旦他感觉这个决定其实是你帮他做的,他就有了拒绝和反悔的理由。
许安阳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邻里之间,再说我们两家也算是亲戚啊。待会儿我送点猪脚上来,再带点鸡啊、鱼什么的下去,不就行了嘛。”
许倩点点头,道:“嗯,这样也不错的。”
许安阳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家年夜饭今晚正好没有鸡肉,菜市场的鸡都卖光了!少了一盆鸡,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哦。是不是陆源?”
“是啊是啊,没有鸡吃,年夜饭是不完整的!”
许安阳看着许倩的表情,知道她有些犹疑了,之前沈晓霞肯定上来邀请过她。
“倩阿姨,您看,要不…”许安阳暗示道。
“嗯,好吧,你妈刚刚也来说过了。我和陆源就打扰一次你们了,去你家吃年夜饭。”
“怎么叫打扰呢,又不白吃,不是两家菜并在一起,这叫互通有无,团结就是力量!”
“对!团结就是力量,就是猪脚!”
“六点钟啊,六点钟到,我们开席,一定要来!”
说完,许安阳下楼去了,多两个人,更热闹一些。
今晚要让大伯一家看看,什么叫真正做大生意的人!
第三百零一章 年夜饭(上)
天气预报是准确的,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色渐晚时,开始下雪了。
开始时雪花不大,被风一吹就开始在空中胡乱飞舞,落到地上就化掉了。
下了一会儿,快到六点钟时,雪大了起来。
沈晓霞一边做菜,一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道:“二月份了还下雪,过年都好久没下雪了吧?我们小时候过年总下雪的。”
许安阳也在厨房里,正帮着老妈把蔬菜切一切备好。
“我小时候过年也下雪啊,现在的雪是越来越少了。”
许安阳想起有一年过年,在乡下,下起了鹅毛大雪。
那时候的冬天真的很冷,虽然这里也算是南方,可冷起来也是冷的要命。
早上起来,外面小池塘里结的冰足有一本新华大词典那么厚。
放在外面的水缸经常被冻裂开。
一下雪就是那种鹅毛大雪,整个村子都被厚厚的白雪给覆盖住,能没到膝盖深。
进了城以后雪就下的越来越少,地理老师说因为城市有热岛效应,比乡村要热很多,雪根本积不住的。
当然,08年的冬天是一个例外,极端天气让南方遭遇了罕见的冰雪侵袭。
“你大伯、二伯,肯定会迟到,正好下雪给他们一个迟到的借口。”沈晓霞说着,将菜倒进了热锅中,夸嚓夸嚓炒了起来。
沈晓霞对着两个哥哥很难喜欢的起来,原因也很简单,当初他和许平志结婚,一穷二白。
两个嫂子都有彩礼,大伯去做地毯生意之前住在乡下,爷爷奶奶出钱出力帮着在村头盖了房子。
二伯早年搞过运输,分走了爷爷家的那台拖拉机,后来他去了运输管理局工作,混到了个副科的位子,大小算个官了。
据说当时进管理局是托人送的礼,而礼就是用卖拖拉机得的钱买的。
到了小儿子许平志这里,说给前面两个儿子娶媳妇钱都花完了,所以给小儿子的彩礼就只有一床绣花被……
两个做哥哥的别说补贴资助点了,婚后还经常找弟弟借钱,因为许平志是老师嘛,收入不多但稳定,是铁饭碗啊。
后来二伯也端了铁饭碗,就把以前借弟弟钱的事给忘了。
九几年向弟弟借了5000块钱买房子,许平志拿不出这么多,最后拿的是沈晓霞压箱底的嫁妆钱,借给了二哥。
结果这钱一直拖了10年,到去年才还了许平志,算上利息6000块钱……
这九几年的5000块钱和10年后的5000块钱那是一码事吗?
在许安阳眼里,母亲沈晓霞还算是个比较大方的人,可因为这些过往的事情,她一直放不下,心里有个结。
许安阳小时候还不太理解,一家人嘛,亲戚朋友互帮互助很正常的。
后来他才慢慢明白,亲人之间就算互帮互助也是有原则和界限的,尤其是嫁过来的女人。
许安阳觉得他老妈能任劳任怨维持这个家,每天只是和老爹拌拌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锅里的菜炒好了,沈晓霞盛出来交给许安阳,道:“把菜端上去,找个盘子盖住,别凉了。还有两个炒菜,等他们来了再炒吧。”
许安阳把菜端上桌,道:“待会儿倩阿姨下来也会带点菜过来,我看就别炒菜了吧,桌子都要摆不下了。”
奶奶这时候过来,拉着许安阳的胳膊,道:“哎呀,安阳啊,现在真是长大了啊,会帮着做菜做家务了。”
看着奶奶慈祥的笑容,许安阳笑了笑,道:“奶奶,你去看电视吧,待会儿大伯他们就来了。”
正说着呢,门铃响了,许安阳跑去开门,一看是二伯一家到了。
二伯叫许平峰,一个黑黢黢的中年男人,一咧嘴露出一口的黑牙。
这是常年抽烟导致的烟渍,据说他高峰时期一天一根火柴三包烟,一根快抽完下一根直接续上,不带断火的。
所以,许安阳一开门,就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子烟味。
“哎呀呀,许安阳啊!大小伙子!女朋友带回来没有啊,一个人回来过年的啊?”
一看到许安阳,二伯倒是很热情,许安阳也不懂为什么一个个都会关心自己有没有女朋友。
难道我看起来就是那种会有很多女朋友的人吗?
相比二伯,二娘是个比较比较沉默寡言的女人。
和她一样,二堂姐也是个很沉默的女生,相貌、身材都不起眼,平时话也不多。
进来以后,简单和许安阳打了个招呼,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对于这个姐姐,许安阳实在印象不深,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从小不怎么去乡下。
怕晒,怕脏,而且也没有人玩。
至于奶奶这样的农村老太太,你指望她不重男轻女那是不太可能的,三个小孩很难一碗水端平。
而且奶奶给许家生了三个儿子,一直时候她引以为傲的事情,在村上走路都觉得腰杆直。
加上堂姐各方面普通,也比较沉默,许安阳和堂姐的关系一直挺一般的。
后来她接着二伯的关系在交通运输部门找了份工作,结婚生小孩,过着比较平淡的生活。
唯一出现的较大波折,是有一年听老妈说,堂姐的老公出轨被对方人家抓了个现行,挨了顿打。
而堂姐这边闹腾的一番,最后为了孩子也没有离婚,就在这个小城市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下去。
许安阳看着有些木讷的堂姐,心想以后她要是谈对象,可要提醒她一下,不要找那个出轨的姐夫才行。
这种人真是太笨了,出轨还能被抓现行,还挨打。
而且找什么有夫之妇啊,结了婚还是该安分一点好。
许安阳不忘安慰自己,心想反正我还没结婚,而且我也是被逼的,我没有主动的。
许平志给二伯一家端茶倒水,奶奶的注意力还是在许安阳的身上,对堂姐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
难怪堂姐的性格这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一个从小不受家人关注的女孩,可不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吗?
重生之后,回过头再看很多以前的事,随着见识的增长,会发现很多过去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二伯一家坐下喝喝茶吃吃瓜子,二伯看了看表,“大哥一家怎么还没到!就等着他们,老是迟到!生意做大了,派头也变大了啊。”
许平志道:“不是说小奇要带女朋友过来,多一个人是该准备准备,慢一点也正常的。”
听老爹还解释,许安阳心想多个人咋了,多个人车子带不动开得慢了?
大伯家是丰田霸道,不是丰田摩托车吧。
又过了一会儿,许倩和陆源从楼上下来,陆源手里拎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许倩今晚烧的几道荤菜。
二伯以为是大伯来了,一看不是,许平志解释道:“楼上的小倩,就是以前我们村上,老金伯家的女儿。”
二伯哦一声,表示懂了的意思,他们村理论上除了少数几家外姓人,其他人只要是姓许的往上数几代都是一家人。
老金伯就是许倩的父母,因为许倩结婚又离婚的事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在村上弄得人尽皆知,闹得挺难看。
农村和城市不同的一点是,熟人社会里,有些人对面子是看的比天大。
毕竟亲朋好友住在一个村几十年,几代人的恩怨纠葛,没点面子确实影响日常生活。
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肯定难看啊,所以许倩是不太愿意到许安阳家吃年夜饭的。
但为了陆源,为了儿子能年夜饭吃好点,热闹一些开心一些,就硬着头皮下来了。
沈晓霞从厨房出来,见到许倩和陆源,热情地上前迎接,嘴里还说,“来吃饭就行了,哪有客人带菜的!进来进来吧,吃点瓜子、喝点茶。”
许倩不好生意地说道:“又打扰你家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吃,我去厨房帮帮忙吧。”
刚刚二伯一家来的时候,沈晓霞在厨房里忙活,只是打了个招呼。
现在许倩过来她却亲自迎接,其中的怨念之感不言自明。
许安阳心想,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复杂啊。
说好了六点半开席,到了七点中,大伯一家才姗姗来迟。
依旧是许安阳开的门,大伯许平伟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东西,看到许安阳,笑了笑,闪身而过,朝着里面打招呼,“妈!我过来了!老二老三,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对于后辈,大伯一向派头拿的很足,毕竟是家里的长子。
跟在大伯后面的就是堂哥许安奇了,小时候他一直比许安阳高比许安阳壮。
但到了高中许安阳个子继续往上拔,一下冲过180,而且因为经常运动身体也是很越来越强壮。
许安奇高中早早辍学去工作,身高停留在了175就没接着长了。
这个身高其实不错了,可是在弟弟面前矮一头,显然让许安奇有些不爽。
看到许安阳,他咧着嘴上前,笑道:“许安阳啊,你好像又长高了嘛。”
说着话,许安奇就伸手去摸许安阳的脑袋,仿佛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以前许安阳是无所谓的,摸就摸呗,反正从小到大都被摸习惯了。
现在不行,许安阳讨厌别人摸他的脑袋。
陈洋就因为摸了许安阳的脑袋,被许安阳针对了整个军训。
所以,当许安奇伸手过来的时候,许安阳身子往后一仰,躲开了许安奇的手。
“哥,我没长高,高一以后就一直是一米八,现在都大学了,已经不长了。”
许安阳淡淡地回道,话语中基本体察不到任何情绪。
而就是这种没有情绪,让许安奇觉得挺不痛快,更不用说那一躲了。
不过很快,家里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许安奇带来的女朋友身上,也是许安阳未来的嫂子。
女孩叫刘梦婷,是溧城医院的一名护士,长得挺不错,穿着打扮在当年也算得上出挑。
身高165,穿着高跟靴子站在许安奇旁边,感觉矮不了多少。
作为许安阳这一代进门的第一个女朋友,自然是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他俩来。
许安奇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听奶奶和婶婶的夸奖,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哎呀,行了行了,别老夸了。刘梦婷啊,你到我叔叔家来,做晚辈的,给长辈倒倒水什么的,要干活啊。做许家媳妇可不那么容易的啊。”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许安奇和大伯一样,在家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
这刘梦婷还没过门呢,已经开始当家里媳妇那样教训、使唤了。
要说那时候小城市的女孩,受传统思想的熏陶还是比较重的。
换成10年后大城市里的小姑娘,去人家家里吃年夜饭被这么使唤,不当场翻脸算她素质高。
事后说不定还要在微博什么地方发个帖子,被顶上热搜。
刘梦婷起身,要去给给几位长辈倒水,只有许平志说了一句“不用不用的,你来是客人,要你倒什么水呢?”
许平伟这时候说道:“哎呀,让她去,小孩子做点事是应该的嘛。”
这媳妇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打压一下让她习惯做事了。
许平志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想到许安阳却起身,道:“姐姐,你坐下吧,您是客人,倒水的事我来就行了。”
说着,许安阳去拿了热水壶,给几位长辈添了热水。
刘梦婷见状也就坐下了。
许安阳这一弄,搞得大伯和许安奇有点失了面子了。
怎么使唤自己家的女人使唤不动是怎么了?
许平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道:“小阳你长大了嘛,懂礼貌了啊,知道主动倒水嘛。但是端茶倒水,这是女人做的事情,一个男生,不要做。以后等你有了女朋友,让你女朋友来做,知道伐。”
许平伟这还是老一套的思想,觉得女人嫁进来就是伺候人的。
放在以前的社会,男人挣钱女人不工作,男主外女主内,倒也有点道理。
可现在不同,女人也要工作,有些女的工作能力比男人强,挣钱还多。
就说许安阳的这群女朋友吧,王雅曼是副教授,宋唯冰是老板、制片人,郝佳芸未来是外科女医生,关凌是公司的高层,董清禾、颜筝也是法律界的人才。
这还是和许安阳有直接关系的,还有那些暧昧的,韩雪、夏晗晴和叶芷妤三个都是大小姐。
你让她们伺候你?她反手花钱请三个老妈子过来天天陪着你,替她伺候你。
正好,许安阳重生之后,强迫症越发严重,做家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比如他现在坐在凳子上,看着二伯抽烟说话时露出一口的黄牙,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真想把他嘴巴给撬开,弄点浓盐酸给他好好洗一洗,这牙也太脏了。
所以对许平伟这一套,许安阳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不用,以后家里请阿姨就行了,不用我也不用她做。”
这招好啊,可许安奇一听笑了,“小弟啊,你怎么吹牛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啊?记不记得小时候奶奶问你以后考什么大学,你怎么说的?轻轻松松考清华,最后不也是没考上嘛!别吹牛,脚踏实地一点,先找个女朋友吧。”
许安奇又拿小时候的事说事,小时候是多小?上小学啊。
那时候哪里懂什么是大学,许安阳就听说过一个清华一个北大。
所以大人问起来就顺口说了一句,轻轻松松考清华。
堂哥别的事记不住,这件事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啊。
放过去,许安阳笑笑也就过去了,但这次他没有,道:“清华确实目标定高了,不过考上华工,是个211,好歹也算完成了百分之六十的任务,及格了呀。哎哥,你以前不说想去北京上大学的么,我也是听你这么说,所以才说轻轻松松考清华的,哪知道你没上大学,我可不就轻松不起来了。”
许安阳话里带刺,讥讽许安奇大学都没考上的人,你还来嘲笑我这个211的。
许安奇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毕竟女朋友在这儿呢。
刚刚就没博到面子,现在又被堂弟说事,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甩了一句,“死读书有什么用啊,念完毕业了还不是出来打工,早点打工一样的,快人一步。”
说完,沈晓霞从厨房端出了煮好的猪脚,道:“来来来,吃饭了吃饭了!”
这场暗中的交锋暂时告一段落,但显然还没结束。
许安阳心想,读书到底有没有用,待会儿我就告诉你。
第三百零二章 年夜饭(下)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原本在风中乱舞的雪花变得厚重起来,开始成片成片的往下落。
大雪一片,万家灯火,全中国,乃至全球的华人,绝大部分在这个夜晚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吃着有浓厚象征意义的年夜饭。
电视宣传片中的年夜饭总是红红火火、阖家欢乐,而现实中的年夜饭,不见得有那么和睦。
今晚沈晓霞做了一大桌的菜,当那一大盆的红烧猪脚摆在八仙桌正中间时,就齐活了。
“弟妹啊,做了这么多菜啊,不错不错,真是辛苦了啊。”客气话许平伟和许平峰还是要说两句的。
“没什么,应该的。去年到二哥家里吃,嫂子也烧了很多菜啊。”沈晓霞笑道。
说到这里,许平峰有些尴尬。
去年是他家做年夜饭,结果因为夫妻两个闹别扭最后没烧成,就去饭店订了一桌菜让人给送到家里,假装是自己烧的。
可饭店的菜和自己烧的菜那能一样吗?一看就能看出来啊,有些菜你烧不出饭店的那个效果的。
最后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就当是他们自家烧的,吃完就拉倒了。
现在的年夜饭象征意义更大一些,作为传统农业社会的节日,过年意味着辛苦了一整年,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分,放松放松,好好吃顿好的了。
杀猪宰羊,杀鸡宰鹅,一年都没怎么见油水的肚子,终于可以沾点荤腥了。
这对绝大多数吃不饱饭的农民来说,是多么的意义重大啊。
至于什么家人团聚?
农业社会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离开自己的村庄,有啥好聚的。
还不是为了口吃的,所以中国人过传统节日,主要还就是想法弄口好吃的,顺便歇一歇。
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月饼,元宵吃元宵,重阳吃桂花糕什么的。
至于什么和家人团聚,对现代人的意义更大一些。
毕竟现代社会,平日里不再住在一起,哪怕一个城市一年可能也见不到几次。
更何况那些在天南海北的学子以及打工人,所以宣传口径才出现了变化。
许安阳看着落座的家人,他自己对自己说心里话,如果你们不装逼,那我们就还是好家人。
如果非要在我家的年夜饭上装逼,还要拉踩一下我们家人,那对不起,我要比你们装个更大的。
今晚的年夜饭因为有许安阳帮忙,所以沈晓霞的菜做的从容不迫,卖相、味道都不错。
许平志夸道:“沈老师,今天的菜做的很丰盛啊,不错不错。”
沈晓霞白了许平志一眼,“还不是因为有儿子帮忙!还是儿子回来了好啊。”
听到沈晓霞这么说,许平伟道:“哟,阳阳是不错嘛,以后估计是个怕老婆的哦,要被老婆罚做家务的吧!”
许安阳笑道:“大伯我刚刚都说了,我们家会请阿姨来洗衣做饭,不用亲自动手的。”
许安奇一听,嘴里的菜还没吃完呢,道:“我说许安阳啊,说了不吹牛了啊。你这做新年愿望不错,但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实我要想请,问题不会太大的。毕竟以后我媳妇要给我生孩子,我不能让家务活累着她,影响她生孩子嘛。而且女人生孩子多疼啊,身材走形,十月怀胎,吃那么多苦,肯定还要花钱找月嫂照顾她。当然了,最好还是去月子中心,溧城医院附近是不是有家月子中心啊?一月个好像一万多块钱吧。刘姐姐是不是?”
许安阳故意这么说,还问刘梦婷。
刘梦婷是医院的护士,心里当然清楚。
月子中心那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溧城这种地方一万,换成上海、南京,三万、五万都有可能。
当然,这是2010年时的价格,后面只会越来越高。
“嗯,是要一万多呢,据说一万多块还进不去,要找人加钱才行。”刘梦婷回道。
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来,能进这个月子中心是很不容易的。
许安奇转头瞪了刘梦婷一眼,好像在说,咋滴你想进啊。
刘梦婷这回反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讲,我想进怎么了?
许安阳在一旁偷笑,虽然他没有结过婚,但他知道,女人在生完孩子后如果受了罪,一定会记一辈子。
他妈沈晓霞是个例子,还有以前在银行时办公室那群中年妇女嚼舌头,说的不是自家孩子的学习,就是过去生完孩子婆婆怎么对自己不够好。
因为女人在生育过后是非常敏感脆弱的,一旦照顾不好,真的会记恨一辈子。
可能刘梦婷本来还没考虑过这问题,这下好了,许安阳一番描述,给她的心灵种下了一颗种子。
许安奇觉得有些不妙,自己的女朋友以后生小孩不会想去一万块的月子中心吧?
他当然不好直接否认,只好嘲笑许安阳,“许安阳,你越说越离谱了啊,怎么上个大学光学会吹牛了啊?”
这时,一直在啃猪脚的陆源说话了,道:“许安阳哥哥没有吹牛,他现在在学校创业开公司,钱多得很呢。昨天就给了我二十块钱。”
许安阳瞪了一眼陆源,前面那句说的不错,最后一句纯属多余啊!给你二十块钱也算钱?
还有这臭小子,竟然知道那二十都是许安阳的,还把钱给吞了,有前途啊。
许平峰这时道:“我好像也听平志说了,说阳阳开了个公司啊,不错不错,听说是送外卖的?”
许安阳道:“送外卖只是业务之一,还有其他的。没什么,公司还在发展当中呢。”
“哎呀,阳阳不错不错,以后公司需要二伯帮忙,或者什么需要,尽管说一声啊!”
这个二伯许平峰为人油滑,特别擅长钻营、找关系,说到许安阳有公司,就表示可以合作。
别说,许安阳那点子油劲,还真的比较像他这个二伯,而不是像许平志。
二伯这么说,许安阳当然热情的回应,道:“没问题啊,我们公司的业务和物流联系挺多的。您在南京要是有什么物流方面的朋友啊,可以让他找我,我们说不定能合作合作。”
许平峰一听,这小子动真格的嘛,他立刻放下猪脚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我还真有一个朋友在南京做物流生意,我给他发个短信问候一下……”
眼看着许安阳成为了话题中心,许平伟父子显然不习惯加不服气。
许平伟不耐烦道:“哎哎哎老二,吃年夜饭呢,你发什么短信问工作的事啊。”
许平峰忙道:“我当然不会现在就问啦,我就是发个短信过去问候一下,问问他现在的情况嘛…”
“小孩子说着玩玩的,你还当真的,吃饭吃饭!”许平伟直当许安阳是开玩笑。
许安奇则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许安阳啊,你堂哥我书读的不多,很早出来打工。工作是很辛苦的啊,你在学校就要好好学习,不要急着赚钱。你们学校里搞得玩玩,能挣几个钱啊。工作多辛苦,你们学生是不知道的啊,根本体会不了。”
许安阳心想,是辛苦啊,天天搬地毯能不辛苦么。
不好好读书,可不就只能吃体力活的饭了。
吃体力活饭也没什么不好的,许安阳觉得用脑子用力气,只要踏实挣钱都是为社会做贡献。
“是啊,我以前也是觉得工作很简单,上了大学自己开始创业,才知道很艰难啊。一开始每一笔生意都要自己盯,每一笔账都要自己记。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要解决,还要上课。还好,坚持下来了,现在我名下两个公司,手下五十几号在编员工,一百来号临时、实习的员工,我的工作就不用那么琐碎了。只是这么多人指着我的决策吃饭,压力还是挺大的。”
许安阳很平淡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吃了口菜,喝了口杯中的饮料。
此时杯中应该有茅台啊,可惜现在喝的是果粒橙。
看着许安阳一副老领导的样子,许平伟父子两个人瞬间觉得桌上的饭菜不香了,屁股下面的凳子有些扎眼。
许安奇还想说许安阳吹牛,可是老这么说,好像没有什么攻击力啊。
而且许安阳一直平静淡定的样子,好像也不像是说谎,难道是真的?
这时候,许平志说话了,他道:“我儿子现在确实做的不错,你们要是上网的话可以看看,那个很有名的点我网,就是我儿子创办的!”
大伯、二伯肯定是不上网的,而许安奇当初就是因为去网吧打游戏荒废了学业,他用电脑主要是打游戏,对上网看咨询没有什么兴趣。
许平志这么一说,许平伟道:“哦,原来是办了个网站啊。现在搞网站挺简单的,成本不高啊,弄几台电脑找点人就可以了。是不是小奇?你以前不是喜欢玩电脑么,你懂的吧。”
许安阳心想,他懂个屁,他就会打游戏,而且是打红警打上了瘾,后来转型梦幻西游彻底沉迷。
许安奇点点头,“做网站是挺简单的,很多大学生都在搞,做实体肯定就比较难了。”
见两人不懂装懂,硬要说许安阳办网站简单,许安阳也不多说什么。
倒是刘梦婷道:“点我网我知道,是那个可以点外卖的网站是吧?”
许安阳点头,刘梦婷跟着道:“这个在全国都有点名气的,真的挺有名的……嗷……”
刘梦婷轻呼一声,许安奇在桌子下面踩了她一脚,脸上还带着点怒气。
第一次带女朋友吃年夜饭,结果女朋友帮着弟弟说话,而且看起来两人还挺有共同语言的,许安奇能不生气么?
刘梦婷则更不开心了,兴冲冲和男朋友来吃年夜饭,自己家人都不陪。
结果受到了什么待遇?又要让端茶递水,以后生孩子说不定在家坐月子,说了句实话男朋友就踩自己一脚…
吃到嘴里的菜简直是味同嚼蜡。
刘梦婷又想到平日里相处,许安奇种种小毛病,以及他高中都没毕业的学历。
虽然刘梦婷自己也只是卫校,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中专毕业了,比初中可要强多了吧。
再看看他这个弟弟,211大学在读,如果没吹牛还是点我网的CEO!
虽然刘梦婷也不清楚点我网到底多大体量,可能做到全网知名就很了不起了。
许安奇说是做生意,可在小区门口开个自行车摊修车那也算做生意啊。
买地毯的生意,和开网站这门生意,显然是很难相提并论,除非你把地毯卖到全世界去。
刘梦婷嘴上不说话,心里是越想越气。
而许安奇还没意识到,这顿年夜饭之后,他女朋友就要无了啊。
此时,许安阳还没放大招呢,他在等待大伙吃完,一起看春晚的时候再说。
许安奇应该是觉得很难在言语上扳回一城了,他终于想到了可以让许安阳出糗的东西。
“喂,阳阳,光吃菜不行啊,我们来喝点酒,敬敬各位长辈怎么样?”
许安奇仗着自己多混了几年社会,酒量还行,想用白酒灌醉许安阳。
但许安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滴酒不沾,沾酒迷糊的吴下阿蒙了。
经过一年多的锻炼,许安阳基本已经恢复了巅峰时期八成的功力。
“可以啊,我也觉得光和饮料没什么意思呢。我记得家里还有两瓶洋河吧,天之蓝,不错的,就喝这个吧。”
洋河的天之蓝酒是当年在江苏地区很火的一款白酒,因为08年奥运会那个广告,中国梦梦之蓝这句广告词算是传遍了中国。
那时候很多酒桌上都会喝蓝色洋河酒,低端点的海之蓝,好一点的天之蓝,最好的梦之蓝。
一瓶天之蓝10年大概四五百块钱,普通家庭家里喝还是略显奢侈的。
沈晓霞拽了拽许安阳,“你还学会喝酒了?”
许安阳笑笑道:“这哪有学啊,不和喝水一样么。”
听到许安阳这么说,许安奇有些犹疑,难道弟弟酒量这么好的吗?
他在大学里练出来了?这什么大学啊,这么牛逼的么,去一趟人都变了。
许平志倒觉得无所谓,从房间里拿出一瓶天之蓝,道:“这还是学生家长送的酒,我自己可是舍不得喝。过年,家里人一起弄点吧。”
于是,几个男人一人一个酒杯,斟满酒开始喝起来。
许安阳知道,喝酒要喝赢,一定要会控场。
控住了场,把握住了节奏,就赢了一大半。
至于怎么控场,其中有一个关键就是学会怎么敬酒。
因为敬酒意味着主动权把握在你手中,你有进攻权。
一般开场的时候大家都是会喝的,你一杯我一杯,喝的很痛快。
到了中场,就显出功力和火候了。
因为这个时候,一些不胜酒力的人就开始躲了,闷头吃菜,闷头喝水,调整状态。
此时,你要在自己状态好的情况下以敬酒为名义进行猛攻,打乱对方的喝酒节奏,就能迅速让人进去醉酒状态。
所以这时候,就能看到有些人会你推我让,一杯酒墨迹半天也不喝,这是处在防守状态中。
这其中当然也有学问,但一旦进入防守状态,就说明你被动了,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多半是要倒的。
而敬酒的艺术之处在于,你要让对方不仅一口喝下,而且喝的心甘情愿,喝得心服口服。
所以,敬酒时说什么话就非常重要了,说的不好就是给对方拖延、墨迹的借口。
许安阳显然已经是其中高手了,每一句话说的都很到位。
“我作为我们这辈最小的,要敬一敬我的大哥,大哥毕竟是大哥。”
“今天大哥带嫂子过来,第一次,再敬一次大哥……嫂子你喝饮料就行,随意。”
“我记得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大哥喝酒吧?来,一杯嫌少,三杯也不嫌多,再来一杯…”
一杯又一杯的,场面完全被许安阳给控住了。
他不仅敬酒,也说话,主要是和二伯,聊一聊生意上面的事情。
每次许安奇想给他敬酒,许安阳总会有理由推脱一下,让大哥稍安勿躁。
然后就接着和二伯说话,或者问问奶奶有什么什么特别想吃的。
许安阳喝到后来,虽然总量和许安阳差不多,可是喝的急喝的郁闷,很快开始上头并且无力进攻了。
许安阳稳坐钓鱼台,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能冲淡一下酒精。
一边喝着,另一边电视打开,到八点钟,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
许安阳起身道:“来来来,我们喝完这最后一点啊,一起看春晚吧!”
这已经是第二瓶了,五个人两斤酒,平均下来每个人也就四两酒。
但许安奇喝的急,而且他为了不拉面子,给自己倒的多,后面还抢着要给许平伟代酒。
一旁的刘梦婷劝都劝不住,所以他喝了起码有半斤。
所以,当最后一杯酒猛然灌下肚的时候,终于一个没忍住,嘴里的就“呲”的一下就全给喷出来了!
这一喷直接滋到了对面的二伯桌前,顺带溅射到了旁边的大伯、大娘,以及女朋友。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点波及,大伙都手忙脚乱,沈晓霞连忙去拿餐巾纸和抹布。
许安阳给大哥递水,道:“哎呀哥,你喝慢点啊,你看看,没事没事,擦一擦就好了啊。”
满脸通红的许安奇现在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年夜饭就这样草草收了场。
而许安阳这时朝着陆源使了个眼色,陆源点头,表示一切按计划进行。
第三百零三章 双簧
吃完年夜饭,照例就要开始看春晚了。
从1983年第一届春晚开始,后面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这台晚会成为了万千家庭除夕夜必看的电视节目。
它承载了很多人美好的春节回忆,奉献了很多经典节目,也捧红了很多演员艺人。
不过随着传媒发达,除夕夜普通人的娱乐选择越来越多,春晚的排场虽然越来越大,看的人还是越来越少了。
在2010年,手机还没有绑架每个人的眼球,赵本山还没有退出春晚,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晚会还是很不错的选择。
许安阳去厨房给大伯、二伯,许平志还有许安奇,每个人都泡了一杯茶用来醒酒。
许平伟和许平峰算是酒经沙场,小半斤酒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
许平志平时很少喝酒,偶尔来一点有些不胜酒力,躺坐在沙发上人有些迷糊。
不过他的心情显然不错,看到儿子端茶过来,接过茶杯后咧嘴笑了笑,“谢谢儿子。”
许安阳总感觉老爹的这个谢谢别有深意。
而最惨的当然是许安奇了,最后一口没喝下去,喷了一桌,算是丢脸丢大发了。
要不是他现在醉的有些厉害,许平伟真想吃完就走人,别再留下丢人了。
不过按照家里传统,起码要在赵本山的小品出场演完以后再离开。
因为赵本山的小品算是春晚的重头戏,这个节目一结束,后面也就没啥可看的了。
许安阳想把谁递给许安奇,许安奇都迷迷糊糊的有些接不住,最后许安阳把水放在了桌上,说:“胃里不舒服喝点,你喝酒急了点,家里人喝酒不用急的。”
许安阳很平常的语气,许平伟听在耳中却不舒服,道:“阳阳啊,你这喝酒的水平见长啊,在学校没少喝吧?年轻人还是少喝点酒,读书要紧,喝酒误事!家里喝喝也就算了,你在外面喝,把人灌醉出了事怎么办?你负的起责任嘛!”
许平伟看似语重心长,但还搁这读书呢,看来是没把许安阳创业做老板这事放在心上,就装看不见。
因为在长辈眼中,学生就是学生,孩子就是孩子,就算有一天你长大了,成人了,做出一点事了,他们还是要把你当孩子看。
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关爱,像在母亲、奶奶眼中,自己的孩子再老也是孩子。
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难以接受曾经比自己矮小、弱小那么多的小毛孩,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大、出息,能干了。
心理上接受不了,就想着在言语中打压,用辈分打压,好继续俯视你。
有一些长辈就是很难用平等的心态去对待自己的晚辈,在他们看来平等了就是你高我一头,那是万万不行的。
只有我高你一头,那才叫平等,谁让我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呢?
可谁早生晚生,咱自己也决定不了啊。
许安阳倒是很庆幸自己没出生在韩国,在那里年纪哪怕大一岁就可以为所欲为,小一辈的就要毕恭毕敬,每句话都要说敬语。
这就是继承了传统长幼有序制度的糟粕,却没有发扬其中的精华。
长幼有序的精华在于晚辈要尊敬长辈,同时长辈要以身作则,承担更多的责任,以庇佑晚辈的成长。
这样有一天晚辈也成长为了长辈,好去庇佑更晚的晚辈,生生不息,家族才能长久的持续传承,毕竟古代生存环境是很恶劣的。
韩国人倒好,只强调晚辈对长辈的尊重,而长辈的以身作则变成了肆无忌惮,庇佑什么更是少见,不从你那儿要俩钱花花算是不错了。
因此而形成的霸凌文化让很多普通人深受其害。
当然,许安阳毕竟也是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儒雅随和之人,听到许平伟的教训虽然很火大,还不至于直接开骂回怼。
他依旧用很平淡的语气回道:“大伯,我平时和同学都不喝酒的,谈正事的时候才会和一点。比如北京那边的老总过来投资、考察,还有和税务部门的人喝酒谈事情。我酒量还行,分寸也不错,暂时没误过事,谢谢大伯关心。”
许平伟感觉端在手中的茶好像有些烫嘴。
什么投资人,对许平伟来说级别有点高,他是接触不到的。
但一说到税务部门的人,对他们做小生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阎王爷啊。
许平伟平时就是希望和税务的人打好关系,但一个外地人哪有那么容易。
人家本地的关系网错综复杂的,你想挤进去,非要把生意做的很大,或者特别会钻营才行。
说到钻营,二伯许平峰是其中的好手,听到许安阳的话,忙说:“税务方面是要打好关系啊,不然让你补个税,一年的活就白干了。”
许安阳道:“是啊,我们那块的税务负责人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同学,所以互相之间熟悉,对我挺照顾的。所以有什么税务上的问题,打个招呼什么的也就过去了。之前确实遇到一点税务问题,还有有人关照啊。”
听到这儿,许平伟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许安奇有同学吗?还有老师嘛?
高中都没毕业,学校里认识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在网吧打游戏认识的。
要说狐朋狗友也不一定没用,有些讲义气的,说不定能帮大忙呢。
结果许安奇的这些朋友全TM是坑货,网吧玩的没钱了,带着许安奇一起去偷东西,结果被抓。
许平伟托人托关系,又因为是未成年人才把他捞了出来,不然就要送去坐牢!
这事许平伟一直没和家里人说,只说儿子休学了,然后带他离开溧城去了江阴打工。
要说读书有什么好处?读书可以认识更多的人啊,可以接触更好的环境啊!
想到这里,许平伟心里是直摇头。
本来他的观点还和儿子差不多,读书有什么用,早点出来赚钱不好么?
结果这种自我欺骗和洗脑,在许安阳的淡定凡尔赛面前正在逐渐的破灭。
而许安奇这时胃里突然一阵翻涌,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跑到卫生间“哇啦”一声都吐了出来。
众人都有些尴尬,尤其是许平伟的脸上,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许安阳喝了口茶什么都没说,因为在重生之前那个喝吐的人是他啊。
当时老爹许平志的表情应该和现在的大伯一样吧?
许平伟对坐在那儿的刘梦婷道:“他都吐了,你还不进去看看!”
刘梦婷是不想去的,呕吐完之后又脏又臭,大过年的多恶心人啊。
可是看着许平伟不善的脸色,在别人家还是顺从一些吧,于是去了卫生间。
紧跟着过去看看儿子的是大娘,要说关心儿子,还是得当妈的来。
过了一会儿,许安奇从厕所里出来,他身体上已经感觉好多了。
可精神上却依旧很难受。
刚刚听着许安阳说话,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可是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胃太难受了。
要说一个人醉酒的状态,和心情关系是很大的。
心情好,多喝一点,醉了也觉得没啥事。
心情不好,一旦喝多,身体都会有不良反应。
上吐下泻,头晕脑疼,什么坏反应都来了。
等到自己想说话的时候,从嘴里出来的不是话,却是胃里的酒精与食物残渣的混合物……
这可真的是口吐芬芳了。
还好他忍住去厕所吐,要是吐在客厅,那今晚许安阳家是别想舒服的看电视了。
许安阳依旧很贴心的端了茶水过来,让许安奇喝一点,“哥,喝点茶。”
“不喝!不喝不喝,我没事。”许安奇还要嘴硬说没事。
许安阳也不强求,许安奇看着许安阳淡定自若的样子,心里越发的难受,火直往上冒。
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服气,可到底哪儿不服气,怎么不服气,他又说不出来。
反正就是很难受,怎么看许安阳都觉得不顺眼。
可说又说不过,酒也喝不过,怎么办呢?
这是他着看身旁的刘梦婷也不顺眼起来,平时明明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因为她在吃饭的时候顺着许安阳,竟然帮自己的弟弟不帮自己。
“你往那边坐坐,你挤着我了。”许安奇推了一下刘梦婷。
两人坐在沙发上本来靠在一起,因为家里人多,大家挤一挤也是很正常的。
“地方小,我怎么挤你了。”刘梦婷感觉很无语。
“你就是挤着我了,你旁边去点!”许安奇声音加大,他这明显是在找茬呢。
刘梦婷气得脸都红了,许安阳还要火上浇油,他从搬来的凳子上起身,道:“来,坐我这儿吧,我再端把凳子过来。”
说着,许安阳去自己房间又拿了把凳子坐下。
而刘梦婷看着许安阳让出的凳子,心一横,从沙发上起来要去做。
许安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干嘛!”
刘梦婷道:“你不是嫌我挤么,我坐那儿去。”
许安奇道:“不许去!”
许安奇不许她去,她越要去,奋力想挣脱开他的手。
而许安奇喝了酒手上用劲没什么数,刘梦婷没能挣脱,被许安奇拽回了沙发上。
纤细洁白的胳膊上多了几个红色的印记,刘梦婷一下没忍住,眼泪从眼眶里冒出来。
这时,大娘站出来了,道:“哎呀,你们好好坐着,不要闹腾。小奇喝了酒,你不要和他较真哦。坐着坐着吧。”
刘梦婷真是无话可说,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啊!
她脾气算是比较软的,饶是如此现在她也想夺门而出离开这里。
许安阳心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毕竟他是暗戳戳拱火架秧子的人。
不过如果能拆散他们这段良缘,许安阳觉得自己也算做了点好事吧。
这时,客厅的气氛已经非常尴尬了,沈晓霞倒是过来安慰刘梦婷。
还有堂姐许安蓉,一直沉默寡言没怎么说话的她,给刘梦婷递了纸巾。
看样子总被欺负的人,此时定有同病相怜之感。
许平志也说了许安奇几句,顺带还骂了许安阳,“你好好坐在你那儿,不要给我多事!”
知子莫如父,许平志能看不出来许安阳在暗戳戳使坏?
当然,知父莫如子,许安阳也知道,老爹心里应该偷着乐呢吧?
听老妈说,当年她第一次去许家村上,没少被大伯、二伯,还有大娘、二娘挤兑。
新媳妇嘛,肯定要受气的。
许平志当然心疼沈晓霞,可是没办法,他性子软,也只能暗中使使坏了。
这点上来说,许安阳继承的挺好,算是子承父业。
安慰了几句算是过去了,大伯一家其实有些坐不住了,许平伟嘴里不停的说,“赵本山怎么还不出来啊,”“哎呀,外面的雪下的怎么样,待会儿方不方便回去啊?”
话里话外都有些想走的意思了。
本来今天姗姗来迟,是想以大哥的身份到小弟家里摆摆谱,感受一下家族之主的威风。
哪知道威风没感觉到,儿子却是丢了脸,而且眼瞅着这没过门的媳妇也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但现在要走了,又总觉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所以磨磨唧唧硬是没走。
相比而言,许平峰比大哥圆滑的多,感觉自己侄子可能非池中之物,已经开始上赶子抱大腿,能舔就舔了,还给许安阳递烟。
许安阳没要,在家他是不抽烟的,待会儿可别给老妈骂了。
又熬了一会儿,赵本山终于登场了,在去年带着小沈阳上春晚,演了个不差钱火遍大江南北后,今年赵本山又带上了另一个徒弟王小利。
要说赵本山收徒在当年争议很大,说他搞团体,弄传统拜师收徒的那一套属于封建糟粕。
不过从后来的遭遇看,有好也有坏。
好的一面是一个人终究势单力孤,孤掌难鸣,有了一个团队才算真正有了势力和力量。
而且赵本山的这些徒弟本来就在地方颇有名气,每个人都属于带艺投师,有了老赵这棵大树,个人的发展的确有了质的飞跃。
坏的一面是树大招风,一个演员站的太高,根基不稳就容易倒。
这些在许安阳看来,都是宝贵的经验和教训。
赵本山一登场,大伯知道可以进入离开倒计时了。
小品本身还算精彩,不过和赵本山过去的经典相比还是差了味道,毕竟是为了带徒弟的。
眼看小品要结束了,许安阳看向了陆源,这小子一直在吃瓜子看小品,还呵呵地笑着像个傻子。
小孩子就是好,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不过陆源并没有忘记许安阳的嘱咐,在小品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起身,冲着许平志三兄弟拱了拱手,道:“三位伯伯,新年就要到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陆源这小子估计在心里演练过好多回了,整套流程是一气呵成,都不带个结巴的。
说实话,要红包还是挺需要脸皮厚的,陆源这小子心理素质不错呢。
许倩见状忙上前,在陆源的脑袋上来了一下,骂道:“臭小子,还学会要红包了你!走,跟我回家!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乱说话,不要见怪。”
许倩肯定会不好意思,肯定会以为是她教儿子要红包的,这还没到大年初一呢。
她哪儿知道,背后是许安阳撺掇的。
许平志笑了笑,道:“没事没事,我本来就给陆源准备红包了,想明天给你的。既然你开口了,就提前给你!”
说着,许平志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塞给了陆源。
许倩万般推辞,许平志直说没有多少钱的,给孩子图个好彩头而已。
她这才很不好意思地让陆源手下,而许平伟和许平峰见状,也只好塞了红包给陆源。
弄得许倩一个大红脸,捏着陆源的小手,估计回家要棍棒伺候了。
而陆源捏了捏两个伯伯给的红包,薄薄的一层嘛,应该没几个钱,最多一百块?
许平志伯伯给的倒是比较多,捏一下,应该有三百吧,不知道许安阳哥哥会给多少。
这时,陆源已经把脑袋转向许安阳了,道:“许安阳哥哥,你都开公司了,不给我来个红包吗?”
许倩此时已经对儿子表示放弃了,回家打吧,现在阻止也没意义了。
许安阳就等着这茬呢,他早就准备好了,道:“哦,你等着啊,我去房间给你拿。”
说着,许安阳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出来递给了陆源,“收好啊,祝你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健康成长,门门一百分。”
一百分什么的陆源不是很感兴趣,但拿到这个红包他真是吓一跳,这样太厚了吧!
本来薄薄的红包,被塞的满满的,像个小砖头了。
这是多少钱啊?至少有五千块!
陆源捏了捏,问道:“不会都是零钱吧?”
许安阳忍住了一拳打死这个小鬼头的冲动,心想没事的,待会儿回去她妈会教训他的。
“当然不是,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陆源把红包一打开,发现里面都是红彤彤的票子,夹杂着一两张绿色和蓝色的,还有一个一块钱的硬币。
“一共是6666块钱,祝你新的一年六六大顺!而且你不是叫陆源么,陆就是六,这个钱数和你很配。”
听许安阳这么一说,陆源觉得很有道理,但他脸上却没有开心的表情,因为给的太多了,他不能拿。
陆源转头看了眼老妈的脸色,已经在狠狠瞪着他了,陆源从红包里把那张五块和一块的拿了出来,剩下的还给了许安阳,道:“我叫陆源,那就拿六元吧,心意到就行了。”
许安阳心想,陆源这小毛头虽然贪财,但底限还是有的。
就和自己一样,虽然好色,但也是有原则的,这小子有前途。
此刻,看到许安阳一下掏出这么一个大红包,其他人的心中是想法各异。
许平志是想,我儿子是出息了,做了老板出手就是不一样。
沈晓霞想,这小兔崽子哪儿来这么些钱,要不拿过来过年正好给其他家小孩当压岁钱。
许平伟一脸不快,许安阳这东西,拿六千块钱逞能,谁拿不出来啊?
许安奇脸色更难看,他已经在算计自己包里带了多少现金,够不够六千。
几千块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
而刘梦婷想,一个楼上的小孩来都有几千块的红包,怎么自己第一次陪着过年,一毛钱都没有啊?
许安阳接过红包,道:“六块钱实在是太少了,这不是看不起你许安阳哥哥么。这样吧,你看看几个伯伯给了多少,我也给多少吧。”
陆源打开另外三个红包看了一下,果然,许平峰和许平伟都是一百,而许平志给了三百。
于是,许安阳道:“我爸给了三百,我也给三百吧。这样,陆源,你数到十。”
许安阳突然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干嘛还要数到十啊。
但两人之前说好了的,所以陆源很乖巧,开始从1到10数。
“1、2、3、4、……9、10!”
数完,许安阳从红包里抽出三张,重新装在空的红包里,递给了陆源。
陆源问道:“许安阳哥哥,干嘛要我数到10啊,是什么意思?”
许安阳道:“哦,我是去年10月份开始创业的,到今天正好不多不少正好500天,一天24个小时,一小时60分钟,一分钟60秒,一共是4千3百20万秒。上个月北京方面准备给我的公司注资,目前市场给我的公司价值估值,一个网站加一个研发中心,加起来大概是12个亿。12个亿,平摊到这四千多万秒中,平均每秒我大概创造30块钱的价值。所以,我让你数10秒,10秒钟,300块钱就来了。”
许安阳一番精心的计算,加上和陆源这小子唱一出双簧,把全屋子的人都给唱傻了。
人家按年薪算,按月薪算,也有周薪和日薪的,就是没想到,许安阳还能搞出个一秒钟多少钱。
吹牛皮?没有人再敢说他是吹牛皮了。
当你牛皮吹的足够大,就很难有人再怀疑。
第三百零四章 母子复盘
许安阳其实也不算是吹牛,虽然他稍稍夸大了一下估值,但再融一轮资,估值破10亿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估值归估值,收入归收入,完全是两码事。
许安阳这属于偷换概念,再说公司他也只是占了一部分股份而已。
管理的主导权、投票权都在他手上,但北京基金和叶家的投资入股是占大头的。
要说身家,他目前也就是千万级别身家,还破不了亿呢。
但大伯、二伯什么的哪里懂啊,被许安阳这一通计算,每秒赚30块钱给吓到了。
一秒30块,一分钟就是1800块钱了!
许安奇心想,当初他去江阴打工,辛辛苦苦搬地毯忙活一个月,老爹也只是给他发1000块钱的工钱,包吃包住。
现在许安阳一分钟赚的都比他多,这差距已经大到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
的确,对于普通人,在金钱上有很多事的确已经超出想象了。
大伯一家离开许安阳家时,心情就好像外面无情的风雪,真是哇凉哇凉的。
成年人没有小孩子那么幸福和快乐的原因就在于,他们需要将自己的幸福快乐建立在与他人的对比上。
比过了,开心一些,比不过,别人开心自己不开心。
而小孩子不同,开心主要源自自己的内心,发自内心的快乐。
长大的过程就是逐渐失去这种心态的过程,小学开始比父母、比谁被老师表扬,中学开始比成绩,比谁能上更好的高中,大学比谁有女朋友,谁在学生会更出彩,谁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毕业上了社会开始比钱,比面子,比孩子的成绩,比一切能比的东西。
当你有一天发现,你沉迷于这种比较,却总是收获痛苦,失去了快乐时,你就开始悟了。
悟得人生的真谛,快乐和幸福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许安阳看到大伯、二伯一家离开了,他也悟了,心想,原来之所以比来比去总是收获痛苦,主要是因为你TM的老是输!
如果比赢了?
那简直太TM的爽了!
某著名篮球运动员曾经说过,总要有人赢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许安阳此刻对这句名言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大伯、二伯家一走,许倩带着陆源也上了楼。
临走前,许倩让陆源把红包大部分的钱都还了回去,只留了四百,相当于每个人就收了一百。
许安阳也没有坚持,因为他看得出倩阿姨的眼珠子里有火光在冒出来。
不用说,可怜的陆源回家少不得要挨顿打了。
一般单亲家庭的孩子,单亲母亲或者父亲的教育模式容易走极端。
要么是极端溺爱,生怕一个人的爱不够,要给他两人份的。
要么就是非常严格,尤其是单亲母亲,没有父亲她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所以会对孩子很严格。
陆源今晚要红包的行为在许倩看来是出格了,打屁股估计是跑不掉的。
许安阳已经想好了,明天大年初一去许倩家拜年,给陆源带点好吃的慰劳一下他。
毕竟是因为答应他唱双簧而挨的揍嘛。
陆源母子也离开后,家里就剩下沈晓霞、许平志,许安阳,还有奶奶四个人。
奶奶已经进小房间睡觉去了,她年纪大了,每天九点钟就准时睡觉,四点钟起床。
所以客厅里就剩三人,沈晓霞双手环抱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许安阳。
“戏演的不错啊,在你大伯、二伯面前露脸了!”沈晓霞言语中透露着严厉。
许安阳看到老妈板正面孔,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坐到老妈身边,道:“妈,你看出来这是演戏啊?”
沈晓霞道:“我能不知道你?你和陆源那小子,是不是你让他要红包的?嗯?这小家伙平时是抠门了一点吧,但也不至于开口要红包啊。还有你后面说了一堆什么这个那个,算多少时间,每秒钟赚多少钱,一看就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套路!剧本都写好了吧?”
许安阳道:“没有,我这是临场发挥的,脑子里只是大概有个想法。之前不是有个笑话么,说比尔盖茨走在街上掉了十万美元,人家捡都不会捡,因为捡一下要耗费4秒钟,而他4秒钟赚钱就超过十万美元了。所以,跟在比尔盖茨后面捡钱就能发财了。”
这种笑话当然也是偷换概念,把身家当现金赚的钱。
按这种算法,比尔盖茨也可以一秒钟亏一亿,因为股票一个波动,成万上亿的市值就消失了。
所以,这种算法显然是不科学的,只是为了强调比尔盖茨多有钱而使用的一种话术。
许安阳巧妙利用了这种话术,给大伯一家带来了比较沉重的心灵打击。
别说许安奇那个脑子无法指出许安阳算法里的破绽,就算指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许安阳开公司,获得投资,身家倍增是事实啊,他只是稍微夸张了一点而已。
艺术效果嘛。
沈晓霞作为一名老师,当然懂其中的猫腻,她敲了敲许安阳的脑壳,道:“你这个小子啊,还真是越来越油头滑脑的了,和你那个二伯伯一样一样的!不过也比你爸强!该吹牛的时候,还是要学着吹牛的。”
许平志再度无辜躺枪,谁让老妈都护着儿子呢?
他也有老妈,可惜年纪大已经睡着了,不然也能出来和儿媳妇大辩三百回合。
见沈晓霞站在自己这边,许安阳知道自己在家中取得了民意支持。
其实许平志也是支持自己的吧,从他略为得意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许平志在三兄弟中是最老实的那个,在哥哥那里没少受欺负。
虽说是一家人,但不同时代和不同生活环境成长的人,对待亲情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农村长大的一般是面对外人的时候,那绝对是一致对外,帮亲不帮理。
因为早年农村穷啊,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累死累活在地里刨食,人难免斤斤计较。
谁家的鸡跑到我家地里吃粮食了,还有你抢了我家的水了,踩了我家田埂等等,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来斗去,就为了自家日子好过一点。
所以自家人肯定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
但关起门来呢,斗争范围缩小了,那就是大的欺负小的,哥哥抢弟弟的饭吃,弟弟捡哥哥的衣服穿。
后来大家条件好了,明面上的争斗自然少了,但心理上的欺压还是存在的。
大伯和二伯就一直认为许平志人太老实,不会来事,做个穷教书匠没什么出息。
对于大伯、二伯这种看法,许平志一向是一笑而过,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啊,泥菩萨还有几分土性呢。
现在好了,他找不回来场子,他儿子给他找回来了,也算小小扬眉吐气了一把。
因此对自己被牵连,许平志只是嘿嘿一笑,把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儿子,你现在真的一下子有十几亿的身家了?”
许安阳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还没有,不过几千万是不成问题的。哦,我卡里还有不少现金…嗯…在溧城买套房子不成问题。”
10年,溧城的房价也就三四千,许安阳虽然股份还没有变现,但他一年多攒下来的钱,买套十八线小城市的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这么多的吗?”
“不算多啦,哪天网站上市,或者我把我的公司卖了,千万或者上亿是没问题的。”在爸妈面前,许安阳吹牛谨慎了一些,没敢说自己目标是中国首富。
沈老师和许老师面面相觑,对他们这种从小农村长大,后来找了个铁饭碗,靠死工资吃饭的工薪阶级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许安阳一个学生怎么在一年多时间里,就赚了一套房子的钱。
至于什么股票、上市,千万上亿,那真的是不敢多想。
其实许安阳想说,我才拿这么点钱,还是看在体恤员工的份上,多给他们发工资和奖金的结果啊。
和有些老板相比,许安阳可能更抠,但区别在于他对员工抠,可他对自己也抠。
他卡里的现金除了做了公司CEO后给自己发的工资外,有相当一部分是当初老刘承包工地食堂的钱。
所以,他给自己发的工资真的不多,在创业刚起步没有资金的时候,他都是不拿工资的。
后面盈利,有了投资,全公司工资最高的人是黄玉,排第二的是徐林义,他们俩一个贡献大,一个工作量大,拿多钱是应该的。
还有一点,许安阳抠归抠,他是白纸黑字的抠,干活之前就告诉你,就这么多,你爱干不干。
只要你干了,该发的钱、奖金、保险是一分不会少,公司的规章制度也合情合理,该扣的扣,同时设立了弹性空间。
许安阳知道,一个公司一旦开始在内控、人事管理上和员工较劲,那说明这个公司离完蛋不会太远了。
如果是小公司,可以收拾收拾东西跑路。
大公司,那就等着裁员或者过苦日子熬一熬了。
许安阳的公司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况且他作为老板拿钱少,大家还是服气的。
不像某些公司的高管、董事,公司整体经营不行,员工工资N久没动弹,自己给自己开超级高薪。
这些事,许安阳当然没法和老爸老妈说清楚,看他们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的样子,许安阳觉得这趟回来过年还是值的。
过年之前回家的烦躁一扫而空。
果然,年轻人讨厌回家过年的根本原因不是亲戚讨厌,而是自己的事业、感情等诸多方面的发展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
少部分人达到了,衣锦还乡的感觉那是真的香。
三个人围坐在电视机前,沈晓霞显然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儿子话传递出来的信息。
她又问了许安阳好些问题,生怕许安阳是吹牛,但许安阳加上许平志的话,让她打消了这种顾虑。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儿子,妈也不懂你什么几千万、几个亿的生意。有钱你妈肯定开心,你妈是个俗人,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但是呢,有钱归有钱,有些做人的话和道理,妈妈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
许安阳知道,当老师的妈妈又要开始教育自己的。
长大成人之后,别人的自以为是的教育可以不屑一顾,老妈的教育该听还是要听的。
“第一个,今天你驳了大伯、堂哥的面子,也出了把风头,于情来说,情有可原,于理来说呢,还是有些欺人太甚了,特别是你堂哥,喝酒醉成那个样子,桌上喷一口不够,跑去厕所又喷了一口,到现在厕所里都一股子臭味…”
说到这儿,许安阳尽量忍住笑,没想到沈晓霞自己没忍住,先笑起来了。
“咳咳!严肃一点啊!”沈晓霞感觉不对,整理了一下表情,接着道:“但是,亲人毕竟是亲人,血浓于水。你这个堂哥呢,小时候还是挺照顾你的,长大了走了些弯路,作为兄弟你以后能帮还是要帮着点。当然啦,升米恩斗米的道理你肯定也懂,妈妈就不说了,自己掌握好度啊。”
一旁的许平志一听沈晓霞这话,嘴里嘀咕道:“你这还不如不讲呢……”
沈晓霞眼睛一瞪,许平志连忙道:“沈老师你接着发表讲话,我闭嘴我闭嘴。”
许平志知道,自己再一多嘴,这孩子的教育会,就要变成他许平志的批斗会了。
沈晓霞肯定会把以前在许家做媳妇吃的苦一件件说出来数落他,今天好容易儿子为她出口气,再让她显摆显摆,讲讲道理吧。
于是,母子俩接着复盘。
“第二个啊,儿子你创业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直瞒着妈妈没有讲,和你爸借钱你也不和我说。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怕我反对,但你不讲,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还不是你老妈子要操心吗?你看你那个哥哥,认识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偷东西,犯了事了,也不敢打电话告诉家里面。后来还是认识的朋友告诉他爸,才去把他捞了出来。后来就装辍学去打工了,他当别人不知道呢,溧城这小地方有不透风的墙嘛!”
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许安奇头上去了。
“妈,你怎么又说堂哥啊。再说堂哥是偷东西被抓,所以辍学打工的啊,这我还真不知道呢……”
母子俩这叫一个口是心非,许安阳还埋怨他妈别说堂哥,自己马上加了一句。
“哎呀,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告诉你啊,今天过后,你创业的事,肯定也是人尽皆知了!这是老妈要说的第三点了!做人做事,还是要低调!人性就是这样的儿子,见不得人好,尤其是熟悉的人。陌生人反而会衷心赞叹你的成功,熟人反过来,会妒忌。而熟悉的人往往是离你近的人,离你越近越容易给你伤害!除了你的父母。所以你要谨慎,不管以后做大做小,不要张狂要低调。今天这种事,少发生的好,知道没有?那种得意就嚣张,最后摔下来的人,妈妈见的多了呀,那些人不比你更厉害?”
这段话许安阳是同意的,他现在离成功还远着呢,前路漫漫,远没有到马放南山、志得意满的时候。
沈晓霞显然还没说完,补充道:“但你要记住,不管你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父母都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其实妈妈不在意你成功还是失败,你只要健康、幸福,妈妈就开心~”
这话许安阳就信一半,前半句他是信的,后半句?你儿子要是混的一事无成,您老人家要是还笑口常开,许安阳我倒立拉屎。
但老妈的心意,许安阳是感受得到的,所以还是用力点点头,道:“我知道,以后儿子尽量做你们的后盾。”
沈晓霞拉住许安阳的手,但她话还没说完……声音一下高八度:
“你看看你那个二伯,啊,当年做运输生意,有个拖拉机,多了不起啊!一会儿贩西瓜了,一会儿贩大枣了,就一破拖拉机当个卡车使呢,天天说以后要换大车,要建车队!要把他的生意做到俄罗斯去。人俄罗斯差你那破拖拉机嘛!后来呢?生意做不下去,拖拉机卖了,这里借钱那里借钱,找人托关系去交通管理局弄了个差事。再后来遇上好时候,临时工转正有了编制,放现在,他那初中文化程度他能考得上公务员嘛!”
许平志在一旁再度听不下去了,道:“我二哥以前是说去俄罗斯和华人老板做点贸易买卖,又不是去俄罗斯搞运输,那人不也是我们村上的么。再说了,你这是教育儿子,还是数落我们许家人呢?”
沈晓霞声音又高了几度,“怎么了?你儿子不是许家人啊?他是不是姓许啊?我教育儿子就是教育你们许家人,我堂堂一个高级教师,我教育两句还不行了?”
许平志心想,谁还不是个高级教师啊?我工龄还比你长呢。
许安阳眼看着对自己的教育感化会,又要成为夫妻俩的角斗场,心想不知该如何脱身。
这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许安阳拿出来一看。
好家伙,一坨短信,来自天南海北,屏幕已经被挤满了。
都是提前新年祝福的,当然还有那些美丽可爱的女孩子们发来的思念。
而最置顶的一条,是郝佳芸刚发来的,许安阳点开一看: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出来?
许安阳起身看了眼窗外,一片大雪白茫茫,地上应该都白了吧。
他想了想,这种天气郝佳芸还让他出来,肯定是家里待不下去了吧。
于是他回道:“马上出来,等我。”
于是许安阳穿上外套,拿着伞出门。
沈晓霞忙道:“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外面还下着雪呢!”
许安阳道:“我有个朋友找我,她家里应该是有点事。没关系,离我们家不远,我去去就回。”
说着,许安阳开门,离开了家中。
留下沈晓霞和许平志两人,刚刚还吵得热闹呢,儿子一走也没心思吵了。
“老许,你是儿子说的那个‘他’,是哪个‘他’?单人旁还是女字旁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我们儿子长大了,自有他的主张。接着看电视吧。”
第三百零五章 看烟火的心情
许安阳从楼上下来,外面的地上已经覆盖一层白色的雪,一脚踩下去将将和脚面齐平。
黑色的天空中不时有烟花绽放,但因为积雪的存在,吸收了大量的声音,所以烟花爆竹声显得没有那么吵闹。
撑着伞走在路上,脚踩着积雪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马路上很少有车,偶尔有一辆出租车行过,路过许安阳时轻轻按一下喇叭。
许安阳摇摇手,车子又加速离开,去寻找下一个在大年夜和司机一样游走在外面的孤人。
路上的店铺当然都关门了,温馨与团聚被大门锁在一个个小屋子和一个个小家庭中。
此刻,许安阳突然感觉到,在极致的温暖和谐之处,也必然存在着极致的清冷与孤独。
总有些无家可归的人吧,在平日里他们或许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到了合家团聚的日子里,恐怕只会更想家。
许安阳在郝佳芸家小区门口的路灯下看到了郝佳芸,她站在那儿,没有撑伞。
脑袋上戴着的灰白色帽子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积雪,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许安阳忙打着伞跑上前,用伞给她遮挡住,道:“小芸,怎么了?你出来多久了?”
郝佳芸勉强笑了笑,道:“没…也没出来多久,就是…家里有些无聊。”
郝佳芸是个根本不会说谎的人,编谎都不会编,谁家里不无聊啊?
可家里无聊,也不会大年三十,外面下着大雪跑出来啊。
许安阳帮郝佳芸掸了掸帽子上的积雪,也没戳穿她拙劣的谎话,道:“嗯…既然无聊,要不我们去市广场去看烟花,怎么样?”
郝佳芸点点头,心里说,只要和你一起,干什么都好。
两人朝着市广场走去,那个方向的天空,不时有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郝佳芸牵着许安阳的手,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许安阳照例什么都没问,只是二话不说陪着郝佳芸。
郝佳芸紧紧攥着许安阳的手,贴在肩膀上的脑袋也挨得很紧,好像生怕和许安阳分开一样。
许安阳心想,郝佳芸不是这种粘人的人,她心里肯定有事吧。
不过还是等等吧,让她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雪花继续飞舞着,郝佳芸把脑袋伸出伞外,看了看黑茫茫的天空,她感觉到未来仿佛这黑天,不知落下的是会是雪还是雨,还是冰雹。
有许安阳给她撑伞,当然可以遮住一切,可相应的她也就看不到天空了。
“许安阳。”
走到一半,郝佳芸终于开口道。
“嗯?”
许安阳心想,你还是有什么话憋不住想说了吧。
“那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你说,我在听。”
“我…我还是决定要去美国读书。”
郝佳芸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但前调是小心,后调却是坚定。
此时,许安阳的内心,前调是果然如此,中调是有些遗憾,后调却是他娘的正中下怀!
许安阳没有来一个暗自狂喜,说明他还是个人,他对郝佳芸的感情是真实的。
所以,许安阳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阴霾,这阴霾让郝佳芸的心被狠狠地纠了一下。
她攥许安阳的手,攥得更紧了。
许安阳这个时候想,应该用什么样的反应给郝佳芸,能让她轻松一些呢?
如果自己很大度,那郝佳芸一定会难受。
假大度,郝佳芸会觉得许安阳在忍耐,难受。
真大度,郝佳芸会觉得许安阳不在乎自己,更难受。
麻烦,不能表现的太大度,但又不能太小气,这可怎么办呢?
于是,许安阳选择了沉默。
结果,这个沉默带来的效果是很恐怖的,郝佳芸有些慌了神。
她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不想和你结婚才决定去美国的,我…我就是…觉得,我还是应该完成我以前的理想。还有,这和我爱你不应该冲突的。虽然去了国外,肯定会面对很多困难,但如果我们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考验,不是更加证明……证明……”
说着说着,郝佳芸觉得似乎难以自圆其说,因为爱情是不应该拿去考验的。
爱情就是爱情,又不是考试。
许安阳说话了,道:“证明什么?”
郝佳芸低下头,道:“证明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她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她想扑进许安阳的怀里,可是又不敢,觉得自己不配。
许安阳还是把她搂紧了怀中,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人本来就是自私的,爱情并不具有让人道德高尚的功能。相反,因为爱情而道德败坏,才数不胜数。”
郝佳芸听着许安阳的话,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他似乎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那…可是…结婚的事…”
许安阳心想,女人的承诺怎么能相信呢?
男人的承诺不能信,女人的承诺更加不能信。
男人违背承诺经常被人拿来调侃,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看有有人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吗?
很少吧,是因为女人不骗人吗?
错了,是因为女人太会骗人了,连她们自己都骗了。
在她们的印象里,自己根本就没骗人,事后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解释。
郝佳芸虽然是个好女孩,但许安阳相信,如果自己揪着毕业结婚这件事不依不饶,郝佳芸也会有一套说法,说自己没骗人。
起码她会那么安慰自己。
人都是需要安慰自己才能坦荡活下去的生物。
“没事的,结婚说实话还是太遥远了,再说婚姻才是爱情最终的归属吗?我看不见得。你看我爸妈今天晚上,我出门的时候他们还在吵吵闹闹的呢。我其实不想和自己爱的人变成那副样子。”
许安阳又在这里歪理邪说,给他女朋友太多不知道和哪个结婚找借口呢。
就你以后做大老板的派头,身家以亿计算,夫妻俩用得着为了小事吵吵闹闹?
开玩笑,就是不想结婚给自己找借口呢。
郝佳芸还年轻啊,许安阳这话还正好戳中她心窝子了,她道:“我出门也是因为爸妈又吵架了。不过这次是为了奶奶的事,反正…我是不想在家呆着了。”
郝佳芸想出国,和家庭环境也有关系。
父母之间性格差异大,矛盾多,导致女儿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郝佳芸不是那种乐天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往消极的方面想,就想躲开。
许安阳记得当初两人恋爱时,郝佳芸从没和自己说过家里的事情。
2010年那个大雪的除夕夜,她也没有找过自己。
要么是重生后有些事情改变了,要么就是那一晚她在雪夜的路灯下站了很多。
脑袋上都是雪,却也没有想到要找男朋友聊一聊走一走。
那时候的自己,可能真的无法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吧。
“嗯,总之我会支持你的决定。如果你有经济上的问题,你可以找我,我会帮你解决。”许安阳对自己喜欢的人,那是相当慷慨。
郝佳芸摇摇头,“不用的,我才不要你养着我。”
“怎么,怕我养你,你到了国外再养一个白人小伙子,心里是不是会双重愧疚啊?”
“你说什么你!”
郝佳芸在许安阳的胸口捶了一拳,气得小脸通红。
在许安阳的面前,郝佳芸从来不提什么出轨的事情,因为在她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个这个概念。
没有这个概念的人,是不会赌咒发誓说什么“我不会找别人,我不会出轨”。
说这种话的,一般是脑子里有过这种想法,还没来得及实践或者有过实践的,才赌咒发誓做承诺。
就好像你口臭,别人闻出来了,你肯定不会说“我没吃屎”啊,因为正常人压根不可能做这种事,也不会想到吃屎。
只有真的吃过导致口臭,或者有过这种想法的,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赌咒发誓说我没吃屎。
“以后不准你开这种玩笑。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连想都不会想的。”郝佳芸坚定地说道。
许安阳相信她说的,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明明重生了,会不会又错过了这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孩?
明明可以让她留下,她一定会留下,自己也有能力让她留下。两人结婚,生孩子,过普通正常的感情生活。
难道说,不管重生多少次,有些事的结局还是会命中注定一般无法改变吗?
这个念头在许安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像天上飘落的一朵雪花,落到地上后,融入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再也找不到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说了。我百分之一百的相信你。走,我们去看烟火去!”
“好,看烟火!”
郝佳芸的情绪又恢复了过来。
反正距离真正去美国还有一段时间呢,他们还能好好相处,好好珍惜。
而许安阳想,放一个去美国,压力小很多。
偶尔再去美国看看玩玩,说不定还能认识几个洋妞,美滋滋~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
第二天一大早,许安阳在睡梦中被外面的鞭炮声惊醒。
一看手机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半了,都这么晚了。
自从重生以后,一年多500来天,许安阳就没怎么睡过懒觉。
一是因为在银行工作留下的习惯,二是因为刚重生的时候,他怕一觉醒来回到2020,所以睡不踏实。
这跨年的一觉睡得倒是踏实,可早上的鞭炮实在是太TM的讨厌了。
昨天晚上,许安阳回家以后,回短信、回电话到凌晨一点多才入睡。
一大早醒来以后,又是各种电话、短信的轰炸。
要说电话确实给人带来的很多方便,但也束缚了人的自由。
过去人拜年,动动腿,跑几家,互道恭喜也就完了。
现在有了手机,万里之外也能说新年好,就是认识的人多了,那就没完没了。
许安阳一边回复,一边自己也要给人发。
然后还要和奶奶说新年好,从奶奶那儿拿了个红包——这钱是昨天去接奶奶时,许平志给她的,专门给拜年的小辈的。
老爸、老妈都送来了祝福。
然后许安阳去超市买了好多零食,上楼去许倩家拜个年,顺便看看陆源的屁股怎么样。
不出许安阳所料,陆源昨天果然是挨打了。
屁股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不算重,还能走路,也不算轻,走路有点一瘸一拐。
看到许安阳过来拜年,陆源接过零食,轻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许安阳道:“何止是有良心啊,不给了你四百块的压岁钱么?”
陆源切了一声,“你觉得这个钱能到我手上吗?”
许安阳讪笑了一下,这钱确实不可能到陆源手上,肯定被他妈给收走了呗。
从陆源家出来,跟着许安阳又和许平志去了一趟大伯家,二伯家拜年,送礼。
仅隔了一天再相见,大伯和堂哥面对许安阳的心情真是大不一样。
那种趾高气昂再也没有了,堂哥的脸上多了谦恭,但更多了一层难过。
许安阳没有细问,但在大伯家没有看到刘梦婷,心想估计是吹了吧?
经历过昨晚的事,女朋友很难不吹啊。
老妈昨天的话说的还是有点道理,毕竟是血浓越水,亲戚之间还是要留一线的。
以后如果堂哥再找到女朋友,许安阳暗下保证,绝不使坏让两人吹掉。
拜年是一项无聊无趣的事,像在农村小孩子都喜欢去拜年,为啥呢,有的吃啊。
去人家拜年,至少都会准备甜甜的红糖水,还要瓜子、糖果、蜜饯啥的。
小孩子嘴馋,平时吃不到什么零食,到了过年挨家挨户吃过来。
如果碰上大门大户中午请吃饭,跑去拜年运气好还能捞到一个座位,坐下吃两口大鱼大肉,给肚子里加加油水。
可到了许安阳这一辈小时候,零食根本就不缺了,几家人家跑来跑去,做晚辈的不停说吉利话,人都说麻了,还能有什么好心情呢。
上午拜完了大伯、二伯家,下午去了两个表亲家中,这过年过年的,大年初一也就过去了。
到了大年初二,许安阳就要跟着老妈回娘家,去外婆家那边的亲戚一个个走过来了。
结果,大年初一的晚上刚吃过饭,沈晓霞接完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和许平志以及儿子说道:“跟我去趟医院,我爸脑梗犯了,快走!”
许安阳忙放下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换衣服和老爸老妈一起下楼。
他心里则想,不对啊,当初过年没这出啊?外公这是怎么了?
第三百零六章 疑心病
许安阳和父母一起到了医院,路上许安阳还有些忧心忡忡的,满脑子都是外公身上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结果到了病房一看,老爷子坐在床上看电视呢,身上别说管子了,连根针头都没有……
这在哪儿看电视不好啊,跑到医院来看电视?
沈晓霞是没有心脏病被吓出心脏病,进了病房后问道:“爸,你怎么回事啊?犯什么病了?”
老爷子看到女儿、女婿还有外孙,显得相当高兴,道:“啊呀,新年好新年好啊,阳阳回来了啊。来来来,拿个红包拿个红包,学习进步,争取以后找个好工作啊!”
许安阳接过红包,道:“外公,您身体健康,您没事吧?”
在许安阳的记忆中,外公身体一直都挺好的,不过有一次摔了一跤后,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之后总是担心自己这里有问题,那里出毛病,时不时的往医院跑。
医生看过以后告诉老爷子没问题,然后找来家属说,老爷子这是心病,年纪大了怕。
其实也很正常,人在不同的年龄段都会有不同的烦恼和关注点。
小时候想着吃和玩,稍微大点烦学习,再大一点想女人,跟着烦工作烦孩子,到老就该烦自己的身体健康了。
许安阳心想,外公这是心病又犯了吧,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这是提前了啊。
10年的时候,许安阳印象中外公这样发疑心病还并不频繁呢。
“爸,问你话呢,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沈晓霞正着急呢,许安阳的舅舅沈晓光从病房外面进来,他手上拎了袋子水果。
“哟姐你来了,我爸其实没事,医生说了,没啥大问题,缓一缓就好了。”
外公一听脸色一沉,道:“怎么没事,我感觉我都要死了!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沈晓光把水果放床头,道:“心脏不跳,您才是死了呢。”
外公更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想我死啊,要气死我啊!”
“爸,我要想您死,我就不会把您送医院来了。行了,姐,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我走了,大过年的忙着呢。哟,阳阳回来了,长得真高啊~今年几岁了,要二十了吧?红包…今天没带呢,吃点水果吧,下次啊。”
说着,沈晓光拔腿就离开了,这是把老爹丢给姐姐了。
沈晓霞看着弟弟离开,也没说什么,显然他能把老爸送来医院,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许安阳这个舅舅说穿了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赌博、酗酒,没有正经工作。
日常出入的地方是麻将馆、游戏厅,还有澡堂子。
曾经也是有过正常工作美满家庭的,但铁饭碗的化工厂碰上了买断下岗潮。
之后做生意失败,就一蹶不振,没工作,离了婚,整天就混混日子。
不过对父母还算孝顺,加上赌博技术马马虎虎,所谓十赌九输,许安阳这舅舅还就是那个一,所以赌了好多年没让父母还过债,父母家没被堵过门,算是个生命的奇迹。
所以许安阳觉得这个舅舅,也算是个奇人,麻将桌上的浪子。
“爸,妈呢?妈一个人在家?”沈晓霞询问家里的情况。
“家里还有好多活要干,你妈说我要是没事,她就不来了。我要是有事,她来了也没用。就没来。”
许安阳差点没笑出声来,外婆倒是看的挺开的,估计也是对外公的性情很了解。
看样子外公有疑心病的情况,到10年已经出现不少次了,只是当初自己不清楚而已。
这回像随机分布一样,正好在过年的时候碰上了,许安阳心想,或许该想想办法把外公这疑心病给去掉才行。
下午的时候医生过来,沈晓霞和许平志和医生交流了一下,许安阳在一旁听着。
“检查下来,老人的身体其实是不错的,心脏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他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心理上有些问题,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健康,不如以前。其实只是正常的身体衰老而已,并没有器质性的病变。血压、血脂什么的也都很正常。当然了,这种情况在老人当中也是比较常见的,平时注意一下。”
这医生看起来一脸的无奈,估计是遇上过不少这样没病找病的老人家了。
其实人都有疑心病,都会没病找病,就看你关注的点在哪儿。
年轻身体健康,疑心病主要就出在感情上,动不动就觉得对象背叛了自己,从蛛丝马迹判断对方不爱自己了。
等年纪稍微大一些,也不用大到许安阳外公这种地步,25以后30出头,身体机能开始下滑,腰酸背痛,或者尿黄屁股疼什么的,百度一下,基本就是癌症起步。
腰酸尿黄,肾脏不好,尿毒症,医生一看,少坐着多喝水。
胃疼反胃,胃不好,胃癌,医生一看,要吃早饭。
脸色发黄肋骨疼痛,肝脏不好,肝癌肝硬化,医生一看,别熬夜就行……
有时候人们在庆幸医学发达的同时,也要小心这信息传播过于泛滥导致人都疑神疑鬼的。
许安阳心想,幸好老爷子不会用手机,这要是会用手机上百度,那估计要在医院包个病房下来常驻了。
沈晓霞作为负责任的长女,还是和医生充分的交流了一下,在确定没有大的问题后,他把情况和外公说了一下,措辞还比较委婉。
结果外公听出来医生说自己是心理问题,怒道:“什么心理问题!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吗?我那个心跳加速,都喘不上气来了知不知道啊!”
许安阳心想,您喘不上气,应该是自己把自己给吓的。
沈晓霞脾气也上来了,道:“那你别来医院,你自己这么能,自己给自己看病啊,你上医院来干什么?医生的话你也不信,你左手搭右手,自己给自己把脉去。”
能看出来,沈晓霞的脾气就是从外公那儿遗传过来的。
而舅舅的那洒脱劲,肯定和外婆一样一样啦,女像父,子似母,还是有道理的。
外公坐在床上大喘气,道:“我自己看…我…这溧城的医生啊,就是水平太差了!小地方,能有什么像样的医生啊?他们懂什么啊!”
许安阳见状,知道机会来了,搭茬道:“外公,要不我带您去南京的医院瞧瞧?大城市的医院,水平肯定比溧城的要高不少。”
听许安阳这么一说,外公脸上立刻笑开花了,道:“对对对,阳阳说的对,南京的医生水平高,肯定比溧城强,就去南京看!找好的医生给我看,我这么大年纪了,身体肯定多多少少有点问题的,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爷子来了劲,嚷嚷着要去南京的医院看病。
沈晓霞把许安阳拉到一旁,道:“你看你乱插嘴,外公来劲了吧?根本没毛病,去南京看什么看?浪费钱浪费时间的。”
许安阳道:“医生不是说他又心病么,所以去南京看的不是心脏,看的是心理。让他大医院看一次,确定没事了,他也就放心了,心病自然就解了,您说是不是?”
沈晓霞这么一听,儿子说的有点道理啊。
可是这大过年的,医院虽然不关门吧,值班的医生也不多,过去看病还是挺麻烦的。
许安阳道:“没事,我今天晚上就带外公去南京,明儿一大早带外公去江宁医院,我和我爸一起。看了没问题了,爸再带着外公回来。”
沈晓霞一听不对劲,道:“怎么,你去了南京就不回来了?”
“不是,我明天中午的飞机,要去一趟哈尔滨,拜访一个朋友。”
沈晓霞露出诧异的目光,道:“你小子能耐了啊,大过年的往东北跑,还要去拜访一个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啊?什么关系啊?”
面对老妈审讯式的提问,许安阳道:“您别多想,是我一同事,和我一起创业的元老之一。她家挺困难的,她爸瘫痪在床好多年了,家庭条件不太好,所以我过年去她家拜访一下看看。我是老板嘛,要关心一下员工的对不对。”
昨天一大早关凌就发短信过来,向许安阳祝贺新年的同时,说家里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到来了。
许安阳心想,这有啥可准备的,敲锣打鼓大花轿抬么,又不是新姑爷。
不过既然决定了要去看,机票也买了,肯定不能让关凌失望啊。
再说了,车后备箱里还放着不少年货呢。
“那你外公看病怎么办,去哪家医院啊?现在去哪个医院不用排队,就算是过年也不耽误人生病你说是不是。天气一冷的,生病的老年人更多,排队排到什么时候。”
沈晓霞的担心不无道理,疾病无情,可不管你是不是大过年的。
许安阳遇到过好几次大年三十或者大年初一,小区里传来呜哩哇啦吹唢呐的声音,是哪家老人过世了办丧事呢。
本来喜庆的日子变成了丧葬日,生命的来去就是如此无情的。
“这您不用担心,我在江宁医院认识一个医生,神经科的。昨天我发短信给他拜年,他说自己在值班呢。到时候和我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单独给外公会个诊,了解一下情况,好让外公放心,您说行不行?”
许安阳说的那个医生就是罗勇,冯程珏的心上人。
自从上次许安阳借机会和罗勇吃过饭后,平日里许安阳偶尔也会和罗医生联络联络。
人情关系嘛就是这样,刷刷存在感总是好的,这样你需要找人帮忙时才不会显得突兀。
不然加了联系方式从来不联系,等用得着别人了再找,就显得很难看。
对方脾气好,事不大可能给你办了,脾气不好的,或者是借钱什么事,对方不直接骂你算他素质高。
听儿子这么说,沈晓霞觉得可行,随即真的觉得自己儿子出息了,会办事会做人了。
“行,那下午你就和你爸一起带着外公去一趟南京吧。看来我儿子是真的长大了,能做事了。唉,以后估计我能少操不少心啊~”
“嘿嘿,我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沈晓霞操心的时候还没到呢,等许安阳到时候要挑一个媳妇结婚,她估计能把心都操碎了。
到底选哪个好呢?
之后,把事和许平志还有外公说了,许平志的反应和沈晓霞一样,有些惊讶,然后觉得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就是好像长得快了点,急了点,这才20岁呢。
而外公显然很高兴,对于能去南京看病表示相当满意,不停的拍许安阳的肩膀,说“还是外孙好,还是外孙好啊!”
许安阳的舅舅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和前妻生的,离婚后就跟着前妻生活。
儿子是舅舅和情人生的,私生子,年纪还比较小,外公倒是很喜欢这个孙子。
不过许安阳知道,这孙子以后可是个麻烦精,不必他老爹更省心。
下午,外公就办了出院手续,许安阳回家后收拾整理了一下,就带着许平志和外公出发去南京了。
出发之前,许安阳将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和罗勇医生通过电话,讲了外公的情况,说好了明天初三一早给他做个会诊。
然后,许安阳又打电话在江宁医院附近的酒店订了一间家庭房,晚上好住在那儿。
上午看完病以后,许安阳就开车去机场,带着年货上飞机,许平志再开车回溧城。
计划相当完美,许安阳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既帮着家里人把事办了,自己的事也没耽误。
路上许平志问了一下情况,这个那个有没有准备好,医生联没联系,时间够不够。
许安阳对答如流,把一切都算的好好的。
许平志坐在副驾驶上,推了推眼镜,道:“儿子,我记得你以前上学时候,是个马大哈啊。怎么现在做事情这么有条有理,还做好这么充分的准备,华工这个学校这么神奇的吗?”
许安阳心想,这不是华工的功劳,而是社会的功劳。
社会才是真正的大学。
“没有没有,我这是继承了您的优点啊,只不过以前没有被发掘出来而已。现在慢慢显露出来了,您说是不是?”
许平志笑了笑,这小子还会拍马屁了。
身为数学老师的许平志的确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不过他的条理主要体现在思维和做题上,生活中做事就不一定了。
很快到了南京,办理了入住,外公显得颇为兴奋。
外公年轻的时候去过中国很多地方,大江南北到处闯荡过。
年纪大了才蜗居在了家中,这次哪怕到南京来看病,他都觉得很高兴。
晚上,许安阳和许平志带着外公到江宁的夜市逛了逛,什么都没买,就是看看热闹。
回到宾馆以后外公相当开心,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在全国各地跑的事迹,说他在内蒙古草原骑马,从呼和浩特一路骑到包头,差点冻死的经历。
许安阳看着外公意气风发的样子,心想如果经常带他出来跑跑,或许他也不会有心病吧。
又或许,希望子女能多陪一陪他,才是他真正的心病。
第三百零七章 东北
大年初三一早,许安阳又是五点钟起床,没想到外公起床比他更早,四点半就起了!
外公是上了年纪了,早睡早起,昨天晚上吹牛皮到九点半,已经算是晚睡了。
吃过早饭带着老爹和外公一起去了江宁医院,外公一下车第一句话,“霍,大医院就是大医院,你看这楼,就比溧城医院的高!楼高,医生的水平肯定也高。”
许安阳也不知道外公这理论是哪儿来的,楼高水平就高,那以后医院就可劲的盖高楼吧。
过年医院的人不仅没少,感觉比平时还多了。
想想也是,很多人平时上班忙,有个小毛小病的就忍着。
现在正好春节放假了,还不抓紧功夫到医院来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过年吃多了把胃吃坏的,喝酒喝多把人喝出毛病的。
总之,医院这个地方,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每分每秒,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许安阳帮外公挂了号,然后带着外公去了神经科,和罗医生打了个招呼。
插队肯定是不行的,罗勇让许安阳带着外公去了一件空着的办公室。
然后在坐班的间隙,到办公室来了解一下外公的情况。
外公见还有VIP待遇,心里很开心,对许安阳道:“阳阳啊,没想到你在医院还有认识的朋友,不错不错啊,来大城市读书就是好啊。外公以前也想去大城市,可惜成分不好,留在了农村。”
像外公这些饱经沧桑的老人,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堆的故事。
罗医生过来后,又和许安阳交流了一下,了解问题所在后,对外公进行了简单的会诊,然后开了两张检查单,让许安阳带着外公去检查一下。
排队等了一会儿检查完,许安阳自己看了下检查的报告,都挺好的没问题。
然后找到罗医生,罗医生看完片子和检查结果,告诉外公,“老人家,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错的。但是呢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要稍微注意一点。第一个不要动气,保持情绪的稳定。第二个呢不要多想,人脑子一多想对精力的消耗是很大的,该吃吃该玩玩该休息休息。第三个呢,经常和家人、儿子、女儿联络联络,保持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我给你开一点安神补脑的药你回去吃,有助于睡眠的啊……”
罗医生换了个说法,也不说外公完全没毛病,就说有一点毛病但问题不大,各方面注意就行。
还开了点药,那外公就觉得这趟南京之旅没白来。
临别时,外公嘴里还念叨,“你看看你看看,这南京大医院的医生,水平就是不一样吧!一看就看出毛病在哪儿了,还给我开了药。溧城小医院的医生,硬是说我没毛病,他们就是水平不够看不出来!哎呀呀,还是亏了阳阳带我来南京看了看,不然这个年我都过不好……”
许安阳见到外公这样,知道他的心病暂时应该能放下了,至于能维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至于罗医生那边,送钱肯定是不合适的,许安阳趁办公室没有其他医生,在他桌下放了两盒茶叶,算是过年送的礼物了。
罗医生想推辞,但许安阳送出去的礼,是不会往回收的,他也只好收下了。
反正茶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自己留着喝,也能送给领导做礼品,还是挺适合的。
溧城产茶,许安阳知道过年后要给不少领导、朋友送礼,所以订购了好多茶叶。
外公的事处理完,三人退了房开车去禄口机场。
许平志帮着许安阳把东西托运,再跟着去了安检处,目送他过安检,然后挥了挥手,才离开。
许安阳在候机时给关凌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正在候机,马上就要出发了。
关凌很快回了消息,说她和朋友已经出发前往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了,就等着他的到来。
看的出来,关凌对许安阳的到来很是期待。
手机关机前,许安阳收到了关凌的短信:
“哈尔滨还在下雪,你记得多穿衣服啊。”
…………
哈尔滨的确在下雪,而且雪还不小。
从呼兰区到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正常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而漫天的大雪下,就要开上个两个小时时间,而且路上还要不堵车。
关凌坐在彭岑面包车的副驾驶上,看着雨刮器夸嚓夸嚓,外面的雪像纸片一样铺天盖地的往下倒。
她看了会儿雪,又看了看手上的手机,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了。
肯定是飞机起飞,许安阳把手机给关掉了。
虽然知道是这样,可关凌还是忍不住隔一会儿就看看手机,生怕漏掉许安阳发来抵达的消息。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会不会延误啊,要是延误,不知要延误道几点呢?
彭岑一边开车,一边瞅了瞅副驾驶位上的关凌,道:“凌子,你这同学,真是那网站的大老板吗?”
关凌道:“网站的创始人,CEO,别老大老板大老板的,你以为开洗脚城呢。”
到了家乡,关凌说话都开始冒出一个大碴子味了。
别说关凌是个土生土长的呼兰人,你就是个台湾同胞,跑到东北这旮沓来口音都能被带跑偏了。
关凌在南京的时候,普通话说的还是非常标准的,一点东北味都没有,很板正的北方普通话。
回家过年没几天呢,也不用说几天了,就回家那一刹那吧,口音就别扭回去了。
彭岑哼了一声,道:“什么这O那O的,反正就是当老板的呗。这年纪轻轻的,家里富二代吧?”
关凌道:“什么富二代啊,富二代能上华工吗?富二代还不去个什么澳大利亚、美国、英国,留洋喝个洋墨水啥的啊?华工人都知道,以前是哈军工,你见过哪个富二代跑去上军工的?”
其实还真有,比如王展博,不过他情况特殊,因为他爹过去是当兵的,非要他上华工。
剩下的很多富二代,读书好的送出国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读书不好的,更要送出国了。
彭岑当然弄不明白,但他觉得关凌说的有道理,人家大学生,自己一个饭馆小老板,见识哪有别人多啊。
再看看关凌现在穿的衣服,这气质、风格,和去年就大不一样。
过去白的、黑的、红的大袄子一披,大围巾一裹,棉裤子一穿。
当然了,这完全不影响关凌美好的容貌,在他们那屯子是最好看的。
属于屯花。
现在呢?上面是一件宝蓝色的羽绒服,小巧鲜艳,下身是紧身的牛仔裤加长皮靴。
围巾是毛皮的,不知道是啥皮,但看起来就很暖和,油光水滑的。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束了个高马尾在脑后,脸上的妆淡淡的。
彭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贼拉好看!
可惜了,从小到大彭岑都喜欢关凌,但关凌从来没把彭岑当喜欢的男人看,一直把他当兄弟。
现在好了,彭岑已经结婚了,而关凌去南京上了大学,两个人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今儿开着车出来带关凌去机场接人,彭岑还是瞒着媳妇的呢,媳妇正好去娘家住两天。
这要让媳妇知道了,这大雪天的还不得光着膀子在院子里跪搓衣板呐?
从这点就能看出,彭岑对关凌还是很讲义气的。
至于关凌对彭岑讲不讲义气?彭岑就不知道了。
反正听说是个男同学,而且看关凌那左立难以的样,就知道估计是喜欢那小子吧。
彭岑一边开着车,一边在脑海中勾画那个叫许安阳的人的形象。
那种大城市里的花花公子、小白脸,学习优秀,穿的人模狗样的,搞不好还会一嘴子的洋文,弄点时髦的词汇,最会用花言巧语来骗女孩子的欢心!
就好像那个吴维,关凌的前男友,又高又帅,在高中骗走了关凌的心。
可是那小子就是个渣渣,沾花惹草,还把别的女孩子肚子给搞大了!
这样一个人渣,伤害了关凌,彭岑现在想起来都捏紧方向盘,觉得气直喘。
“岑岑你慢点!这大雪天的,油门收着点啊,咱不急,飞机有一会儿才能到呢。”
“诶,知道了。”
彭岑放慢了速度,他也想开慢点,好和关凌在路上多相处一会儿。
“那个……凌子,那个那个谁,现在怎么样了?”彭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期期艾艾地问道。
“哪个谁啊?谁怎么样了?”关凌问。
“就是那个…那个吴维啊。”
“吴维?”关凌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人。
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是前任啊,时间虽然不长,可他已经快要把吴维给忘记了。
“你问他干哈?”
“我…我就问问呗,咱不是唠嗑么。我挺好奇的,今年过年回来,好像也没啥他的消息。你知道吗?”
关凌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可能大概是死了吧。”
“哦。”
彭岑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在关凌心中,吴维的的确确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
如果不是有人提一嘴,她都忘了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过去的那些事以飞快的速度在模糊,遥远,遥远到感觉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雪还在下,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迹象。
面包车的轮胎上装着防滑链,开车时发出咔咔的噪音。
为了让噪音小一些,彭岑尽量把车开得慢一点、稳一点。
快到机场的时候,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雪花终于开始变小。
慢慢的,雪花消失了,雪停了。
彭岑靠边停车,把噪音巨大的防滑链给取了,重新上车。
“这瘪犊子防滑链太他娘的闹腾了,雪停了,雪停了。”
彭岑倒是希望雪再多下会儿,这样飞机肯定会晚点的。
车一共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机场,关凌又看了看手机。
彭岑道:“你别看手机了,一路上都看多少回了?人到了能不发消息给你么?你看能把人给看过来啊。”
关凌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把车停好,搁这儿等着吧。”
“哎~等着吧,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你那同学是何方神圣。晚上一定要和他喝一杯。”
“别给我整事儿啊,喝酒,你还不一定喝得过他。”
一说喝酒喝不过,彭岑急了,“咋地啦,我一东北老爷们,喝酒能喝不过一个南方人?”
关凌道:“你没听说过,东北虎,西北狼,喝不过江苏小绵羊么?你还真不一定喝的过他。”
彭岑用力哼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还就不信了!喝不过小绵羊?我能喝得他咩咩叫!我彭岑在咱屯子喝酒怕过谁啊……哦,怕过烧锅炉那海生叔……那海生叔他不一样啊,他是一酒蒙子,早上醒过来那酒漱口的主,那家伙脖子都喝大了,我不能和他比啊。就咱们平辈的,这批人里,谁喝…”
彭岑还想着吹牛皮呢,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媳妇打来了,裤子差点尿了。
“你嫂子来电话了啊,你别吱声啊,你吱了声我这年就没发过我完犊子了,别吱声啊!咳咳!”
彭岑清了下嗓子,接了电话,“喂,媳妇啊,啊?这么久才接电话,这个……那个,我开车呢……啊,我去机场啊,我机场接人呢嘛,一个朋友……哪个朋友啊,不是我的朋友,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就帮个忙的,人说东西带的多么不是……啊?后天回来啊,去接你啊,行行行,接你接你。你在妈家挺好不,行行行,我……什么朋友啊,就小时候的朋友啊……”
彭岑一边说话,一边瞄一旁的关凌,她还在看手机呢。
原本平静的脸上,突出露出了光彩,手机屏幕也亮了一下。
不用说,肯定是正主到了。
“那个媳妇,我到机场了啊,人也到了,我去接人去了。恩恩,啊?后天,不后天回,明天回啊?行行行,那就明天回,明儿去接你啊!”
彭岑赶快挂掉电话,再说下去说不定要今天回了。
挂完电话,彭岑道:“是不是人到了?”
关凌点点头,“嗯,到了,我们去接他吧。”
“行!让我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