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拔毒（二）
夏季申时，阳光正好。
西良王府的偏殿，正大摆酒宴。
周陇居于首座。
穿着官帽官服的诸臣，则在殿内的左右两侧，席地而坐。
每人面前，皆摆着案台，放着美酒佳肴。
觥筹交错间，也时而看一眼角落里的空席，期待周公子的来临。
不过多时，便等来了周寅。
他身穿华服，束发戴冠。俊朗且显贵的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步伐沉稳，仪态优雅，颇有王家气度。
周寅向众人问好，而后不慌不忙地落座于空席。
频频有人起身敬酒，周寅也客气地回应。
只有某人例外。
“大胆贼人！”周寅戟指陆峰，语调铿锵有力：
“你有何颜面，来赴这宴会？还胆敢向我敬酒？”
殿内一片哗然。
位于周寅旁边的铁安，却是镇定自若。
“小寅，何出此言？”周陇阴着脸。
“我会给诸位一个解释。”周寅从容道：
“自离开王府起，我便接连遭遇刺杀。而如今，仍有人贼心不死，欲图在阳平关害我性命。那群埋伏我的刺客，显然是早有准备。而在西良，能极早知晓我归期的人，就包括你陆峰！”
“冤枉啊！”陆峰两手一摊，装作无辜：“就算你贵为公子，也不可凭空污人清白。”
“我有证据。”周寅冷笑。
周寅从怀中取出书信，分给殿内众人。
于是，众人一边听周寅痛诉罪行，一边阅览书信。
这些书信，记录了前前后后共计十三次刺杀行动的细节，观之令人触目惊心，笔迹也不似有人模仿，几可坐实邱附与陆峰的罪行。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看向陆峰的目光，愈来愈冷漠。
“这哪是证据？”陆峰强自镇定：“多半是有人模仿，故意栽赃于我。”。
“还敢狡辩？”周寅指着一张信的浅痕，“你大意留下的证据，不就在这里？”
阳光照射下，从浅痕中，依稀可以见得浅浅的章印，但其上的名字却看不真切。
严格来说，算不得铁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峰眼含热泪，表情恳切：
“我为西良辛劳半生，没曾想会有一天，受此大辱。周公子，就算你心怀怨怼，也不该诬陷我这无辜之人！”
“小寅，你言语有失分寸。”周陇略带愠色：
“你看看现在的场合。这是庆宴，不是审讯人的地方。等以后捉到真凶，叔父再为你做主。”
周寅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对这两人厌恶到了极点。
铁安起身：“老臣以为，周公子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依照律法，谋害公子的罪人，无论场合，皆可斩立决。”
郑有财接着道：“臣以为，铁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众人将诧异的目光投向郑有财。
他不是周陇的心腹吗？怎么会帮公子说话？难道周陇要失势了？
而郑有财却一脸从容，叫人难猜心思。
“我今日，就来为叔父献上一份大礼，免得您再受贼人蒙骗。”周寅说到这，先朝铁安使了个眼色，然后向众人拱了一手：
“人证马上就到，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于是铁安起身离座。
片刻过后，邱附、铁安、狐侠客，一同来到殿内。
不得不说，这一幕十分震撼。
背靠阳光的三人，往殿内投下一大片阴影，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压得心中有愧之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邱附！”
“他竟然也来了！”
“公子果然是有备而来。”
邱附跪倒在殿内，咬了咬牙：
“公子这三年来遭遇的刺杀，皆是陆峰逼我安排的。我为了收集罪证，才与这贼人曲意逢迎，只希望有一天，能为公子铲除佞臣。”
“竟是如此！？”
“陆峰，你好大的狗胆！”
“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啊!”
“我真是看错人了！”
见证据确凿，众人纷纷怒骂陆峰。
“邱附！你为何要血口喷人！？”陆峰怒吼。
“你昨夜派人来杀我，不正是为了灭口？”邱附回以冷眼：
“我愿用项上人头做担保，所说句句属实。”
“陆峰，你太让寡人失望了。周陇像是一下老了十岁，很是痛苦地闭上双眼，“如果还有良心的话，就自裁谢罪罢！”
面对宛若洪流的骂声，平时稳如礁石的陆峰，也有些经不住打击，双肩抖个不停。
他像是认命般地闭上双眼，然后却猛然睁开一双血眸，单手握成爪，似要使出某种武学，越过案台后，急急冲向邱附。
“卑鄙小人，我死也要拉上你！”陆峰不甘地大喊。
“快斩了他！”周寅寒声道。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清啸。
涂辛横挥寒峰剑，画出月钩般的剑影，割开了陆峰的脖子。
陆峰直挺挺的倒下后，脖子上才沁出一条细细的血线。从伤口挤出来的鲜血，将血线越撑越粗，没过多久，陆峰便倒在血泊之中，一命呜呼。
竟一剑封喉。
西良诸臣，皆对周寅大有改观。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公子了。
以周寅今日展现出来的手腕与品格，完全有能力执掌西良。
西良要变天了。殿内众人心想。
后来，邱附辞了官，携全家去往良国。
周寅在宴会的事迹，于民间迅速传开。评价有褒有贬，但褒扬远胜于批评。
吃不饱饭的西良百姓，本就很不满意周陇。
现在看到既年轻，又有本事，还是西良正统的周寅回来了，自然充满殷切期望，期待能迎来一位明主。
第五十章 拔毒（三）
“没毒，吃吧。”涂辛将银针抽回。
“这几日在外人面前，我对胡先生呼来喝去的，心中实在有愧。”周寅面带几分无奈之色，语气却十分认真。
“我不会计较此事的，在你掌权西良前，我便是你的贴身护卫。”
周寅的待人有礼，一直是涂辛比较欣赏的一个优点。
“昨日周陇试探我，问我何时想要继位。我已和他相说，西良暂时仍由他掌权。”周寅说道。
“很好，如今你一定要沉住气。”涂辛称赞道。
“郑有财送我不少钱财和女人，应该是想投靠我。不过我已全数退回，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把柄。”周寅有些感慨，觉得郑有财太有心机了。
“他确实很懂人心，可拉他下水的，并是不人啊。谣言马上要传遍西良了。”
不知从何时起，西良中流传起一个谣言。
最近几年内，世面上出现的诸如假玉和假黄金等物品，皆是由郑有财幕后操纵的。
郑有财在民间敛财，所以名声一直不好。
虽无确凿证据，但已有不少民众相信此谣言的。
说是谣言，但也不是凭空捏造的，不少买到假货的人陆续发声，让此事变得愈发可信。
“大人，这是小店的账本，求您让公子手下留情啊。”青衣儒生对涂辛十分恭敬，又是赔笑，又是点头哈腰。
“公子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涂辛面无表情的说道，此时他用假面目示人，留下傀儡在王府保护周寅。
“多谢大人。”青衣儒生面露苦涩，但也只能尝此苦果。
涂辛的傀儡，比如那个方脸汉子，向首家店铺直接供货，所以他知道整条生意线的源头。
此店铺不仅帮郑有财售卖假货，还将赚来的钱财用于购买第二家店铺的物件。
实际上，此店铺根本没拿到物件，而是让赚来的脏钱流向第二家店铺。
第二家店铺通过类似的操作，留下部分银两后，将脏钱流向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
这笔钱最终流向郑有财后，也就变得“干净”了。
证据都记录在账本上，牵连着所有参与卖假货的店铺。
罪状就像烫手山芋一般，从上家店铺传给下家店铺，最终落到郑有财手中。又或是像一根导火索，很快要引出一声惊响。
尖脸女人引出此惊响，她亲口承认郑有财指使他们一家造假黄金。
她还哭得梨花带雨，往郑有财身上泼了数盆脏水。
谣言逐渐成为真相，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月之久。让郑有财从一个身份显赫的官老爷，变成一个身负骂名的阶下囚。
他被斩首的前一天，周寅来到囹圄，此处关押着郑有财和人形傀儡们。
这囹圄关不下太多犯人，像这种罪行深重的人，立刻就要被斩首的。
“公子，你赢了。不对……再过些时日，就要叫你大王了。”郑有财平静的说道，像是已经认命了。
“可惜你看不到这一天了。”周寅冷冷说道。
“你来此处，不会是专门来嘲笑我的吧？是想要你叔父的罪证吧。”郑有财的眼珠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你想用何交换？”
“我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背叛我。他们和我一样犯了死罪，那是打死都不能说的。”郑有财面目狰狞，他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却想不明白为何遭到背叛。
“他们与你不同，心中有信念，所以轻视生死。”涂辛抢先答道。
“这个答案，我不相信。周寅，你可要小心你身后之人啊。”郑有财眼神往周寅身后一瞟，想要离间两人。
“别白费口舌了，你竟想挑拨我和先生的关系。”
“周寅！没有我的口供，你每日都要面对杀父仇人，客客气气的孝敬他了。”郑有财气势汹汹，用着威胁的口吻说道。
涂辛对周寅附耳说道：“真让周陇坐实谋杀先王的罪名，你反而不好做。相信我，我会让他迎来更惨的结局。”
周寅紧闭嘴角，握紧双拳，重重的点了头。
当郑有财看到两人转身走至门口，他终于按捺不住的喊道：“周寅，你自以为聪明，却轻信一个来历不明，不愿展露真面目的人，你被他利用完后，下场一定比我更惨啊！”
周寅仿佛没听到一般，毅然走出囹圄。
走出囹圄前，涂辛突然停住脚步，他转头摘下面具，对上了郑有财那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眼神。
他的脸上涂抹着油彩，这些油彩绘成的图案与面具完全一致，他咧着嘴角，露出几分带着戏耍的诡异微笑。
没等他将心中的骇然平复，涂辛便戴上金狐面具，面具下仍是那个诡异微笑。
囹圄大门被重重关上，郑有财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们难道甘心被他掌控？和我拼个鱼死网破，落到今天这个结局，心里其实早就后悔了吧。”郑有财终于撕下伪装，歇斯底里的向被关押的死囚吼道。
只见那群死囚全部转过头来，用坚定的眼神望着郑有财，幽幽的说道：“我们与你不同，心中有信念，所以轻视生死。”
“我不信……我不信。”郑有财面如死灰，喃喃说道。
翌日午时，牵涉此案的死囚被全数斩首。
以周寅如今在西良的权力，让涂辛的傀儡做刀斧手，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虽然此举有被其他修仙者拆穿的可能，不过没关系，快刀斩乱麻。因为囹圄太小，死囚本就是被抓后几天就要斩首的。
也幸亏周寅福缘不浅，没有发生这种极为巧合之事，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另外，这群死囚傀儡虽做过一段时间的潜蛟盟掌柜，但与郑有财商量完合作一事后，它们就脱离帮会，另开新的商铺，招的也是其他人。
如此一来，潜蛟盟并无损失。
郑有财家底被抄，名下的店铺也被潜蛟盟渐渐吞并，潜蛟盟真正成为一支潜藏在暗中的大势力。
涂辛将地契重归周寅的名下，让他拥有牵制帮会的硬实力。
死囚傀儡“牺牲”后，部分帮会成员还偷偷悼念过几次呢。
这群死囚傀儡演完戏后，被涂辛全数回收，算是物尽其用了。
在修仙者面前，凡人的心计显得如此无用，这倒不是凡人不如修仙者聪慧，而是凡人对修仙者的手段了解甚少。
涂辛正是靠此手段，将刘郑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周寅将郑有财等人捉拿归案，绝对是惩恶扬善的义举，让他在民众间的声望变得很高。
虽然他年纪尚青，但将陆峰和郑有财作为垫脚石后，他已立下寻常人无法达到的功绩。
民众会不自觉的美化和神化有本事之人，自行为周寅造势，把周寅捧到万人之上的高度。
只要周寅能接下这股势，他成为大王，执掌西良就不成问题。
陆郑二人已除，剩下那群残余乱党，小鱼小虾，只需花费一段时日逐一清扫。
第三十九章 拔毒（三）
西良王府，周寅的居室。
案上摆着几道菜肴，上边都插着一根银针。
涂辛一抬手，所有银针就一块飞了起来。
银针飘过来的同时，还在空中一个翻转，最终悬在涂辛面前，呈一字排开。
瞧见针头没有变黑，涂辛说：“你放心吃，没毒。”
“有劳先生了。”周寅拱手说：
“我这几日，在外人面前，对先生呼来喝去的，实在是......”
“我不会计较。”涂辛一摆手，打断道：
“按照约定，在你受封为王之前，我都得护你周全。”
有涂辛在，周陇也没胆子作妖。
先前周寅为了立威，不顾周陇多次求情，坚持将陆峰一家满门抄斩。
周陇虽因此威严大失，却一直赖在王府不走，还请周寅到王府一起生活，试图用亲情感化周寅。
但周寅实在不喜与周陇虚与委蛇，也从不和周陇一家人一起用膳。并常以外出查案为理由，不在王府久居。
待周寅用完饭，涂辛随意施了个隔音法术，聊起郑有财。
“越查他，越觉得难缠。”周寅感慨：“真不愧是深谙人心的商人。”
“也只有我的傀儡，能拉他下水了。”涂辛说。
最近，西良有一个谣言传得很广，说是郑有财吩咐手下贩卖假玉，甚至还制作假黄金。
不论官场，还是民间，都有很多人，想看郑有财的笑话。
因为郑有财的名声，向来不好。
他作为商人，本没有资格做官，是周陇为他破了例。而在今年，他先是公然背叛周陇，后又讨好周寅不成，最终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结果。
谣言愈演愈烈后，周寅公开放话，说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亲自来查造假案。
这案子不难查，因为人证物证都在涂辛手里。
提供假玉和假黄金的人，正是涂辛的傀儡。
所以只要在交货时，命黄雀跟踪取货的人，那么在之后，就能找到所有贩卖假货的店铺。
账本一查，便知赚来的钱，最终流到了哪里。
更不要说，还有当事人亲自指证郑有财了。
罪证一个又一个的搬出来后，谣言愈发可信、最终变为真相。
既失去手下信任，又没权贵撑腰的郑有财，纵使之前做了再多遮掩，也改变不了认罪的结局，以致于家底被抄、妻离子散、自身也沦落为阶下囚。
而西良的囹圄很小，养不起太多囚犯。
因此重犯不过多日就要问斩。轻犯不是被流放到青蛇原，就是被扔进矿山做劳工。
涂辛的傀儡自然也被关在里面，明日午时，便要同郑有财一起，当众问斩。
今日，周寅和涂辛，来见郑有财最后一面。
曾今穿金戴银的胖老爷，现在瘦了一大圈，头发白了许多又乱糟糟的，但他站得笔挺，所穿的囚服还算整洁，因而还留有几分体面。
“公子当真厉害。”郑有财笑了：“再过些时日，就要当上大王了吧？”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周寅没有好脸色：“反正你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公子是来嘲笑我的？”郑有财皱了皱鼻子：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我的口供，帮你指证某个人呢。”
“你有什么要求？”周寅来了兴趣。
郑有财连续指了几个其他牢笼里的囚犯，面目狰狞地问：
“我想知道，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背叛我？”
“不知郑大人，可否听过几句古话？”涂辛不等他回答，便接着道：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意思是，有人把正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荒谬！”郑有财瞪着涂辛，“一定是你，抓住了他们的把柄，逼迫他们这样做的！周公子，你可要小心身后之人啊。”
“我比你更了解先生。”周寅说。
“但你需要我的口供。”郑有财冷笑：“难道你不想为父报仇？”
涂辛附耳对周寅说：“我有办法收拾周陇，他的口供不要也罢。”
周寅点点头，迈开脚步，往出口走去。
郑有财双手抓着竖栏杆，不甘地喊：
“公子，你怎可相信一个来历不明，藏头露尾的人？
“我永远相信先生。”周寅淡淡地说：“就算他骗我，也是为了我好。”
闻言此言，涂辛的脚步顿了顿。
郑有财心里好恨，此刻也终于卸下了伪装，开始歇斯底里了起来。
“你这个蠢材！早晚被他卖了！”
“你看看这些人，不都是他送来的？”
“他比你想得还要坏！心肠歹毒得很，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你听不进劝，早晚要吃大亏！”
“到时候，下场比我还惨。”
而周寅却置若罔闻，从容地走出囹圄。
直到此时，郑有财仍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转而向那群死囚撒气。
“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平时也待你们不薄，我真想不通，你们是什么猪脑子，甘愿被人当枪使！”
只见那群死囚全部转过头来，神情肃穆，嘴巴如木偶般一张一合，齐声说道：
“生，亦我所欲也；义......”
郑有财感觉浑身瘫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后，嘴里重复着‘我不信’。
翌日午时，造假案的主犯们，尽数被斩首示众。
以周寅目前的权力，自然也可以安排谁来做刀斧手。
因此没人能瞧出来，斩杀傀儡时的小小异样，因为刀斧手也是傀儡。
周寅继诛杀佞臣之后，又破一大案，称得上是为民除害，声望自然水涨船高。
在百姓眼里，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大作为的周寅，自是未来不可限量。
他们在不经意间，开始传扬周寅的英雄事迹，自行为周寅造势，把周寅捧得越来越高。
第五十章 拔毒（四）
周陇变得消瘦很多，最近老是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中见到死去的周戍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那群血肉模糊的躯体，不停的重复问周陇：“你有没有后悔过？”
涂辛在周陇体内，种下了幽香魔芋的灵种，此灵种便在他的木灵尾中。
虽然涂辛的实力万不存一，幽香魔芋的手段也仅仅是让周陇频繁入梦。
但他本就心中有愧，近几日来也是心情激荡，自然是怕什么来什么的。
周陇觉得这是他的报应，陆峰和郑有财相继死于周寅手下，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报复对象，要是再继续做这个噩梦，他快要崩溃了。
周陇心神不安之下，一直在服用一种药汤。
这药汤被加入一种慢性毒药，起初是难以发现的，等到病入膏肓后，周陇会无比痛苦的死去。
这药汤是涂辛配置的，他为此翻遍了医书。
“小寅，你又来看我了。”周陇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不再自称寡人了，他失了势，又丢了威信。
“叔父，这药汤你快些喝掉吧。”周寅将一碗药端到桌上，状似亲切的说道。
“要是大哥还在的话，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他一定会很欣慰的。”周陇像极了一位合格的长辈，和蔼的说道。
周寅脸色一僵，犹如寒霜罩面！
“叔父，你这一生中，有没有做过特别后悔的事情？”周寅盯着周陇的双眼。
“小寅，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要说后悔的事情，就是轻信了那两人吧。”周陇先是一惊，随后避开了周寅的眼神。
“就这些？”一向待人有礼的周寅，此时却毫不客气的继续追问。
“我不明白……”周陇察觉到了异常，内心升起一股不安。
“你有没有后悔过？”周寅低沉的发问，让周陇不寒而栗。
“你……你怎么会……难道你全都知道？”对上那双怒视着他的血眸，周陇瞬间面无血色。
“我问你有没有后悔过！？”周寅咆哮般喊出。
周陇呆呆望向周寅，脑子如同浆糊般，一时之间竟无法思考。
“你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周寅神色复杂，发泄着八年来承受的痛苦和愤怒。
周陇身子一软，跪坐下来，把头深深埋下，不敢去看周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对大哥……”周陇痛苦的嘶嚎着，额头上已有血痕。
“离开王城，别再让我看到你。”周寅打断了周陇的忏悔。
直到周寅和涂辛离去很久，周陇仍是跪坐在地上。
少年时承受的痛苦，如今终于数倍奉还！
他在心中如是想到：“父王，大哥，二哥，小寅做到了，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第二日，周陇离开王城，有人说他出家当了和尚。又有人说，他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在民众眼中，先王死因蹊跷，三位公子只有周寅活下来，幕后凶手一直没找到。
周寅游历归来后，先斩仇人，再惩治造假的郑老爷，最后让叔父主动放弃掌权。
不少明眼人隐隐察觉到表面真相，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下，民众们的猜想中，对周寅的印象变得更加丰满。
周寅能忍辱负重，会拉拢人心，富有正义感，又有一颗仁义之心。
这便是此计要为他造的势!
若是让他们知道，周寅背后有只狐妖相助，这群人肯定会觉得现实很无情吧。
周寅解决完仇家后，本打算接母亲回府。但是他的母亲在娘家过惯了清闲日子，不想再回王府了。因为当年周戍被刺，让王府内一度人心惶惶。
他无奈之下，照顾母亲一段日子后，留下大笔钱财就回王府了。
周寅的母亲听到他有婚约后，倒是非常开心，满口答应会去看儿子成亲。
周寅正伏案看文书，一个灰衣侍从走进屋内，他行礼后说道：“公子，工匠们看了图纸后，成功造出了第一个火炕。”
“很好，把火炕推广到民间，我西良子民便能抵御严寒了。”周寅点头称道。
“属下明白。公子，何时举办您的继位大典？”灰衣侍从问道。
“此事不急。”
他接过灰衣侍从递来的绢帛，上面写着数个日期，都是仔细挑选出的黄道吉日。
“公子，您的未婚妻已到王府多日了，您打算挑哪个日子成亲。？”灰衣侍从问道。
“此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周寅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
殿外的侍女轻移步伐，进殿传话道：“公子，铁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周寅回道，扬手示意下人退下。
“铁将军，别来无恙。”周寅的眉宇中带着喜悦。
“铁某惭愧，这些年没为公子帮上什么忙。”铁安回礼后说道。
“将军当年救我于危难，如今为我西良镇守边疆。在周寅心中，将军就是我的恩人。”周寅郑重说道。
“公子言重了。”铁安的眼中透露着欣慰。
“边疆最近不太平，商盟恐怕离毁灭不远了。我们还要继续收留从商盟逃来的平民吗？”铁安问道。
“收，雪中炭好过锦上花。再给商盟运些粮草，让他们牵制住亘武国。”周寅下令道。
“属下明白了。”
“多年来无兽潮，本该是让国家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的好事，没想到亘武国又挑起战事。”周寅叹了口气。
“以前将士们共同抵御兽潮，现在却为了私欲而互相厮杀。这没了兽潮，看来也不是好事啊。”铁安无奈说道。
“世事难料啊。”周寅长叹一口气。
如果那倒霉的巨狼妖兽没被涂辛斩杀的话，连天城是会迎来兽潮。
“如今内患已除，公子打算何时举办继位大典？”铁安问道。
“在继位前，我还要见那人一面。”
周寅揽上政务后，越发认识到治理好一块封地是多么艰难。
周寅现在可是求贤若渴，希望西良的人才越多越好。
另外，如何处理西良和良国的关系也是一件难事。
西良曾是周王的封地，这点与霞云国类似，霞云国曾是多个王侯贵族的封地。
如今霞云国早已独立，西良却没有脱离良国，西良仍旧需要向良国上交贡品，这给西良带来不少负担。
也正是有此沉重负担，让西良百姓的生活贫苦。
因为缺钱，西良只修有几处囹圄，关押的都是死囚，剩下的罪犯不是被派去挖矿，就是流放到青蛇原，过着非人的痛苦生活。
因为霞云山脉的阻挡，良国与西良来往并不密切，西良对良国并没有很强的归属感。
良国一直不肯发兵平定亘武国的叛乱，也让西良人民积累了不少怨气。
第三十九章 拔毒（四）
西良王府。
周陇卧在榻上，望着窗外有些萧瑟的秋景，心里难免有些悲凉。
他消瘦许多，眼袋很深，面色堪称憔悴。
周陇也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报应来了，竟越来越嗜睡，还老是做噩梦。
梦见死去的大哥和两个侄子。
都是一片血肉模糊，都爬来向自己讨债！
而周陇之所以受此折磨，是因为被涂辛种下了幽香魔芋的灵种。
它有致幻和引人入梦的能力。
周陇整天提心吊胆，心里又有愧疚，所以才老是做噩梦。
他现在已经看不透周寅了，发现周寅远比他想的有本事。
自从查完案以后，周寅就在王府长住下来，对待周陇一家的态度，也是无可挑剔。看出来周陇身体欠佳后，还隔三差五的前来看望。
便在这时，周寅推门而入，涂辛紧随其后。
“原来是小寅来了。”周陇的声音有气无力。
周陇不再自称寡人了，他既失了势，又丢了威信。
“叔父。”周寅端来一碗药，“这安神药，管用吧？”
“谢谢小寅。”周陇笑道：“喝了它，是会感觉好歇。”
两人聊了许久，周陇也慢慢喝完了药汤。
但其实，药里掺了难以察觉的慢性毒药，等以后发作起来，比死了还难受。
周陇突然说：“要是大哥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欣慰的。”
周寅脸色一僵，犹如寒霜罩面！
“叔父！”周寅盯着周陇的双眼，厉声问：“你有没有做过特别后悔的事？”
“突然问这个干嘛？”周陇先是一惊，随后眼神变得闪躲：“我当然很后悔，因为驭下无方，害得小寅受罪。”
“就这些？”
向来待人有礼的周寅，此时追问起来，却是咄咄逼人。
“小寅？”周陇故作茫然。
“八年前做的事，不后悔吗？”
周寅那低沉的声音，那似要杀人的眼神，叫周陇不寒而栗，几欲逃跑。
但有狐侠客在，周陇又岂敢放肆。
“我太傻了，居然还以为你蒙在鼓里。”周陇勉强撑起身体，离开卧榻：“你这么聪明，确实早该明白了。”
“恨我也是应该的。”周陇跪了下来：
“但我还是要提一个很无耻的请求，请你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不要让我承担谋害先王的罪名，也请你放过我的家人。之后，你大可以命人来杀我，来折磨我，我都不会反抗。”
“把你的人都带走，一个不剩，全给我滚。”周寅森然道。
周陇怔了下，连忙额头点地：
“谢大王，开恩！”
周寅和涂辛离开很久以后，周陇仍是长跪不起。
少年时承受的痛苦，如今终于数倍奉还！
父亲，大哥，二哥。
小寅今天，终于为你们报仇了！你们也可以安息了......
周寅内心感慨万千。
翌日，周陇携全家离开王城，还遣散了府内的所有仆役。
偌大的周王府，一下变得冷清。
政治嗅觉灵敏的人，自能品出其中的意味来。
但王侯家的家事，谁也不敢多嘴。
而周寅表现出来的政治手腕和胸怀气度，让人不得不佩服。
周寅的母亲金氏，仍住在娘家，对当年周戍遇刺一事仍有后怕，暂时不愿回王府生活。听到周寅有婚约后，她倒是眉开眼笑。
周寅深爱着的姚梦灵，不久后来到了王府，还带来数个陪嫁的丫环。
有人帮忙张罗，王府渐渐恢复了热闹。
良国的信函也到了，说周寅可以挑选一个吉日，前往京城受封。
只要带上贡品，坐上那辆前往良国的马车，受封为王之后，就可以完成与先生的约定，还能和心爱的女人结为夫妻。
生活似乎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若不是亘武国突然灭了商盟的话。
钱满堂被杀，许成被擒。
兵将丢盔弃甲，平民举家而逃。
昔日繁华的青河街，如今已是满眼破败。
先生说，以亘武国之实力，不该如此轻易地灭掉商盟。恐怕是有修仙者插手。
精心编织的未来画卷被硬生生撕开，叫周寅看到了血淋淋的现实。
一个个尖锐的矛盾，摆在周寅面前。
若真要开战，自己该如何说服民众？
先生给自己铺的路，确实是最好走的，应该能走得很顺利。
可这条路，并不顺心。
我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周寅问自己。
第四十章 立业宏心
所谓战争，无不是怀着某个强烈的目的，为了获得值得冒险一试的利益，从而实施的一种极为残酷又血腥的手段。
当周寅还在对付郑有财的时候，商盟中已有将领被暗杀。
这些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却在熟睡时被人割喉。
不论是在暗杀前，还是暗杀后，谁都没有看到杀手的身影，甚至连一点异响也没听到。
许成，许大师被掳走，生死不知。
亘武国趁机发动战争，举兵攻打商盟。
就连繁华的青河街，也变得满目疮痍。
亘武国宣战的时机，未免挑得太好了，像是早知道商盟会遭逢突变一般。
商盟残留的兵力仍在抵抗亘武国的侵略，但商盟的败势已定。
商盟并非是一个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眼见胜利无望，很多士兵和百姓都选择逃离商盟。
部分逃难者选择往南边逃，西良接纳了他们。
商盟其实输得不冤，毒蜂老人也参加了这次暗杀行动。
杀手们靠着被激发的避尘符，圆满完成了暗杀任务。
左将军找到毒蜂老人后，将陈亘所担心的事情告知于他。
毒蜂老人正想收集血肉躯体，所以和陈亘一拍即合，痛快的答应帮助他们。他从商盟掳走不少无辜的人，回到南国后，他立刻决定闭关，准备结丹。
周寅此时正乘坐马车前往霞云国，回想起昨日接见的那个女子，他的心中充满不安与忐忑。
此女名叫玉兰，是许成的侍女。
她带来了许成的发明，火药。
陈亘正是忌惮此物的威力，所以才急忙向商盟开战。
玉兰向周寅展示了火药的巨大威力，仅仅是在箭矢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火药筒，就能让箭矢的射程达到百丈之远。
依赖于火药，诞生了不少新奇的发明。这些仅存在于图纸上的大杀伤力武器，更是让周寅心惊不已。
若让此物被亘武国夺取，别说商盟，就连西良也抵挡不了亘武国的侵略。
玉兰望着周寅的双眼，神色肃然的说道：
“周公子，小女子玉兰听闻过你的事迹，对您的人品和本事钦佩至极，这才想来投靠你。陈亘这狗贼绝不会想到，许大师留了暗手，我才能安全的将图纸和配方带出商盟。这些都是许大师的心血，交于公子前，希望您能答应小女子两件事。”
“姑娘尽管开口，周某会尽量满足你的。”周寅心里泛起了嘀咕，不知玉兰献上的这份厚礼，要让他付出何种代价。
“火药的杀伤性太大，除了对付亘武国外，公子不能用它对付其他国家。许大师性子刚烈，被亘武国掳走后，肯定过得不好。希望公子能把他救回来，即使救不回来，也请把他的……他的遗体带回来。”玉兰说到最后已有哽咽声，周寅瞧见她眼角有泪痕，看来此女和许大师的关系不一般。
“周寅答应玉姑娘。”周寅万分郑重的说道。
马车缓缓停下，他的回忆被打断。
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茅草屋，正是流雀先生的居所。
屋外站着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寅和他身后的带刀侍卫。
带刀侍卫眼神凌厉，瞥了少年一眼。
少年挠了挠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傻呵呵的笑着。
“小毛孩儿，快去叫你家大人出来，西良的周公子，未来的周王来了。”带刀侍卫嚣张的说道。
“不得无礼。”周寅瞪了那个侍卫一眼。
“这位小兄弟，你只需告诉先生，周寅来访。”他拱手行礼，对少年温和说道。
少年的脸色缓和不少，哦了一声后走进草屋。
他在门外等候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少年才开门领他进屋。
李恤明显变得苍老许多，脸上多了许多皱纹。
“老夫方才梦醒，让周公子久等了。”李恤说道。
“周寅不请自来，才是叨扰了先生。不知先生梦到何事？”周寅拱了一手，问道。
“我梦见一虎，踏着晨曦而来，先翻过了高墙，又越过了大山。”李恤别有深意的看了周寅一眼。
“此虎还做了何事？”周寅先是一怔，很快平静回道。
“我只知此虎是瑞兽。”李恤捋须笑道。
“梦是虚幻，虎会伤人，可不是什么瑞兽。周某曾拜读过先生的书籍，知道先生最不喜战争。”周寅反驳道。
“一打仗，百姓流离失所，江山满目疮痍，我确实不喜。”李恤微微点头。
“我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周寅神色平静。
李恤的眼中并无太多的惊讶之色，道：
“我不喜战争，上天也不喜。你想战，先要明白为何而战。一场战争是为一己私欲，还是为天下苍生，不仅要看发动战争的原由，还要看战后的利益分配。”
“先父为收复良国失地而战，可算是为天下苍生？”周寅抿了抿嘴唇，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李恤沉思良久后回道：“这个问题，只有西良的百姓才能回答。”
周寅回想起少年时遇到的，那个从煤田出来的老者，心中感觉一阵刺痛。
“多谢先生解惑，先生可愿随我回去，辅佐我治理西良。”周寅目光中透露着期待。
“老夫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帮不上什么忙的。”李恤摇了摇头。
“先生过谦了，你的博学多识，乃是世间少有。”周寅没有气馁。
“公子谬赞了，老夫一辈子不成不就，况且年事已高，只想再享几年清福。我熟悉作为公子的你，却不知作为大王的你会是如何。我认识的那群谋士，他们都是非明君不追随的，想要我为你举荐人才，公子还得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品格和胸怀。”
李恤一挥衣袖，背对着周寅，不再看他。
“多谢先生指点，周寅告辞。”周寅作揖，离开了草屋。
回到西良的第二日，周寅翻阅起了公文，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良久后才闻到身旁的幽香。
周寅转头望去，见姚梦灵立足身边已久，她端着一碟糕点，表情显得有些幽怨。
“灵儿，你何时来的？”周寅放下手中公文，目露一丝柔情。
“我就是想知道，你何时才能注意到我。”她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抱怨。
“灵儿，最近事务繁多，难以抽身，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能受委屈，你也不能受委屈啊。不过是听到有慕名而来的谋士求见，你就放下碗筷去见他了，也不知道就吃了几口饭。我知道你肯定饿了，这是我为你亲手做的糕点。”姚梦灵见周寅服软，轻笑一声后说道。
“喏。”姚梦灵的玉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周寅口中。
“嗯，好吃。”周寅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咀嚼几口后，眉头突然一皱。
“灵儿，我觉得你下次把盐换成糖，味道会更好些。”
“啊？我……我搞错了。”姚梦灵咬了一口糕点后，沮丧的说道，欲端走桌上的糕点。
周寅捏住碟子，不让姚梦灵端走。
“其实味道还算不错，倒是灵儿每天要吃苦药，更应该吃点儿甜的。”周寅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不碍事的，胡先生说了，这药方是他精挑细选的。虽然很苦，但药效极佳，只需再服用一段时日，便能调养好身子了。到那时，我们也可……”姚梦灵轻揉发丝，脸上飞满了红霞。
“灵儿，此事恐怕要延后许久。明日便是我的继位大典了。”周寅面露复杂之色。
“嗯，你好好准备此事吧。”姚梦灵略显失望，但也明白周寅的苦衷。
“我等下还要去见胡先生一面。”周寅说道。
涂辛见周寅来找他，叮嘱了他一大堆东西，甚至把寒峰剑也借给他。
涂辛眼见战争不可避免，心中暗暗叫苦。他的整个计划中，最担心的就是战争突然爆发了。
翌日，晴空万里。
周寅立于高台之上，台下不仅有西良的百姓，还有来自商盟的难民。
这不仅是他的继位大典，还是一场战前誓师。
两位先生的话语仿佛回荡在耳边。
周寅那平和的目光扫视众人，他神情自若，开口道：“台下之人啊，不论你来自何方，既已来到西良，便听吾讲完这一番话罢！”
台下，人们不再喧闹，无数道目光汇聚于他身上。
周寅见众人打起精神，眼中便闪出一丝精光，道：“自陈亘反叛，引得天下大乱后，多少人失去性命，多少人失去了家？纵使如今，此贼依旧唯恐天下不乱啊！
“就在不久前，商盟将领惨遭暗杀，繁华之街被毁，犯下如此残忍罪行的，正是那亘武国，是那贼人陈亘！他想要的，正是许大师发明的火药。若让此物落入陈亘手中，天下将永无宁日！包括我们西良啊!”
台下，众生百态。
面容姣好的妇人抱紧怀中的婴儿，她的眼中噙着泪水，身边不见她的丈夫。
青年们咬着牙，强忍心中的愤怒。
身穿华服的老爷们聚在一起，忧心忡忡的样子。
有人在抹眼泪，有人在愤怒，有人在恐惧。
周寅想起两位先生所说的话，
“你先父当初建立西良，是打着光复大良的名号。就算四派查到我暗中助你，也不会太过苛责。到时候你投诚良国，也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了。”
“先父为收复良国失地而战，可算是为天下苍生？”
“这个问题，只有西良的百姓才能回答。”
周寅在心中如是想道：
“光复大良？让我的百姓为大良而战？荒唐!难道要我和先父那般，说些没用的漂亮话？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的百姓听不懂，也无需听懂这些废话。我若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他们又怎会信我，服我，拥护我？”
“他们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每天有饱饭吃，有个遮风避雨的家，有个保护他们不受欺凌的国家啊。”
“可如今，他们仅仅是为活出个人样，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啊......”
周寅有无论如何都想去做的事，若投诚良国，就只能负西良百姓。
周寅对上台下那一双双充满期许的目光，朗声说道：
“西良为大良抵御亘武国，而大良又是如何待西良的？面对强横的敌国，我们只有靠自己！自今日后，我西良境内，没有良国人，只有西良人！”
无数震惊的目光投向周寅。
周寅的眼中闪着晶莹，道：
“我本可待在王府不出，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令你们去为大良效力啊。可西良是我的家，她赠予我如此多的美好之物，我想与诸位同上战场！不为大良，为西良的未来而战啊！”
他将双臂展开，更显几分雄壮，慷慨激昂地道：
“我向诸位承诺，沙场杀敌，有功必有赏！我西良将士只为西良而流血，我西良百姓所获之财尽归西良所享，我西良争得的天下绝不让与他国。”
台下已有不少人目光炯炯，将崇拜的目光汇聚在周寅身上。
周寅面带自若的微笑，道：
我便在此宣言，今日，西良成为独立之国，不再依附良国。今日，西良向亘武国宣战！我手中宝剑所指方向，皆是西良的天下！胜利必将属于西良！“
周寅拔出佩剑，剑指北方。
“孤，与众位将士共进退。”
他言罢，台下一瞬沉寂后，便响起一声呐喊！
“大王万岁！”
这道呐喊声落下前，又有数声呼喊回应，台下民众振臂高呼，欢呼声久久未能停息！
“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人啊，其实是由他人对自己的印象和自己本身形成的，周寅在不自觉中，已被百姓对他的期望所影响。
这便是势对人的影响！周寅的心已经变了，不再是那颗稚嫩的少年之心，而是君王的立业宏心啊！
八年的坎坷经历，如同八把刻刀，将周寅雕刻的八面玲珑，威风八面！
曾经的落难公子，终成为一呼百应的君王，为他所爱的西良挑起重担。
涂辛与这近乎汹涌，或是沸腾的人流背驰而走，他闭上双眼，嘴角紧闭。这让他想起一段往事......
那年，他的祖父在高台上呼喊道：
“红月狼族竟拒绝供奉我族，是时候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族，知晓我族的厉害了！我亲爱的族员们啊，告诉我，谁才是涂灵大陆的主宰？”
“当然是我们灵狐族！”
“灵狐族！”
“灵狐族！”
“灵狐族！”
......
高台所站之人伸手做合拢状，示意台下之人肃静。
“若红月狼族仍负隅抵抗，该当如何？”
“殺！殺！殺！”
“殺——”“殺——”殺——”
......
“很好，这便是我族的处世之道。”
白发青年目露沉醉之色，与周边的族员并无二致，他在心中如是想道：“我定要多多杀敌，立下赫赫战功，让族长对我刮目相看，只要能积累足够多的战功，说不定还能让我的假尾进阶灵尾呢。这真是太好了！”
这世间的生灵呦，为何如此热衷于互相残杀啊？
第四十一章 新约定
涂辛令身边人形傀儡穿上青衣白袍，又戴上金狐面具。
见周寅走来，他负手背过身去。
“你想做天下之主，可你问过天上之人答应吗？”
“我斗不过天，但可以与人争。”
“这些物件便赠于你了。”涂辛在木桌上放置了寒峰剑和软甲。
“胡先生，您不怪我？”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周寅心里十分难过和不安。
“只要你完成与我的约定，在期限内交付我灵石，我为何要怪你。无论你投诚大良，还是想做一国之君，我如今都是要走的。”
“我留有些嘱咐，皆写在信中了。这只黄雀你留下吧，说不定它能给你带来好运呢。”
周寅慌乱的拆开信封，他在西良百姓面前是一呼百应的大王，可在涂辛面前，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先生要走了。”周寅目光中透露着不舍。
“我已完成和你的约定。”
他张口欲言，却发现无话可讲，他是留不住眼前此人的。
“周小子，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缘再见吧。”
“先生，小子欠你的灵石，定会全数献上。祝先生早日成就仙业。”周寅作揖，躬下了身子。
一阵微风拂过，涂辛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屋内只剩下周寅。
涂辛想要成仙，就不得不割舍掉凡尘俗世。
他寿元仅剩百余年，若不抓紧时间修炼，何时才能找到本命灵尾？何时才能重返灵界啊？
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那就更别奢求大道了。
和光三十九年夏，狂刀门召开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
狂刀门弟子虽要做杂务，但他用钱财摆平掉了，但比武还得亲自去。
涂辛装模作样的混了个中下名次，这回碰巧对上当年挑衅自己的那个虬须大汉。看到对方一脸惊恐，主动认输后，他才想起当年发生的趣事。
秦岩笑眯眯的找上涂辛，他倒是没啥大变化，只是眼角皱纹多了些。
陈进已回狂刀门长居一段时日，他的变化可就大了，明显胖了一圈，看来是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胡师弟真是宝刀未老啊。”秦岩由衷称赞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拿了个中下名次。”涂辛不以为意的说道，以为对方在说客套话。
“谦虚了，我们这些早入门的弟子，已经比不过那些年轻气盛的新弟子咯。”秦岩轻叹一声。
“胡师弟，赏脸陪我们兄弟吃个饭吧，今天我做庄。”秦岩说道。
“胡师弟，秦师兄这些年在门内混得不错，你可不要和他客气，哈哈哈。”陈进还是老样子，在一旁帮腔道。
“啧啧，看你这一身膘。”秦岩大笑。
“既然秦兄盛情相邀，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涂辛笑着说道。
涂辛告别周寅后，就在洞府苦修。难得出来一趟，也想开开胃了，顺便了解下这段时间内发生的大事。
三人点了一桌子菜，秦岩一脸豪气，大声喊着让两人再多点些菜。
“实不相瞒，我马上就要当门主了，哈哈哈……”秦岩几杯酒下肚，又开始犯起吹牛的老毛病。
“我看你当个执事长老还差不多，还门主呢，你在做梦吧。”陈进笑骂道。
“还是师弟懂我，这混个执事长老嘛……还是有戏的，到时候我罩着你们俩。话说陈师弟你呢，这些年都在干啥？”
“我啊，和媳妇生了两个娃，照顾一家人可太累了。这次不仅花光积蓄，又靠了你的关系，才让他们母子三人也能住在狂刀门内。这外面啊，老是打仗，太不安全了。”陈进十分感慨，说完后干了一杯酒。
两人不约而同的向涂辛抛去目光，涂辛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但是，涂辛放在狂刀门的这具傀儡，平时都是深居简出的，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涂辛心里一咯噔，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借口，要是再不说些什么，自己肯定要被当成一事无成的懒汉了！
“我这几年，对医术钻研不少。”涂辛说道。
趁着两人没继续发问，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可听说过金狐剑侍？”
秦岩摇摇头，陈进倒是若有所思，开口道：“这人是周王的侍卫，生前的名头确实不小。只不过他已死在沙场上，想来也没啥真功夫，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听你说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周王曾为一个侍卫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秦岩咋舌道。
涂辛听到此话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为了舍弃掉胡先生这个身份，涂辛设下此计。他令此傀儡带着炸药，趁着夜色在敌营内自爆。
在凡人眼中呢，胡先生可能是没有摸清炸药的用法，或是在敌营中遭逢突变，这才牺牲在爆炸引起的大火中。
如此一来，神通广大的胡先生虽然如此轻易的死掉了，但大火会烧掉所有证据，众人虽有些诧异，但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了。
“听说西良用火药箭烧了亘武国的粮仓，在前线大获全胜。”陈进显然对周寅更感兴趣。
“说起周王，他确实对得起英雄二字。他麾下的军队纪律严明，从不虐待百姓和俘虏。他自己更是亲自上阵，和那陈亘相比，真是云泥之别啊。”秦岩滔滔不绝的说道。
从别人口中听到周寅，涂辛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欣慰。
“那陈亘真不是个好东西，他的军队毁了青河街，连香尘阁也没逃过一劫。”陈进一拍大腿，有些愤然。
“师弟，你看重的地方有些不对劲儿啊，你小子是想偷腥了？”秦岩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三人大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起喝花酒的那个夜晚，感叹时光的流逝。
和光四十一年秋，涂辛将闲鹤步炼至大成，灵巧的身影在山间四处跃动。纵使在陡峭的山峰，也能找到立足之地，攀爬高山更是毫不费力。
在凡俗界奔走的那几年，倒是让他将轻功练得十分扎实，如今才能将其练至炉火纯青，修至大成的。
涂辛的修为达到炼气八层，如今单靠吸纳灵气灵石修炼，已是难有大进，让他不得不考虑去外处寻找机缘。
另外，他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加入霞云山四派的。
胡先生这个身份已经不合适了，涂辛毕竟是灵狐之身，若有一天败露此身份，那会牵连到很多人。
不过没有关系，他还有九年，足以再造一个身份。
为防有心之人追查自己，他决定捣毁居住十六年的洞府。
捣毁洞府前，涂辛收好一切有用之物，又往周寅曾住的石室望了几眼。
轰隆一声巨响，这座居住十多年的洞府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他焚烧掉陪伴多年的白袍青衫，此衣毕竟是凡物，在岁月侵蚀下，不能再穿了。
他倒是想再买几件，可青河街已被覆灭，早就物是人非了。
去良国前，涂辛自然要处理好狂刀门的事情。
“胡师弟，你真得要走？”秦岩面露不舍。
“这几年学了些医术，打算去良国开家药铺。”涂辛借口说道。
“既然师弟执意要走，我再劝说便是不识趣了。师弟不妨多留几日，明年年初周王大婚，我和陈进打算去凑个热闹，师弟不如随我们同去，路费我包了。”秦岩劝说道。
“多谢秦兄好意，可我更喜清净。这婚礼，不去也罢。不如同两位师兄一起喝酒吃肉，就当是为我践行了。”涂辛婉拒。
“哎……你这人。”秦岩面露无奈。
酒足饭饱后，两人将涂辛送到外边。
“胡师弟，保重！”
“胡师弟，一路顺风。”
“两位师兄，你们也保重，我们就在此地别过，不用再送了。”涂辛回道。
“当年那十两银子，其实是……”陈进面露复杂之色，看来对此事仍旧心怀愧疚。
“小事儿，你不说我都忘了。”涂辛打断道，洒然一笑，转身同胡玉离去。
涂辛幻化的胖脸汉子和这只女子傀儡，自然也在相貌下了些功夫，添上了岁月的痕迹。
和光四十一年，某个原本寂静的夜晚。
南国的天空上突生异象，数以千计的五色光点汇聚到一座低矮山峰。
无形威压覆盖南国全境，许多南国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据说还有人听到一声畅快之极的欢吟。
毒蜂老人他结丹了，他机敏的抓住了巡察使意外身亡的机会，完成了他的结丹大计！
他赶在寿元大限前，成功结丹了！寿元上限也增长为四百年。
尽管容颜不再年轻，但他早将多年前所历磨难化作刻刀石，反复雕琢着自己。
他早就不想留在这充满不快回忆的流荧岛了，但他不得不等待下一个机会。
纵使他成功结丹，也无法撼动霞云山四派。
元婴以下，皆为蝼蚁。
在这化神不出的凡界，元婴修士便是割据一方的大先生，大修士啊！
披甲男人在洞府外苦等数天，此人正是亘武国的左将军。见到毒蜂老人出关，他立刻跪于地上迎接。
“你有何事啊？”毒蜂老人面带笑容，心情极好。
左将军连忙回道：“上仙大人，大王只求您杀一人。此人名叫周寅，是西良之王，多次让我国损兵折将。”
“只需杀此人？你们大王的野心，这几年倒是变小了。”
“上仙大人啊，西良能有如此勇武之势，正是因为此人啊。只要周王一死，西良便没了主心骨。无论上仙大人需要何种报酬，我们大王都会答应的。”
毒蜂老人目露不屑，他结丹后，也无需亘武国贡献凡人了。
不过这段经历嘛，会化作一颗宝珠，点缀在他未来的大道上。
“也罢，就当了却这段因果。”
左将军见毒蜂老人答应，面露大喜之色，道：“此人即将大婚，还请上仙大人在他的成婚之日，将其斩杀！”
第四十二章 夜空之花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周王和他的王妃要大婚了。
这场盛大的婚礼在数月前就开始筹备，婚贴早就发放完毕。
持有婚贴的贵客才能进入王府，同周王一起饮酒。这些贵客皆是有头有脸的一方人物，甚至还有来自霞云国的人。
纵使没有婚贴，只要不携带武器，就能进入王城。
王城容纳的人数有限，大多人都是提早数日入城，才能在城内客栈租下房间的。
尽管客栈把房钱一提再提，最后还是住满了客人，这让掌柜们笑得合不拢嘴。
周寅名声在外，外来人只为远远的看他一眼，就下足了工夫。
另外，据说王妃的容貌倾国倾城，想要一饱眼福的人也不少。
婚礼自黄昏而始，象征着阳往而阴来，男女在春宵时刻结合，代表着阴阳交融。
王城内喜气洋洋，每家每户都在外点了红灯笼，屋檐下垂着红绸带。
欢声笑语充斥在街道，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周王许诺给他们的惊喜。
鼓声响起，一辆巨型花车驶出，前后共有六匹骏马牵引，由一匹大黑马领头。花车装饰精美，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
鼓手站在花车平台，带有节奏感，有力的鼓声，一下子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街上的行人纷纷退至两边。
周寅和姚梦灵站于高台，时不时向路边的人招手。
两人都穿着大红色的婚袍，姚梦灵戴着华美的头饰，轻薄的面纱遮掩住容貌，更添一份朦胧的美感。
“快看啊，那是周王！”
“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啊。”
“哇，今日能看周王一眼，花的钱都值了。”
……
周寅和姚梦灵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脸上幸福的笑容发自内心，他们终于修成正果。
在众人的赞美声中，花车开往王城的其它大街，最终驶向王府。
等到夜幕降临，街上的老百姓也没回家。
听周王说，这个惊喜是一种开在夜空的花。
一颗耀眼的光点蹿上夜空，如一条细长的火龙飞天，向下挥洒着数点火星。
很快“嘭”的一声轻响，光点化为花心，一朵耀眼的黄白花朵在夜空绽放。
夜空之花盛开，王城内不断的响起赞叹声。
数以千计的花瓣如流星般向下散去，不久后却悄然消失在夜空。
就在众人意犹未尽之时，又有数条颜色各异的细长火龙飞天，随后是百花齐放，王城上方的夜空如同白昼，街道上弥漫着温暖呛鼻的味道。
夜空之花又名烟花，周寅向王府内的贵客们解释道，这烟花由火药组成，掺杂了不同金属后，颜色也会不同。
万点繁星亘古长存，盘踞夜空已久。
夜空之花只在刹那瞬间绽放，既美好又短暂。在那瞬间，夜空之花绽放于漆黑画卷，艳压群星之光。
虽然时间短暂，但他们确确实实的存在过，闪耀过……
街道上的人们对着天空指指点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
刘老头的宅院，少女和男童望向夜空，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他没能熬到今日，但在风烛残年间，享受了几年天伦之乐。
......
“娘亲，多亏你有先见之明。带我们从商盟逃走，让我们不仅免于战乱，今日又能看到这番美景。”清瘦少年回头说道。
“商盟那会儿遭逢突变，我和你爹商量着去西良避难。原以为还能再见故人，谁曾想再没机会了。”说话之人是一名衣着华服的美妇。
两人身后跟着一个粗眉毛的中年男人，扎着羊角辫的女童坐在他的肩上。
“爹，我哥要吃糖葫芦，快带我去买。”女童奶声奶气的说道。
“好好好，都买都买。”
“小妹，明明是你要吃，为何要扯上我？”清瘦少年不甘示弱的问道。
中年夫妇互望一眼，开怀大笑，这两人正是柳晴与王空。
不远处，秦岩向陈进嘟囔道：“真是一番美景啊，可惜胡兄没眼福了。”
“这人真是奇怪，好端端的跑去良国做甚啊。”陈进回道。
......
樊易身旁站着两名青年，一名青年身材拔高，相貌酷似铁安，另一青年的年纪稍长些。
铁将军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最终还是倒在战场上，为国捐躯。
“希望你们两人能延续铁家和青蛇会的友谊。”樊易的面容显得极为沧桑。
......
“倒是一番美景啊......”王城外的山脚下，毒蜂老人喃喃说道。
......
“阿哥去哪儿玩了，也不陪人家看店。”眼下有一黑痣，容貌清秀的少女嘟囔道。
......
陈亘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火药，却被周寅用来与民同乐。王府内，流雀先生望着窗外的夜空之花，终于下定决心。
李恤放下笔墨，桌上放着数封已完成的书信。
“周寅，这些人定会助你成就大业，希望我没有看错你。”他此时已是老泪纵横。
......
“许郎，如果你也能看到这番美景，那该有多好啊。”玉兰表情落寞，喃喃自语。
......
“灵儿，我看你有些乏了，不如先回居室吧。我陪他们喝完酒，就来找你。”周寅看出了姚梦灵的疲态，轻声说道。
“妾身确实乏了，那便先回居室了。”姚梦灵回道。
精心梳妆打扮，站在花车高台，完成繁多的礼节，在外人面前保持微笑，实在是让姚梦灵身心俱疲啊。
“今晚我不理政务，专心陪你。”周寅附耳说道，让她觉得耳根发烫，想起那次脸红心跳的初体验，她支吾几声后快步逃走了。
周寅转身望向远方，双眼含着期待，环视四下。
想起胡先生，周寅面露复杂之色，心中既有落寞，也仍有一丝期待。
“小寅，你在找谁？”周寅的母亲问道。
“没在找谁……回来继续陪人喝酒。”
“灵儿是个好姑娘，以后别亏待了人家。”周寅的母亲带着几分教训的口气。
周寅连忙称是，心中却是难以言明的苦涩。众人眼中的胡先生已经死了，可他明白胡先生是诈死，他们之间还有未完成的约定。
可他今晚，会来祝贺自己吗？
王城外，毒蜂老人竟将他的一只手臂斩下！
他的手臂顿时爆开一团血雾，化作无数只血蜂，嗡嗡声大作。
这便是以身饲虫，以体合灵的合灵秘籍啊！
“没想到结丹后首次出手，竟是要对付一个凡人。”毒蜂老人面带冷笑。
他用灵识操控着血蜂，飞向王城的上空。
王城的上空，弥漫着夜空之花形成的“花雾”，血峰就要飞过来了！
别说是周寅一人，只要毒蜂老人愿意，王城内的所有人都要陪葬啊！
血蜂们化作血色大手，就快要透过“花雾”，抓向周寅了！
周寅忽觉胸口一闷，这便是被灵识锁定的感觉，对于凡人来说，这便是浩荡天威压在身上啊！
他想运功护体，却发现丝毫使不上力气。
他无奈的闭上双眼前，看到一点孤零零的火光升向天空，最终消散于天际。
夜空之花终究是昙花一现，怎能真与万古繁星争辉啊!
纵使他是当世人杰，遇此劫难，也只有含恨陨落的结果啊！
他在心中只留下四字......
“我不后悔”
“道友！快些罢手！”毒蜂老人的耳边传来男子的怒吼声。
一道红光射向血蜂化作的大手，将血蜂炸的四分五裂，乱作一团！
西良王城的上空，绽放出最后一朵夜空之花......
第四十三章 化劫之人
“诸位莫慌，这最后的烟花只是余兴，寓意着新年充满生机呢。”周寅倒是反应很快，发声安抚众人。
众人虽起初有些惊讶，还以为是敌军发明出了炮火，听周王一解释后，便也释然了。
王城外，毒蜂老人的灵识探查到山上站着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他正站在与周寅同看王城百家灯火的小山上！
他穿着黑袍，遮掩住他的面容，从中只露出几缕白发，身边环绕着白雾，站在一口黄色小钟的虚影下。
他身边之人已拉满弓弦，将利箭对准了毒蜂老人。
毒蜂老人终究是托大了，他没在动手前用灵识探查四周，他结丹后就有些沾沾自喜，这才犯了轻敌的大忌。
血蜂飞回毒蜂老人的身边，竟又化作他的手臂，经此折腾，他的血蜂可是受了不小的伤。
实际上啊，人形傀儡射出的箭矢只装载了一颗中品灵石，和当年青衣少女对付妖王的时候，还是有所不同的。
那形如膏玉的古怪玉石，可要厉害多了。不过那种稀罕玩意儿，都用来对付黑狱林的三位妖王了。
毒蜂老人心中大骇，没想到自己结丹后的第一战，就如此棘手啊！如此看来，就不应该答应陈亘替他出手。
“道友若肯就此罢手，我可既往不咎。”黑袍男人发话了。
毒蜂老人心中觉得古怪，灵识探向此人，却发现被他身上的白雾阻挡了，只能隐约察觉此人修为在假丹期。
可他身边之人所握的长弓法宝，让毒蜂老人感到有些胆寒，而且此人颇为古怪，既不是活人，也不像是炼尸。
毒蜂老人虽已结丹，但他没有可用的法宝。
“我受人所托去杀周王，道友何苦为一凡人而阻挠我。”毒蜂老人望向黑袍人，打算先探探虚实。
“那道友要为杀一凡人，而与我为敌吗？道友刚结丹不久吧，更应花些时日稳固境界。若要开战，说不定会落个境界跌落的结果啊。”
涂辛虽说着威胁话语，但要真将此人斩杀掉，可能就要牺牲掉元婴级傀儡。
毒蜂老人虽有些忌惮，但还是开口试探道：“这黄钟符宝，我甚是眼熟，我的小徒与你有何纠葛啊？”
这黄钟符宝便是毒蜂老人赠于徒弟的，他没想到有此符宝傍身，赖老四还是身死在青蛇原，这让他对出手之人，早就心生忌惮啊！
涂辛心中暗叹，果然是冤家路窄，但他身上无防御法器，若是此人暴起出手，这黄钟符宝还能抵挡一时，有足够时间让元婴级傀儡带他撤退了。
不过他心怀妙计，不然他是不会出手救助周寅的，或者他早就对此人放冷箭了，而不是想劝退此人的。
和赖老四交手后，涂辛就知晓那人应与霞云山四派无关的，大概是个散修。
看过合灵秘籍之后，涂辛猜测那人早晚是要牺牲掉赖老四的，想来他们并无过多师徒情谊的。
面对如此冷血的一个修士，完全能靠利益，劝使他放下杀徒之仇的。
况且散修修行本就不易，也无太多法器法宝傍身，更加会对利益动心的。
“那赖姓修士竟是你的徒弟，他先向我出手，已被我斩杀掉了。不知这份薄礼，可让道友放下心中怨恨。”
涂辛取出一贴有封符的玉盒，施展控物术，让其飘向毒蜂老人。
毒蜂老人没想到会有如此转变，他将此玉盒细细探查，确认并无不妥之处。
他打开玉盒，发现里面躺着一只肥胖的灵虫，正是鬼滕王的灵虫！
他双眼放光，一下子就被此虫吸引住了。
他本就善使灵虫，对这奇异的灵虫自然是喜爱万分，视之如珍宝。
而涂辛呢，则是没精力培养此灵虫的，正好用来收买此人。
“容我多问一句，此虫你是如何寻到的？”
“是我深入黑狱林后，偶然得之。”
此话一出，毒蜂老人原本就不多的开战念头，更是烟消云散了。
黑狱林外围并不危险，但在深处可是有妖王存在的。眼前此人竟有如此之胆，让毒蜂老人心生几分敬意，更是有了结交之心。
“修为到了你我境界，为何要为此种小矛盾而大打出手呢？道友不妨把眼光放长远些。若你答应不动西良之人，此虫便归你所有，这符宝也可物归原主。”涂辛见毒蜂老人已被此物打动，顺势开口道。
“赖老四竟敢向道友出手，那便是他不知死活，这符宝道友不必归还的。”言于此，毒蜂老人竟面露微笑，也不管眼前之人所说是真是假，马上就和他的徒弟撇清关系。
“道友还会为难周王吗？”涂辛问道。
“我万慈既受道友恩惠，不会如此不识趣的，我与陈亘那厮的口头承诺就此作罢，更不会将道友与西良有关之事，说与第三人听的。”
“话说回来，万某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胡。”
“好，胡兄弟想保西良无忧，我万慈定不会招惹西良。不过我劝道友一句话，霞云山四派对修仙者插手凡间之事，可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胡兄弟还是早些脱身为好。”
“那便多谢道友提醒了。”
“我便不逗留此地了，胡兄弟，你我都身为散修，日后我们也许会有合作的机会。”毒蜂老人化为一道遁光，消失在天边。
修士结丹后，便可凌空飞遁。
涂辛见此人打消杀周寅的念头，心里宽慰许多，他对于周寅，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在名义上，这小子还是他的记名弟子呢。
西良王府，周寅的居室。
他虽逃过一劫，但心有余悸，无法安然入睡。
“臭小子，穿好衣服出来。”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周寅近乎要落泪了。
他匆匆穿好衣服，瞥见枕边人春光乍现，帮她盖好被褥。
周寅刚一走出房门，后颈处就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顿时腾飞到屋顶。
周寅看向身旁的黑脸男子，黑夜下只能看到他的牙齿和眼睛。周寅在惊疑之下，试探的问道：“胡……胡先生？”
“怎么，你觉得我会给你好脸色看吗？”涂辛这幅恼怒模样，周寅还是第一次见到。
涂辛幻化的模样有些滑稽，周寅露出一副想笑，但又勉强忍住的表情。
“灵石准备妥当了吗？今晚我帮你挡下一人，可是花费掉一块中品灵石的，这笔账，得记在你头上。”涂辛说道。
“灵矿正在开采，但还需些年数，才能尽数交付给先生。我已安排妥当，到时先生可安心取走灵石，不会有人知晓先生身份的。”
“算你识相，但我又有一计，算是一项后手。”涂辛招来留在周寅身边的黄雀，为它更换灵石。
“此计写于信中，你务必将此事办妥。”涂辛神色肃然，周寅郑重的接过此信。
“我此次前来西良，其实还带来些礼物，这强身健体的小药丸，说不定能增加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早点开枝散叶呢。”涂辛展露笑容，让周寅一时间不知如何接下此话。
“多谢胡先生.....今晚想要杀我之人，先生可还应付的过来？先生有受伤吗，其实不用为我如此费心的，我早有牺牲的觉悟了。”
“那人只是散修，已经打消杀你的念头了。你不必妄自菲薄，修仙门派虽欲图控制凡俗界，但也需要一人帮他们统治，只要你能入他们法眼，能为他们所用的话，他们说不定会扶持你。”
周寅长叹一口气，很快露出释然的表情。
涂辛沉默无言，很快大手一挥，轻松提起周寅。
还没等周寅反应过来，他便落至地面。周寅向四处张望，但周围哪还有涂辛的身影。
“周小子，若你以后遇到修仙者，一定要谨言慎行，小心应付啊。”
听到传音后，周寅对空无一物的面前做了一揖。
见自己一手栽培大的周小子成婚，让涂辛想起一段往事......
荒界，连心洞府。
蓝眼女子和白发青年穿着红袍，他们的无名指上，戴着造型古朴的储物戒指。
两人原本早已分别，不知有何因缘际会，竟又重新走到一起。
“日后此处呢，便是我们的新家了。这家规第一条，便是家里一切事务，都由修为最强之人做主。到了荒界，你可要帮我寻到合适妖兽，助我成就九灵尾强者哦。”
“夫君也答应过我，愿意和我修此双修秘法，这元阴和元阳初次相交呢，对你我都是大有裨益的。”
“此事我会做的，我们先完婚吧。”
蓝眼女子望着空空如也的洞府，诧异的看向身边之人。
他额间银眸浮现，嗡鸣声响起，整座洞府化为华美宫殿，内有设施应有具有，恍若绮丽仙境。
“这宫殿还算不错，就是冷清了点。”蓝眼女子说道。
白发青年面带笑容，操控起数百个傀儡，令他们排于两侧，向两人抛洒着花瓣。
“涟儿，你快看，有那么多人祝福我们。”
“你啊，真是狡猾透了。”
“谁让我是灵狐呢，天生便是如此爱骗人的。”
“啊？那你答应只和我结缘一事，是不是真的？”
“此事你日后便会知晓，即便我如今明确答复于你，从我这满嘴谎言的口中说出呢，你大概也是不会全信的。”
蓝眼女子被气得不轻，但面对此人时，她总是无可奈何。
白发青年将食指贴于唇边，说出了一句有些欠揍，但又让人不得不同意的话语。
“涟儿，这世间的有趣之事啊，不正是在这亦真亦幻之间嘛？”
第四十四章 余大夫
和光四十二年冬，良国，宁州，安平县，青牛村。
青牛村地处偏幽，住着百来口人，村民大多姓牛。
传说中，青牛是一种瑞兽，人骑上去能长寿。村民为图个吉利，就把村名改为青牛村。
一年前，村内新开一家青牛药铺，药铺主人自称余大夫，他常说自己医术没学到家，只会治些小病，治不了大病。
平日里，偶尔会有郎中路过青牛村，村民想要看病，还得排着长队。
能有位大夫住在村里，村民自然是喜出望外，对余大夫十分客气，恭敬至极。
余大夫的性情十分古怪，不喜欢有人打扰，上次过年的时候，居然没有留在村子里，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他开的药极为管用，村民们感染风寒时，便会来青牛药铺买药。
余大夫养有一子，此子和他有五六分相像，年龄约有十岁，生的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皮相。
每当有人来药铺买药，余大夫便会喊来此子，让此子帮忙抓药。
青牛药铺的居室内，黑发男人正盘膝坐于卧榻，他双目微闭，呼吸平稳有力。
忽然，药铺外传来喧闹声，黑发男人眉头微皱，睁开了双眼。
黑发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涂辛。
他开这家药铺，顺手做些好事，不是真想一心治病救人，而是想编造医者之子的身份。
这人啊，不自觉就会对大夫有好感，认为大夫的子女也是好人，恐怕连霞云山修士也不例外。
他掐指算算日子，还没到过年的时候，不明白外面为什么如此吵闹。
他施展千幻大法，脸上生出许多皱纹，鬓角变得发白，看上去老了二十岁。
他刚走出药铺，听到几句抱怨声。
“这粮税啊，是一年比一年高了。”
“是啊，自从那周王造反，我们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
“余大夫，难得见你出来。”一村民向涂辛打起招呼。
涂辛瞄了眼村口，那里聚满了人，开口问道：“今晚好热闹，他们聚在一起干什么？”
“哦，余大夫还不知道？隔壁镇的王员外娶走了我们村的姑娘，做了他的五姨太，姑娘怀了身孕，王员外为哄她开心，特意叫来皮影戏班子，请我们村看戏。”
涂辛一下子明白了，打算熬过今晚，明天继续安心修炼。
他不想多说什么，对这村民点点头，转身就想返回药铺。
这村民连忙说道：“余大夫，今晚有很多好戏呀，有著名的夜奔雪山和妖狐出世，都是民间流传已久的精彩故事。”
涂辛听到妖狐出世，双眼闪过一丝精光，顿时停住脚步，改变了主意，和这村民一起走向村口。
村口早就聚满了人，好在涂辛身材高大，没人能挡住他的视线，能看得清清楚楚。
天边已黑，戏台挂着一张驴皮，后边点着灯笼。
皮影戏班子支起数个皮人，他们一开腔一敲锣，气氛一下子有了，蹲在最前面的几个孩童，眼里冒着星光，满脸都是期待的表情。
第一场戏，是五姨太最喜欢的爱情故事，夜奔雪山。
据说很久以前，有家千金小姐和侍卫相爱了，可惜的是，两人没有得到长辈的祝福。
彼此相爱的两人不想被拆散，于是决定私奔。某个寒冷夜晚，千金小姐偷走家里的暖玉，和侍卫一起奔向寒冷的雪山，从此一去不回。
戏演到这里，乐器奏响的音乐哀婉凄凉，两个皮人依偎在山洞里，外面刮着大风大雪，他们瑟瑟发抖，一副快要冻死的样子。
忽然间，又有一皮人出现，音乐顿时转折，有着几分仙乐的韵味，原来是山神显灵了。
两人不离不弃的爱情，感动了山神。
山神决定收两人做仙徒，千金小姐和侍卫，终于能永远在一起，还因祸得福，修炼成仙了。
涂辛对此嗤之以鼻，要是成仙如此简单，自己岂不是要嫉妒到发疯？
像这类老百姓爱看的爱情故事，过程纵然十分曲折，结局一定要美好温馨，相爱的两人若不能在一起，老百姓会感到无比惋惜。
涂辛耐着性子看完夜奔雪山，突然听到几句闲话。
“那小侍卫一直让小姐拿着暖玉，自己却挨冻，真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我家那位，有他一半的体贴，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就是一场戏，当不得真的。我家祖辈住在北寒山脉附近，老祖宗说，他有时会听到雪山传来鬼嚎声，就像是女子的哀泣，说不定呀，那小侍卫负了小姐。”
妖狐出世这场戏，涂辛终于等到了。
据说很久以前，有妖狐为祸一方，仙人不忍生灵涂炭，出山斩杀妖狐。
妖狐的尸骨埋在山中，仙人又做了场法事，镇住妖狐留下的妖气，
涂辛看完这场戏，顿时失了兴趣，转身走回药铺。
时光飞逝，眨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
家门口挂起红灯笼，贴上红窗花，村内喜气洋洋。
不知是何原因，最近有几个村民失踪，如今这世道，村民上山被野兽捉去吃了，也是常有的事，这不免让新年多了几分悲凉之意。
涂辛一点都不喜欢热闹，他更想安心修炼，自然不会留在青牛村过年。
他收拾好行礼，打算去望霞山闭关一段时日。
涂辛刚想走，却被一面容偏黄的中年人叫住，他正是青牛村的牛村长。
涂辛为顺利开下药铺，送给牛村长一瓶强身健体的小药丸。
没想到后来，牛村长总是讨要小药丸，涂辛真是被烦怕了。
“余大夫，你今年又要走，不在青牛村过年吗？”
“牛村长，我和犬子要回乡探亲，路上还需一段时日，不得不先启程了。”
“牛伯伯好。”剑眉星目的少年，很有礼貌的打起招呼。
“清浊真是长得越来越俊了，个子也变高不少，将来一定很有出息。”牛村长呵呵笑道。
余清浊，是涂辛为人身取的名字，算是随了他的父姓。
他娘说他五行缺水，所以他爹让他随母姓。
为了补水，他便取了清浊二字。
“牛村长，这药包裹你可收好了，我老家可离得有些远，村民们生病的话，就靠你发药了。”
“多谢余大夫，不过那小药丸，你还有吗？”
“知道你想要，都放在里面了。”涂辛轻拍药包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不想被凡人打扰修行，但和村长还是要打好关系，这才能立的住余大夫这个身份，好让他混进霞云山四派。
两人闲聊起村内发生的事情，突然有身形壮硕高大，背着宽剑的男人阔步走向青牛药铺。
他指着涂辛的鼻子，像是发号施令一般，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就是余大夫？快为我治伤！”
涂辛见他如此嚣张，眉头微微皱起，回道：“你受了什么伤？我医术不精，只能治些小病，治不了大病。”
“我让你治，你便帮我治，哪有这么多废话！”他冷哼一声，放出一股无形威压，吹得牛村长和少年傀儡摇摆不定，就快要跌倒了。
涂辛下意识的扶住身边两人，无惧此人放出的灵压。
两人互望一眼，心中皆是一惊，没想到在这偏僻的青牛村，竟能遇到同道之人。
背剑男人面色微变，很快露出几分笑意，抱拳说道：
“在下金通义，刚才太心急了，多有冒犯，还望余大夫不要计较。我有伤在身，请余大夫出手救治，往后必有重谢。”
涂辛拱了一手，毫不计较的呵呵笑道：“原来是金兄弟，快随我进屋，让我看看伤口。”
牛村长见两人言和，虽有些意外，也没有多想，很识趣的走了。
金通义掀开裤脚，露出小腿，上面有两个针眼大小的伤口，像是被蛇咬了。
涂辛仔细观察一番，将银针插入穴道，放出发黑的淤血，涂上白花蛇草捣成的药糊，最后为他缠上绷带。
“我看道友修为已是练气后期，寻常修炼的话，修为很难大有精进呀。”金通义眉毛一挑，好声好气的说道。
“道友有何指教？莫非有提升修为的办法？”
金通义嘿嘿一笑，“我发现一株灵果，吃了肯定能精进修为。可惜灵果附近有妖蛇出没，我正是着了它的道，才受了伤。不如你我二人共同探宝，平分那灵果？”
“哦，竟有此事，去看看又有何妨？”涂辛目露精光，饶有兴趣的回道。
两人约定七日之后，在村口碰面，一同去斩杀妖蛇，平分灵果。
第四十五章 蛇窟探宝
七日过后，涂辛和金通义于村口碰面。
金通义知晓涂辛没有飞行法器，请涂辛同乘飞剑，前往蛇窟。
涂辛刚踩上飞剑，金通义就操控飞剑升空，如离弦之箭一般，火急火燎的射向远方。
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让涂辛摔下飞剑，好在他有轻功底子，勉强稳住身形，没有闹出笑话。
真不知道，金通义是御剑术没练到家，还是故意试探涂辛。
“余道友，你一直都是独自修炼吗？”
“并非如此，我结识过一个同道，他善使灵虫，和我交情很好。我们还约定，以后要一起合作。”
“哦，此人是何修为啊？”
“此人修为，不在你我之下。”涂辛打了个哈哈，告诉金通义那人是结丹修士，他也不会相信。
接近目的地，飞剑骤然一停，好在涂辛早有准备，施展闲鹤步稳住身形。
涂辛隐约察觉到，金通义有些古怪。
涂辛想起与牛村长闲聊时，谈到的某件事情，觉得金通义不像好人，很有可能来者不善，自己需要小心应对。
飞剑缓缓落地，涂辛乘着金通义没注意，大手轻轻拍向储物袋，抛出两物。
御剑飞行，需要消耗法力和灵识。
涂辛心里一盘算，没有提醒金通义先恢复法力，两人直接前往一座向南的小山坡。
蛇不会打洞，会去侵占其它动物的巢穴，或是用现成的洞窟。
眼前的洞窟大得可以钻进一个人，应该是自然形成的石窟。
金通义搓了搓手，摆出一副笑脸，“余道友，进了洞窟，我的飞剑无法施展开来，还请你将妖蛇引出洞。”
“金道友，既然要我冒险，灵果怎么能五五分？要我去引蛇出洞，灵果怎么说，也得按六四分，不然我太吃亏了。”
金通义面色微变，挤出几丝笑容，“我不想舍弃灵果，我们仍按五五分，我补偿道友三十块灵石，如何呀？”
“也罢，金道友可要信守承诺。”涂辛装出犹豫的模样，最终点头答应。
金通义满脸堆笑，拍着胸膛作出承诺。
涂辛掐诀念咒，施展隐匿术，猫着腰进了蛇窟，瞥见石窟两侧的白骨，心里感觉一寒。
如今正值寒冬，妖蛇盘成一团，像是在冬眠。
一颗火球砸向妖蛇，涂辛立刻转身，施展轻身术，头也不回的跑出蛇窟。
体长超过两丈，吐着猩红的蛇信，浑身长满红斑的赤蛇追了出来。
再看金通义，他早就退得远远的，眼睁睁的看着涂辛与妖蛇苦战。
涂辛五指出现数道风刃，大手一挥，呼啸风声响起，数道风刃劈头盖脸的斩向妖蛇。
妖蛇生着密集的鳞片，抵挡住斩来的风刃，没有受一点伤。
妖蛇顿时被惹怒了，灵活的扭动长躯，追着涂辛咬。
“金道友，还不出手助我。”涂辛逃窜的样子有些狼狈。
“余道友错怪我了，我操控飞剑需要时间。”飞剑悬在金通义身旁，但迟迟不攻。
“不好，我法力所剩无几了！”涂辛惊呼道。
“这......”
金通义见涂辛好几次差点被妖蛇追上，心想此人貌似不善实战，想起此人的大夫身份，觉得也不奇怪。
飞剑射向赤蛇，赤蛇灵活的摇摆身躯，轻松躲开飞剑刺击。
涂辛掐诀念咒，地上蹿出青绿色藤蔓，死死缠住妖蛇。
飞剑盘旋一阵，悬停在妖蛇上空，金通义手掐一个剑诀，飞剑宛若流星一般刺向妖蛇。
妖蛇身躯被飞剑无情的刺穿，疼得张开血盆大口，数颗火球乘机钻入其中。
空中传来一股焦味，妖蛇疼得在地上翻滚，卷起不小的黄尘，使得两人咳嗽数声。
涂辛装出法力耗尽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丝毫没察觉到金通义不怀好意的目光。
“去死罢，这些灵果都是我的，你没命享用。”
金通义发出几声奸笑，伸手往前一点，飞剑立马射向涂辛。
他还没高兴太久，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看到涂辛身前蹿出一道黑影。
一只狐首人身的怪物伸出前爪，轻轻松松的往下一拍，飞剑哐当一声掉在地面。
涂辛星眸闪现寒光，冷冷的望着金通义，脸上的冰寒表情，像是在看死人。
金通义双眼圆睁，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利爪穿过他的胸膛。
他拼命转过头，竟在身后又看到一只狐首人身的怪物，他吐出一口鲜血，含恨断了气。
恐怕他临死前，都不知晓招惹了何等存在。
倒不是涂辛算计他，让他误以为有杀人夺宝的机会。
涂辛先前在蛇窟发现的白骨，正是人骨。
牛村长曾和涂辛谈起，最近常有村民失踪，想来和金通义脱不了干系。
如今斩杀掉他，也算为民除害，好事一桩。
涂辛令傀儡收走此人的值钱物件，一阵火光亮起，金通义化为飞灰，地面只留下一摊黑影。
妖蛇是低阶妖兽，没有可以用来炼器的材料。
蛇肉倒是可以炖锅汤，用来打打牙祭。
涂辛探入洞窟深处，瞧见一株冒着淡淡红光的灵植，枝条上结了八颗红色果实，散发的灵气波动十分微弱，应该还未成熟。
他掏出一个玉盒，小心翼翼的取走此灵植。
金通义身上的宝贝不多，没有储物袋，灵石只有十来块，可谓是十分寒酸。
他有一小瓶法器，里面装有灵液，和涂辛送给周寅夫妇的灵液有几分相像。
这灵液蕴含的灵气较为浓郁，可能加了几种药性温和的草药。
涂辛猜测，金通义想用灵液催熟灵植。
妖蛇想等灵植成熟，吞服掉增长修为，这才一直守在洞窟。
这灵果名为赤荆果，是炼制某丹药的主药。这灵液名为玄灵液，是很多炼气级丹药的辅料，涂辛目前还不知晓这一切。
飞剑来得正是时候，涂辛正愁没有飞行法器，此剑偏白偏宽，他便将其唤作白宽剑。
白宽剑的剑身有许多划痕，看上去颇有年代，涂辛抱着能用就用的心态，并不嫌弃此剑。
兽皮包裹着一沓金页剑决，是金通义的主修功法。
人族修士的功法一般记录于竹简法器，复刻拓印非常方便。
功法的其它记载方式，那可谓是千奇百怪，比如这金页剑决。
这样昂贵的保存方式，一般也就功法原本配得上。
这金页剑决名为《炼剑决》，名字朴实无华，记载的内容却颇为不凡。
涂辛粗略翻看一番，很快被吸引住了。
炼剑决不是逆天级别的功法，但自成一套体系，记载不少剑招剑诀。
可惜的是，这功法并不完整，似乎少了下半部，只能修炼到结丹期。
这功法第一页，就记载了三种宝贵的奇物！
剑灵果，能助修士进阶筑基期，甚至能将灵根改造成剑灵根。这剑灵根虽说只是表相，灵根资质并未改变，可对修炼剑决大有裨益。
生剑丹，能助修士凝结假丹，省去二三十年的苦修工夫，同样对修炼剑决大有裨益。
剑胎则更为神奇，能助修士凝结假婴，省去五六十年的苦修工夫。
用剑胎凝结的元婴，被称作剑道元婴，有着数种神通之术，修士驱使剑类法宝，更是能平添几分威力。
涂辛早已修炼百炼吐纳决，并不想随意更换功法，炼剑诀记载的剑招剑诀，还是可以修习几种，增添几分实战能力。
功法是修士吸纳灵气，炼化灵气，培养体内真元的一套方法。
修士所修功法不同，培养出来的真元，修炼出来的法力，都是略有不同。
修士施展所修功法内的法术招式，自然是得心应手。
施展未修炼功法中的法术招式，则会花费更多的法力，施展起来也不容易。
涂辛打算先将百炼吐纳决修至瓶颈，再修习炼剑诀。
只有天赋异禀，灵根资质极佳的修士，才会考虑修炼两门以上的功法。
修士修炼的功法不能太过相冲，寻常修士兼修火属性功法和寒属性功法的话，那就是水火不容，自讨苦吃。
某些逆天功法，对修士的灵根资质和体质都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一旦修炼大成，恐怕同境界内难有敌手。
只不过，这类功法修炼起来极为不易，说不定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第四十六章 炼剑诀
白宽剑留有金通义的灵识痕迹，涂辛想要随心驾驭此剑，要用自己的灵识抹掉这些痕迹。
留下灵识痕迹的做法，称作祭炼。
若有地火相助，修士祭炼法器的速度会更快。
涂辛祭炼起白宽剑，吩咐傀儡收好洞内白骨，埋在洞窟外。
毕竟也是同村之人，涂辛希望他们能早入轮回。
记载于炼剑诀的御剑飞行法术，涂辛小半天就学会了，他的剑道天赋真不赖。
早年修炼的轻功能稳定身形，兴许也发挥了些许作用。
他双腿微躬，踩上白宽剑，任由山风吹打。
他的嘴角浮现几丝笑意，很快又消失了，许是有些心事吧。
他又练了小半个月，便能轻松立于飞剑，如履平地。
涂辛双手负于身后，一副仙家高人的样子，可山风还是吹得他脸颊生疼。
筑基之后，有了护体灵光，凡间的风尘雨雪，再也吹打不到身上。
白宽剑遁速不快，和骏马全力奔跑的速度差不多，白宽剑品阶不高，说不定连中品法器都算不上。
但白宽剑的用处也不小，踩着它，涂辛能轻松越过高山，飞过湖泊，省去不少苦工夫。
说起来，涂辛的储物袋内还有一剑，正是青衣少女所使之剑。
他用那剑斩倒小归元树，此剑便损毁了，现在算是法宝残片。
复原成法宝，应是不可能了，也没必要，不如修补成顶阶法器。
他重新过上清修生活，转眼间，两年过去了，赤荆果终于成熟了。
涂辛打算去望霞山闭关一段时日，直接吞服赤荆果，炼化掉此果的药力。
同年冬天，也是凡俗界所称的和光四十四年，和光皇帝不知是何原因，早早退位了。
他的长子周永和继承皇位，明年便是永和元年。
某日，一宋姓男子路过望霞山，发现涂辛在此闭关，和他攀谈起来。
“道友，凡俗界有大事发生，我猜是霞云山四派令周和光退位，不然这老东西，肯定赖在皇位上不走，嘿嘿，不知道那周王，会落个什么结局啊？”
“凡尘俗世，何须挂念，我还要闭关，就不见道友了。”涂辛传音道。
“哎，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这可有一宝贝。”
“哦？是什么宝贝？”
“道友想修习符道的话，不如买下我这本《符箓百解》，只要五十块灵石。”
人族不兴术道，兴符道。
寻常修士可不像涂辛，能把五行法术使得出神入化。
他们见到厉害妖兽，不吓破胆子就很不错了，能够掐诀念咒，成功使出法术，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欲修符道，必精术道。
符箓内，有修士封存的法术。
无论是谁，只要注入足够法力，都能施展符箓内的法术，实战中颇为吃香。
“宋道友，此书虽好，可我太缺灵石了。”
“道友真心想要的话，我可以折价卖给你，三十块灵石，怎么样？”
“我修行资质不佳，并无闲暇再修符道。”
“道友，我们散修不像四派弟子，筑基颇为困难，不如多学些保命手段。这样吧，我再送道友一只灵符笔和一些丹砂。怎么样，够义气了吧？”
“宋道友都如此说了，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我还想打听些事情。”涂辛察觉宋姓修士或许对四派有所了解，动了打探情报的心思。
“道友但说无妨。”宋姓男子见涂辛转变态度，面露喜色。
“霞云山四派如何招收弟子？”
“原来道友想知道此事，我们散修的话，要和其他散修比试，如果你特别能打，就能入四派。如果你运气好，是双灵根资质的话，也能入四派。”
“四派对散修的身份有何要求？”
“没有特别要求，只要你身份干净，祖上没和四派结过怨，更不能和落霞门与云愁教扯上一丁点关系。”
云愁教，落霞门，听起来就对四派十分不善。
“对了，四派有一问心纸法器，专门针对修士，它上面只能写下真话。你如果撒谎，四派不会收你。”
“多谢宋道友解惑，此书可否借我一观？”
“好说好说。”宋姓男子甩手一抛，此书缓缓飘入洞府。
涂辛略微翻看一番，当即决定买下此书，两人很快便达成交易。
宋姓男子又说了几句闲话，喜滋滋的御器飞走了。
宋姓男子或许想过修习符道，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才将此书转手卖给涂辛。
修炼无岁月，四年多时间过去了，如今是永和四年的冬天。
早在几年前，涂辛就把赤荆果的药力全数炼化掉，百炼吐纳决修至瓶颈。
他布下聚灵阵，耗费掉数块中品灵石，却未能成功筑基。
这不禁让他对自己的灵根资质，放下最后一丝期待。
很多年前，他令黄雀探查过自身，黄雀虽含有神识，却不能查出他的灵根。
他也不知是何原故，或许是自身血脉缺失掉一部分，神识探查功能减弱了。
他又修习炼剑决，掌握一些剑招剑诀。
这几年，涂辛把闲鹤步和硬甲功修至炉火纯青，医术算是精湛，其余几门武学功法算是略有小成。
第四十七章 凡俗变迁
黄雀扑棱双翅，飞进青牛药铺。
灵识交会，涂辛知道灵矿挖好了，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他收拾好行礼，这青牛村不会再来了。
“余大夫，你真不留在青牛村吗？”牛村长不舍的问道，他这几年过得不错，但脸上多了数条皱纹。
“我曾立志要云游良国，救助天下百姓。”
听涂辛夸下海口，牛村长先是有些吃惊，想到涂辛平时脾气古怪，便也释然了。
“这样啊，你要照顾好清浊，他年纪不小了，该为他找个媳妇了。”
“牛伯伯，我还要跟着爹，学习医术。”余清浊讪讪一笑。
“哎呀，你可千万别学你爹，脾气那么怪，肯定不招女人喜欢。”牛村长说道。
涂辛面色一僵，心想这人还真不见外。
村民们把涂辛送至村口，硬塞给他不少干粮。
有几个姑娘见余清浊要走，还在偷偷抹眼泪呢。
“余大夫，小清浊，一路顺风！”牛村长抱拳说道。
“诸位莫要再送了，保重！”涂辛回道。
“各位伯伯，各位太公，各位漂亮姐姐，清浊与你们就此告别了。”
“清浊这孩子，嘴真甜，不过他爹为何给他取这名啊，叫起来真怪。”农妇模样的人说道。
等到走远，涂辛收好傀儡，也不遮掩真容了。
取灵石前，他还有一事要做，他于树洞找到一蜂窝。
到了冬天，蜜蜂会躲在蜂窝，抱团取暖过冬，这跟人倒是挺像。
他御剑飞到西良，周寅这小子确实厉害，亘武国和南国都已归降，有姚家支持周寅，霞云国更是一场仗都没打，直接归入西良。
飞剑缓缓落下，涂辛来到问心山，周寅答应给胡先生的灵石，便在此山。
为防万一，涂辛施展千幻大法，变成白眉白发，面容慈善的老人。
他走进山洞，发现里面早有人在等他，这些人用黑布蒙上眼睛，身穿的服饰绣有不明显的蛇纹图案，双手捧着木匣。
涂辛取走所有木匣，整个过程无一人说话，他放出几只蜜蜂，发出嗡嗡的虫鸣声。
毒蜂老人不是想与涂辛合作吗？这就是第一次合作，算是涂辛留下的后手。
虽然万慈不是什么好人，但将此事安在他头上，也能解释他为何放弃杀周寅。
想来以四派的气量，也不会因为一座小灵矿，而特意为难周寅。
涂辛自称是灵狐，可落在人的眼里，他不还是妖吗？
四派如果知晓涂辛与周寅的关系，又发现涂辛是妖，那周寅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下场会极为凄惨。
蜂巢的蜂蜜就用来打牙祭了，涂辛还是蛮爱吃甜的。
这嘴里有了甜味，心头的苦便淡了许多。
灵识一扫，涂辛一下便知晓，从问心山拿走的灵石有一千八百余颗，加上储物袋内的五十多块中品灵石，算是有一笔小财。
他御剑飞往圣山山脉，他曾在这里居住过十六年，如今再来此地，已是八年之后。
他放出灵识，寻到一只长毛妖猿，观其气息，是二级妖兽。
白宽剑一挥之下，剑锋一侧，射出一道白蒙蒙剑气，来势汹汹的斩向妖猿。
妖猿身上只有皮毛防护，自然挡不住这剑气，划开一道不浅的伤口，滴滴鲜血落在草丛，疼得它怪叫起来。
这是炼剑诀记载的剑招，挥剑成气。
修士操控飞剑，自然不会像凡人那般挥砍兵器，不过炼气修士的法力并不深厚，与同阶修士斗法的话，凡俗武学仍有用武之地。
分影剑法修至大成才能挥洒剑气，学会炼剑决的剑招就能挥出剑气，这正是凡人和修仙者之间的鸿沟。
涂辛想取妖猿的妖血和皮毛做符箓，打算速战速决。
他手掐一个剑诀，白宽剑飞速陡然提升三分，留下几道白色残影，恶狠狠的拍向妖猿的脑袋，震得它眼冒金星。
这便是疾剑诀了！
一颗冰锥射向脑门，妖猿一下子断了气。
他收好所需之物，御器飞回望霞山。
制作傀儡也要画符文，符道和傀儡道有些相通之处。他很快就学会画符，制出不少风符和火符。
谈起傀儡，他的储物戒指中，还有一金灿灿的傀儡核心！
此物，乃是傀儡经所化......
他琢磨良久，也不知傀儡核心有何用，猜测它有稳固真魂的功效，便把它送给了涂玉。
涂玉的天赋比涂辛好，修炼到了化形中期。
阴差阳错之下，涂玉的真魂存进了傀儡核心，不知是何原因，竟丢失掉部分情感，变得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不过这样也好，任谁被关在狭小的物件多年，都是会发疯的，少了感情，说不定能好受些。
傀儡核心跟了涂辛，算是明珠蒙尘。
剩下的那具人形傀儡，实力不到元婴中级，如果让涂玉操控的话，会损伤此傀儡。
如果让涂玉操控元婴后级傀儡，那便会损伤她的真魂。
修习傀儡道极为耗财，涂辛在灵界修炼时，早就自顾不暇了，没能继续深造傀儡道，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
第四十八章 裂魂与制符
青牛药铺。
牛村长关切地问：“真要走？”
涂辛坦然道：“老夫年少时，便立志要云游西方，救助天下百姓。”
“这样啊。”牛村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夫妻俩，可要照顾好清浊呀，也该为他找个媳妇了。”
“村长伯伯，我还小，还想跟着爹学医术。”
名为余清浊的俊秀少年低着头，腼腆一笑。
“哎呀。”牛村长凑到少年耳边，小声说：
“你可别净学你爹，脾气怪不招女人喜欢的，我看你娘待他跟客人似的。”
听到这悄悄话，涂辛和涂玉皆是脸色一僵，心想这人还真不见外。
随后，一众村民将余大夫一家送到村口，硬塞给他们不少干粮。好些个姑娘见余清浊要走，还在用手帕抹眼泪。
“余大夫保重！”牛村长拱了一手。
“你们也保重，不用再送了。”涂辛说。
“各位伯伯，各位太公，各位漂亮姐姐，清浊会想你们的。”少年挥手告别。
“小清浊嘴真甜，不过这大名，叫起来可真别扭，还没以前的小名好听。”农妇咕哝着说。
......
......
永和五年初，望霞山洞府中。
几个月前，涂辛按照融灵决中的分魂秘法，用余清浊傀儡内的灵识和紫云宫中的部分元神，融炼出分魂“阿幸”，并将其寄存在泥丸宫中。
期间经历多次失败，强忍分裂元神之苦，因此还卧床修养了数日。
这分魂拥有真实的记忆，骗过那问心纸，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要让分魂操控身体的话，须得让作为主魂的涂辛沉睡。
要是幻魔瞳还在，哪里需要这般麻烦，摸下额头使出造相，就能让问心纸乖乖听话。
此时，涂辛正在画符，为斗法作准备。
符箓吸收法力后，能够放出其内封存的法术，省去掐诀念咒的时间，这在实战中颇为吃香。
案台上，放着一叠裁成长方形的兽皮，还有用圆钵装着的妖血和丹砂。
涂辛提起灵符笔，蘸取丹砂和妖血，于兽皮上一笔一画地勾勒起来。
涂辛把画好的兽符纸往上一抛，令它悬在空中。
然后掐诀念咒，甩出一个火球。
兽符纸上红光流转，将缓缓飘过来的火球吸纳进去，自此成为一张火球符。
这是成品。
而地上还有一堆废弃的兽符纸。
画符的要求很高，一撇一捺都不能错，也没有改错的机会，错了只能换一张重新画。
制成足够的火球符后，涂辛开始画风刃符。
.....
.....
涂辛少见的不窝在洞府修炼，御剑飞到山外来散心。
近年来，他沉醉于资质很好的幻想中。
而命运，似乎又跟他开了一次玩笑。
筑基又失败了。
自五年前开始，历经了数次失败。
辛苦摆好了聚灵阵，费掉了数颗中品灵石，还是失败了。
心中那份热切的期望，如一缕虚幻的火苗，一点一点燃尽灭了。
涂辛因此郁郁数日。
涂玉劝他出去散散心，缓解下情绪。
不得不说，这招还挺管用。
乘着飞剑，吹着春风，赏着风光。
心是没以前那样堵了，谈不上通达自在，但也慢慢接受了资质不好的现实。
任他清风，由他浊风，我为自在风。
也许是想到了仙术自在风的口诀，也许是为了补水，所以涂辛为人身取下“清浊”二字。
人毕竟是先天道体。
修仙总比修妖容易。
灵界有提升修士资质的宝物，光涂辛知道的就有十多种。
能以三尾资质成就八灵尾尊者的我，未必不能以微末的资质成就仙业！待寿元无穷之后，自有大把时光来实现心愿。
做九灵尾强者，超越天狐圣祖。
涂辛想至此，嘴角漾开了笑意，双臂一张将春风拥个满怀，放声大笑起来。
第六十一章 鹿灵山
永和五年春，良国，桐州，誉灵县，鹿灵山。
鹿灵山地处偏幽，常有鹿群共饮山泉水，故称之为鹿灵山。
今日，鹿灵山脚下热闹非凡，原来是霞云山四派招收弟子。
山脚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是形形色色的散修，另一拨是穿戴华丽的世家子弟。
这群世家子弟出身于凡俗界，大多是修仙世家的分支族人，少数是没落修仙世家的传人。
众人目光投向两位筑基修士，一人自称姓陆，穿着红白道袍，是南炎谷修士。另一人自称姓王，身穿湛蓝道袍，是万法门修士。
还有不少姑娘的目光，投向一散修。
他身形高大，身背宽剑，五官英俊，梳着半披半束的发髻，两缕发丝垂于脸庞两侧。
他微闭双眼，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他不是别人，正是涂辛。
涂辛一想到资质，就开心不起来。
修仙界，一切都凭实力说话，按修为境界排资论辈。
练气修士要称筑基修士为师叔，也可尊称一声前辈。
王姓修士轻拍储物袋，取出拳头大小的圆珠法器，鉴灵珠，它能检测修士的灵根。
王姓修士慢悠悠的走向世家子弟，为他们挨个检测灵根。
陆姓修士走向散修，扫了一眼，手指连点一番，随意挑出五人，让他们去比试。
谁能打过另外四人，就能直接入宗门，比试点到为止，不能杀人。
散修喜欢争强斗狠，霞云山四派不喜欢这一点，不收杀性重的散修。
这便是散修的无奈，人家大门派不愁有人想加入。
鉴灵珠浮现四色光点，王姓修士道：“姚金枝，你五行缺木，是四灵根。你资质不好，如果能登上鹿灵山，你还有加入宗门的机会。”
姚金枝秀眉耷拉下来，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在姚家地位很高，是姚国丈的嫡孙女。
王姓修士眼神示意之下，邻家小妹模样的姑娘，有些怯生生的走上前，素手搭向鉴灵珠。
她叫姚无忧，其母是妾室，她因此在姚家地位很低。
修仙界的姚家人发现她有灵根，于是带她来到鹿灵山。
鉴灵珠浮现青红两色光点，王姓修士眼神柔和许多：
“姚无忧，你是火木双灵根，可以直接入宗门，以后要勤加修炼，莫要浪费好资质。”
“多谢师叔指点。”姚无忧素手轻轻掩住胸口，眼中异彩连连，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姚金枝投来的目光，包含羡慕和不甘，她在姚家的地位远高于姚无忧，仙缘却远不如此女。
修士修行，同样看重资质。
单灵根资质最佳，灵根属性越杂，资质越为平凡。
四灵根和五灵根，又被称作伪灵根，筑基都非常困难。
“刘展檐，你五行缺水和土，是三灵根。你虽有练气中期修为，可资质一般，如果能登上鹿灵山，你还有加入宗门的机会。”王姓修士说道。
“多谢师叔指点。”刘展檐知晓灵根资质，眼神一黯，心中十分失望。
他相貌平平，身材有些瘦弱，想到还有机会加入宗门，他握紧双拳，眼神变得坚毅，重新振作起来。
......
画有云景图案，雕龙画凤的飞阁奔向鹿灵山。
这是飞行法器，凌云阁，里面坐着两名女修士。
能有如此气派的飞行法器，这两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师妹，你有火灵根资质，能直接入宝光山，做师尊的真传弟子，为何还要来这鹿灵山？”
说话之人名叫潘沐蓉，她生得花容月貌，穿着亮黄色法衣，有着一双勾人的媚眼，朱唇琼鼻，肤如凝脂。
“师姐，我想修习器道，想和诸位同门多多交流，打好交道。”
说话之人名叫慕秋枝，她身姿高挑，凤眼浓眉如画，梳着端庄的发髻，容颜俏丽，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
“师妹，我们的师尊是元婴中期的太上长老，她为你举办真传大典后，四派弟子都会争着来巴结你，哪还需要你去主动结交。”
慕秋枝唇边漾开浅笑，微微摇头：“我倒是觉得，值得结交的人，要自己去找。”
单灵根，又称天灵根，乃是天之骄子。
天灵根修士的修炼天赋极佳，没有结丹瓶颈，一路顺顺利利的修炼，便能结出无数修士羡慕的金丹。
无论哪方势力，一旦发现天灵根修士，都会耗巨资着重栽培。
“那我不劝师妹了，先送你到山上。”潘沐蓉眨了眨媚眼，望向窗外。
“师妹，你快看他，一副好凶的模样，明明修为不过练气后期，却想以一人之力，打败其他四位修士。”
慕秋枝望向窗外，山脚下，四位修士不怀好意的围向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的身旁，悬着一把宽剑。
涂辛紧抿双唇，星眸露出寒光，冷冷扫视这四人，威仪之态毕露。
四修士抛出刀剑模样的法器，劈头盖脸的斩向涂辛。
令四人没想到的是，涂辛竟腾空一跃，像是使出凡俗界的轻功。
冒着各色光芒的法器撞在一起，响起铮铮声。
涂辛双腿微躬，稳稳踩上白宽剑。
四人惊讶的望向涂辛，没想到他身手了得。
涂辛双手各持五张符箓，甩向四位修士。
呼啸声响起，无数道风刃袭来，大小火球涌现出来，大有源源不断的势头。
四人真是没想到，涂辛竟然这么富裕，符箓像是不要钱一样，眨眼间甩出这么多张。
四人抛出盾牌法器，霎时间涨至一人大小，堪堪抵住风刃和火球。
盾牌品阶不高，猛烈攻势下，他们终究要挡不住了。
涂辛宛如一片羽毛，轻轻落至地面。
他右手掐出疾剑诀，白宽剑留下几道残影，重重的拍飞两人。
他左手一挥，抛出五张白色风符，射出密密麻麻的风刃，剩下两人只好死死撑着盾牌，勉强抵挡住密集的风刃。
白宽剑盘旋一阵，陡然一提速，连人带盾的拍飞剩下两名修士。
“诸位同道，在下技高一筹，承让了。”涂辛抱拳说道。
“倒是有几分本事。”潘沐蓉收回目光。
凌云阁飞往山顶，潘沐蓉幽幽叹了口气，“师尊让我找风灵根的男弟子，可这异灵根修士，实属难寻呀。”
“师姐不妨多待一会，师叔不正在测灵根吗？”
潘沐蓉轻挑黛眉，“师妹有所不知，这些新晋弟子，灵根资质和家世都记在竹简法器，我以后到外事大殿一查便知，何苦在这里傻等。”
“原来是这样......”
“我先走了，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凌云阁缓缓落向山顶，潘沐蓉留下一道传音符和几句嘱咐，告别慕秋枝。
涂辛赢得比试胜利，等下通过问心纸的考验，就能加入修仙宗门。
王姓修士拿着鉴灵珠，走向那群落败的散修。
他可不是大发善心，散修想要知晓灵根资质，还得付出十块灵石。
不少散修兴怀侥幸，付出十块灵石，打算碰碰运气，如果自己是双灵根，那也有加入宗门的机会。
可惜的是，他们基本都落个失望而归的结果。
陆姓修士取出问心纸法器，一张金纸，一根银笔。
“阿幸，接下来就靠你了。”涂辛心中想道。
“老大，我定不负所托。”阿幸的声音如少年般稚嫩，只有涂辛能听到，旁人无法察觉。
凝练分魂，乃是融灵决的一大妙用。
融灵决的主要作用，是融合异族真魂，修成后天灵尾。
涂辛修炼这功法，还能防人夺舍，任凭他人的元神侵入自己体内，只要运转融灵决，顷刻间，便能将其搅得粉碎，甚至还能夺取记忆。
分魂阿幸，是以余清浊傀儡的神识为主体，融合涂辛体内部分神识而成。
涂辛为凝练分魂，可谓是煞费苦心，失败了多次，为的正是过问心纸这一关。
分魂想要发挥作用，需要涂辛先沉睡。
如果幻魔瞳还能使用，那就不必如此麻烦，它能让问心纸直接失效。
有了幻魔瞳，基本也就和“老实”二字无缘了。要不然，蓝睛海龙族为何要把幻魔瞳宿主，关在石牢呢？
阿幸这一耽搁，一下被众修挤在身后，他星眸闪烁，对灵根资质充满期待。
越临近他，他心中越是焦急，脑海浮现出难忘画面，缓缓下降的石柱，半蹲着的狐狸石雕。
“师侄，刚才斗法时那么神气，现在为何发愣？写下你的姓名和家世，不得作假。”陆姓修士发话道。
阿幸回过神，微微点头，灵识操控银笔法器，写道：“我名为余清浊，家父是云游良国的郎中......”
金纸发出淡淡的金光，代表阿幸过关了。
王姓修士手指轻点鉴灵珠法器，示意阿幸测验灵根。
阿幸按住鉴灵珠，下一刻，珠内闪过一个奇异符文，转眼间消失不见，速度极快，没有人发现这异变。
鉴灵珠浮现冰蓝色光点，凝结出一小块冰晶。
“余师侄，恭喜你呀，你是冰灵根，是异灵根，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异灵根，算是颇为不错的灵根资质，仅次于天灵根，优于双灵根。
如果修炼契合灵根属性的功法，恐怕同境界内难有敌手。
众修向阿幸投来羡慕的眼神，阿幸紧闭的嘴角合不拢了，傻傻的笑着，看起来没那么冷冰冰了。
阿幸沉浸在喜悦中，竟忘记唤醒主魂。
陆姓修士抛出木舟法器，迎风飞涨至三丈长，四尺来宽，此物刻有云景鸟雀图案，名为漫云舟。
众修瞧见如此气派的飞行法器，频频发出赞叹声，投来艳羡的眼神。
他们望向登舟的炼气修士，发出或长或短的叹息声。
漫云舟表层灵光一阵流转，缓缓漂浮起来，离地面越来越远。
陆姓修士一扬手，数柄阵旗抛飞出去，落向鹿灵山的石阶，他五指拨动阵盘，石阶上方浮现淡淡灵光，形成一个法阵。
他单手一甩，飞出一道传音符，嘹亮的声音在山脚响起：
“诸位世家贤侄，此阵名为鉴心阵，入阵登山会更为劳累。你们灵根资质不佳，若仍存向道之心，便登上山顶证明自己罢！若在日落前登顶，你们便能加入宗门，成为外门弟子。”
无数道身影走向鉴心阵，他们此刻，都不想放弃。
王姓修士留在山脚，负责照顾这群世家子弟，登山途中放弃的人可不少。
这群世家子弟和霞云山有些渊源，不能放任不管，仍要给几分薄面，至少要让他们安然离开鹿灵山。
那群散修，陆陆续续的走了，连证明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
红轮快要落下，留在山路的人不多了，瘦弱青年临近山顶，却精疲力尽，没有后力了。
他十分不甘心，想道：
“我要加入南炎谷，我要深修丹道，我要重振没落的刘家。”
“就算我灵根资质一般，只要我多花时间修炼，一定能追上大家。”
“只要我努力修炼，总有实现心愿的一天。”
“再跨过几层石阶，我就能加入南炎谷了，为何我的腿不听使唤？
我不能停下啊，
我不能放弃啊，
我不能认命啊......”
只可惜，剩下的数层石阶，宛如天堑。
忽然间，他感受到一股柔风托起身体，他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他面目狰狞，怪吼一声，脚尖奋力点地。
他丑态毕露，脸颊涨得通红，引得众人发出哄笑。
他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固执的奔向山顶。
旁人之眼，有何惧之？
只要能入宗门，我就有机会证明自己！
他跨向最后一层石阶，却不幸踩空了，他快要跌落下山，他就要失去入门机会，功亏一篑啊.....
忽然间，一阵风奔向他，胡乱挥舞的手被紧紧握住，有人拉住了他。
伸手拉住他的人，正是墨眉如剑的余姓青年。
风带他飞过山顶......
“余师侄，你此举十分不妥。”陆姓修士微微摇头。
“陆师叔，他的向道之心感染到了我，我很想帮他一把。他不过是差了几步，让他失去修行机缘，实在太过可惜，请师叔给他一个机会。”余姓青年躬身说道。
“也罢，我会请示掌门，让他定夺。”陆姓修士轻叹一声，没有拒绝。
刘展檐体力不支，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发黑，瘫倒在地上。
昏迷前，他深深记下余姓青年的模样。
......
“老大，我们加入哪个宗门？”
“我们是什么灵根？”涂辛这才苏醒，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老大，我们是异灵根，是异灵根啊，是仅次于天灵根的异灵根啊！”
“你没在骗我吧？”涂辛的语气略显意外。
“老大，我们是同心的，我为何要骗你，是异灵根啊！”
“当真如此？”涂辛仍旧不敢相信。
“是真的啊，怎会有假？”
“好......好，好！我竟是风灵根修士！有这异灵根资质，我便能更快提升境界，能有更多寿元，我心中宏愿，也更有机会实现了！”
“老大，我们不是风灵根修士，是冰灵根修士。”
“冰灵根？这绝无可能，我天生属木，又沾火相，这才有了风灵尾。若我是异灵根资质，必是风灵根。”
“也罢，先不想这些，哦，竟还有此事。”涂辛察觉到阿幸做了某件多余的事。
“老大，你不会怪我吧？”
“不妨事，我要入丹道，便加入这南炎谷罢。”涂辛和阿幸交谈之时，也听完了两位师叔对四派的简略介绍。
......
“余师侄，你想加入南炎谷？你是冰灵根，不适合修行丹道。”陆姓修士劝说道。
“陆师叔，我已下定决心。”
“好，那我不劝你了，霞云山四派同气连枝，你以后若是拜某位长老为师，可以再换门派加入。”
真幻魔瞳，是炼丹的一大助力。
涂辛获得真幻魔瞳时，早已修炼多年，根本无闲暇兼修丹道。
今时不同往日，有这异灵根资质，涂辛完全有余力兼修丹道，待到魔瞳归位，丹药会是他修行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