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山
和光三十年,青蛇原,刘老头家中。
前几日,他将几十年积蓄当作赎钱,买来了商盟的通行木牌。这是机会,也是希望。
刘老头决定,把木牌送给刘心。
孩子,才该有希望!
爷孙俩吃完晚饭,在烛光下,一起收拾行李。
刘老头心里五味杂陈,要不是最近不太平、老有人失踪,他还想让刘心多留几天。
“给你取名刘心,知道为啥吗?”刘老头严肃地问。
“要处处留心,凡事多留个心眼。”刘心熟练地回答,然后问:
“爷爷,城里很好吗?”
“比这里好。找个师傅,学门手艺,肯定比这里过得好。”
“那爷爷怎么办?”
刘心嗫嚅着说,走到刘老头身后,用小手为他捶背。
“爷爷老了,在哪儿过都一样。”
之后,刘老头千叮咛万嘱咐起来,原本不啰嗦的人,也变得啰嗦了。
聊至夜深,蜡烛燃尽,刘老头才睡下。
听到里屋传来鼾声,刘心走到大门前,垫着脚尖取下门栓,往外轻轻推门。
高个男人,走进屋内。
他披着黑发,踏着夜风。打扮虽散漫,气度却非凡。
墨眉如剑,双眼含威。
正是涂辛,亲至此地。
刘心领着涂辛,走进刘老头的居室。
涂辛手贴储物袋,掌心现出一个小瓶,继而单手一翻,握瓶拔盖。
刘老头干瘦的双颊被掐住后,当即张口。自瓶口滴出的灵液,落进他口中。
调制这种灵液,只需将灵石敲碎,放到泉水里浸泡。
修士喝,无大用。
凡人喝,尚能强身健体。喝多了还会嗜睡。
涂辛特意倒下数滴灵液,保证刘老头睡到日上三竿,免得生出麻烦。
阿二就守在附近,它会定期回洞府报信,所以涂辛知晓一切。
涂辛拿走了通行木牌。
他自不会关心凡人,但多少有些同情。以后若有机会,再做补偿。
闭关已有十年,不妨下山寻些机缘。
涂辛边思索,边走到屋外,然后挑了个僻静地方,席地打坐。决定天亮后,去商盟逛逛。
嗒嗒嗒。
远处传来马蹄声。
涂辛睁眼,想到刘老头曾说‘最近不太平’,立刻打起警惕。
他掐诀念咒,法力似水般自灵台流出,继而覆住全身。接着,涂辛的身影融进夜色之中,叫人无法看清。
这是低阶隐匿术,只能用来蒙骗凡人,但躲不过修士的灵识探查。
听声音,似是有队人马停在河边,稍作休整。
“等马喝完水,就去踩好的点,捉人。”有人声音低沉地说。
“是。”多人齐声说。
“帮主带俺们发财去。”
“咋不捉小娘们,还能让兄弟们......嘿嘿”
“没正经,咱们去干正事的。干得好了,还能去亘武国。”
“闭嘴。”低沉的声音拉高了音量,
“少说话,多做事。”
于是深夜恢复寂静,只听见马儿喝水的声音。
涂辛猜测,他们是黑衣帮的人。
因为青蛇原上能成气候的帮派,也就黑衣帮和青蛇会。而那些小势力,根本买不起马。
只听这几句话也能知道,他们要去干坏事了。但凡人想做什么,涂辛可没闲心去管。
心里默念六字,此事与我无关。
第十五章 进城
天微微亮,城门从内打开。
如今,连天城分为三段。从北向南依次属于亘武国,商盟,西良。
方才刘心亮出令牌时,守城士卒皆很惊讶,想不到刘老头有毅力攒够赎钱。
某个士卒凑上前盘问时,刘心趁机塞给他几个铜板。他悄悄收下后,直夸刘心懂事,当即放行。
于是刘心顺利进城。
涂辛自是施展隐匿术,跟着进城。
甫一入城,便闻到马骚味。原来附近建有马厩,可供人租借马匹。
刘心捂住鼻子,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撒开了腿往前跑。
路旁的铁匠铺,摆着多个兵器架,上面挂着各式兵器。
路过街角的那间茶铺,便来到了商盟。
茶铺间,粗眉青年打了个哈欠,好奇地瞄了眼刘心。有个老汉正往灶台添柴,还摇着蒲扇。
“看啥看,还不来帮把手。”老汉嚷了句。
“来咧。”青年回。
“再不像样,送你到西良挖煤去。”
“爹!这咋行?我还得孝敬您呢。”青年摆出讨好的笑容。
“还不干活?还想着许家姑娘?”老汉叹气。
“煮茶!我这就来煮茶!”
......
清晨时分,行人稀少。
走进深巷后,涂辛先将刘心傀儡收好,再停下隐匿法术,现出身影。
然后四处溜达。
时间推移下,街上愈发热闹,充满烟火气息。
人越聚越多,声越来越杂。街上的吆喝声,商铺里讨价还价的声音,邻里间的招呼声,茶馆酒楼的交谈声,交融在一起。
涂辛走着走着,察觉到好几道目光盯着自己,于是转头望去,眼神一扫。
原来是有群姑娘,在打量着涂辛。
好些个姑娘被他这么一望,当即垂下首,羞红了脸。剩下几个姑娘笑靥如花,眼睛眯成了月牙。
如风吹万花,将花压弯,将花吹艳。
涂辛摇摇头,自顾自的走了。
落在姑娘们的眼里,自然是涂辛不解风情了,于是她们悄悄议论起来。
涂辛当然听全了,但没想到自己被当成了霞云国的落魄公子......
大约是因为披着发,套着宽大的青衫,脚上拖着草鞋,穿得很是散漫。
于是他想换身行头,但兜里没钱,只好去趟当铺了。
涂辛走进胡同,施展千幻大法变化面容,怀里多了个精致的木盒。
他走出胡同后,迈进金福来当铺。
小半个时辰后,掌柜亲自将涂辛送出门口。
望着涂辛抗着重袋远去的背影,掌柜啧了声,觉得奇怪。
居然不要银票,只要银两。背着不累吗?马车也不叫。
还说这夜明珠是传家宝,不是家道中落还不当。
不过这宝物,确实值八百两。送他几包茶叶,权当卖个人情,希望他下回多当点。
掌柜边想着,边走回当铺。
因为露财了,有个泼皮盯上了涂辛,一路尾随。
他跟着涂辛走进一个死胡同后,却发现涂辛凭空消失了!
泼皮大惊,以为涂辛会轻功、甩掉了自己,于是骂骂咧咧的走了。
而涂辛早与他擦肩而过,并冷冷的刮了他一眼。
之后,涂辛买了些衣物和杂物。
涂辛束起长发、换上便服,穿上方头鞋,幻化成黝黑的胖脸中年人后,朝青河街走去。
青河街沿青河而建,是商盟内最繁华的街道。街上人流不息,随处可见奔走的马车。
它又分南街和北街。
北街沿河而建,地价寸土寸金。建有数座坐北朝南的高楼。既有酒楼客栈,也有茶铺棋室,还有银店玉楼。
南街有几家钱庄。还建着许多矮房,是租给商人做买卖的,卖的物件很杂。
不知不觉间,到了夏日的正午,该用饭了。
福悦酒楼门口,站着揽客的青衣侍女,脸上笑盈盈的。
涂辛进酒楼时,侍女端着笑靥,施了一礼。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将涂辛带到二楼雅座。
涂辛点完菜,嘱咐小二让后厨多放糖。
没过多久,桌上便摆好一荤一素,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一碟红烧豆腐干,干香味美,十分下饭。
大碗的竹笋炖鸡汤,上面飘着数颗葱花。筷尖随意一拨弄,就能夹起一片油而不腻的鸡肉。汤汁泛着金黄色泽,甚是鲜美。
抱着寻机缘的打算,涂辛边吃,边放出灵识来听人谈话。但后来消息没听到,街里街坊的八卦倒听了不少。
吃完,涂辛取出纸笔来作画。
画好,结钱走人。
涂辛走进之前路过的裁缝店,然后左右望了望。
里边不大不小,物件摆放整齐。木柜靠满三面墙壁,里面堆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衣裳。
双鬓发白的裁缝,正低头缝衣。
青裙少女款款走来,问:“这位客官,怎么称呼?小女名叫许晴。”
她模样娇俏可人,略施粉黛,秀发好好的簪起。
“在下胡九。”涂辛报出假名后,将画递给少女,接着道:
“想定做几件衣裳。”
许晴面露讶色,接过画细细观察,继而赞叹道:
“画工真好,小女佩服。”
画上的青衫和白袍,皆点缀着精妙的纹路,很是耐看,不落俗套。
“胡大哥,先坐下歇息吧。”许晴带涂辛落座,然后端来一杯清茶。
裁缝接过许晴递来的画,细细端详后,也很是惊讶。琢磨一阵后,起身拱了一手,
“客官,可带来了布料?”
见涂辛纳闷,许晴提醒道:
“自备布料的话,价钱会便宜些。”
来定做衣服的人,一般都是自备布料的,既省钱,也让裁缝方便。
而涂辛只道:
“钱,不是问题。就用最好的丝绸。”
“好。不过,想拿衣服,再有钱也得等。”
裁缝脸色稍显难看,把涂辛当成了心急的暴发户。
“好东西,自是要等的。”涂辛笑了笑,走到裁缝面前,往木桌放下三十两白银,
“这是定金。”
裁缝听到这句还算得当的夸赞,脸色缓和许多。
许晴瞄了眼白银,笑着说:“胡大哥阔气。”
但她觉得涂辛是来跑腿的,因为眼前的黑面男人和这套出尘的衣裳怎么看都不搭。
于是她问:
“这衣裳,是自己穿,还是送人?”
“我要四套,三套自己穿,一套送给兄长。”涂辛回。
柳晴目露惊讶,随后摸出根细绳,为涂辛量身。
量完,涂辛补充道:“我兄长的那套,要做大点,他比我高三寸。”
许晴掏出小册子,记好尺寸后,轻点秀首:
“都记好了。”
“你们家,不卖面具了?”涂辛问。
“卖!”许晴双眸蓦然明亮,“胡大哥看上了哪个?”
她身姿雀跃地走到木柜前,就要从抽屉里取出面具。
而裁缝却突然冷哼一声。他是许晴的爹,很反对许晴做面具,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涂辛叫住许晴,道:“面具也要定做。”
许晴闻言大感失落,拿走涂辛手中的画,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想怎么做。”
画中描绘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画工仍是不错,而面具样式却只是中规中矩。
然后两人谈起细节。
令许晴意外的是,涂辛不要纯金面具,只要求贴层金箔。这么阔绰的人,何故不要彰显财力的纯金面具?
涂辛付给许晴十两银子,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好好做’后,转身离去。
许晴呆在原地。十两银子!能买我百来个面具的十两银子!这人兜里,装着金山,还是银山?
青衫白袍是涂辛向来的打扮。他现在无法御灵化衣了,所以想买些衣裳来穿。
金狐面具,却是曾有故人相送。
自破树而出后,涂辛老是想起回忆,定做这张面具,算是睹物思人罢。
涂辛走出商盟,来到连天城后,买了些兵器。
他挑了家名气最大的铁匠铺,将朱由的破损斧刃交付给掌柜赵利,并听从其人的建议,请其父赵好峰铸剑。
第十六章 香尘阁
天暗了,人却不散。
涂辛回到青河街,目光掠过拥挤的人群,望到一块三字牌匾,其上书写着“香尘阁”。
屋檐下挂着许多灯笼,发着朦胧光亮。
楼内灯火通明,传出婉约动听的音律,飘出挠人心痒的香味。
胭脂香,女人香。
穿着薄纱衣裙的女人们身居二楼,凭栏而立。香肩微露,脖颈修长,打扮得撩人心魄。
她们抛来的娇媚眼神,叫人移不开视线,止不住的咽口水。
柔弱无骨的白臂伸出楼外,凝如脂玉的小手摇着红手帕,似是一枝娇艳的红杏。
忽然,那朵红艳艳的花儿,飘落下来。
同时,酥酥糯糯的娇媚女声也落下来:
“官人,快帮奴家捡回来嘛。”
人群顿时沸腾!
之后,令人惊呆的一幕出现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邋遢的斜眼男人,以疯狗般的姿态挤开数人,抢到了红手帕。
他用满是油污的双手摊平手帕,往脸上一盖,仰起脖子,发出感叹:
“香!”
众人见状,再无争抢念头,纷纷侧目而视,像躲瘟神般退得远远的。
那二楼的女人娇哼一声,气恼得转身。
涂辛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这揽客手段有点意思,只是这回倒了大霉。
他决定进去探探。
倒不是想破了人身的童子身,而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说不定会有机缘。
但前面人多得很,不知何时才轮到涂辛进楼。
虽则能用隐匿术混进去,但维持住隐身需要持续消耗法力,属于最老实的做法。
于是涂辛绕到后门。
过了些时间,一个瘦弱的小婢推开了后门。她提着两个木盒,里边堆满果核果壳。
她将残渣倒进泔水桶,转身想要进楼时,被人从后边拍下了肩膀。
小婢扭头,看到一个黑脸男人。
“小姑娘,帮个忙。”涂辛笑嘻嘻的,晃了晃手中的白银。
见她没有推脱,涂辛俯下身,附耳说了几句。
小婢咬了下唇,点头答应。
她领着涂辛进楼。
涂辛装出醉态,手臂搭在小婢肩上,压得她很是吃力,走路都险些不稳。
嬷嬷看到后,满脸写着不耐:
“做啥呢?”
“老爷喝醉了,刚在后院透风。”小婢低眉顺眼地说。
“醉了?那便叫辆马车,送他回家。”嬷嬷直摇头。
“喝,我还要喝。来,再来十坛酒。”涂辛突然有了精神,叫喊起来。
嬷嬷扫了涂辛一眼,看到他腰间鼓鼓的钱袋后,脸上堆满了笑容,当即往后一招手:
“蓝花,快带这位爷,回座。”
穿着轻薄蓝裙、胸前雪腻微露的蓝花,娉婷的走了过来。她扶住涂辛,眼神示意小婢退下,带着涂辛走回酒屋。
屋内中央,琴女弹着小曲,舞女跳着艳舞。听到客人夸赞,她们频频回以媚眼。
十几个客人坐在酒屋里,看女人,喝酒,谈天。
涂辛指了处空位,蓝花会意后,扶着他过去。
见涂辛落座,旁边的红脸男人呼出一口酒气,嘴里含糊道:
“你谁啊?”
“你喝醉了?认不出我老胡了?我可叫了十坛花酒,你别说不能喝啊?”
涂辛埋怨地说,说到‘十坛花酒’四字时,声音格外响亮。
“哈哈,对,是老胡。今夜不醉不归。”红脸男人将错就错。
小婢们掀开帘子,走进酒屋,端来十坛花酒。红脸男人盯得直流口水。涂辛搭着此人的肩膀,脸上乐呵呵的。
许久过后,红脸男人醉倒了。
涂辛却依旧清醒,还注意到了两个棕衫男人,并听这两人谈话。
“这里好吧?”
“好是好,但太花银子了。”
“慌啥?我们下山招弟子,就是去捞油水的。”
“师兄厉害。”
“哈哈,师弟喝酒后,说话就是实在。”
“再过两个月,比武大会就要召开了。我那老朋友也会来,他想进落枫观做道士呢。”
“那些个秃驴道士,连美色都不能欣赏,哪有我们狂刀门弟子过得自在?”
“师兄说得对,人要懂得享受,岂能一直闷头练武。”
“还是师弟懂我。”
机缘这不就来了。
涂辛这般想着,抱着剩下的几坛花酒,走到这两人身旁,很是自然地坐下。
“在下胡九,想与两位兄弟,共饮美酒。不知可否赏脸?”涂辛笑着问。
“胡兄弟一片美意,岂能辜负?”棕衫男人挪动身体,把酒杯伸了过来。
涂辛心领神会地倒酒。
三人互报姓名,凭着美酒迅速打成一片。看着屋里的姑娘,谈论起哪个身段最好,哪个样貌最美。
“如今世道不太平,还是学些武功为好。”涂辛说。
“何不入我狂刀门,学门刀法?两个月后,只要胡兄弟来龙延山,我便帮你搞定一切。”秦岩大大方方地说。
花酒的面子确实大。
这对师兄弟每次来这里,只点一坛酒,然后喝一晚上。直到遇见涂辛,才喝了个痛快。
陈进打了个酒嗝,嘴里说道:
“我们四大派,只管兽潮,不管打仗。门内弟子不得为朝廷效力,否则要被废去武功,逐出门派。”
“我自不想管这乱世,但实在舍不下家人。”涂辛随口说谎。
“这有啥好担心的?等你成了新晋弟子,就能带一人上山。我再想想办法,打通打通关系,让你把家人全接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舍得花钱。”秦岩仗义地说。
“好!”涂辛大喜,“两个月后,我一定来找你们。”
涂辛喊来婢女,再叫上三坛花酒,让这对师兄弟乐开了花。
三人继续闲聊。
秦岩开始吹牛,说以后要当门主。陈进较为实在,只说想攒钱娶媳妇。
酒没喝完,他们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涂辛结完酒钱,叫来马车,将两人送到附近的客栈。还趁机往他们体内,打入灵识标记,留作后手。
心里有了盘算后,涂辛决定连夜赶回洞府。
靠着夜色遮掩,涂辛掐诀念咒,使出风行术。
涂辛被清风托起,离地越来越远,继而越过五丈高的城墙,如羽毛般轻轻落地。
涂辛走远后,手贴储物袋,掌心现出巴掌大的阿大,然后单手一抛。
阿大落地的过程中,迎风涨至一人大,随后护在涂辛身旁。
涂辛思索间,丹田处有团暗藏的黑气冒了出来,接着,心中响起尖锐的质询声。
第十七章 心魔
修仙?学武?
真把自己当人了?
不去杀古妖,不去修灵尾,不想回灵界了?
修仙,便是承认曾经所做的一切,是场失败,是个错误!
......
涂辛意识模糊的停在原地,面容无比狰狞,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字。
而灵台中的奇物,蓦地大放光华。让涂辛渐渐清醒,双眼恢复清明。
耳边,传来数声凄惨的叫声。
阿大在杀人。
尸体躺在草地,皆穿着黑衣。
这伙黑衣人想袭击涂辛,却被阿大反杀,现在只幸存一人。
阿大掐着黑衣人的脖子,像提着一只浑身发抖的鸡。
涂辛吩咐下,阿大松开手,扯下黑衣人的面罩。
月光下,这人面色惨白,脖子上留着红印。他剧烈咳嗽起来,然后被反剪双手,摁在草地上。
黑衣帮,涂辛默念起这个名字。
“接下来,我问你答。别想着耍小聪明,这只会让你死得更惨。”涂辛冷冷说。
“大人饶命啊。”黑衣人拼命磕头。
“晚了。”涂辛寒声道:“老实回答问题,还能给你个痛快。”
黑衣人嘴里呜咽起来。
但涂辛自不会心软,因为留活口就是留祸患。
“你是黑衣帮的人?”涂辛问。
“回大人,小的确实是黑衣帮的,捉人也是听从吩咐。”
“特意埋伏我?”
“不敢。要知道大人那么强,我们哪有这个狗胆。”
“你们为亘武国做事?”涂辛稍显好奇。
“大人厉害,连这都知道。戴帮主说了‘谁能捉来五个男人,谁就能去城里过好日子’。”
“大人。”黑衣人磕头哀求:“我不想死,赖仙师说我有灵根,等我学了法术,就来为你做牛做马,成吗?”
涂辛面露惊讶,继而灵识一扫,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灵根。但他这般哀求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反倒像是遭人欺骗。
“赖仙师在亘武国?”涂辛问。
“他在南国,还是国师。”
“你要拜他为师?”
黑衣人明显犹豫了下,才说:
“不是。”
“那你跟谁学法术?”
“大人,这我不能说。”
阿大伸出利爪,扎进黑衣人的后背,让他疼得哭爹喊娘。
“快说。”涂辛语气森然。
“我说......我说。”黑衣人说:“是另一位上仙。我有回听到,赖仙师叫他毒蜂......”
他话还没说完,七窍便流出鲜血,身体猛地抽搐几下后,暴毙而死。
涂辛面色微变,吩咐傀儡去做善后工作。
涂辛掐诀念咒,掌心飞出一个火球,将堆积起来的尸体,焚烧干净。
然后,涂辛双手各抓一块下品灵石,维持住轻身术,迅速离开此地。
轻身术是低阶法术,施展后身体会轻盈许多,多用来赶路。
那两位修仙者想做干什么,涂辛可不想管。
青蛇原的某间木屋内,脸上长满脓包的矮个男人闭着双眼,盘腿坐在卧榻。
当方宝死的那一刻,他忽然睁眼,丑脸上若有所思,心里冷笑:
“没用的东西,险些说出师尊的名号。”
几个时辰后,屋外来了一批人马。这群人皆穿夜行衣,手里还举着火把。
还有两辆马车停在屋外。马车里边躺着数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们被麻绳捆紧,嘴里塞着布块。
高个男人声音低沉地说:“有队人全不见了。”
于是手下人议论起来。
“不会遇到意外了吧?”
“你个乌鸦嘴。”
“那怎么交差?赖仙师要我们捉十人啊。”
“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
木门吱呀一声后,矮个男人推门而出。
“不用等了。”他丑脸笑眯眯的,发出破锣般的声音。
“你,你,你。”矮个男人连点三人,接着道:“和我一块回南国。”
“赖老四,你要动我的人?”高个男人很不悦。
“注意言辞,戴帮主。我现在是南国的国师,而你只是个小帮主。别再为难这些手下了,人都是想往高处走的。”赖老四缓缓说。
“你干着什么勾当,以为我不知道吗?”戴帮主盯着他,问。
“有些话可不能乱讲。若非我念及兄弟情分,你连个帮主,都坐不稳。”赖老四冷笑。
见那三人目露喜色,很是欢喜地走到赖老四的身旁,戴帮主只觉心中无力。
“仙师教训的是。”
戴帮主深深的看了眼赖老四后,招呼手下们离开。但将马车留下。
戴帮主清楚地记得,自从赖老四说‘有个白眉仙人收我为徒’后,他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脸上还长出了恶心的脓包。
手下人则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羡慕着那三人可以去南国享福。还有几人很是失落,期待着下次能被选中。
天边发亮后,两辆马车于城门前停下。
赖老四坐在马背上,从怀里掏出个金牌,高高举起。
亘武国的守城士卒,当即纷纷让行,退至城门两侧。
“快打开城门,让国师入城。”城下士卒大声喊。
城门由内打开后,走出一个披甲男人。
“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国师大人海涵。”披甲男人躬身行礼。
“无妨。”赖老四笑了笑,将众人恭敬的姿态尽收眼底,很是享受。
车轱辘转动,轧到一块石头后,整辆马车颠簸了一下。然后,车厢内传出咚咚咚的撞击声,马儿因此受到惊吓,嘶鸣起来。
赖老四的丑脸,瞬间铁青。
披甲男人目露讶色,大步走上前,想要来帮忙。
“无需操心。”赖老四伸手拦住他,“不过是有头畜生醒了。”
没过多久,马车内陷入沉寂。
“是在下叨扰了。”披甲男人迅速退后,复又行礼。
“驾。”车夫挥动缰绳。
第十八章 灵目净心
圣山,涂辛洞府。
阿大摘下眼睛,递给涂辛。
准确的说,这眼睛叫做玄景石。它既能用于传输影像,也能用来留存影像。
涂辛手一招,玄景石就漂浮起来,向上喷出匹练般的银霞。随后霞光收敛,化作一面银镜。
他施展净元灵目后,狐眼般的棕眸染成蓝色。
涂辛面向银镜后,镜面上映出蓝眸,并将其留存下来。
以灵目注视他人,既能遏制心魔,也能祛除魔瞳带来的侵蚀。
涂辛变成人身,注视着镜中蓝眸,然后觉得脑袋凉飕飕的。
丝丝寒意顺着经脉向下游走,流经灵台,最终汇聚于丹田。整个过程,就像是泡在微凉的水中。丹田中的心魔,有一部分被寒意溶解,消失不见。
涂辛身心舒畅的同时,也有些懊恼。人身的心魔,大约是灵狐真丹带来的。
而对付心魔,如同对付杂草。它很难被除尽,只能一次次的祛除。
于是涂辛决定每隔七天,就对视一次蓝眸。
仅在红尘中度过一天,就差点让道心不稳。足可见心魔之恐怖。
涂辛盯着灵台中的奇物。当自己心魔作祟时,好像是它让自己清醒过来的。
它也许是心魔的克星!
涂辛很是期待,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而看着看着,脑海蓦然浮现画面。
蓝睛海龙族领地,安置魔瞳宿主的石室。
汪涟叠腿坐在长桌上,叠在下边的玲珑小脚,偶尔会在不经意间,轻轻蹭到涂辛的膝盖。好似撩人的雀羽。
水汪汪的蓝眸,注视着涂辛额头的魔纹,慢慢地将其淡化。
过了许久,汪涟做完例行治愈,习惯性地嗅了几下。
“臭狐狸,你抹了什么,闻起来还挺香?”汪涟问。
“你能闻到?”涂辛惊讶地反问。
“就许你的狐狸鼻子灵,不许我的鼻子灵了?”汪涟毫不示弱。
“汪姑娘误会了。”涂辛解释道:“这香味是天生自带的,但并非所有人都能闻到。我认识的人中,也就我娘能闻到。”
“你娘能闻到......”
汪涟瞪着湖泊般的蓝眸,“所以说,你是想拐着弯的说我,说我老吗?”
“那你多大了?”汪涟指着涂辛,问。
涂辛自觉无需隐瞒,便如实回答。
“什么嘛。跟我差不多,还比我大些。”她笑过以后,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满脸写着惊讶,
“那你岂不是,好多时候不在族内,时间都花到外出游历上了?”
因为涂辛之前向汪涟透露过,他曾在横古大陆上游历过数百年。
“那片大陆上,有种玩意,特别好看。”涂辛笑着说。
“什么玩意?快说嘛。”汪涟眸中闪着好奇。
“那我给你讲讲《西行志怪》。第一回,猴王出世。”
......
......
回忆画面改变。
汪涟握着雕龙玉牌,往石门轻轻一点。随后石门移开,发出沉闷的石磨声。
涂辛听到后,立刻收功起身。现在他已完全掌控魔瞳,所以石室内的保全措施皆被撤走。
她雀跃地走进来,看到他嘴角含着笑意,问:
“干嘛老是对我笑?
“笑,不仅能让自己开心,还能让看到的人,也开心起来呢。”
他笑容不减,还灵动的眨了下单眼。
汪涟忽觉心跳加快,慌乱地避开视线:
“你你你......刚来的时候,明明那么冷漠,现在,怎么学会撩拨女儿家的心思了?”
“我早跟你说了‘那是因为,我有些怕生’。初来此地觉得很陌生,心里也怕,所以对人凶了些。”涂辛眼神很是无辜。
“我还以为......”汪涟扭捏起来。
“以为什么?”涂辛问。
“没什么。”汪涟轻咳一声,摸出残损的镇海珠法器,抛给涂辛。
“老样子,让这破法器再撑会。”她说。
涂辛握住此珠,额间睁开银眸,然后故作出夸张的表情:
“哎呀,‘造相’失败了。”
“你耍什么宝?也没见你用幻魔瞳啊。”汪涟满脸疑惑。
“造相又不是每次都能成。只要汪姑娘上报时,说这次失败不就行了?我今天,用‘造像’给你讲故事。”涂辛露出坏笑。
“你会造像了?”汪涟讶然。
造相,能为某个事物附加状态。比如为残损的法器,附加“完好无损”的状态。
而这效果的持续时间,不会超过(灵界的)六十个日夜。当然,造相还有其它能力,甚至能改变人的想法,但同样有时间限制。
造像说得通俗点,就是幻术。
造象比起前两者,发动条件较为苛刻。而它能凝聚万物,比如草药、器材、法宝,甚至自我。但这些皆是幻象,终会消失。
但这三种瞳术,都有发挥失败的时候,相当于白用一次魔瞳。
“对呀。我们进‘幻象星’看故事,可比光看图画文字,来得有趣多了。”涂辛劝说。
汪涟内心天人交战:“不行!我岂能以公谋私?况且,我还要攒够贡献点,试着去觉醒传承。”
便在此时,有个压得很低、似能蛊惑人心的声音传来:“就这一次,好吗?只要做得不多,别人发现不了。”
他那双招人喜欢的棕眸,仿佛会说话,仿佛在说‘就听我的,按我说的做’。
“好!”汪涟脱口而出:“就这一次。”
她很快便有些后悔,黛眉微蹙:“你这个人,真不老实,害我也......”
他连忙说:“这回,我来讲《西行志怪》中,猴王打白骨精的故事。”
她却摆摆手:“太吓人了!那泼猴还闹过龙宫,他的故事,我不听。我想听,跟比翼化蝶相似的故事。”
“原来,汪姑娘爱听爱情故事。”涂辛恍然。
他额间裂开竖缝,睁开银眸。
随着嗡鸣声响起,数不尽的旋涡出现在空气中,然后又有数不清的银眸于旋涡中齐齐睁开。
繁星般的白色光点自银眸飞出,环绕在两人身旁,然后堆砌成一个白色圆球,正好将两人笼在里面。
而在两人眼中,则先是四周景象全部消散,刺目白光一闪而过后,一同来到新天地。
造像是最顶级的幻术,以此构筑的白色圆球,名为幻象星。
它听从涂辛的心。只要涂辛心念一动,它便能演化出涂辛所想的景象。
幻象星内,一幕幕画面依次出现,上演着扣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造像对寻常宿主而言,成功发动都是问题。而眼前的白发青年施展起瞳术来,却是这般轻松自在。
汪涟欣赏故事的同时,忍不住瞅了他几眼。
“真好看。”她喃喃道。
“嗯。”涂辛应了声,以为她说故事好看。
时间悄然过去,幻象星褪去白色,愈发稀薄。最终,化作透明泡沫,梦幻般绮丽。
而后,泡沫无声裂开。
幻象瞬间消失,两人感觉像是从高空坠落,身体快要不稳。
汪涟一个踉跄,直接跌入涂辛怀中。
涂辛没有很抗拒,双手握着她的皓腕,很有风度地将她扶正。
她连忙垂下头,掩着脸上的红云,藏着心中的小鹿。
而身上,还留着清晰的触感。
温暖,宽大,布满旧伤痕。
是他的手。
“我讲得这个故事,还不错吧?”涂辛问。
“啊......嗯。”她有些晃神,稍稍停顿,才道:“白娘子为和心上人重逢,竟等了千年。”
“她很痴情。但这样的爱,实在不多见。”涂辛缓缓说。
“你不相信,有这样的爱?”汪涟问。
“我信。因为见过。”涂辛脸色沉下来。
“是谁啊?”汪涟心里酸溜溜的。
“我娘。”涂辛眸中闪过怨恨:
“她等了一辈子,等到坐化,也没能再见我爹一面。所以我发誓,如果以后有了女人,绝不会让她等太久!”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要多漂亮?”汪涟鼓起勇气问。
“样貌倒是其次,主要看合不合得来,还得看缘分。”涂辛边想边说。
“还是要看样貌。”汪涟抿着唇,话锋一转:
“我发现,这些故事里的女角色,有个共同点。”
“什么?”
“她们都很漂亮!”汪涟理直气壮。
“......”涂辛有些接不上话来。
“所以呀,会有男人只对她好,只跟她好。不过呢,她们也很勇敢,为爱奋不顾身。”汪涟总结般说道。
涂辛点头以示同意。
瞧见他点头,汪涟的眼眶一下红了。
“汪姑娘?”涂辛稍显诧异。
她咬着唇,点着眼角的蓝鳞:
“这双眼睛,是不是很难看?我们头回见面时,你这么厌我,是不是因为它?”
“不。”涂辛笃定地说:“它很好看,至少我这么觉得。”
“好看?为什么......别人都说很丑啊。”
“因为帮我祛除侵蚀的,是它。”
“那如果照顾你的,是别人呢?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别人的眼睛好看?”
“嗯。”涂辛点头。
“对呀。说到底,我接下委托,见到你,帮你祛除侵蚀。这一串的事,只是,只是一个.......”
她声音越说越低,红唇张了张,最后只吐出两个音节。
“巧合。”她说得很无力。
“也是缘分。”他回得铿锵有力。
“你我有缘,所以相遇了。这是事实,永远不变。所以你的眼睛,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你这张嘴,挺会哄女孩子开心嘛。你在族内,是不是很招人喜欢?”
“不。我资质差,不受重视的。”涂辛眸光暗下来。
“那你别老想着回去了。留在这里,不也很好吗?”
“我回去,是要做件大事。”涂辛眼神坚决。
“到底要做什么?”汪涟追着问。
“拿圣尾。然后冲击合体。”
“这样啊。”汪涟神色复杂,随后却展颜一笑:“阿辛一定能做到的。”
汪涟曾有只冰属性御灵,小名就叫阿芯。
她某次想起这只御灵时,打趣地称涂辛为阿辛,谁知涂辛也不反对,于是越说越顺嘴。
汪涟自顾说道:
“我呢,就待在族内。等攒完贡献点,就试着去觉醒传承。”
“到那时,我送样东西给你,当作饯别之礼。”
“礼物。”呆立许久的涂辛,吐出两字。
回忆悄然结束,涂辛含在嘴角的笑容,也同时消散。按照计划,自己该制作傀儡了。但在这之前,还得回老洞府一趟。
第十九章 再遇狼财
黑狱山脉,两妖对峙。
正是涂辛和狼财。但两者皆无开战念头,所以陷入僵持局面。
狼财是怕。毕竟在十年前,吃过大亏。
而且,狼财还看到涂辛能自由出入大阵。他看到涂辛有如此手段后,更加确信涂辛是前辈高人。自己伤都没养好,岂能以下犯上,自寻死路?
涂辛则想避。他只想取走老洞府中的月华石,没曾想会冤家路窄。杀掉狼财,倒也可以,但消耗肯定不小。而且,做这事没半点好处。
狼财瞄了眼弯弓搭箭的傀儡,再看向雪发飘扬、眸光冰冷的涂辛。
他看得心里发慌,终究还是露怯了。于是低头拱手:“不打扰前辈清修,告辞。”
说完立刻转身,就要遁走。
“慢!”涂辛出声制止。
狼财很不情愿地转身,脸上苦兮兮的。但看到傀儡垂下弓箭后,心中一松。
“吾名胡九。不知道友如何称呼?”涂辛问。
“晚辈狼财。”狼财恭敬地回。
涂辛留下狼财,一则是不想让他起疑,认为自己不敢出手。二则是想问些消息。
“怎么找到我的?可别说是凑巧的。”涂辛厉声问。
狼财连忙摸出水晶球法器,指着它,迅速作出解释:
“它让我看到,有人闯进了黑狱山脉。我前来调查,无意间打扰了前辈清修,属实是无心之举。还望前辈......”
涂辛伸手一摊,不耐烦地打断道:“法器给我。”
狼财闻言,只好将此物轻轻一抛,让他飘到涂辛面前。
傀儡接下水晶球,细细一探,确认狼财所说没有虚假。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下此物,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既是无心的,我也不会为难你。问完几个问题,就放你走。”涂辛面色平静,但语气不容拒绝。
“胡前辈请讲。”狼财如释重负。
“人族在哪修炼?”
“修仙界的四大派,盘踞在霞云山脉。散修,则窝在些小灵山中。不过,人族向来仇视我们妖族。前辈若要对付人族,还是小心为妙。”
“那他们修为如何?”涂辛接着问。
“具体我也不知。应是没有化神期强者。”狼财含糊回道。
“修仙界的人,没在凡俗界安插眼线吗?”
涂辛这么问,是觉得凡俗界的大乱,有些莫名其妙。修仙界不该坐视不管。
“好像有,但被我杀了。”狼财回得很是干脆,接着道:“那个法器,就是从他身上搜到的。”
涂辛顿时想起十年前,狼财曾说“帮忙杀了个不长眼的人族修士”。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涂辛板着脸,冷声说:“问完了,你走吧。”
“晚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狼财躬下身,诚恳地说:“前辈在此开辟洞府,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涂辛一挑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想来前辈也是看不上眼的。而更为要紧的是,这里是处禁地,每隔百年就要在此血祭上万生灵,不然就会有灾火出现,听说此火能燃去寿数,令生灵枯竭而死。”
“距离血祭还有多久?”涂辛目露惊讶。
“前辈放心,还有数十年呢。”狼财回道。
“我知晓此事了。”涂辛一挥袖袍,状似不耐烦地说:“你可以退下了。”
“晚辈告辞。”狼财拱了一手,架起遁光远走。
涂辛返回旧洞府,把水晶球扔在里面。
这是个烫手山芋。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若说将它销毁,又不知会有什么麻烦,只好藏着。
涂辛决定,不再轻易来到黑狱山脉。毕竟自己实力大减,难以再度斩杀妖王。狼财感到惧怕,也只是自己余威尚存。
取走石壁上的月华石后,涂辛不作停留,立刻走进大阵。
圣山,涂辛洞府,练功室。
现在,石壁上嵌满了月华石。它们发着光亮,让整间石室亮如白昼。接下来的两个月,涂辛要不分昼夜地制作傀儡。
涂辛打坐调息后,又将“虫巢”的制作过程,在脑海中推演了数遍。
制作材料仍以小归元木为主。但因缺少玄景石这类材料,虫巢的探查功能会打些折扣。好在还剩下点地气灵泥,它能让傀儡拥有遁地的本领。
这点地气灵泥,还是涂玉从破损的狐首傀儡身上刮下来的。
另外,还要以灵砂和合明玉刻下微型法阵。
涂辛调整好状态,开始制作虫巢。
先刻出一个圆球般的傀儡雏形,再精雕细琢,继而铭刻微型法阵,然后蘸上地气灵泥,接着画下幻术符文,最后寄付上灵识。
二十多天过去后,虫巢完工。
它如一个淡黄色的圆球,不大不小能用手托着。球顶有一凸起的菱形按钮。球面有凹进去的圆形按钮,共计三十六个,且分布均匀。
以指按压圆形按钮后,甲虫般的傀儡弹射而出。
咔嗒,咔嗒。
随着关节扭动声响起,甲虫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最终化作一条小蛇。
蛇头镶着一小块灵石,似是第三只眼。
在涂辛的灵识控制下,小蛇顶头钻进石地,在地下爬行一阵后,从十丈外的石地钻出,只探出蛇首。
小蛇猛地一窜,飞向空中。
几声啪嗒轻响后,它竟化作一只小雀,扑棱着双翅,飞来飞去。
黄雀起初只是胡乱飞行,险些撞到石壁,但随着不断练习,涂辛总算能操控好一只黄雀。
这当然是因为人身的修为太弱了。但涂辛有底子在,熟练操控只是时间问题。
一番练习过后。
涂辛按下球顶的菱形按钮后,三十六只甲虫狂涌而出,于空中化作小蛇,钻进地下。
然后,它们如群蛇出洞般射向空中,纷纷扭动形体变成黄雀,于空中盘旋飞舞。
涂辛横出一根手指后,有只黄雀停落其上,还装模作样地用尖嘴理着不存在的雀羽。
这些傀儡,没有用玄景石做眼睛。只能靠灵识交汇的方式传递消息。
比如黄雀看到一个女人,大约只能传来‘这个女人很漂亮’的消息,却无法详尽描述出有多漂亮,更不可能传输影像。
倘若给足材料,涂辛自能作出更精湛、更有用的傀儡。
而送给汪涟的饯别之礼,正是“黄雀”。
那只黄雀,带着眼睛。
带着如意真魔瞳。
第二十章 黄雀传运
蓝睛海龙族领地,涂辛所居的石室。
如玉如脂的纤指上,停着一只黄雀。它身上刻满了真魔瞳。
黄雀张嘴,声音婉转:“
汪涟,顶级传承。
汪涟,顶级传承。
汪涟,顶级传承。”
“傻瓜。”汪涟眼睛咪成月牙,咯咯笑了起来。
“去传承之地时,把它带上。”涂辛说。
“臭阿辛。”汪涟双手叉腰,问:“想让别人笑话我?”
“它能带来好运的。”涂辛认真地说:“到时候叫出个顶级传承,吓他们一跳。”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汪涟边点头,边收好黄雀。
她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下了惯穿的素服,换上了浅蓝色的襦裙,脚下踩着双绣鞋。飘逸的披帛环着纤腰,搭着白臂。
颈线优美,青丝如瀑。
脸上施着淡淡的妆,雪肤更白,朱唇更艳。生在眼角四周的蓝鳞消失了。于是眉眼如画,美得不可方物。
“你学幻术,就是为了遮掉蓝鳞?”涂辛问。
“嗯。”汪涟提着裙摆转了一圈,有些羞涩地问:“好看吗?”
“衣裳很好看。”涂辛正经地说。
汪涟鼓起香腮,蓝眸似要溢出水来,样子很是委屈。
“人更好看。”涂辛露出捉弄得逞的笑容。
“那你不想多看几眼吗?”汪涟扯了下涂辛的衣角,柔柔地说:
“别走得那么急嘛,等我完成传承后,再走也不迟。”
“不行。”涂辛一口否决,“我得尽快回到族内。”
“啊......好。”汪涟低下头,很是失落。
“等你得到传承,变得更好看了,我就更舍不得走了。”涂辛笑着说。
“又捉弄我!”汪涟眉尖簇起:
“传承哪有这么容易得到。我这回是第三次了,也是最后一次。有时觉得自己真傻,明知没多大希望,但还是想试试。”
“那我岂不是更傻,明明只是三尾狐,却想成为九灵尾强者。”
“那我们都傻,是不是很合得来?”汪涟眸含期许,脸上笑盈盈的。
“传承。”涂辛连忙转移话题:“汪姑娘若想得到传承,为何不找真魔瞳宿主帮忙?”
“他们傲得很呢。”汪涟撇了撇唇:“请他们出手,要么就花大额贡献点,要么就牺牲色相。”
“我这点姿色,他们也瞧不上。”汪涟舔了下红唇,瞄向涂辛的眼神很是妩媚:“但现在学了幻术,可就不一样了。”
涂辛瞬间变了脸色。
“吃醋了?”汪涟黛眉轻挑:“你不会喜欢我吧?”
“嗯。”涂辛定定地看着她。
汪涟呆了下,还以为听错了。
“我喜欢你。”涂辛凑了过来:“我知道你在激我,你并不是轻浮的女人。”
被灼灼的目光盯着,汪涟的脸红到耳根,红得很是娇艳。
“当然了。”汪涟声音发颤:“就许你捉弄我,不许我捉弄你吗?”
“没捉弄你。”涂辛笃定地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怎么现在才说?太晚了吧,你要走了啊。”
“你不也是现在才问?”
“非要我问?”
“嗯。”
“臭阿辛,真讨厌,真气人。”汪涟挥着粉拳,打向涂辛。
“我是想等到下次相见时,再说的。”涂辛趁势搂住汪涟。
汪涟轻轻挣扎几下后,便任由涂辛抱住。
“你真的会回来?”她贴着他的胸膛,听着砰砰的心跳声,轻声问: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得到了传承,变成了另外的样子,你还会......”
“会。”涂辛接过话茬:“我喜欢的,是你的内里。跟我一样,喜欢傻傻地坚持着。”
“可我们要分开了,路上有那么多意外。你会不会也喜欢上别人......”
“那我们留个见证。”
“什么?”
“闭上眼睛。”
“啊......嗯。”
汪涟犹豫刹那后,乖巧地阖上蓝眸,抬起白瓷般的小脸,微微努起花瓣般的红唇。似在索求着什么。
而涂辛只抬起汪涟的纤手,往她手心贴下一物。
“睁开吧。”
这句话,戳灭了汪涟的幻想。她稍显失落地看向手心,眸光蓦然一颤。
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银戒。
“还是早了些。”涂辛难掩紧张:“下回见面时,我再帮汪姑娘戴上。”
交换指环,意味着结为道侣。
“还叫我姑娘?”汪涟低声埋怨。
“那.......涟儿?”
汪涟垂下首,娇羞地嗯了一声。
“等我。”
“等你。”
......
......
理之当然,是真魔瞳的一项神通。
它的发动时机,在旧事物转变为新事物之时。例如草药成丹,精材成器,个体进阶等多种情况。其中自然也包括传承的获得。
新旧事物转变时,会有很多意外,甚至可能招来天意阻拦。而理之当然,能削减这些阻碍,同时提高成功率。
真魔瞳的发动条件很好满足,只需看到就行。
汪涟带去的那只黄雀,装着玄景石,所以涂辛能看到那边的景象。
也就是说,涂辛能为汪涟发动理之当然,助她获得传承。后来,汪涟的确也得偿所愿。
正应了那句话。
目光所及,皆为如意。
这才是真正的饯别之礼。
然而,涂辛不会因儿女情长,而放弃筹谋已久的计划。他在离开蓝睛海龙族前,做了件大事。
他先是瞒着汪涟,偷学了净元灵目。然后靠着不起眼的黄雀傀儡,找到了藏宝地点。
他用掉延劫符和灵血,暗中进阶合体,偷偷潜入龙宫宝殿。
利用“看破”找到了守殿大阵的核心阵盘。继而使出“失像”令大阵失效,从而盗走大量宝物,最终扬长而去。
其中,便有装载涤魂液的龙纹铁瓶。
时至今日,涂辛仍会因此事而感到愧疚。
但他寿元不多,须得抢着时间来修炼,还要大量修炼资源,所以有时难免不择手段。他想着进阶大乘后,再去补偿蓝睛海龙族。
不过,其他的那些苦主,涂辛也就不想管了。因为偷得太多了,已经记不清了。
涂辛按下菱形按钮,三十六只黄雀变为甲虫。它们振着翅,飞回虫巢。
接下来,该制作人形傀儡了。
还是以小归元木为主料,加入灵喉等辅料。
先做好图画,接着以此刻出躯干、头部、四肢,然后做精细修整。刻上与虫巢傀儡相同的微型法阵,画上幻术符文,最后寄付上灵识。
涂辛取出纸笔来作画,回忆着香尘阁女人的模样。他累得有些恍惚,回过神才发现,已做好两张画。
一张画,画着汪涟。
另一张,还是汪涟。
仿佛刻入骨髓,仿佛写进本能。
她得到传承后,容貌变了许多。
她雪衣裹身,却掩不住浮凸曼妙的诱惑曲线,以雕龙金簪定好端庄的发髻,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已然不再青涩,而是风姿绰约的美人。
她冷着张绝美的脸,五官精致,神色极傲,似是不愿再敞开心扉了。
弯月眉下,还是水泊般的蓝眸,但眼眶再无蓝鳞覆着,只在眼尾处留有淡淡的蓝影。
细看她的眼神,似乎藏有妩媚。
如高山雪莲,唯有一人能赏,唯有一人能摘。
涂辛取出画轴,将这两副画装裱好,收进银戒。
平复完心情后,接着作画。
画中的女人,有千娇百媚,也有小家碧玉,还有古灵精怪。
画中男人则相貌憨厚,身材敦实。其中的黑面中年人,正是涂辛逛青河街时用到的假面目。
他开始制作木雕,地上木屑越积越多。
同时,分散的人体堆在地面一角。
唯有一具拼装好的人体,坐在石炕上。
她穿着青裙,容颜俏丽,五官很是耐看。像个瓷娃娃,表情有些冰冷。
涂辛优先为她画好幻术符文,安上灵石,但没有往她身上寄付灵识。
他从银戒中,摸出一颗金灿灿的傀儡核心。
单手一抛,傀儡核心就裹上一团金霞,直接撞进那副坐在炕上的傀儡。
她身上金光一闪,随后幻化成娇俏可人的青衣少女。
涂玉眼眸一亮,扭了扭脖子,适应完躯体后,起身行礼。
“小玉。”涂辛温声说。
“主上,有何吩咐?”涂玉回得很平淡。
第二十一章 龙延山
亘武国,隆郡。
马车轮子骨碌碌地转着,奔走在黄土路上,朝着龙延山向北前进。
涂辛靠着车壁打盹儿。
涂玉坐在对面,手里翻着本小说,津津有味地看着,样子很是文静。
这书是涂辛在商盟顺手买的。作者名叫许成,是那个发明弓弩的奇才。
小说讲述一个小伙被仇人追杀到跳崖,结果意外获得武功秘籍,神功大成后成功报仇,最终成为武林至尊,并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先前,涂玉帮着涂辛组装完傀儡后,还去商盟买了些给傀儡穿的衣裳。
涂辛不想引人注目,于是只让涂玉去买衣裳,并吩咐她多次变化面容,分好几家店去买。
因为涂辛,欲图盗取龙延山四大派的功法!
他做贼做惯了,不喜欢留下过多线索,就连小细节上也做足功夫。
亘武国的通行木牌也是白拿的,是从黑衣人身上搜来的,共有五块。
这群黑衣人的兜里,还有带着画像的追杀令。八张画像,都画着一个清秀的少年,眉眼很是清澈,名为周寅。
涂辛回想起酒楼里听来的八卦,很快就辨出周寅的身份。
他是西良的三公子。
追杀令的下边,写着一行血字:“带回人头,赏银百两。”
城内一家三口人,过上一年的温饱生活,满打满算也就只要五两银子。而刘老头辛苦攒下的积蓄,差不多也就五两。
所以说,这赏银算是极为丰厚,足可见想杀周寅的人,很有钱,保不准还很有权。
马车来到关卡前,被几个士卒拦下,看样子是例行检查。
“吁。”车夫勒紧缰绳,令马儿停下。
黄脸士卒走到马车帘子前,大声地问:
“几个人,去哪里?”
涂玉将书合拢放好,掀开帘子,很是少见得摆出笑脸:
“回军爷,小妹和兄长要去龙延山,看比武大会,涨涨见识。”
涂玉从袖中摸出一个布囊,轻轻晃了下后,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黄脸士卒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接过布囊后,装模作样地往车内望了几眼。
“验好了,放行。”他喊。
“驾。”车夫挥动缰绳,双腿夹了下马儿。
于是马车继续奔走。
四派以比武大会招收弟子,外人交些小钱就能旁观。这么做,一来是为显示公平公正,二来是为聚敛财富,以此来填补日常花销。
而去龙延山的路上,难免要经过几个关卡。守关卡的士卒们,便趁机捞油水,少说也要五十个铜板才能打发。
若不给过路钱,士卒就会逼着车里的人下来,然后仔仔细细地检查,碰上心肠坏的,还会变着法儿的消磨时间。
很多人急着去看大会,也就选择破财消灾了。
......
......
涂辛赶在比武大会的前一天,来到目的地。
这座小山脉,走势蜿蜒起伏,神似黄龙盘卧,故被称为龙延山。
最高峰名为龙延峰,龙延寺便建在峰顶上。寺内有名气的武僧,大多是抵抗兽潮的英雄,颇受百姓尊敬。庙内香火因而不断。
落枫观也坐落在一座山峰上,几乎与龙延寺遥相对应。当地人撞见淫邪之物后,常来找观里的道士除祟。
狂刀门盘踞在矮山的峰顶。门规相对自由,门下弟子可以娶妻生子。
百药谷坐拥多座山谷,谷内的良田里,种有繁多药材,常人只能认出来两三种。谷内开有多家医馆,善治疑难杂症。
山脚下,木制的、长宽约有五丈的比武台,已然搭建完好。
台面中央有个巨大的“武”字。
台面四边每隔一段距离,就钉下一根木桩,木桩间以粗绳相连。前后各留一个开口,下连着阶梯,方便选手登台。
比武台的北边,摆着两个擂鼓。再往前还有间房屋,是四大派管事休息的地方。
比武台的南边,则是看客们的出入口。两旁还开着小铺,售卖茶水零食。
东西两侧各放着层层向上的长阶梯,上边有序地摆着木椅,很是简洁。正是看客的座位。
涂辛带着涂玉,沿着灵识标记,装作偶遇秦岩和陈进。
见涂辛来了,秦岩老远就开始打招呼,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把涂辛热情地领到屋内。
陈进稍显怪异,眼神有些闪躲。
涂玉亦步亦趋的跟着进屋。
秦岩喊了句‘你们快退下’后,屋内的小仆们就纷纷离开。
秦岩先瞄了眼涂玉,再看向涂辛,问:“这位姑娘是?”
“她是家妹,不是外人。”涂辛解释。
“小女子胡玉,见过两位师兄。”涂玉微微欠身,算是礼过。
“胡妹子好。在下秦岩。”秦岩右手平伸,引向陈进,接着说:“这位是陈进,不太爱说话。”
陈进拱了手,讪讪一笑。
秦岩招呼两位客人落座,然后将门窗关紧。
随后,四人聊起家常。
自忖聊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有了,涂辛问:“可否按先前所说,为我们兄妹二人,行个方便?”
言外之意就是想走后门,不参加比武大会,直接拜入狂刀门。
“要让胡兄弟失望了。”秦岩叹了口气,“这不太好办。”
“为何?”涂辛装作很心急。
但涂辛心中有数,先前看到陈进的反常,也知道情况有变了。而且秦岩性格浮夸,酒后作出的承诺,也当不得太真。
陈进大约是脸皮薄,所以不敢正视涂辛。
“胡兄弟,实在对不住。掌门临时改口,说要你再拿十两银子,才能直接入门。”秦岩满脸愧疚。
“你要让胡某,吃下如此大亏?”涂辛深吸一口气后,很是不满地问。
他虽拿得出钱,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当冤大头。
陈进臊红了脸,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而秦岩只一抬手,就示意他保持缄默。
“虽是掌门开的口,但我也有错。若胡兄弟肯答应这个条件,入门后,师兄帮你做主,直接免去三年的杂务。”
见涂辛没有彻底回绝,秦岩赶紧作出让步。
“罢了。”涂辛低着头,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十两就十两。莫要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涂辛可没兴致和凡人比武,能用钱解决便是最好。
“胡师弟大气。”秦岩暗喜。
“胡师弟若想看比武,我给你挑个最好的位置。”陈进憨笑。
涂玉用青袖掩着嘴,适时地发出悦耳的笑声。
谈拢以后,秦岩喊来小仆,吩咐他们端来茶水点心。
于是四人聊得越发融洽。
见天色已晚,涂辛和涂玉起身告辞,前往山下客栈。
然后屋内只剩秦岩和陈进。
秦岩从袖中摸出钱袋,将十两银子填了进去,随后把它抛给陈进。
“师兄,这银子......”陈进低声说。
“掌门要的,早收齐了。这钱你就收好吧,别太往心里去,姓胡那小子阔着呢。”秦岩状似随意地说。
“那师兄呢?”见秦岩无所谓的样子,陈进的声音更小了。
“婆婆妈妈的。”秦岩摆了摆手,“让你拿着就拿着。快要成亲的人,肯定比我更缺钱。”
“师兄大恩,日后必报。”陈进行了个大礼。
“回家留个种,再来门派。山上的日子,才逍遥快活呢。”秦岩拍了拍陈进的肩膀,不舍的说道。
他们俩不知道的是,有只黄色甲虫自涂辛走后,便一直趴在地砖上。
听全了这段话。
第二十二章 比武大会
大会当日,龙岩山脚下。
看台上坐满了人,涂辛也在其中。他放开灵识听人谈话,知晓了几个高手的名字。
咚咚咚。
鼓声响了三下后,秦岩走上比武台讲话。大致意思是比试点到为止,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大会开始前,选手就要想好加入哪个门派。他们因此被分成四支队伍,只在队内相互比试。毕竟,也不能让学医的人,去与人比划刀法。
获胜者直接入选。落败者再相互比试,争夺剩下的资格,直至名额被占满。
各派管事依照名册,每回报出两个名字。
被叫到的两人登台后,先要互相行礼,等鼓声响起后,立刻开始比斗。
比武台上既有刀光剑影,也有拳拳到肉,还有战术心机,叫看客们直呼过瘾。
于看客而言,还是打得有来有回最为精彩。因为胜负难以预料,所以想知道结果,想知道其中一人如何取胜。
八天过后,大会结束。
各派管事依次报出入门名单。
当秦岩报出“胡九”时,看台上嘘声一片。因为其人没有参加大会,而是以掌门钦点为由头,直接入门。
明眼人自能看出,其中藏有猫腻,所以对胡九极为不屑。但大会都已结束,也该各回各家了,于是喝个倒彩就算完事。
突然,有个声音在高喊:
“怂汉胡九,可敢与黄某人一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发声之人是一虬须大汉。他双臂环胸,仰着头,样子很是神气。
“黄匡,你闹什么?”秦岩斥道。
黄匡早就赢得比试,已有资格拜入狂刀门。但他觉得胡九是块很好的垫脚石,所以想踩一脚。
他此番约战,是想在入门前就打响名声。既然大家都看不惯胡九,那自己就让胡九更加出糗,保不准还能暴打此人,为众人出气呢。
黄匡心里暗笑,就算胡九不敢迎战,自己也算出了回风头。
便在此时,有一人提着刀,走下看台。
然后,这个男人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
其声平稳、清亮。
“胡某观战已久,也有些技痒了。”涂辛作出回应。
“不妨登台一战。”黄匡冷笑。
原本就要散场的看客,全都按捺住了脚步,坐回了椅子。
秦岩呆在原地,没料到涂辛会应战。若说涂辛败了,之后的局面该如何收场,自己该如何解释?
众人的目光,如山般落到涂辛身上。
而涂辛却走得很从容,步伐恒定,不偏不倚。仿佛众人施加的压力,如羽毛般轻盈。
众人见状,不禁对胡九有了几分期待。虽说样貌不咋的,长得黑不溜秋的。但其人敢于应战,想来也不是孬种。
看台上议论纷纷。
“这黑炭,也许有点本事。”
“我看他只是会装。”
“真有本事,还要走后门?”
“就是。我要看黄大侠痛打怂汉。”
“也不是怂汉,应说是小人,哈哈。”
......
两人登台后,也不行礼了,只等鼓声响起。
咚!
黄匡拔出白刀,双眼直盯着涂辛。
而涂辛却不拔刀,只单手握着刀柄,顶着黄匡那凶恶的眼神,面色很是平静。
黄匡见涂辛如此嚣张,心中怒火直往上窜。
于是他踏步冲来,整个人像是裹着一阵恶风,举刀砍向涂辛的肩膀。
而涂辛灵活地往侧方一挪,轻松躲过。
黄匡连忙旋身,同时挥刀扫向涂辛。
这刀法确实凌厉,普通人决计躲不过,保不准就要见血、受重伤。
但涂辛一个后撤,便又轻松躲过。如同在戏耍黄匡。
对修仙者来说,黄匡的刀,太慢了!
黄匡额头青筋虬结,双手举着刀往前冲,照着涂辛的脑门就是一砍。
唰。白刃出鞘。
涂辛向上挥刀,顶向黄匡斩落的白刀。
好快!
黄匡看不清涂辛的动作,也来不及变招,硬着头皮再使出几分力道,斩向那抹自下方升起的白光。
铮。
两刀相接后,黄匡的刀只坚持了一瞬。
他双手一麻,虎口一震后,紧握的白刀就被震飞出去。
下一刻,他的脖子前,多出了一把横着的刀。
刀锋上闪烁的日光,让黄匡有种说不出的刺骨寒意。
“黄师弟,承让了。”
涂辛淡淡一笑,还刀入鞘,动作很是潇洒。
“我认输。”
黄匡说完,便低着头走下比武台。
看台上沉寂一瞬后,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好!”
“精彩!”
“我就说吧,这黑炭很有本事。”
“真是人不可貌相。”
“长得再好看点,就是大侠啊。”
......
鼓声连响三下后,秦岩轻咳一声,以示众人安静,然后朗声道:
“我狂刀门一向光明磊落,掌门钦点的弟子,自是武力超群,可以直接入门。至于黄匡,念在你是初犯,所以只罚你多做一份杂务,为期三年,以示惩戒。”
黄匡连忙拱手答应。听到周围的嘲笑声,他躁红了脸,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名声确实打响了,但却是个臭名声。
而涂辛走下比武台后,先向秦岩递了个眼神,然后直接走进屋内。看样子是要休息。
众人见状,也不意外。毕竟,胡九有着高手的实力,自然也会有着高手的傲气,不屑于旁人为伍。
小插曲过后,大会终于结束。于是人群变得熙熙攘攘,各自有说有笑地离去。
此时此刻,涂辛维持着隐匿术,离开木屋,藏在一片树荫里。
他辛苦制作的人形傀儡,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
......
“想当我的仆从,还不要工钱?”
道袍男人有些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阿牛的壮实男人。
“还望道长成全。”阿牛憨笑。
“到底想干啥?”道袍男人问。
“那俺直说了。”阿牛叹气:“俺不想当兵,想进山里躲着。俺啥都会干,什么粗活累活都行。”
道袍男人笑了笑,“来这里,带盘缠了?”
“带咧。”阿牛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望了望四周,然后双手奉上。
道袍男人不动声色地收走钱袋,“过几天,随我上山。”
……
“姐姐,收那个穷丫头干嘛?”
黄衣女人侧过身,向旁边的红衣女人发问。
红衣女人笑着解释:
“这种农家出身的小丫头,手脚最是勤快。入谷后,就让她帮忙干农活。等出了百药谷,就把她打发走,又不是养她一辈子。”
“还是姐姐聪明。”黄衣女人点头夸赞。
……
“施主捐了香火钱,以后就是本寺的俗家弟子了。”管事僧人说。
“多谢高僧。”名为阿虎的男人,躬身感谢。
“你就住在俗家弟子的别院。可以常来寺庙,但不许偷学武功。”管事僧人严肃地说。
“明白。”阿虎诚恳地回答。
“寺里过厌了,跟我说一声,随时能下山。”管事僧人补充道。
……
这些死乞白赖要进四派的“人”,其实是涂辛的傀儡。
幻术加持下,他们顶着一副人的面孔。因为有灵识寄付着,所以能自主行动,做些简单的事情,当个凡人的仆从,可谓是绰绰有余。
这群傀儡的主人,是涂辛在比武大会的过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属于那种翻不起什么浪花的小人物,傀儡跟着他们,惹不上什么麻烦。
但有个傀儡女人,被一个细眼小僧盯上了,阴差阳错下,要去做龙岩寺的俗家弟子。
小僧的头发刚剃掉,头顶上还没点戒疤,保不准在寺内有特权。而此人,并不是涂辛的目标。
涂辛虽有些意外,但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而挑选出来的“主人”,大多保持警惕,拒绝了第一次见面的人。
十八只傀儡中,四只进了百药谷,两只入了龙岩寺,两只拜入了落枫观。
有傀儡做眼线,涂辛就不愁如何打探消息、再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当晚,秦岩特意找到涂辛,坚持要请涂辛去吃顿好的。他见过涂辛的身手后,害怕涂辛来报复,所以打算自掏腰包,好好安抚涂辛。
涂辛自也看出秦岩的心思,索性就没拒绝。到了客栈后,点了一桌子菜。
秦岩虽然心疼,但脸上还是客客气气的,频频给涂辛进酒。
三日后,涂辛随秦岩上山,正式拜入狂刀门。
入门仪式过后,涂辛领到一件棕衫,一柄长刀和一块刻着名字的令牌。
门内管得不严,弟子可以拜师,也可自行练功。但每隔三年会举行比试大会,名次老是不好看的弟子,会被逐出山门。
涂辛在山上僻静处,挑得一间两居室的小木屋。
好在龙岩山脉藏有灵脉,所以山上有灵气,在这里生活,也不会耽误修行。
第二十三章 盗功法(上)
闷热的夏日,空中飘着乌云。
涂辛拜入狂刀门后,度过了一段时日。现在,涂辛正在居室内,翻看着一本医书。
这书可不是偷来的,而是光明正大地抄来的。
百药谷的藏书,皆是对外开放的。因为医书不稀罕,稀罕的是好大夫。若想医术学有所成,须得有师傅手把手的教。
于涂辛而言,学成医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须得反复实践。
看着看着,秦岩不请自来,来蹭茶水喝了。
涂辛吩咐涂玉去泡茶,就拿秦岩爱喝的幽兰香。而这茶叶,还是那金福来当铺掌柜送的。
茶水里,加了“料”。它能致人昏睡,俗称蒙汗药。
倒不是涂辛小气,想报复秦岩。而是他三天两头地往涂辛这里跑,所以也挑不出比他更合适的实践对象了。
因为涂辛想给藏功楼的管事长老下药,从而盗取功法。
药的剂量,须得讲究。
多了,长老昏睡久了,肯定会起疑心。少了,长老醒得快,盗取功法的时间就会不够。
所以说,涂辛正是想从秦岩身上,推算出一个合适的量。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涂玉开门,把秦岩领到堂屋落座,然后为他沏了一壶茶。
黑面傀儡从里屋走出,以胡九的身份,和秦岩畅谈起来。
秦岩老是念叨着陈师弟,胡九也应声附和几句,涂玉偶尔插几句话。
而涂辛,仍在居室翻看医书。
窗口突然飞来只黄雀。
凭借灵识交汇的方式,黄雀告诉涂辛,那个傀儡女人,出事了!
于是涂辛给涂玉留下吩咐后,便立刻翻窗出去,赶往龙延寺。
黄雀和人形傀儡的身上,刻有相同的微型法阵。每个人形傀儡,专门配有一只黄雀,两者因而能够相互照应。
人形傀儡一旦有难,黄雀就会来报信。
黄雀之所以能找到涂辛,是因为其灵识中,掺入了一丝神识!
涂辛的泥丸宫中,有着神识。而合体期妖修的神识探查距离,能够超越五千里。
以涂辛如今之实力,虽不能自行发挥这股神识的作用,但却可以用在傀儡上。
正因如此,黄雀能与虫巢形成一条细小的神识通道,最长可有五千里。
黄雀沿着神识通道,能找到带着虫巢的涂辛,也能找到对应的人形傀儡,还能找到其它黄雀。
所以说,黄雀充当了信使的角色,将涂辛与人形傀儡联系在一起。
此时,天空阴云密布。
涂辛跟着黄雀,来到寺院后方的小树林。他施展隐匿术后,藏到一片树荫里。
离涂辛不远的一棵树下,站着两人,正是傀儡女人和细眼小僧。
“秀儿,别装了。”小僧说。
“我不懂。”秀儿假装糊涂。
“不懂没关系,师兄教你做女人。”
小僧盯着秀儿那曼妙的曲线,咽了口口水,伸出双手,五指如海草般扭来扭去,就要抓向秀儿。
“呀!”秀儿嘤咛。
她捂住胸脯,急忙往后撤步,却叫小僧更兴奋了。
“阿虎!阿虎救我!”秀儿大喊。
“没用的,他早被我支走了。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小僧狞笑,一把抓住秀儿的手腕。
涂辛正想出手,却以灵识察觉到了一股雷霆之力。于是念头一转,吩咐秀儿缠住小僧。
小僧满脸错愕,因为秀儿身上硬邦邦的,自己像是贴上块木头。
突然,有一道雷自天上来,击中了树木,劈中了小僧。
几息过后,才传来轰隆响声。
小僧抽搐着倒下,口吐白沫咽了气,颈部浮现红色的枝状斑纹。
涂辛吩咐秀儿去搜小僧的身。之后,秀儿找到一把金钥匙。
龙延寺藏功楼里,有间藏经室,只有核心弟子和长老能进。而藏经室门口,挂着一把方形锁。
涂辛曾派傀儡潜入过那里,所以知晓这些情报。
这金钥匙,也许能打开那把锁。
此等良机,岂能错过。涂辛这样想着,决定立刻前往藏功楼。
路上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砸落下来,然后暴雨如注。涂辛皱了皱眉,摸出件蓑衣穿上。想到某个细节后,他把秀儿放了出来,让她淋着雨。
秀儿遭了雷击后,身上多有损伤,现在靠着幻术加持,还能勉强一用。
秀儿跑到藏功楼的屋檐下,浑身湿透,裙子沾着污泥,样子很是凄惨。
她用力拍着大门,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尹师兄昏倒了。”
大门打开后,从里边走出来两个管事和尚,一胖一瘦,都是中年人面孔。
“怎么回事?”瘦和尚问。
胖和尚打量着秀儿,不停摇头。
“尹师兄被雷劈了,倒在树林里。”秀儿连忙解释。
“什么?”两个和尚同时惊呼。
“大雨天,去树林里做什么?”瘦和尚满脸疑惑。
“师兄他,他......哎呀,羞死人了。”秀儿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
两个和尚好歹有些阅历,对那细眼小僧也有些了解。见到此情此景,一下便明白了。
他们说了几句悄悄话后,脸色愈发难看。
瘦和尚对秀儿说了几句宽慰话语,然后递给她一件蓑衣。
三人披上蓑衣后,胖和尚大手一挥:“走,带我们去找他。”
于是三人冒雨前往小树林。
藏功楼本就不是经常来人的地方,现在还下着暴雨,就更不会有人来了。
而涂辛却在先前施展了隐匿术,混了进去。
他掐诀念咒,身上红光一闪后,周身飘起数缕白汽。被淋湿的衣物,瞬间蒸干。
然后,他用抹布擦干一连串水渍。清除掉所有痕迹。
他快步走到藏经室,抓住方形锁,插入钥匙,然后扭动。
咔嗒一声后,锁开了。
涂辛袖袍一抖,两只甲虫从袍内飞出。
一只甲虫衔着金钥匙,土遁而走,前往小树林。
另一只也土遁而走,继而变成黄雀,留在楼外的屋檐下,帮涂辛放哨。
做完这些后,他才走进藏经室,然后放出剩下的傀儡。
数只黄雀盘旋飞舞,帮涂辛寻找合适的功法。
最终,涂辛决定抄写《硬甲功》和《伏虎拳》这两部功法。
......
小树林中,秀儿瞒着两位和尚,兜起了圈子。
“我记得,是这里啊。”秀儿有些疑惑,然后突然指向远方,“不对,应该是那里。”
“小丫头迷路了?”胖和尚喘着粗气,边跑边说。
“雨太大,不好找。”瘦和尚无奈地说。
“算了,等雨停了再来吧。”胖和尚开始打退堂鼓。
“也是。”瘦和尚低声附和,“钥匙丢不了。”
“找到了,在这里!”秀儿声音尖了起来。
两个和尚循声赶了过去。
见到倒地的细眼小僧,胖和尚伸出手指,贴在其人的鼻孔下方。
“果然。”
胖和尚摇摇头,叹了声。随后又看到小僧颈部的枝状斑纹,确认他是被雷劈死的。
“可惜了,一块练武的料。”
“死了也好,败坏名声的东西。”瘦和尚骂道。
胖和尚在小僧身上摸索一阵后,找到把金钥匙。他仔细打量过后,轻呼一口气,将钥匙藏好。
两个和尚凑到一起,商谈着该如何处置秀儿。
瘦和尚听完胖和尚说的话,摇了摇头,口中不停念叨着‘我佛慈悲’。又聊了一阵后,两人终于都点了头。
“女施主,请你忘了今天的事,莫要向任何人提起。”胖和尚挤出笑脸,客气的说道。
“长老不愿为秀儿主持公道吗?”秀儿神情哀怨。
“他人都死了,你还想要什么公道?”胖和尚没了好脸色,反问。
“你一个姑娘家,自身清誉可是很重要的。”瘦和尚唱起了白脸,语重心长的说道。
秀儿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这些,就当做补偿。”胖和尚硬塞给秀儿一个钱袋:“拿了,就赶紧下山。”
秀儿不肯接,瞪着两个和尚,眼神透着悲愤。
“女施主,别逼我这个出家人破戒。”胖和尚面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
“你还年轻,想开点,别闹得大家都吃亏,还让别人看笑话。”瘦和尚劝说。
秀儿抓走钱袋,点了点头,沉默着离开了。
……
屋檐下的黄雀,突然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涂辛当即停下抄写,走出藏经室,合上锁后,维持住隐匿术,离开藏功楼。
回到自家屋内后,涂玉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姜茶。
虽然涂辛自忖体魄不弱,不至于淋场雨就感冒,但还是将姜茶一口喝光,收下涂玉的体贴。
木屋本就不大,所以浴桶就摆在居室内。涂玉提着小木桶,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浴桶,还顺手撒了几片花瓣。
她把干毛巾挂在浴桶上后,说:“属下告退了,主上快些沐浴吧。”
涂辛点头回应,瞄了眼卧榻,发现干净衣裳已被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塌上。
听到门扉被轻轻掩好,涂辛开始沐浴,同时计算起今日的得失。
那只前往小树林的傀儡,因为想将金钥匙尽快送到,又因为雨天泥土潮湿,导致土遁的难度激增,所以躯体损伤严重,算是彻底损毁了。
那只放哨的黄雀,还留在藏功楼。涂辛还等着它来汇报两个和尚的反应。但他们应是察觉不到什么异样的,因为涂辛做得足够干净。
整部硬甲功都拿到了。
但由于时间有限,伏虎功只抄下前几层。而秀儿已经尽力拖延了,甚至还“挣来”五十两白银。
毕竟事发突然,所以这个结果,涂辛尚能接受。
第二十三章 盗功法(下)
冬夜,月亮藏在云里,洒下暗淡的光。
涂辛施展隐匿术,潜入狂刀门的藏功楼,药倒了管事长老,盗得《飞刀绝技》。
因为准备充分,所以过程十分轻松,结果也很是满意。抄来的功法,与原本几乎相同,含有许多前辈加注的心得,能让涂辛少走点弯路。
而偷抄功法,也并非易事。因为一本功法,不仅有以文字记载的口诀,还有以图画描绘的招式。
于修仙者而言,看文字确实能过目不忘,但图画却不行。更不要说功法中的精妙图画了,招式中蕴含的神韵,不去仔细描摹,根本保留不住。
所以偷抄功法的时间,大约就耗在描摹招式上。
现在,还没下手的门派,就剩落枫观了。涂辛为此准备得更久。他想要的功法,在一间核心弟子才能出入的密室。
名为阿牛的傀儡,从与他人的闲聊中,打听到核心弟子的身份。
涂辛入门后,趁着自己还有些名气,将某个核心弟子约出来切磋。然后在比试时,将灵识标记打进其人体内。
他顺便故意输掉比试,装作道心破损的样子,从此闭门不出,以此招来同门的厌恶,成为门派的边缘人物,从而得以安心修炼。
黄雀沿着灵识标记,时常跟踪那位核心弟子。待他要进入密室时,便化作甲虫趴在他衣服上,成功混进密室。
而后,甲虫钻进密室底下,充当起坐标的作用。
令黄雀带路,找到这只甲虫后,涂辛也就能潜入密室,盗取功法了。
涂辛决定,挖条地道。
而这地道并非是完整的一条,而是略过中间,只留头尾。狐首傀儡施展土遁术后,自能带涂辛穿过地道的中间部分。
但人身尚未筑基,没有护体灵光不能跟着土遁。
灵狐之身倒是可以,但由于真丹受损、法力会持续流失,所以灵狐之身维持不了多久。而一旦在土遁中变成人身,恐怕就要憋死在地下。
其实,狐首傀儡能直接进到密室。但涂辛作为炼气修士,仅能在十丈内操控傀儡。也就是说,涂辛无法直接操控傀儡,只能靠它自己抄功法。
指望它那双爪子画好招式,肯定是不现实的。
所以,涂辛必须亲自潜入密室,地道的头部须得挖长一些。
地道的入口,就选在阿牛的床下。
而阿牛和道士同住一屋,挖掘地道的声响肯定瞒不住此人,因此每次行动时,还得下些蒙汗药。
为求稳妥,这条地道挖了八个月,直到来年春天才完工。
涂辛挑了个夜晚,换上最不喜欢的衣服,吩咐阿牛将那个道士药倒,然后来到他所住的房间。
他用小刀撬开床下的地砖后,钻入地道。爬到尽头,合掌念咒,变回灵狐之身,双手各抓一块灵石,让阿大带着自己土遁。
阿大身上涌出黑光,罩着涂辛一同土遁,穿梭于山石之间,最终来到地道的尾部。
涂辛变为人身,放开灵识,确认上边无人后,再以小刀撬开地砖,爬进密室。
黄雀找来了涂辛想要的剑法和轻功。分别是《分影剑法》和《闲鹤步》。
涂辛开始认真抄写功法,但过不了多时,却被一只黄雀啄了下手背。
意味着,有人要来密室了。
涂辛皱了皱眉,但也只好退回密道,令阿大举着地砖,遮掩住异常。
“总算轮到我了。”女人的声音响起。
涂辛打算先耐心等着。
但这道姑似乎没有走的打算,只想挑灯夜战。听她这句话,也能猜出她在核心弟子中的地位不高,所以只能晚上来。
正当涂辛思考对策,并以灵石恢复法力时,上边传来了倒水声。
涂辛心念一动,便想好对策。
他摸出一个小瓶,往小蛇傀儡的口中,滴下调制好的迷药。
小蛇绕了一个大圈后,从密室顶部探出头来,将迷药滴下。接着,再以法力裹住这团液体,让它缓缓落进杯中。
嘀嗒。这声响微不可察。
道姑疑惑地抬起头,左右望了望,却没发现什么异样,继而埋头钻研功法。
过了些时间,她喝了口茶水,随后觉得脑袋晕晕的,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涂辛立刻回到密室。
烛光下,她长腿微曲露出雪白脚裸,腰臀线条很是曼妙,许是觉得太热,所以胸前衣襟解开了些,显出忽明忽暗的沟壑。
唇边留着水渍,脸上泛着桃花。
涂辛半蹲下来,掐住道姑的香腮,将蒙汗药灌了进去,确保她睡得死死的。
甚好!这样就没人打扰了。
涂辛这般想着,落座后提起狼毫笔,继续描摹招式。
他抄完功法后,盘腿坐在地上,抓着灵石恢复法力。
同时,阿大也来到密室。它先用石土填好密道,再用石砖封住密道的出口。
这些填进密道的石土,自是先前挖出来的,一直存在银戒中。
临走前,涂辛往小道姑的嘴里滴下灵液,算作补偿。让她之后的几天里,练功能练得轻松一些。
灵液虽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凡人体内留不住灵气,所以这效果也只是暂时的。
回到阿牛的房间后,阿大继续去做善后工作,让这条密道就此消失。
等回到自家屋内,天边已是蒙蒙亮了。
涂玉端来一个竹蒸笼,掀开盖,八个晶莹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涂辛也不嫌烫,直接抓了一个,咬了一口。
包子皮很薄,一口就咬到了肉,还流出汁来。肉馅很有嚼劲,混着各种蔬菜丁,多种香甜的滋味漾在嘴里。
涂辛几口一个包子,吃得很满足。
对涂辛来说,盗来的功法才是最大的喜悦。但这笼包子来得正巧,满足口腹之欲后,便沉浸在双重喜悦之中。
来四派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
回收完傀儡后,涂辛随时都能离开。
第二十四章 月下谈
春夜的风,熏得人醉。
明月悬于云海,洒下轻纱般的月光。
自从盗走所有功法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今夜过后,涂辛就要返回圣山了。因为他觉得圣山更清净,更适宜修炼百炼吐纳决。
提升修为境界,才是重中之重。
学武仅是兴趣使然。
学武也能培养真元,但不是用灵气来养,而是用真气来养。而真气可视作次一等的灵气,所以从源头来看,武学功法就比不上修仙功法。
飞刀绝技,比不了控物术。
硬甲功,远不如护体灵光。
分影剑法,练至大成才能挥洒剑气,练得再好也无法御剑飞行。
于修仙者而言,武学只是锦上添花,优点也许只有不耗法力。
涂辛抓着涂玉的手腕,带她出门。
轻轻一跳后,两人拥着夜风,跃至屋顶。
涂辛已将闲鹤步练至小成,走路近乎无声,有次从后背拍秦岩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而闲鹤步最强的能力,其实是保持身体平衡。练至大成,能徒步登上峭壁,还能在立锥之地,稳站不倒。
“小玉。”涂辛在屋顶坐下,问:“我这轻功练得如何?”
“属下觉得,主上还是要以仙业为重。”涂玉坐到涂辛的旁边。
“那是自然。”涂辛笑了笑:
“不过多学些,也不妨事。因为我觉得,这具人身还不错。”
“何以见得?”涂玉问得很直接。
“优点嘛。”涂辛想了想,说:
“除了长得招人喜欢、法术一学就会、练功遇不上瓶颈、练剑不长老茧、吃东西不怕烫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了。”
“您的自我评价,还算中肯。”涂玉点头。
“说不定资质很好。”涂辛喃喃道。
“主上。”涂玉顿了顿,才道:“太过期待,也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涂辛抬头望月:“我早就失望过一回了。有个三灵根,也就满足了。”
三灵根资质,算是中等资质。
“资质不代表一切,主上这等心志坚定之人,一定能走出自己的路。”涂玉回道。
涂辛刚想问‘这是不是你从书里看来的’,忽然面色一变。
灵台奇物,蓦地一颤。
“主上?”涂玉关心地问。
“没事。”涂辛问:“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特别吗?”
“您之前也问过了。”涂玉沉思片刻:
“相处久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初次见到时,有种奇妙的感觉......感觉想要发自内心的臣服。”
“以前跟着我,不是真心的?”涂辛半开玩笑地说。
“属下失言了。”涂玉垂下首:
“我想永远追随主上,但这份感情是后天培养出来的。而您黑发的模样,似乎有种天生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顺从。”
“也许是因为面相罢。”涂辛说:“我走后,你留在这里,替我保住这个身份。”
涂玉沉默好久,才道:“属下明白。”
涂玉现在操纵的傀儡,做些杂务还可以,但攻击手段仅有自爆,所以在斗法方面几乎帮不上涂辛。
“我可没在生气。阿二也留下,保护你。等我不需要胡九这个身份了,就把你接走。”涂辛解释。
阿二由蛊虫控制,被涂辛下了命令。
“嗯。”她这次回得很快,接着问:
“这个身份很重要吗?值得主上花这么多心思,拿些功法都要小心翼翼的。”
“算是留条后路。”涂辛眯眼:
“偷,骗。这两个坏毛病,改不掉了。但我也不想让四派断了传承,所以没偷原本。”
“为了这些凡人?”涂玉问。
“算是吧,我不想在下界,牵扯太多因果。想悄悄来,悄悄走。”涂辛缓缓说。
“也是,我们该回灵界的。”涂玉点头认同。
“小玉的真魂,还能坚持多久?”涂辛突然问。
涂玉的真魂,养在傀儡核心中,修为算是化形中期,所以能自如地操控元婴中级傀儡。
如果叫她作战、去操控元婴中级以下的傀儡,是会对傀儡造成损伤的。这也是她无法动用神识,帮涂辛检测资质的原因。
反之,则会使她的真魂受损。
也就是说,涂玉受修为所限,难以操纵元婴后级以上的傀儡。
往昔,她随族中大军上了战场,后来肉身不幸损毁、真魂也有损伤,阴差阳错下,就以真魂形态进了傀儡核心。
倘若离开傀儡核心,保不准就要魂飞魄散。
也正是因为真魂有缺,她自此变得性格冷淡,修为难有寸进。
她唯一不变的,是永远忠于涂辛。
他化树五百年,她便守他五百年。
而这傀儡核心,并不是涂辛所制作的。
它由傀儡经所化!还有更大的潜力,可以容纳别的真魂。
“尚有千余年。”涂玉咬了下唇:“主上若找到合适的,也可以把小玉换掉。”
“不换。”涂辛笃定地说:
“灵界很大,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以后说不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主上,你在画饼。”
涂玉唇角微微翘起,心里甜津津的。
“画饼这个词,书里学来的?”涂辛问。
“嗯。”涂玉颔首:“说明主上有领导能力。”
“等我回来,带些闲书给你,解解闷。”
“主上英明。”
......
连天城,赵家铁匠铺。
铁匠赵利从里屋,推出一辆四轮的平板小推车。
涂辛随口问了句,得知这小推车是许成发明的,结构简单,售价便宜,很适合用来搬东西。
有块锦布盖在平板上,观其下方的轮廓线条,便知里面放着一个长盒。
赵利把小车横在涂辛面前,后撤一步后,单手引向锦布,恭敬地说:
“客官,请验剑。”
涂辛点头回应,扯开锦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浮刻高山祥云的精致木盒,面向涂辛的位置还挂着把小锁。
涂辛拿起平板上的钥匙,插进锁孔,开盒。
木盒里,以锦布做垫子,其上躺着剑鞘、长剑。
剑鞘由白木制成,同样刻有山云。
长剑以云纹剑格为界,剑身雪亮几可照人,日光蓄在剑尖并顺着如镜的剑从下移,最终隐于剑鄂,显得剑脊笔而挺、剑刃薄而锐;剑柄似雪,缠着交错的金绳;剑首如银山,贵而不俗。
“好剑。”涂辛举起长剑,反复打量:“便叫它,寒峰。”
有那么一瞬,涂辛左肩无故灼痛,心头却觉妙不可言。
仿佛自己,天生就该用剑。
......
青河街,许家裁缝铺。
王空忙完茶水铺的生意,跑来这里当学徒。跟着心目中的岳父学了缝衣。
裁缝正在里屋休息。
听许晴和客人聊得火热,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瞧见那人是个黑面粗汉后,便放下心来,继续缝衣。
许晴捧来一个木盒,有些忐忑地说:“胡大哥先看,我做了些许改动,不知你是否喜欢。”
涂辛好奇地打开木盒,然后看到一块金黑交织、双眼镂空的面具。
狐的媚眼和尖耳刻得栩栩如生,沿着中线的最底端,有只小巧玲珑的狐鼻子。金狐面具添了些黑色纹路后,既显尊贵,又显神秘。
“值十两。”涂辛称赞。
比涂挽心做的好看,涂辛心想。
许晴听到夸赞,脸上笑盈盈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她哼着小调踩上木梯,将木柜中的四套衣袍叠好放进包袱,交给涂辛。
而后,许晴提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说这些陶片是赠品,烤热后能用来熨平衣裳。
涂辛略一沉吟,还是收下包裹。
但他只要施个法术,就能让衣裳服服帖帖,哪会像凡人这般麻烦。
涂辛交完钱,多聊几句便走了。
许晴笑嘻嘻地说:“小王,我靠自己挣了十两。”
王空连忙道:“许姑娘好手艺。”
“那是当然。”许晴拍了拍胸脯:“本姑娘,以后要自己开店,只卖面具。”
“啊?”王空愕然,低声说:“我还想和你一起卖衣服来着......”
“嘀咕什么呢?”许晴问。
“没,没啥。”王空话锋一转:“你觉得那人这样打扮,会好看吗?”
“我看悬。”许晴认真想了想,“以胡大哥的容貌,恐怕很难。”
“我的生意,该不会受到影响吧?”许晴面露沉思。
......
有个男人,提着剑自深巷走出,来到青河街,踏进茫茫人海。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向这个男人。
男人沐着光前行,白衣飘飘纤尘不染,夺尽整条街的风采。
金狐的媚,掩不住双目的威。
周遭凡人,不论有意无意,皆纷纷让路。
如剑,剖开了人海。
他一路走来,自是一道风景。
第二十五章 大侠?天神!
在涂辛洞府附近,半人高的木栅栏围成一个圈,圈出一片平缓山地,防止野兽误入。
圈内,钉着数十根高矮、粗细各异的木桩,立着扎满刀痕的靶子,还插着几根削去数节的毛竹。分别是用来练习轻功、飞刀、剑法的器具。
因为勤练轻功,涂辛受了脚伤,现已修养数日。
每天都用放入生姜和艾叶的热水泡脚,而后按摩脚底的涌泉穴,最后敷上特制的药膏,早晚各一次。
此法是从百药谷的医书中学来的。
涂辛抄来许多医书,常抽空翻看。从自身伤势的愈合速度来看,人身体魄算是极其强健。
涂辛忍不住对资质心生期待,却又一次次按捺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看起了闲书。
他坐在炕上,面前飘着一本翻开的书。手指划来划去,书页翻来翻去,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看完书,涂辛从许成这个作者,想到了灵界的好友。他姓轩辕,肚子里也很有墨水,老是语出惊人。
他写了本非常有名的小说,叫《三公传》。
他背后的轩辕家,在横古大陆很有名望。名下掌管的八荒道,是从灵界前往荒界的通道,也算是少有的、能安全往返的路径。
而荒界是与灵界同阶的界面。它广袤无垠,既有强大的古妖,也有难得的机遇。甚至有传言说,荒界是被打落下来的一方仙域。
涂辛抽回思绪,想去调制药膏,却发现草药不多了,自忖脚伤也快好了,于是打算去趟亘武国的龙延山,采买些草药。
他瞄了眼外边的夜色,觉得快要天亮了,索性披上白袍,使出轻功下山,来到青蛇原。
走着走着,耳边传来兵刃相接的铮铮声,还有混杂在一起的咒骂声和马嘶声。
看上去像是帮派恶斗,因为他们穿着两种不同的服饰。一群人裹黑衣、戴面罩,另一群人穿着绣有青蛇图案的布衣。
许是黑衣帮和青蛇会掐起来了。涂辛心想。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涂辛使出了隐匿术,藏进夜色,绕开了他们。
再往前十里,便是连天城。
恰在此时,满脸脓包的赖老四正骑着马,走在两辆马车的前面。他胸前挂着的圆珠,忽然发烫。
赖老四勒紧缰绳,将马儿停下,继而手一抬,示意后边的车夫停车。
他破锣般的嚣张声音,于黎明前的黑夜响起:
“是谁?敢跟踪本国师?”
在不远处的涂辛听到后,立时作出回应。戴好面具,半蹲下来,将隐匿术施展到极致,藏好气息。
气息就像散发出来的味道,会暴露出某人某物的大概位置。
涂辛仅靠目测,便知自己与赖老四的距离,已然超出十丈。若说赖老四只是炼气修士,那就无法在十丈之外,找到涂辛的确切位置。
涂辛虽是头回见赖老四,但也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审问的黑衣人。觉得这自称国师的矮子,大约是修仙者,而且,身后还有个境界不明的“上仙”。
所以能避则避吧。他们俩要干什么勾当,涂辛可没闲心去掺和。
涂辛沉得住气,另一伙人却藏不住了。
“弟兄们。”布衣男人扯着嗓子喊:“随我杀,救出周公子!”
“杀!”数人齐喊。
一群布衣男人举着火把,提着砍刀,冲向赖老四那队人马。
“不知死活。”
赖老四冷笑,解下绑在腰间的灵兽袋,把它往空中一祭。
灵兽袋倒悬空中,松开开口,喷出霞光,数不尽的毒蜂随着光涌出,发着恼人的嗡嗡声。
毒蜂簇成一团,化作黑黄色虫云。
赖老四摸出一根笛子,横在嘴前,吹出古怪悠扬的曲声。
毒蜂似听到了军令,散成数朵小虫云,围向那群布衣男人。
他们拼命挥舞火把,虽也烧死些毒蜂,但哪里守得住自身。
被毒蜂蜇到后,先是一麻,接着是钻心的痛、额头止不住的冒汗,然后是奇痒、叫人忍不住去抓挠皮肤,最终皮肤发脓溃烂,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杀~”领头男人无力地喊。
“救......救周公子。”
他说完便倒下,身上被一团虫云覆着,尸身化为脓水。
黑夜里,响起男人们的哀嚎声。有几个捱不住剧痛,于是拔刀自刎。
场面何其惨烈!
还不到十几息的时间,这群布衣男人便被虫群击溃,尸骨更是无存。
唯有一个布衣男人幸存下来。
他胆子小,所以冲在最后面。见势头不对,便往回撤。好巧不巧的,退到涂辛的藏身处。
见虫云从远处飘来,他怕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不停地往后边退,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往后边跑。
那恐怖的嗡嗡声,就要贴到耳边。
忽然,有股巨力揪住了这个布衣男人,将他往后一甩。他感觉整个人像是飞了起来,贴着地飞出去十几丈。
紧接着,布衣男人感受到了身后的光。于是连忙撑起身,转了个半圈,瞧见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有个高大的男人,稳稳地立在前边,衣袍猎猎作响,信手甩出的火球,烧得毒蜂化作焦炭并坠下。
催命的笛声戛然而止,杀人的虫群四散而逃。
以高大男人为界,整片天仿佛分成两色。
身前是光亮,身后是长夜。
是大侠!大侠来救俺们咧!
不对,他会法术,不是凡人。
布衣男人想破了脑袋,想挤出一个词汇,来形容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
有了,他简直是,简直是......
天神下凡!
第二十六章 交锋
“不藏了?”赖老四攥着笛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涂辛。
“在下只是路过,还请道友行个方便。”涂辛拱手说。
闻听此言,布衣男人咽下快到嘴边的夸赞,然后趴在地上装死。
赖老四抬起下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我乃是南国的国师。不知道友师出何门?”
“我独身修炼,无门无派。”涂辛摇摇头,接着突然问:“你是霞云山的人?”
“你听岔了?”赖老四皱眉:
“我是南国的国师,而非霞云国。你若想去霞云国,不如坐我的马车,也顺路。”
“不劳烦道友。”涂辛拒绝。
涂辛心头一松,既然此人误以为自己想说的是霞云国,而非霞云山,那就说明此人不知道修仙四派,大约只是个散修。
“有何劳烦的?”赖老四摆摆手:“我恰巧比你高一个小境界,能在修炼上指点你一二。”
涂辛双眼微眯:“不肯让路?”
声音跟着眼神,一同冰寒起来。
“敢跟本国师如此说话?”赖老四一边举起笛子,一边说:
“师尊曾说‘修仙界,本就弱肉强食。’”
他当了国师后,玩了不少女人,但她们与他行事时,都是闭着眼睛。这不禁让他对容貌俊朗的男人,心生羡妒。
他本想把涂辛骗到南国,献给师尊作活人蛊,却见涂辛态度嚣张,所以直接动了杀心。
而他没料到的是,涂辛出手更为果决。
涂辛手一甩,掷出数把飞刀。
若那布衣男人不装死,还能看到涂辛的另一只手正悄悄地往后扔出巴掌大的傀儡。
眼见数点刀芒将至,赖老四当即翻身下马,单手贴住储物袋,摸出一张符文繁复的黄符,并往其持续注入法力。
黄符吸足法力后升空,以它为中心四射出浓郁的黄光,急速地勾勒出一个黄钟虚影,而后铛的一声砸落地面,将赖老四罩住。
赖老四突然听得,后方传来两声惨叫。
原来飞刀的目标,是那两个车夫。他们胸口被飞刀扎中,翻身落马,眼瞅着就要断气。
“大胆!竟敢杀我的人。”赖老四喊。
“你会随他们同去的。”涂辛回讽。
黑影蹿出地面,跳到黄钟虚影之上后,现出一只独眼的狐首傀儡。正是土遁过去的阿大。
阿大双爪挥得眼花缭乱,向下发出无数记交错的爪击。
而黄钟却纹丝不动,只发出轻轻的震颤声。
同时,五道风刃撞上黄钟后,皆被弹飞出去。
赖老四大笑:“就凭你,也想破了我师尊留下的符宝?”。
他吹起笛子后,原本四散的毒蜂随着笛声化作虫云,乌压压地袭向涂辛。
涂辛掐诀念咒,手心冒出红光,随后甩出数个拳头大的火球。
火球撞进虫云,烧出数个大窟窿。
笛声由悠扬转为激荡。
毒蜂似是散成数条浊流,绕开了袭来的火球,将要从四面缠向涂辛。
涂辛五指握拳,让指缝间也沾染红光,继而脚下转了个小圈,同时以伸直的手臂画了个大圈。
数不尽的火星,自分开的五指间逸散开来,宛如环着涂辛的赤红绸带。
而后,柔风以涂辛为中心吹开,将火星吹散并助燃。
火星燃起,化为火光织在一起,形成环形火墙。护住涂辛的同时,也烧死了数只毒蜂。
有群毒蜂飞到了火墙罩不住的上方,却被自下而上的火球烧了个干净。
赖老四很是惊讶,没曾想敌人如此精通法术。
阿大似是沉不住气了,咆哮一声后,张开的狐口中白光闪烁。
赖老四连忙吹笛,召回毒蜂,想着先击杀敌人的灵宠。
阿大却跳下小钟,遁入地下。叫回来的毒蜂扑了个空。
赖老四皱了皱眉,却见环形火墙将要消散,于是转忧为喜,立刻指挥毒蜂去回击。
火墙消散后,滚滚浓烟弥漫开来。
突然,一道碗口粗的白色光柱从浓烟中射出,将浓烟洞穿,将前方的毒蜂灭杀干净,将黄钟打到快要崩解。
此是金丹级傀儡小篮,发出的攻击。
听到地下传来的爪磨声,赖老四额头冒汗,心想待黄钟符宝一破,敌人那会土遁的灵宠,恐怕就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赖老四放下横笛,双手贴住黄钟内壁,往其灌入法力。
毒蜂没了笛声控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被涂辛用法术有条不紊地消灭。
赖老四心里好恨,眼见落败已成必然,有了拉涂辛一起死的预谋。
他抽回双臂,撕开袖袍,露出长满血红脓疱的双臂。每个鸡蛋大小的血疱中,都藏着血色的蜂蛹。
他眼神怨毒地盯着涂辛,口中念起咒语,双臂渐渐如滴血般鲜红,而后断成数截,血水随之涌出。
蜂蛹掉出血肉后,将浓稠的血水吞吸干净,接着一张一缩起来,最终成长为血蜂,破蛹而出,努力地扇着晶莹的小翅。
同时,黄钟虚影蓦地瓦解,化作无数黄点飘向空中,凝成一张黄符,飘飘然落下。
阿大张口,连连射出白色光柱,欲将血蜂全部击杀。却有十只血蜂幸存下来,绕开光柱,反而以身穿过阿大,留下数个拇指粗的孔洞。
阿大拿血蜂没办法,只好缩回地下。
赖老四双眼血红,指挥着血蜂前冲。他脑海中已出现涂辛惨死的画面,浑身布满血窟窿,鲜血如注流个不停。
血蜂速度极快,尾部拖着一条血虹,如红枪般刺向涂辛。
涂辛念完咒语后,鼓起腮,双手抬到嘴巴处,猛地一吹气。
狂风呼啸着卷向血蜂,吹得它们摇摇晃晃。
涂辛一抖袖袍,十只黄雀扇着双翅从中飞出。待到狂风消散,黄雀便将血蜂一口吞下。
砰砰砰砰......
黄雀自爆,与血蜂同归于尽,十声爆炸近乎是同时响起。
赖老四见状,面无血色地跪下。阿大从他身后蹿出,一下就拧断了他的脖子。
涂辛径自走向那两辆马车,经过赖老四时,随手甩出一个火球,将其尸身化作飞灰。
阿大则留下做善后工作。
赖老四的坐骑早就不知去向,但拉着车的马儿却没跑多远。
涂辛拔出寒峰剑,跳上马背,挥剑一扫,将马车门帘割了下来。
清晨的光,涌入囚笼般的车厢,抚慰着六个被捆的人。他们望向外边,瞧见阳光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俯视着他们。
涂辛的目光,落到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身形瘦削,面容清秀,眉眼很是清澈。
他攥着小手,抿着干涩的唇,眼里泛着血丝,怔怔地望着涂辛。
“周寅。”涂辛收剑入鞘,“随我走,才能保住性命。”
涂辛俯身进入车厢,不等周寅答应,直接拉着他离开。
“多谢大侠相救。”
周寅声音发颤,直觉告诉他无法反抗涂辛。
看到涂辛带走周寅,那个装死的布衣男人也不敢上前阻拦。他站起身拍拍灰尘,救下车内的人后,打算回去向帮主禀告情况。
第二十七章 符宝
圣山,涂辛洞府,练功室。
涂辛站在黄钟虚影下,叫阿大来试验符宝威力。
黄钟接下阿大的利爪攻击后,不像赖老四使用时那般纹丝不动,而是在微微摇晃。
这从侧面说明,由于使用者的境界不同,符宝的威力会有差别。其威力跟注入多少灵力有关,灵力越多,威力越强。
涂辛伸掌,贴住黄钟内壁,将灵识收回到灵台。
而法力如泼出去的水,已经化作符宝内的灵力,收不回来了。
同时,黄钟散成无数黄点,再聚成一张黄符,落入涂辛手中。
符宝是消耗品,带有几分法宝的威能,但需要结丹修士以损伤法宝灵性的代价来炼制。其珍贵性不言而喻。
不用再去测试,仅看方才的斗法过程,也能知晓这符宝,能挡下结丹级以下的攻击。
这让涂辛欣喜于多了项保命手段的同时,也对那位神秘的“上仙”心生忌惮。
但看完赖老四所修的《合灵秘籍》后,这份忌惮稍稍淡了些。
因为“上仙”大约没有培养徒弟的心思,不仅给的功法有残缺,还遮掩了不少隐患。
以涂辛的眼界,自能看出其中的险恶用心,而赖老四却被蒙在鼓里。
想来师徒间并无过多情谊,“上仙”大概是不会特意来寻仇的。
除了黄钟符宝,还有十来张白色的避尘符。
涂辛两指夹着避尘符,注入灵力后,将它贴在阿大身上。
避尘符放出白光,形成一个圆柱形护罩,将阿大罩在里面。而后,两者颜色越来越淡,同时消失在涂辛的视野中。
从阿大的角度看,护罩是虚影形态,触碰不到实物。
它四处走了走,发现护罩总能罩着它,还能消弭所有声响,让涂辛听不到脚步声。
涂辛放出灵识探查,确认在十丈之内,仍能知晓阿大的确切位置。待一炷香工夫过后,护罩消散,避尘符也消失不见。
一次性的符箓,躲不过灵识探查,也就能拿来骗骗凡人。涂辛心想。
赖老四的储物袋中,凡俗界的黄金白银装得满满当当,但灵石却少得可怜,仅仅二十来颗。
涂辛很缺灵石,所以舍不得让小篮全力攻击。
如果小篮使出全力,那么它发出的白色光柱就会直接轰碎黄钟、灭杀赖老四,但同时也会耗费一块中品灵石。
然而,涂辛现有的中品灵石仅过六十,不省着点花,很快就会败完。
点完收获,涂辛走出练功室,想着该如何处置周寅。
涂辛明白,周寅出身显赫。因为在良国,唯有王侯家的嫡子,才可被称作“公子”。而这些个王侯贵胄们,保不准有修仙者在背后撑腰。
于是涂辛想试探一下周寅,若他背后有修仙者,自己还能趁机要点好处。
听得脚步声传来,候在洞府门口的周寅,立刻迎上前来,双手合于胸前,躬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做了一揖,嘴里字正腔圆地说道:
“多谢大侠相救,周寅不胜感激。”
到底是王侯家的公子,虽然现在穿得像个穷苦百姓,但这份内涵修养,着实让人颇生好感。
涂辛扫了周寅一眼,发现他脚跟有些发软,眼神难掩疲态,许是被掳走后整晚没有合眼,甚至滴水未沾,但直到此刻,却也不哭不闹。
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你要如何谢我?”涂辛仍戴着面具,饶有兴致地问。
“小子愚钝,不知大侠喜好。”周寅怔了下,半低着头说。
“我要灵矿,或者灵石。”涂辛不想拐弯抹角,直接摸出一块灵石给周寅看,“这样的,你家里有吗?”
“不曾见过。”周寅面带愧色:“西良富有矿山,等我当上大王后,可许给大侠几座。”
“你们周家,有人会法术吗?”涂辛没接话茬,接着问。
周寅那时被困在马车内,没有看到涂辛和赖老四的斗法过程。
“法术?您是指戏法吗?我曾有几个家仆,会些哄人开心的戏法......”
周寅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涂辛的眼神愈发冷淡。
涂辛从储物袋中,摸出几根肉串,单手一抛,肉串就飘在空中。
他掐诀念咒,手心蹿出火焰,炙烤起肉串。
肉串褪去暗红,泛起金黄色泽,滋滋滋的往外流油,飘来的香味引人食欲大增。
周寅看得眼睛不眨一下,嘴巴有那么一瞬张的老大,内心想必是无比震撼。
光看周寅的表情也能知道,他对修仙者的存在一概不知。
“大侠神功盖世。”周寅称赞。
而涂辛却摆摆手:
“莫要再叫大侠了,实在担不起,叫我胡先生便可。为了救你,我和人结了仇,现在须得避上一段日子。两个月后,再送你回家。”
“我还不能回家。”周寅眼眶泛红,声音发颤:
“两个月后,可否劳烦胡先生,带我去霞云书院?”
涂辛想起那份追杀令,周寅有家不敢回,莫非想害他的是周家人?
“凭一句感谢,就想让我护送你?”涂辛严肃地问。
“这......”周寅抿了抿唇,很是为难。
“就矿山吧。”
涂辛故作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叫阿大端来茶水,手背轻轻一推,吃的喝的便飘到周寅面前。
“周小子,拿去吃吧。”
“多谢胡先生。”
周寅好奇地接下,端详了好久,也察觉不出有何奇异之处,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是如来飘来飘去的。
然后,周寅也不挑剔,斯文地吃了起来。
涂辛稍显惊讶,因为世家公子对吃喝,对吃喝的地方,都是很有讲究的。
但周寅吃得很从容,看不出半分别扭,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看来这小子,吃了不少苦。
也没有灵根,只能当凡人。
涂辛这般想着,打算去霞云书院的途中,顺路找找灵山,再试着去拜访霞云山的修仙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