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婚事
姑且不论两位姑娘在那边八卦讨论未来的皇后人选,帝都之中,姬重华冷着脸跟墨嫣然对峙中。
旁边服侍着的内监宫女一看这架势就很知趣地退下并关上大门,然后远远地守着不放任何人进来。
姬重华压抑着怒气,缓缓道:“我需要一个解释,老师!”
“那个叫卫子夫的。”墨嫣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只要我在一日,她就休想踏入后宫之中。”
抿了抿唇,姬重华沉声问道:“为什么?”区区一个卫子夫而已,哪怕是他前世的皇后,也没有那么重的份量让他与墨家杠上。他介意的是墨嫣然的态度。
直接找上门来告诉他卫子夫已经被带走了他今生休想再见到了?区区一个卫子夫而已,墨嫣然要是真的想要对付卫子夫的话比捏只蚂蚁还简单,只要动动口就有一堆人会抢着帮她办的。
而且事后还如此郑重其事地通知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姬重华在心底揣测着墨嫣然的想法,越想越看不明白她到底抽的哪门子风。
“你纳谁我都不管,反正我也只是你的老师而已。”墨嫣然平静道:“只有卫子夫,我不想看到她出现在后宫之中。”
姬重华第三次重复道:“理由!”
墨嫣然缓缓吐出两人个字:“阿娇。”
姬重华愕然,但是墨嫣然随后吐出的另一句话让他连掩饰都忘了,震惊地看着她。
“汉武帝刘彻,金屋藏娇陈阿娇,未央神话卫子夫。”墨嫣然双手交叉置于膝上,微笑地看着姬重华。
“你……说什么?”姬重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同时飞速地转动脑子,不知道墨嫣然是怎么查出来的,墨凤流跟她说的吗?她到底知道多少,要如何应对……
墨嫣然轻叹着摇了摇头:“别忘了,我也是白帝血脉,修道之人。虽然说做不到掐指一算便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但我认识的朋友中可有那么几个是极擅长卜卦之术的。”比如说你母后。
姬重华按下所有的情绪,皱着眉问:“这是凤流郡主的意思?”
凤流郡主……真疏离的称呼。墨嫣然漫不经心道:“哈,阿娇那孩子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只是我自己不满卫子夫而已。”拐弯抹角地从冷艳那边问到了阿娇的前世,誓言金屋藏娇却被废,独守长门宫孤老终身……墨嫣然就对姬重华和卫子夫很有意见,现在是逮到机会一次发作两人个。
姬重华在心里迅速地盘算起此事的利弊。若说是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能换取墨家的鼎力支持的话,还是很划算的。只是……
“反正,我只是通知你一声。”墨嫣然笑了起来,满室生辉:“我墨家,虽然从来不曾在朝廷之上经营过半分势力,但要阻止一个女人入宫的能力还是有的。”墨嫣然微微前倾,带着笑意吐出令人心惊的话语:“大不了,我直接杀了那女人就是了。你说,谁会为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女人,跟天遗世家的家主杠上呢?”
目前着款款离去的墨嫣然的背影,姬重华握了握拳,最后还是一拳捶到桌子上,骂了一声:“混账!”
墨嫣然今日的行为,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了。
卫子夫入不入宫,甚至她的死活,姬重华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墨嫣然如此肆无忌惮地展露出来的墨家的隐藏实力,以及对于此事的粗暴干涉,还有她流露出来的态度……一切的一切,都让姬重华不得不提起万分的警戒。
在外面侯着的内监宫女看到墨嫣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几分笑意,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殿门。还没走近,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破碎的脆响。
墨嫣然的嘴角弯了弯。就算是有着前世的记忆,现在也还是个小孩子嘛,遇到挫折发发脾气倒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出了御书房,墨嫣然径直向凤仪宫走去。虽然已经晋封为太后,但诸世繁杂,一时间皇后还是暂住在这里,顺便准备搬家事宜。
“小兰,我过来蹭茶的,叫容儿泡杯好茶来。”人未至声先到,墨嫣然笑吟吟地跨进了凤仪宫的大门。
容贵妃——更正,现在是容太妃了,她抿嘴轻笑,当真去给墨嫣然泡茶了:“公主今天的心情不错啊。”
欣赏着容太妃堪称艺术令人赏心悦目的茶艺,墨嫣然满足地喟叹一声:“教训了一个想教训很久的小鬼,心情当然不错。”
皇后轻笑,也不问墨嫣然说的是谁,指了指坐在下首的一个妙龄少女,道:“师娘,这是顾家的千金,兰芝。”
墨嫣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淡淡地说:“兰芝,名字不错。”
“谢公主夸赞。”顾兰芝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轻轻用茶盖刮杯沿,墨嫣然轻吹一口茶沫,呷了一口,这才对皇后说:“这是在帮重华找媳妇?”
看了眼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的顾兰芝,皇后含笑道:“我是有这么个意思。师娘的看法呢?”
慢慢地品着茶,墨嫣然不发一言,良久,才转头看向殿下,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算算时间,应该到了吧。”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落下,墨凤流挥手退下紧张地冲上前来的侍卫,带着冷艳走进凤仪殿:“娘亲,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说着,墨凤流的眼神落到了顾兰芳身上,点头为礼道:“久见了,顾小姐。”
顾兰芝认出墨凤流是当初在玄宗之时她找上门去的那个陈阿娇,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她从刚才起脸就是红着的,倒也看不太出来。
在座的是快成精的人了,哪会看不出来这两个女孩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都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两个,看得顾兰芝越发羞涩,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摆出一副“你们想笑就笑吧”的表情出来。
“真可爱。”当顾兰芝脸上的血色渐渐消退恢复正常时,墨嫣然笑眯眯地一句话成功地又让她闹了个大红脸。
见状,几位为人长辈的都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笑了半天,皇后……呃,更正,太后轻轻叹了一声:“兰芝,我把重华那孩子交给你了。”
顾兰芝红着脸,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闪过几丝羞涩与甜蜜。
“多的就不说了。”墨嫣然慢悠悠道:“反正,暂时还有小兰在,时间不急。”
顾兰芝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墨凤流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有着宣赫到极致的背景出身,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爱上那个将会成为帝王的少年,连那一点小心思都一模一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对方有些娇纵跋扈,但从她当初在玄宗时是直接找上自己而非背地里玩阴的,可见性情率真,或者说是不知天高地厚,墨凤流对着一个和曾经的自己如此相像的少女,还真讨厌不起来。
“顾小姐。”斟酌良久,墨凤流才开口:“或许你已经接受过这样的教育了,但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在顾兰芝疑惑的眼神中,墨凤流缓缓开口:“嫁给帝君陛下之后,你首先是兰陵王朝的皇后,其次是主掌六宫的女主人,最后才是姬重华的妻子。”
类似的话,顾兰芝在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嫁给姬重华并成为未来的皇后时,就已经听自己的长辈耳提面命过无数次了,有些不解为什么墨凤流还是要对她再强调一遍。不过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她也微笑着道谢了。
正当顾兰芝再次被大家打趣地面红耳赤地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
“帝君陛下驾到——”
顾兰芝吃了一惊,在太后的指点下匆匆避入内室,隔着一扇屏风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虽然兰陵王朝对于男女大防没严格到“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程度,不过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总是不方便见男客的,更何况姬重华和顾兰芝是未婚夫妻,成婚前自然不方便见面。
至于墨凤流和冷艳……呃,一个是亲戚,甚至可以算是长辈,一个上山修道不受世俗之礼所拘束,倒也不用特意避开。
“儿子见过母后,见过太妃,学生见过老师。”姬重华微笑着向场上的长辈行礼,丝毫看不出之前才跟墨嫣然吵了一架的样子。
见礼后,太后拉着姬重华的手,细细地打量着他,很感慨地说:“我的孩子……长大了啊,都可以娶亲了。”轻叹一声,太后转而笑了起来:“下个月就是大婚了,真正成家立业了,母后……还真舍不得啊。”
“母后。”姬重华对太后还是很尊重的,感情也很好,用一种有点撒娇的语气说:“儿子就算成婚了,也是母后的儿子啊。”
太后笑了起来,点了点姬重华的额头:“你这孩子。”
墨凤流眼神黯了黯,在墨嫣然担忧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极其自然的微笑,对姬重华说:“恭喜你啊,彻儿。”最后的两个字,说得极轻极薄,除了躲在内殿屏风后的顾兰芝,在场的其他人若不是实力超群耳力也不错,根本就听不到。
第十九章 新君大婚
听到“彻儿”这个恍若隔世的称呼,姬重华一顿,随后笑道:“谢过郡主了。不知道朕何时有这个荣幸喝一杯郡主的喜酒。”
垂眸把球着手上的茶盏,墨凤流轻声道:“啊,怕是很难了,我暂时还没有看得上眼的男人,还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掉。”
“若是有那么一天。”姬重华的声音也轻柔了几分,只是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情绪:“朕,定是要帮郡主添妆的。”
“不劳陛下废心了。”墨凤流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我墨家……嫁女儿还是办得起一份像样的嫁妆的。”
墨嫣然嘴角抽了一下,跟面露无奈之色的太后对望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算了,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她们这些当长辈还是不管比较好,省得弄巧成拙。
回到春秋两不沾内,一进不染尘,墨凤流便挥退所有的侍从,然后无奈地对自家娘亲说:“娘亲,你做什么把卫子夫抓了起来?”
“当然是替我的宝贝女儿出气啊。”墨嫣然回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纤指压了压额头,墨凤流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痛:“娘亲啊,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了。”
墨嫣然把玩着一朵琉璃盏,漫不经心地说:“我放在心上了就可以了。”
“娘亲!”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世家女而已。”墨嫣然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板起脸来一脸怒气,连忙讨好地说:“我就是小小地教训她一下嘛,我知道分寸的。”
重重地吐了口气,墨凤流坐下来抓起茶杯一口把茶水喝掉,这才无奈地跟墨嫣然说:“娘亲,你……不必多事的。”
“我哪里多事了。”墨嫣然纤指点了点墨凤流的额头:“那个叫卫子夫的女人,心机太深,我不放心,干脆早早打发掉算了。大不了,我出面替她指个好人家嫁掉算了,堂堂天遗世家家主亲自指婚,这份荣耀够了吧。”
墨凤流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彻儿可能让自己曾经的女人嫁给别人吗?”
“男性的占有欲……”墨嫣然嘴角抽了一下,开始同情起卫子夫了:“幸好重华那混小子,就算如今当了帝君也没法子威胁到你,不然倒霉的还要多一个你。”
墨凤流轻轻喟叹一声:“只是卫子夫……她这辈子算完了。”若是姬重华不知道她的存在还好,一旦被他知道了……姬重华或许不会纳她,但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嫁给另一个男人,偏偏他这一世又是帝君,卫子夫想逃都没地方逃。
墨嫣然突然异想天开地说:“要不,把卫子夫放到你身边?让重华那混小子看得见吃不着气得牙痒痒的也只能忍了?”
“别!”墨凤流连忙摇头:“我虽然对于当年的事早已忘怀,但并不代表我心胸当真宽大到了而对着当年的仇敌也能和善相对的程度。”
想想也是,墨嫣然干脆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说起来……”墨凤流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案几:“彻儿怕是对墨家起了猜忌之心了吧。”
墨嫣然毫不在意地说:“哪代的帝君不曾对墨家起过猜忌之心?连我一手带大的璟轩都是这样,何况重华这小子。”
听到墨嫣然这么说,墨凤流知道她定有自己的应对之法,也就不多说了。反正她是打定主意把家主之位推给妹妹紫华了,像这种家族隐秘还是少知为妙。
墨嫣然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打什么主意,不过既然这是墨凤流的决定,她也不会多做干涉。这孩子,从来就懂事省心地让人心疼。
屈指算了下日子,墨凤流问:“彻儿和顾家小姐的大婚定在哪天?”
“下个月初十。”天子守孝,以日代月。寻常人家生父亡故需守孝三年方可成婚,但帝君只需守孝三十六日即可。顺便提一句,姬景华不是帝君,只是从皇子晋封了亲王,仍然需要守孝三年。
至于三皇子……嗯,官方说法是三皇子骨骼清奇乃修仙之材,现在是暂时养在皇家,等日后长大之后再送到凤栖山上修仙。说白了,就是变相流放了。不过摊上了一个谋朝造反的生母,没直接被砍了还是因为白帝血脉历来子嗣单薄,加上他年纪实在太小什么都不懂,才侥幸逃得一命。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后宫,没有个女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太后虽然地位尊崇,但她毕竟是帝君的母后,当娘的总不好老是替自己的儿子管理后院吧?也难怪姬重华的婚事这么早就准备好了。
墨凤流想了想,认真地问:“我该准备什么贺礼?好歹也是同门一场,新郎新娘我都得准备吧。”
看到墨凤流的表情不似作伪,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真正看开了,墨嫣然在心底松了口气,侧头头笑吟吟地说:“墨家的贺礼向来都是由荷姐操办的,倒是不用你费心。”
“我的意思是,以我个人的名义送给彻儿和顾兰芝的贺礼。”墨凤流强调道。
墨嫣然一愣,随后轻叹一声:“何必呢?”何必把自己跟墨家分割的那么清楚。
“日后墨家终归是妹妹的,我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墨凤流垂眸,轻声道:“天家无情……我自然是相信娘亲和妹妹的,但所有可能让我和妹妹离心的可能性我都要堵死。”
“阿娇,何苦呢?”
“我乐意。”
先帝大行,新君登基,大婚。
一连三件大事砸了下来,礼部的人忙得个脚后跟踢后脑勺,从上到下干脆都吃住都在公房里,连回家喝口热汤的工夫都没有。太后体恤礼部繁忙,特意下旨从御膳房调用厨子为礼部众人准备三餐。
礼部忙,其他部门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所谓新君上任三把火,忙到鸡飞狗跳的两个月后,终于基本将朝政大权掌控在掌心的姬重华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就被自己的大婚砸得个晕头转向。
僵硬着脸立在那里当衣架着一站就是老半天,若不是他自幼习武身体强健,怕是这么多天下来早累出病来了。看着自己的母后和容太妃及墨嫣然三个长辈兴致勃勃地挑选着他大婚要用的礼服,再看看堆了一屋子还不能让这三位满意的礼服,姬重华直想落荒而逃。
墨凤流笑眯眯地坐在一边,捧着茶看戏,看到姬重华明显僵硬甚至有点发青的脸色,她的心情就好到没话说。冷艳和姬景华倒是挺同情他的,问题是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敢跟那边的那三位对抗,只能给姬重华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好不容易来了个借口把姬重华从一堆又一堆的衣服里解脱了出来。但很快的,姬重华就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去试衣服才比较舒服。大婚而已,用得着提前半个月练习吗?
从走路到站姿到表情再到祭天仪式……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规矩学习,几乎快把姬重华逼疯了。不过想到跟他一起倒霉的还有个顾兰芝,而且据教导嬷嬷的说法是顾兰芝那边的功课会更辛苦,姬重华顿时心理平衡了一点点。
在准备大婚的过程中,朝政也不能有半点放松。虽然其他人都表示帝君陛下您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下个月的大婚,但以姬重华的个性,是怎么说也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把朝政大权放给别人的,只能辛苦自己了。
于是每天晚上都姬重华都累得倒在床上不到三息就直接睡着了。
看到姬重华的样子,姬景华感叹了一句:“难怪我们从小就要习武……感情是为了这种时候做准备啊。”
姬重华喝着温着的参汤,闻言笑了起来:“这倒也是。要是摊上个病秧子帝君,怕是大婚典礼撑不到半天就会晕过去了吧。”说着,他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我登基的大典居然还没这个大婚麻烦。”
“那是当然的啊。多少年没出过帝君大婚了,礼部那帮老头子很辛苦才从故纸堆里翻出整套流程来的。”墨凤流笑吟吟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姬重华回头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也是,例来都是当皇子的时候就有了王妃,登基之后直接把王妃晋封为皇后就是了。说起来,我好像还是这么多年来登基时年龄最小的帝君?”
“是七百年。”墨嫣然补充道:“通常而言,新君登基的时候正好是年富力强的中年时代,有的甚至连儿子都能走路了,当然是有王妃的。有那么几个王妃或皇后去了的另立新后,也不可能像大婚那边大操大办,所以帝君大婚倒还真是很罕见的事。”
太后点头道:“正是呢。我当初嫁给你父皇的时候,他还只是皇子,婚礼虽然隆重倒也没你今日这么繁琐。皇子娶妃跟帝君娶后,那完全就是两回事。”
“毕竟是为整个王朝娶回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主人嘛。”冷艳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第二十章 边关急报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待到诸事了结,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顾兰芝入主凤仪宫,太后搬至寿宁宫,姬重华渐渐地将朝政彻底掌握在手里,明升暗贬了不少东海之滨出身的官员,对此,墨嫣然不置一词,墨凤流更是懒得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墨凤流现在比较头痛的是另一件事。
看着那个虽然有些狼狈,但依旧显得很淡定的女子,墨凤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久见了,卫子夫。”
“民女卫子夫,见过郡主殿下。”卫子夫垂首行礼,跪在墨凤流面前。
走到卫子夫面前,弯下身去挑起她的下巴,墨凤流端详了一下,感叹道:“果然是我见犹怜啊,难怪当年在平阳公主府上,彻儿会看中你了。”
虽然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气,卫子夫面上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郡主殿下?”
没有错过卫子夫那一闪而逝的惊讶,墨凤流放开手,转身坐回椅上,轻笑道:“卫子夫,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不过既然你能认得出彻儿,那么认出我来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墨凤流笑了笑:“我们三个的容貌,可是跟当年一样,没多少变化啊。”
卫子夫睁大了眼,好不容易将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那个永远高昂着头的明艳女子重叠在一起,惊呼道:“你是……陈皇后!”
墨凤流笑着点了点头。
抿了抿唇,卫子夫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上辈子的事我忘得差不多了,但如果看到你进宫,站在帝君陛下的身边,我还是会感到不舒服。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卫子夫。”墨凤流漫不经心地说道,笑吟吟地看着卫子夫,等着她的反应。
卫子夫柔顺地垂下头,恭恭敬敬地说:“但凭郡主殿下吩咐。”卫子夫心里清楚,跟墨家大小姐对上,区区一个卫家,根本无法给予她任何保护。而姬重华?当年的刘彻为了陈阿娇一句话,可以将她和她的女儿送入掖庭宫为奴,今日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卫子夫而跟堂堂天遗世家对上?除了柔顺听话臣服,卫子夫在墨凤流面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墨凤流想了想,说:“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为你选了两条路。”在卫子夫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墨凤流笑吟吟地竖起一根手指:“一,你自己挑个男人,本郡主作主,把你嫁给他。”
卫子夫摇摇头,苦笑道:“郡主殿下,你认为,以陛下的性格,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他不容许,也得容许。”墨凤流冷笑一声:“本郡主办事,什么时候要他来指手划脚了?”
想了想,卫子夫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郡主殿下乃是天遗世家嫡长女,纵然陛下是帝君,也不得不忌惮三分。但子夫只是一个小小的世家女,实在不敢直面帝君陛下的怒火。”
听到卫子夫这么辩解,墨凤流也不为难她,只是竖起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那么,你就只能选择第二条路了——终身不嫁。”
卫子夫一颤,默默地低下头,一语不发。在认出墨凤流就是当年的陈皇后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怕是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姬重华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嫁给另一个男人,而墨凤流不会容忍自己的情敌嫁给自己曾经的丈夫,而这两人,刚好又都有着滔天的权势,足以左右她的人生。区区一个卫家,在他们两个的眼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看着默然无语的卫子夫,墨凤流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那就这样吧。我会把你送到皇后身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卫子夫一颤,头垂得更低,柔顺地说:“民女明白。”
墨凤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再叮嘱一句:“皇后身边的女官,对常人来说也是极难得的荣耀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曾经执掌椒房殿多年的你,不需要本郡主的提醒吧?”
“是。”
跪送墨凤流离去,卫子夫这才瘫坐在地,低低苦笑了起来。送到皇后身边当女官?确实,如果她只是卫家小姐的话,这确实是极大的荣耀。但现在……
唉,夹心饼干不好做啊。日后该如何行止,是该好好地谋划一下了。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只要做得好的话……
至于后宫争斗?卫子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揉了揉刚才跪太久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膝盖,叹了口气。当年她在未央宫呆了三十年,早就看透了,再下场跟其他女人抢一个男人?她没那个心力了。
虽然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但跪太久膝盖还是会痛。卫子夫把自己的仪容收拾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开这间装饰豪华的小厅,跟候在门口的嬷嬷离开。
直到这时,卫子夫才知道现在她身处在皇城之中,此地名为“春秋两不沾”,是属于墨家的地盘,就算是帝君想要进来,也得提前通报一声。按墨凤流的意思是,让她先跟宫里的老嬷嬷学几天规矩礼仪,再把她送过去。
打发了卫子夫之后,墨凤流坐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盘算开来了。
君殿下交待的任务:找到渊虹,目前进度:完成。渊虹现在被她送到凤栖山上,在她姐姐还没到来之前,先跟凤蝶凰月学习一些基础知识。虽然有血脉传承,该知道的渊虹都知道,不过还是有个系统的学习梳理一遍比较好。而且在凤栖山上,凤蝶凰月鸣歧加上玄宗,足以可以保证渊虹的安全。
甩掉天遗世家这个大包袱,目前进度:大致完成。妹妹紫华已经出生了,现在只要把她教好了,日后就可以直接把家主之位直接推给她。无官一身轻啊。
最重要的两件事都搞定了,其他的事情不过是小事而已。
这么一盘算,墨凤流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起来,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接下来要去哪里玩了。她可没忘记,她是下来度假享受的。
唔,繁花似锦的万花谷,恢弘大气的帝都,世外仙境的凤栖山,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海天相接的东海之滨……
这几年宅归宅,好地方还是去了不少的。接下来要去哪里玩呢?烟雨朦胧的江南小镇还是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边关大漠?
不等墨凤流想好要去哪玩的时候,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传来——北方蛮夷入侵,边关告急!
“啦!”一道报急的奏折被狠狠地甩到了桌子上,姬重华阴沉着脸,看着下面的大臣,一言不发。
墨凤流站在墨嫣然身后,拧起了眉。不过看到自家娘亲老神在在的样子,想了想,并没有开口。
“说啊,怎么不说了,平日里不是一个比一个能言善辩吗?”姬重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之下蕴藏着狂风暴雨,令殿上所有的大臣都心惊胆战。
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连向来对国事漠不关心的墨嫣然都难得主动地出现在太极殿上,坐到了万年空着的帝师之位上。
“边关的将领和士兵吃白饭的吗!短短三天,便被人攻破峪兴关!”姬重华越说火气越大,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瑟缩了一下,兵部尚书站了出来:“前淮南侯张坚宏故去之后,接替他的人是从京城调过去的陈毅光将军,日前已然战死。这边关被破的消息……是容若初见势不对拼死送出来的。”
“容若初?”姬重华皱皱眉:“传他上来问话。”
“回陛下。”接话的人竟然是墨凤流:“容公子身受重伤,拼着一口气回到帝都,刚刚说完峪兴关被破的消息后就晕厥了过去,现在仍然昏迷不醒中。他身上的伤太重,若不是当初我们与他分手时赠送了不少救命的丹药,怕是在他来帝都的路上就已经撑不住了。只是现在,容公子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你说……”墨嫣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半天,突然开口道:“峪兴关上任守关将领是前淮南侯张坚宏?就是张肃尘的父亲?”
张肃尘?这个名字一出来,顿时殿上一阵骚动。前段时间的凌妃谋反事件虽然被悄悄地压了下去,民间并不知情,但是在场众人都是经历过的,自然知道。而这个淮南候张肃尘,可是在凤流郡主打上门后被踹了一脚,还被人查出跟凌妃谋反一案有关于是被悄悄处决了的。嫣然公主这么一说,大家这才想起张肃尘的父亲正好就是峪兴关的前任守将。
这其中的关联,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某些事情……
姬重华一愣,脸色阴沉地可怕:“老师的意思是……”
墨嫣然冷笑地吐出三个字:“未央宫。”
“未央宫”三字一出,有人茫然有人了解。
姬重华沉吟了一下,压下火气,扫视殿上文武百官道:“此事暂且压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胆敢冒犯本朝边关的蛮夷之人。”
那还用说,打呗。墨嫣然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第二十一章 和亲?笑话!
上辈子的流传千古的名言是“犯我天朝者,穷搜天下,虽远必诛”的人,在而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有第二种选择吗?
不过,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朝代,贪生怕死的人总是有的。看,这不就出来一个了:
“臣以为,这些化外蛮夷所求不过是钱财女人,只要给予安抚就是了。”某老臣一本正经地说:“我天朝乃礼仪之邦,怎可擅动刀兵?自然是要教化为主。”
墨凤流无语望天。
姬重华气急反笑:“好,很好。谁还有类似的高见?”
长眼睛长脑袋的都看得出来帝君陛下发火了,不过没长脑袋的……也是有的。
看着还真有那么几个听不懂他话中含义的大臣站出来附和,墨凤流彻底无语——没看到你们老板的脸色都快黑得跟锅底似的了吗?
看到有人附和,这个老臣的兴头就更高了,摇头晃脑地说道:“臣以为,和亲乃是上策。即可化干戈为玉帛,又可彰显我泱泱天朝上国的气度。”
“和亲?”墨嫣然挑了挑眉,拖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提议和亲的老臣:“不知,张大人认为送谁去和亲为妙?”
“当然是……”话说到一半就卡在那里接不下去,那个姓张的老臣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皇室之中,先帝统共就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现任帝君陛下只有两个弟弟,没姐姐也没妹妹;而身为长子的帝君陛下都才刚刚成婚,这小公主还是没影的事。掰着指头算来算去,有皇室之中好像只剩下现在站在墨嫣然身后的凤流郡主年纪刚刚好。
“听说……”墨凤流微笑地对提议和亲的臣子开口,只是那笑容,温柔和善地让人心底直冒冷气:“北夷现任酋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啪”地一声,墨嫣然捏爆了椅子的扶手。
众人侧目之下,墨嫣然轻描淡写地说:“这椅子放太久都烂了,是该换一张了。”
“不如。”墨嫣然人如其名,嫣然一笑,满室生辉,“我认张大人的女人或是孙女为义女,封为公主,送去和亲,如何?”
那个张大人脸色一白,连忙跪倒:“臣惶恐。”
墨凤流冷哼一声,低低地说了句,只是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很奇怪地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想让我去和亲?谁提这个要求我抓谁的女儿来顶缸。”
自那日脚踹淮南候之后,凤流郡主凶悍之名已隐隐传遍帝都。谁都不怀疑以凤流郡主传言中的剽悍程度,还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来。
看着伏跪在地上的老臣,墨嫣然冷哼一声,厌恶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姬重华冷笑着说:“谁再提‘和亲’二字,朕就将他家中的女眷全部送去北夷和亲!”
看,被踩到底线炸毛了吧。墨凤流安静地站在墨嫣然身后,不发一语。反正姬重华是怎么说都不可能同意“和亲”这种建议的。
和亲,那是汉武刘彻心中的一道伤口。当年景帝在位之时,刘彻不得不目送自己的姐姐被送去匈奴和亲却无能为力,待到日后他登基为帝大败匈奴之时,他的姐姐却就因为边关苦寒风沙折磨而早早地就亡故了,至死都无法回到故乡。
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的刘彻,转世重生之后的姬重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送女子前去和亲的。
墨嫣然凉凉地说了一句,成功地把姬重华的火给烧得更旺了:“堂堂天朝,竟然沦落到需要靠女人的身体来庇护了?男人都死哪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送女人去和亲的话,那整个兰陵王朝的男人都没种。这话够狠!
当初凌妃谋反时,一个两个都表现地那么硬气,说白了,不就是家眷跟自己的小命都被别人捏在手里不得不硬气。但这次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去和亲的也不是自己的女儿,当然要鼓吹和亲这种不用打仗的好事情了。
最后,墨嫣然携爱女拂袖而去,临走前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砸在地上:“希望你们不要废材到需要墨家动用特别条例的程度。”
特别条例?离开君臣议事的太极殿,墨凤流问了一句:“特别条例是什么?”
“在特殊情况下,允许天遗世家之人对世俗界出手。”墨嫣然淡淡地说道。
墨凤流了解。修真界向来跟世俗界分得很开,而且有着极其严苛的规定,防止修真之人随意插手世俗之世造成混乱,违反者将成为整个修真界的公敌,所有修真者可以杀之而后快。
在不同的地方都有着类似的规定,防止拥有强大力量的上位者肆意破坏下位者的生活。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以修真界和世界界的实力对比,真把修真界之间的战场放到世俗界,这后果……
但墨家是例外。再怎么说,墨家也是白帝血脉,天女后裔,她们早就与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有着密切而无法分割的联系。特别条例就是专为墨家定制的,允许墨家在特殊情况下将属于修真界的手段用在世俗之中。
不过这个特殊情况,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称为特殊情况的。按照墨嫣然的解释,大概要到将近灭国亡族的程度才能称为特殊情况。
不过真到那种地步,估计整个修真界早就乱了起来了吧。白帝血脉、天女后裔,这个身份实在是太特殊,没有人会希望姬家的血脉就此断绝,哪怕是向来不理会人族事物的妖族也是。
回到春秋两不沾,还没进不染尘的大门,就听到宫女来报,皇后娘娘有请嫣然公主与凤流郡主。
摒退侍从后,顾兰芝急急地问道:“老师,这次边关……”
墨嫣然压了压掌,打断顾兰芝的话:“兰芝,后宫不得干政。”
“我知道。我只是……”顾兰芝抿了抿唇,有些不安:“我只是放心不下……”
轻叹一声,墨嫣然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相信重华那孩子的能力。”有为于二十四朝的汉武大帝啊……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当得起如此评价。
墨凤流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兰芝,你就放心吧。陛下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肯定会狠狠地把胆敢冒犯边境的北夷打回去的。”
顾兰芝垂下眼眸,低声道:“但愿如此。”
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打转,墨凤流拉着顾兰芝闲聊了起来,顺便提了下卫子夫的事。顾兰芝虽然有些错愕不明,但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再怎么说,墨凤流也是白帝血脉,她送来的人,总不可能包藏祸心吧?
闲聊了数句,看着天色近午,顾兰芝邀请墨嫣然和墨凤流与她共进午餐并吩咐传膳的时候,姬重华沉着脸大步走进了凤仪殿,随手就把身上的披风解下往旁边一扔,唬得侍立一旁的小宫女连忙接过安静地退到一边。
“结果如何?”墨嫣然笑吟吟地问道:“还有人说要和亲不?”
姬重华冷哼一声:“他们敢!”
墨凤流明知故问:“你最后怎么决定的?”
“犯我天朝者,穷搜天下,虽远必诛!”杀气腾腾的话掷地有声,其中蕴藏着的杀气让屋内都凉了三分。
真是久违了的耳熟名言啊。墨凤流居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啪!啪!啪!”墨嫣然鼓掌喝彩:“说得好!”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不过还是头一回听到原版说这句,这气势就是不一样。
“我已下令着边关将领就地防御拦截,务必在北夷深入境内之前把人拦下。”按了按额头,姬重华有些头痛的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加之此事来得太过措手不及,我们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墨凤流插话:“按照我的估计,容公子下午就可以清醒过来了。到时候可以从他那边得知部分情况。虽然有些迟,但总比两眼一抹黑好。”
点了点头,姬重华坐在椅上往后一倒,闭上了眼继续说道:“只是这领军之人,倒是值得斟酌再三。”淮南侯跟未央宫牵扯不清,涉嫌谋反,跟他有关系的自然不能用。其他的……不是能力值得商榷就是贪生怕死,能力出众的那几个出身背景又太雄厚让姬重华不得不思量再三。
顾兰芝轻轻地走了过去,为他按揉着额头。姬重华初始只以为是哪个宫女侍从,不耐烦地正要推开,一睁眼却发现是他的皇后,挥到一半的手顿时顿住,然后垂下,任由皇后在他额头上施为,只是皱着眉苦思领军的人选。
要有能力,又不能有后台,免得世家坐大,重点是不能跟未央宫有半点关系。这些条件一列,能同时符合以上三条的还真不多,特别是最后一条。要知道,当初涉嫌凌妃谋反一案的淮南侯甚至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未央宫来着的。
“彻儿,我想说,”墨凤流一眼就看出姬重华正在纠结啥,不得不感叹一句聪明人钻起牛角尖来还真难办:“有国,才有家。”抿唇轻轻一笑,墨凤流继续说了一句:“你……难道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信吗?”
姬重华顿时豁然开朗。
第一章 异动
边关再起兵戈,不过这件事似乎对墨家没有差点影响。除了那日在早朝的时候出现在太极殿之外,在得知姬重华决定发兵攻打北夷之后,墨嫣然就再也没有过问此事。
看着墨嫣然悠哉的样子,墨凤流差点有种这场战事是否真的存在的错学。
对于自己宝贝女儿的疑问,墨嫣然摇着手指教导她:“阿娇,别忘了,我们是修真之人,世俗界的事情最好不要太过多做干涉。”
墨凤流有些不解:“那,那个特别条例?”
“特别条例啊?”墨嫣然撇撇嘴:“说白了,这个条例的内容就是姬家要是快被人灭人墨家可以动手砍人——就算没有特别条例,在这种情况下墨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所以就干脆给墨家这么一个特权,省得到时候万一墨家彻底抓狂连累修真界跟着一起倒霉,倒不如早早把可能的战火圈在世俗界中。”
旁听的冷艳扶着下巴,不可思议道:“这样都可以?”
“修真修真,再怎么修也还是人。”墨嫣然解说道:“在凡人眼中修真者就如同仙人一般清高飘逸,但那是因为凡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修真者没半点吸引力。”
墨凤流点头赞同:“确实。你是没见过修真界为了修真界的宝物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吧?”
冷艳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虽然修真界的利益跟世俗界的完全不一样,但追逐利益的欲望和手段却是类似的?”
“差不多吧。”墨嫣然赞许地点了点头。
冷艳并未居住在宫城之中,毕竟春秋两不沾虽然地位特殊,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住里面的。而作为兰陵王朝屈指可数的几大世家之一,梧州冷家在京城自然也有府邸供自家大小姐居住,只是冷艳三天两头往春秋两不沾跑就是了。
这日,天刚蒙蒙亮,在玄宗时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的冷艳刚刚起床梳洗过,正准备冥想运功修习之后再用早饭,就看到管家娘子走了进来。
“大小姐,外头有位姑娘说要见您,但又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说告诉姑娘说是二公子吩咐她来的您就知道了。我看她的衣着打扮也不像一般人家出身的,就自作主张地将那位姑娘带到花厅请她稍候了。”
二公子?冷艳愣了一下,回想起当初在青楼见到的那个美丽到近乎妖孽的男子。回忆起当初在他面前几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时的感受,冷艳瑟缩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抬脚就往花厅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路上琢磨着这个二公子突然遣人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冷艳踏进了花厅之中:“久见了,梅姑娘。”
“冷小姐安好。”梅姑娘微微颔首,虽然面上还是从容温和,但冷艳敏锐地发现对方的态度似乎不怎么友善,有点瞧不起人不愿为伍的感觉。
看来上次得到的优待全是因为阿娇的关系啊。冷艳这么想着,然后毫不客气地说:“明人不说暗话,梅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敢问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冷艳怎么说也是打小被人捧在掌心的千金大小姐,断然没有看出人家瞧不起你还会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她也是有脾气的。
梅姑娘似乎也很赞同冷艳的话,手轻轻一挥,瞬间就支起数个结界将她和冷艳二人笼罩在其中,外人哪怕就算站在旁边也只能看到两位姑娘坐在那边聊天喝茶,断然听不到真正的对话内容的。
“我这次来,是二公子的意思。”虽然架起了结界,梅姑娘依然显得很谨慎:“请冷小姐将此份情报亲手送到翁主手上。”说着,梅姑娘就取出一枚玉简。
翁主?是指阿娇吧。冷艳并没有接过那枚玉简,而是问道:“以你们的实力,我不觉得你们自己将情况送到阿娇手上有什么难度。”
梅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二公子不信任阁中的其他人,但又不可能劳动二公子亲自出马,这也太小题大做了。至于我……”沉吟了一下,梅姑娘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不适合进入宫城。”
“也就是说,你们二公子居然找不到半个可信的人把情报送进去?”冷艳小小地刺了一句。她那天在那个二公子的威压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狼狈到家,逮到机会背地里吐槽两句算是报复。
梅姑娘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此事就劳烦冷小姐了。”
接过玉简,冷艳挑了挑眉,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你们就这么信我?”
正要离去的梅姑娘回身答道:“因为你是翁主的选择。如果你不可信的话,那么就是翁主的问题,要为此背上责任地也只有翁主。”言下之意就是你捣乱的话倒霉的就是墨凤流。
咬了咬牙,冷艳满脸郁闷地看着自己刚刚接过的玉简。就算之前有什么想要捣乱恶作剧的心思,听到这么一句隐晦的威胁之后也不得不打消了。
匆匆用了早饭,冷艳在宫门刚刚打开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进去了,熟门熟路地进了春秋两不沾。
“阿娇,那天那个二公子,”冷艳把墨凤流拉到一边,下意识地注意了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才跟墨凤流说:“吩咐梅姑娘送来一份玉简,要我务必亲手交到你手上。”
墨凤流惊讶道:“二公子?”
居然让二殿下亲自过问?墨凤流抱着满心地疑问接过冷艳递过来的玉简,将心神沉入玉简之中读取上面的信息。
在冷艳好奇的目光之中,墨凤流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随后涨起一片通红,看样子是气狠了,恨恨地骂了一句“人渣!”
“怎么了?”冷艳有些不明所以。
墨凤流皱皱眉,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思考了一下,墨凤流果断地拉着冷艳走到凉亭中,不意外地看到墨嫣然抱着小女儿在逗弄着。
“娘亲,我有事要跟你说。”墨凤流拧着眉坐到墨嫣然对面,一挥手布上数层隔音结界。
看到墨凤流这架势,墨嫣然下意识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啪”地把玉简拍在桌子上,墨凤流深呼吸几次压下愤怒后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自己看。”
疑惑地拿起玉简,将心神沉入其中阅读里面的内容,墨嫣然的反应跟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样,脸色先是瞬间变得惨白,然后被气到的样子,都气红了脸。
看到墨嫣然也是这副反应,冷艳如同百爪挠心,对这个玉简中记载的内容好奇得不得了。只是玉简之上布有法术,她没办法读取里面的内容。
按按额头,墨凤流指指被墨嫣然拍回桌子上的玉简,对冷艳说:“我刚才解开上面的禁制,你现在可以看里面的内容了。”
冷艳依言拿起玉简,依照在玄宗所学,收敛心神,将神识探和玉简之中,顿时有一堆的文字和画面出现在她脑海中。费了点时间来理解玉简中记载的内容,冷艳倒抽一口冷气,骂道:“畜牲!”
“你这是对畜牲的侮辱好不。”墨凤流回了一句,然后严肃地对墨嫣然说:“这件事……够得着特别条例吧?”
墨嫣然扬了扬眉:“何必动用特别条例?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天理不容,我等修真之人,替天行道理所应当。”
冷艳在一旁拼命点头赞同,她着实被玉简之中记载的内容恶心了一把。
“这事……还是要跟帝君陛下说一声为好。”想了想,墨凤流缓缓开口:“怎么说,兰陵王朝跟北夷的战争被人利用了,总得让他知道好提前做好准备。”
吐了口气,墨嫣然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女儿有没有被她刚才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闻言点了点头:“是要跟他说一声。嗜血邪录……这玩意居然还有人敢用!”
墨凤流冷笑:“血鬼降都敢炼制,再加一个嗜血邪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么一提,墨嫣然也想了起来:“是了,你跟佾昀曾在离尘上人的冷泉别院遇到过血鬼降,那个可怜的孩子。”
“离尘上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十有八九跟未央宫有关。”墨凤流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本来还想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也懒得跟他们太过计较,还平白失了身份。但现在看来……”
冷艳接下墨凤流的话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对于未央宫视生命于无物,玷污灵魂的作法,冷艳深恶痛绝。小倩的遭遇让冷艳心疼难过了许久,现在得知未央宫确实使用了类似于血鬼降的禁忌之术,冷艳的火气也是蹭蹭蹭地直线上涨。
垂眸想了想,墨凤流道:“娘亲,这次的事件,可以交给我处理吗?”如果仅仅是嗜血邪录,二公子断然不会这么小心翼翼,里面怕是有什么事。而且二公子特意要梅姑娘亲自上门,也是在隐晦提醒她此事八成还牵扯到了妖族,所以要她这个妖族总管出面处理。妖族之事,万万没有让外人插手的道理。
虽然现在是在度假期间,但突发事件还是得处理的。妖族总管,这可不是个说着好听的职位。
第二章 语带机锋
小紫华毕竟年幼,一日里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睡觉,墨嫣然扔下一句“阿娇,这事你就看着办吧,我就不插手了”,然后抱着睡着的小紫华回到屋内,留下墨凤流和冷艳。
坐在栏杆上,墨凤流闭上眼轻轻往后一靠,就那么斜倚在柱子旁边,陷入了沉思之中。手指微动,似乎在掐算着什么。
好半天,跟她背对着坐在另一边的栏杆上的冷艳突然开口:“阿娇,我可以一起过去吗?”
“理由。”墨凤流闭着的眼并没有睁开,平静地说道:“那是战场,我不认为那是旅游的好去处。”
冷艳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我厌恶杀戮,更憎恨玩弄灵魂。”
“厌恶杀戮?”墨凤流重复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起来:“你可得想清楚了,那是战场,杀戮最盛的地方。而且,修真者是不被允许插手世俗界的战争的,换而言之,哪怕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能出手。”
“我知道。”冷艳重重地吐了口气,也学着墨凤流往后一靠,斜倚在柱子上:“战争从来就是件残酷的事,无数的生命消逝在战场上。我也明白修真之人不得插手世俗界的战争。不是修真者冷血冷情或是蔑视世俗界,而是如果修真者插手的话,势必会变成修真者之间的战斗……”
墨凤流叹了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上位者之间的争斗,最先被无辜殃及的,往往就是实力最弱的族群,比如人类。这样的事情,墨凤流看过太多太多了,也分外可以理解此世修真界规定的种种限制。
就是这一大堆繁琐的、令许多修真者不屑冷笑的规定,维护了此世近三千年来的安宁。神仙群怪满天飞的世界,凡人可以拥有如此安宁详和的生活,而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哪位神仙妖怪在自己家门口打架毁了自己的故乡。
“其实,我是很佩服当年用强制的手段推行这些规定的月华公子的。”冷艳轻声道,用一种极仰慕的口吻说:“越了解修真者的实力有多强横,我就越感激当年月华公子拼着千夫所指哪怕用杀戮开道也要逼得修真界将这些规定牢牢地记住,是一件多么有先见之明的事情。”
“比起你我,生在乱世的月华公子,应该是更为了解,当超出凡界所能承受的力量在世俗界开战的严重后果吧。”想起关于近三千年前的那段乱世的记载,墨凤流说:“别忘了,在本朝立国之前,这个世界可是修真者、妖魔鬼怪和人类混杂居住的,哪像现在泾渭分明。”
冷艳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耶,我们刚刚的话题貌似不是这个吧?”
回想了一下,墨凤流也是一头黑线:“对哦……”
扑到墨凤流身上,冷艳摇着她手臂撒娇道:“阿娇,我可不可以也去啦。”
“……”
最后墨凤流还是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不过也没有反对就是了。冷艳就当她是默认了,于是开始自动自觉地跟了上去。
“对了,这事要不要通知宗主?”冷艳突然想起一个消失很久的人来,顺口问了一句。
墨凤流耸耸肩:“既然二公子把情报送到我手上了,估计没多久这份情报就会摆到他面前了,倒是用不着我插手,堂堂修真界一大派,这么点实力总是有的,更何况最近他正跟未央宫的人杠上了。”
冷艳瞬间释然:“宗主离开这么久是跟未央宫的人杠上了?”
“是啊,不然我干嘛那么干脆就放弃跟未央宫计较——反正有人会帮我和娘亲出气了。”
离了春秋两不沾,墨凤流看了看天色,抬脚就往寿宁宫走去。如无意外,这个时辰,姬重华应在太后宫中请安才是。
入了宫门,就看见姬重华和顾兰芝一左一右地坐在太后下首,卫子夫低眉敛目地站在皇后身边,见到墨凤流进来,神色依然一如往昔,看不出半点异常。
“都在啊?”人未至声先到,墨凤流地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不介意我借一下陛下到旁边说话吧?”
“哦?”太后笑眯眯地调侃道:“有什么悄悄话,非得避着人说不可啊?”
顾兰芝的笑容一僵,随后若无其事道:“郡主这么郑重其事地开口,怕是有什么正事吧?”
墨凤流叹了口气:“一些堵心的事……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太后拍了拍顾兰芝的手,温和地笑道:“罢了,如果是正事的话,哀家也不是不明理的人。”说着,对着姬重华挥挥手:“去吧去吧,兰芝和小艳留着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带着姬重华往园子里走,墨凤流一路沉着脸不开口,也不理会姬重华,踏脚就往亭子走,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通通退下,谁也不许跟上来。”
姬重华眼神一凝,跟进亭子里。这种四下一览无遗的开阔之地,反而是商量隐秘之事的好去处,比所谓的密室可靠太多了。饶是如此,墨凤流进了亭子后轻拂衣袖间,重重叠叠的结界已然将亭子包围起来,只言片语都不可能外泄。
看到墨凤流如此郑重其事的表现,姬重华反而就放松下来,轻笑道:“阿娇姐有什么事要跟朕单独说的吗?”
墨凤流瞬间有种时空倒流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当年新婚燕尔情浓正好之时。摇摇头甩掉这不着边际的想法,墨凤流叹了口气:“陛下可曾听说嗜血邪录?”
“略有耳闻。”姬重华答道,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阿娇姐愁眉不展,可是这嗜血邪录现世了?”
“岂止。”墨凤流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边关的战事,可成了嗜血邪录的养分了。”
姬重华的面色一沉。
墨凤流继续说道:“此事怕有内幕,我也只是知会你一声。”
“阿娇姐从何得知嗜血邪录现世之事?”姬重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状似不在意地说:“玄宗和墨家之能,实在令朕佩服。”
“非是玄宗与墨家之能。”墨凤流怎么不知道这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没好气地答道:“是琅琊阁。”
见到姬重华露出一丝带着危险的笑容,墨凤流皱皱眉,警告了他一句:“不要打琅琊阁的主意……那不是你可以碰触的领域。”
姬重华笑容不减地问道:“那阿娇姐倒是教教朕,什么才是朕可以碰触的领域?”
纤指按了按眉间,墨凤流有些头痛地说:“彻儿,不要以为你是天下共主九五至尊就不惧一切了,修真之人所具有的能力你也是有所了解的,那更上之人所拥有的力量……”顿了顿,墨凤流警告他:“区区一个人类帝国而已,他们从来不放在眼上的。”
“阿娇姐倒是很了解啊。”姬重华的眼神闪了闪,没有正面回应。
墨凤流无比头痛,她就知道,这家伙的野心没那么简单。叹气,墨凤流有些担心眼前之人太过狂妄自大引得某人看不顺眼被灭了,开口道:“彻人,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琅琊阁目前的主事之人,哪怕是倾世之力,也无法与之为敌。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倾世?姬重华不置可否地笑笑:“阿娇姐言重了。”
“若是彻儿执意对上二公子的话……”墨凤流沉吟半晌,决定摊牌:“请恕阿娇必须站在二公子这边。”
姬重华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这好像是阿娇姐恢复凤流郡主身份之后,第一次自称阿娇?”
墨凤流抿了抿唇:“墨凤流是陈阿娇,但陈阿娇却不仅仅只是墨凤流而已。”这句话,已经很隐晦地表明她别有身份了。
话中隐藏的意思,姬重华自然是听明白了:“阿娇姐此言,似乎别有深意啊。”
伸手将玉简置于桌上,往姬重华的方向推去,墨凤流平静地说:“彻儿,此事……怕是由不得你做主。”
看着姬重华面无表情地读取完玉简中的信息,墨凤流道:“我此来,也只是知会你一声而已。此事,由我全权负责。”
姬重华垂眸思考片刻,随后问道:“凤流郡主打算如此处置未央宫?”
“行此等违逆天道,有干天和之事,自然是——”墨凤流轻轻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杀气十足的话掷地有声,姬重华也呆了片刻,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墨凤流:“阿娇姐……变了许多。”
“人都是会变的。”
“我记得,阿娇姐是极其心软的女孩子,小鸟受伤了都会难过许久。”姬重华带着几丝缅怀地说道:“倒是阿娇姐杀伐果断的样子,却是极其罕见的,更不用说如今这般。”
墨凤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彻儿,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陈阿娇,会轻易地相信你许下的诺言。”
第三章 蛛丝马迹
拎了几件常用的事物,跟皇帝打过招呼后,墨凤流就带着冷艳御剑西去,直奔边关。
到了峪兴关,剑光在天上盘旋几圈后,落到军营正门口,早就有被惊动的士兵围了上来。
墨凤流上前一步,坦然道:“在下东海之滨天遗世家墨凤流,求见容将军。”
报的是修真界的名号,而非兰陵王朝给的“郡主”封号。
随在她身后的冷艳也跟着她报上了修真界的名号:“玄宗冷艳。”
军营中坐镇的主帅正是数月前养好伤,自请上了前线的容若初容大将军。听到士兵通传后,他囧了一下,立马把人请进中军主帐。
冷艳就罢了,墨凤流的身份太特殊,哪怕军队向来只从帝命,对其余人等一视同仁,但对墨家人也得客客气气的。
墨凤流也很识趣,开门见山的就说:“此次,在下前来峪兴关,乃是师门长辈得知有异邪之途借此次战事修炼邪法,特命我二人前来探查,还望将军通容一二。”说白了,就是我们这次来是修真界的事,跟朝廷无关,意思意思一下跟你说声,省得把我们当反贼给抓了。
容若初松了口气。从军之人,最怕的就是牵扯到朝堂之争,纵然眼前之人身份特殊地位超然,也不得不防着一二。这下可好,人家表明是为了修真界的事情来的,自然跟朝堂无关。
“郡主言重了。”虽然人家报的名号是修真界的,但再怎么说也是钦封的郡主,容若初才没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郡主不敬,自然是恭恭敬敬地答道:“敢问郡主此行是否需要末将相助。”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在场的都心知肚明这只是场面话而已,谁都不会把这么一句话当真。
抿嘴一笑,墨凤流道:“我二人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倒请容将军为我二人寻一引路人,如此便可。”
点点头,容若初当场就吩咐了下去。
看着容若初极其俊秀的容貌,墨凤流想起一事,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犹记当年汉武朝,卫青霍去病立下赫赫战功,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偏偏因为和刘彻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在史书上被打入佞幸传,虽然只是最后点了下名,但也说得上是“遗臭万年”了。
打死墨凤流也不相信,性好美色男女通吃的刘彻会因为转世重生而改了性子从此不爱美人。
瞅瞅容若初,墨凤流倒是有些替他担心。
不过转念一想,容若初是青州容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一个漂亮的男人,和一个千年传承的世家的忠诚,孰轻孰重,长脑子的都分得出来,姬重华还不至于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来。
不过转瞬间,墨凤流的心思就转了一圈,待到容若初吩咐完毕后,她已然想通放下心来,倒也没有什么异状。
客气了两句,在军队这边过了明路,墨凤流便叫那引路的小兵在前面带路,直往战场奔去。
虽然边关战事突如其来,加之又有内应,兰陵王朝被打个措手不及溃败数十里。幸得将士用命浴血奋战,方将蛮夷拦在峪兴关内十数里处的宁城之外。
拼死将急报送至帝都的容若初在大手笔砸下的灵丹妙药之下养好伤后,自请上阵。姬重华也是大胆,居然起用他这么一个年轻后辈作为三军主帅主持边关战事。容若初自幼便好军事,于用兵上确有几分天分,在临阵换将的不利情况下不仅把来犯蛮夷赶出峪兴关,进入僵持状态。
墨凤流要去的,正是之前的蛮夷入侵时途经的几个战场。她嫌走路骑马都慢,问了方向后直接拎了引路的小兵踏上飞剑御剑而去。可怜那小兵头一回上天腿肚子还直打哆嗦,好在业务水平过关,浑浑噩噩地也没把路给指错,不多时便来到离峪兴关最近的一个战场。
战场肯定有民夫收拾过了,墨凤流跳下飞剑,把揪着人家小兵衣领的手放开,任由小兵在一旁抱着棵树慢慢定下神来,自顾自地蹲下来,把手放到地上闭上了眼。
冷艳眨了眨眼,自发地站到墨凤流身边摆出护卫的姿态。
这里是边关守军溃败后组织起的第一道防线的战场,虽然因为有内应损失惨重,断后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但却是为宁城守军争取了不小的一段时间。虽然战场已经被收拾过,但染血的土地依然沉默展示着战争的残酷。
半晌,墨凤流才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垂首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双手,墨凤流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平静地说:“走吧,下一个地点。”
从峪兴关到宁城,边关将士用自己的血肉组织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线,生生将蛮夷入侵的脚步给拖慢了下来,给宁城守军足够的时间组织起防御,硬是把入侵的蛮夷拦截在宁城之前,前进不得。若非如此,等容若初突破层层拦阻将军情呈到帝都中时,蛮夷铁骑早就踏入中原腹地了,何以在宁城之前苦攻不下,最后让伤愈归来的容若初给打了出去。
一路御剑而过,墨凤流每到一处战场就下来细细观察,也不言语,只是默记在心中。倒是那引路的小兵,从一开始的两股战战到最后的淡定从容,也不过数个起落的时间,一番变化倒是让冷艳微微颔首。
直到宁城城外,墨凤流才第一次开口:“今天晚上,就歇在宁城吧。”
冷艳迅速在心底盘算了一下,问道:“容家在宁城中倒是有一间宅院,原是舅母放心不下表哥,特意在此布置了,为的就是方便过来探望。”冷艳嫡母正是青州容家正经嫡出的小姐,她也算是容家的表小姐,借住宅院一晚倒也是使得的。
“那就要多多叨扰了。”墨凤流点点头,应了。墨家素来不插手军事,这宁城又非繁华之处山清水秀之地,兼之乃边关重地,墨家更是特意避了开来。
虽然离城头浴血已过月余,但城墙上依稀可见烽火余痕,墨凤流沿着城墙绕城转了一圈,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墨凤流与冷艳往那一站,衣袂飘飘,兼之容貌绝色,更好似仙子下凡来。只是墨凤流沿着城墙打转,又时不时的伸手按到城墙上闭目不语,冷艳跟在她身边,不敢出声打扰,至于引路的小兵,许是得了容若初的吩咐,不管这两位大小姐做什么,都一语不发,乖乖跟在后面,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守城的卫兵看到这一行人行止古怪,便上前来问讯,墨凤流和冷艳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也没正眼瞧他们,倒是引路小兵乖觉,连忙取出盖了大印的将军手书往前来问讯的卫兵眼前一放。
正当引路小兵打发了守城卫兵后,墨凤流放下手来,回头道:“天色不早了,入城休息一晚,明日回峪兴关。”
冷艳点点头,便在前面带路,打听了容家宅院的方位一路行去。
宁城与峪兴关相距不过十数里,御剑飞行也不过是瞬息而至,此刻正是夕阳将落未落之时,若是即刻起身,回到峪兴关时怕是夕阳仍未落山。冷艳心底暗自猜测,墨凤流特意提出要在宁城留一夜,怕是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日落月升之时,冷艳便听到隔壁门被推开的声音,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一抹明艳张扬的红色消失在天际。
笑了笑,冷艳回到床上继续打坐冥想。墨凤流这番举动并没有瞒着她,但也没有如之前一样带上她,冷艳心里清楚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或者是不方便自己跟上的原因。
冷艳想到墨凤流入住之时悄无声息布下的数个防护阵法,琢磨着此行怕是不那么太平,也许,自己硬要跟上,怕是拖了人家的后腿……
不过,既然来了都来了,再畏手畏脚地算怎么回事,她冷艳,可不是什么怕事的胆小鬼。
直至天色将明,墨凤流才带着一身露水回来。冷艳也不问她去了哪,只是闪身离开。一刻钟后,墨凤流梳洗完毕之时,冷艳也端了清粥小菜置于院中石桌上等她了。
墨凤流推门而出,见到冷艳,一身的煞气才稍稍收敛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挟了几筷子细细品尝之后,笑道:“小艳,你做的?”
冷艳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好吃吗?”
风卷残云般却又姿态优雅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地把桌上的饭食一扫而高,吃饱喝足的墨凤流笑眯眯地打趣道:“这么好的手艺,我真舍不得让你嫁人了。”
“说什么呢!”冷艳面上一红,随后叹道:“我拜入玄宗,算是入了道门,婚嫁之事……不提也罢。”
这么一说,墨凤流也默然了。修真修真,讲究的是清心寡欲,虽然不到断情绝爱的程度,但谈情说爱谈婚论嫁的,却是极少的,墨家是情况特殊必须留下血脉传人,此外大多修真之人都是孤身一人一心修道。
第四章 但求心安
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打转,冷艳问道:“出去了一晚上,可有什么收获?”
墨凤流微微敛起笑容,话语间带上了几分杀气:“事情不仅如二公子传递来的消息中所述,只怕……”
只怕什么?墨凤流没说,冷艳也知趣没问。
御剑回了峪兴关,墨凤流把引路的小兵往军营里随手一扔,便拉着冷艳入了中军大帐,劈头就对容若初说:“小艳暂时在你这里住几天。”
“呃?”容若初一呆。
墨凤流纤指按了按额头,有些头痛道:“这次事情……有些棘手,小艳不方便露面……”
她说得极为含糊,冷艳顿时有些不满:“耶?不就是未央宫的人行那丧尽天良之事吗?我怎么不方便露面了?”
听闻“未央宫”三字,容若初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摆设一般立在旁边不说话。这个名词前几个月才刚刚造反过一次,他可不愿意跟这么个词扯上半点关系。
“未央宫?”墨凤流不屑地冷哼一声:“区区一个未央宫而已,我何时放在眼里过,不过是……”
冷艳这时也想明白了,有些担忧地问:“那阿娇你一个人……”倒是不说要跟去之类的话了。
墨凤流摇摇手指:“我哪会笨到找上门单挑?我从来都是坐镇后方,冲到前线单打独斗还真不是我擅长的。”
听到墨凤流这么说,冷艳松了口气,依依不舍的说:“我就在表哥这里等你,你……自己当心。”
摆摆手,未竟冷艳不用为自己担心,墨凤流身形一闪就已经消失,只留下冷艳怅然长叹一声。
离开军营,墨凤流扶摇直上,踏立云层之中,低头细细察看。战场、地形、河流、山峰、关隘……墨凤流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居然布置了这么久都没人发觉吗?哪怕墨家为了避嫌特意避开了军事重地,但也不是未央宫在兰陵王朝的眼皮子底下搞风搞雨的原因!琅琊阁难不成就没有能人异士,非要二公子亲自坐镇之后才能探查出此间情况?就算能力不足看不出未央宫做了什么手脚,这么大的动静,资金和各式材料的流向有异常,居然都没有重视一下吗?
越想越气,墨凤流抿紧了嘴唇,指间印诀一掐,袖中飞出数道红芒,四散离去。
低头再次确认了一下,墨凤流径直落到离峪兴关十余里的一处山谷之中,凭空踏立在空中。郁郁葱葱的树木,看起来宁静详和,但在墨凤流眼中却有着说不完的破绽。单是这山野之中居然除了风过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半点别的声音就是一个蹊跷之处,连虫鸣声都无,更不用说在墨凤流眼中看到的丝丝血腥邪气从地底下渗透出来,笼罩了整个山谷。
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墨凤流右手按住胸口,缓缓地从心口抽出一柄透明的长剑,一剑挥过,瞬间燃起金红色的火焰,点燃了整个山谷。一把红莲业火放下去,墨凤流的眼中看到无数哀嚎哭叫的黑影挣脱束缚,向山谷外飞去,却被墨凤流早早就布置在山谷周围的阵法拦住,无助地被金红色火焰灼烧,发出更为凄厉的哀鸣之声。
虽然眼中不忍,墨凤流手下却没有半分迟疑。金红色的火焰越燃越旺,奇异地却是没有伤到半分山谷中原有的草木,只有常人看不见的黑影被火焰灼烧,痛苦地发出惨叫之声。
渐渐地,惨叫之声越来越小,黑影被金红色的火焰一烧,身上冒出的黑烟随即就消失在火焰中,漆黑中透着血色的身影逐渐干净透明起来。待到山谷之中再无半个黑影,只余下苍白的透明的宛如不存在的游魂之时,墨凤流才一挥衣袖,解开阵法,放任他们离去。
只有少数几个在此时依然能够保持人形的游戏对着墨凤流躬身一礼,拜谢之后才离开,其他的都是浑浑噩噩地就被虚空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牵引之力带走,一闪而逝。
墨凤流松了口气,这才空出手来从袖中掏出精致的手绢擦擦额头上汗珠。虽然这么一通折腾,这些残魂未必个个完整能够前去投胎,少不得要在轮回中蹉跎融合之后方能正常转生,但总比邪气侵体永世不得超生好,她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以她现在被身体束缚住的能力,超度这一谷中的残魂已然有些吃力。
正擦着汗,就听到一句低低的冷哼之声,清晰地传入墨凤流的耳中:“妇人之仁。”
手上一顿,墨凤流转身福了一礼:“二公子。”却是正眼也不瞧一下随在君踏雪身边的迦若。
君踏雪虽然不曾附和迦若的话,但也颇不赞同地说:“阿娇,此事又并非如此紧急,你何必将灵力浪费在这里?日后自有此界的修真之人前来处理。”
墨凤流微微一笑:“但求心安而已。”
迦若依然是满脸的不赞同,只是看君踏雪脸上露出几许赞同之色,这才闭嘴不言。墨凤流就当没看见他,跟一个修罗讲什么仁义道德天地良心?对牛弹琴!
“说起来,此世的修真界都在干什么?吃干饭吗?未央宫在此地的布置,怕是有近千年了吧,居然没有半个人发现?”墨凤流不满道,全然不在意自己把玄宗和墨家都骂了进去。
“嗜血邪录本为禁术,谁也不曾料到未央宫竟有如此胆色行此逆天之事。”墨嫣然落下剑光,正好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开骂,无奈道:“再说,未央宫平日里搞风搞眼大大小小的事是闹了不少,可就是没插手过朝廷和军事,多年下来,大家也都习惯了,浑然没往这方面上去想。若非前阵子小玉带着渊虹叛逃弄得未央宫阵脚大乱,露了不少马脚,也没这么容易被我们逮到。”
墨凤流撇撇嘴:“爹亲和风首座死命折腾了未央宫大半年,结果居然没收到半点风声,还是二公子查到的……”
“丢卒保车丢车保帅的功夫,未央宫玩得那叫一个顺溜,不然怎么在玄宗和墨家的眼皮子底下活到了现在?”墨嫣然也很无奈:“狡兔尚且有三窟,当年白莲先生和月华公子倾尽全力,也不过是让未央宫元气大伤,想要斩草除根连根拔起却是无能为力。”
“当然无能为力。”君踏雪轻拨了下怀中抱着的瑶琴,轻笑道:“未央宫背后……有能人在,就凭修真界,还是动不了他的。”
“二公子有话就真说吧。”墨凤流左右环顾,捡了块干净的大石头铺了块丝绢在上面就坐了下来,“不是我自夸,我娘亲在此,便可代表此事修真界和世俗界的主流。”
在场的另外三人有样学样。君踏雪盘膝而坐将瑶琴置于膝上,闻言笑道:“天遗世家家主,倒是有这个份量。”
斟酌了一下,君踏雪极为含蓄地说道:“当年舍妹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稳住妖族局势,很是用了一些手段,因此族中有不少人颇为不满,只是畏于非常居的实力,不敢明着反抗,但却是暗中积蓄了一些力量,意图推翻舍妹的统治。”
墨凤流和迦若同时嘴角一抽:何止是“一些手段”?“杀戮公主”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君无双说一没人敢做二的赫赫威势是怎么来的?一个字——杀!
装作没看到那两人奇怪的面色,君踏雪继续说:“舍妹虽然年幼,却是天外天界主,心有反意之人自知在天外天与舍妹对上却是没有半分胜算,便将主意打到了下界,却是各自寻了些许不为人所注意的小世界,在其中积蓄力量培养心腹,以图日后。”
“这未央宫,就是其中之一吧。”墨嫣然接口道:“只是不知,二公子如何打算?”
君踏雪笑了起来:“这未央宫……自然是不能留了。不过我倒是不方便插手,未央宫之事,就有劳诸位了。”
墨凤流凉凉地说了一句:“那你干什么?坐在一旁看戏吗?”
“自然是去找那幕后之人的晦气啊,难不成阿娇你打算用现在这种状态对上他不成?”君踏雪斜睨了一眼过来,调侃了墨凤流一句。
“是你打……还是你家迦若打啊?”墨凤流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过去:“怕是你坐在一旁抚琴,你家迦若打生打死吧。”
一真保持安静当人肉沙发给君踏雪靠着的迦若突然蹦出一句:“我乐意。”
墨嫣然轻笑一声,却道:“听闻二公子琴艺非凡,可有此事?“
君踏雪还没开口,迦若已经一扬眉,傲然道:“踏雪的琴艺哪怕在非常居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既然如此,还请二公子在事后奏一曲安魂曲。”不等君踏雪开口,墨嫣然立刻接口道:“既然二公子将对诀之事交由迦若先生代劳了,这区区小事,还请二公子莫要推辞。”
迦若傻眼,墨凤流偷笑,君踏雪掩面叹息:“你呀……哪天被人卖了都还帮人家数钱呢!”
第五章 高手在哪?
君踏雪为迦若的单纯好骗哀叹一声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墨凤流一眼:“你这丫头,怎么把我的底给掀得那么彻底?”
“不关我的事!”墨凤流立马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二公子您的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往外讲。”
“哦?”君踏雪的视线飘向墨嫣然:“敢问墨家主是从何得知在下的消息的?”
墨嫣然抿嘴一笑:“二公子行事从不遮掩,我墨家又不是瞎子聋子,哪里查不出来。”
“噗——”墨凤流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公子怕是平日里嚣张惯了,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的吧?”
“你这丫头啊——”君踏雪无奈地点了点墨凤流的额头,随后将手放在置于膝上的瑶琴的琴弦上,笑吟吟地对墨嫣然说:“墨家主知道了我的底,可我对墨家主的实力还是一无所知,这可不公平地紧……不如,就请墨家主稍显身手,也好打消我的疑虑。”
言罢,手指轻轻一勾,一缕余音在山谷中回荡。在墨嫣然无奈的脸色中,君踏雪露出一个笑容,墨凤流心里冒出四个大字——笑靥如花。
墨嫣然冉冉站起,持剑横立,却是正眼也不瞧一下围上来的众人。原本他们四人商谈之时布置下了结界,未央宫中人就算发现事有不对也找不到地方进不来,直至方才君踏雪解除结界才围了上来。
“汝等……”墨凤流长剑在手,缓声道:“安敢与吾一战!”
一言出,众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随后又觉得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吓退面上无光,反而上前了一大步。
“这句话……”墨凤流右手食指点点自己的脸颊:“好像是当年九公主的经典名言之一耶。”
君踏雪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个经典法?”
“话说当年,九公主手提三尺青锋,剑挑天下,无人能敌。”墨凤流当真摆出说书先生的架势出来,完全无视了自家娘亲被人围攻中,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起古来了:“自然有人觉得,单挑打不赢,于是群殴总可以了吧,然后就纠结了一帮‘高手’来找九公主的麻烦。嗯,就跟现在这样。”墨凤流伸手一指,比了比那些围在山谷边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却无人敢抢先出手的未央宫众人。
清了清嗓子,墨凤流继续讲古:“那九公主也是这般被众人围住。她眼都不抬一下,只是注视着手中的天道神剑,缓缓地说了一句——汝等,安敢与吾一战!”
君踏雪接了一句:“于是那些人也是后退半步又前进一步?”
墨凤流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完全正确!”
“然后呢?”迦若难得地被挑起了好奇心,主动开口问起了下文,“是不是就跟现在一样?”
说着,迦若往墨嫣然的方向一指。
那边三人说话间,墨嫣然长剑出鞘,轻轻一剑,剑气如月华倾泄般轻盈地洒落,又如利箭出弦般势不可挡。仅一剑之威,占据地利及人数两大优势的未央宫众人,只剩下寥寥数个修为较高者勉力站稳,其他人等在这一剑之下已然重伤无再战之力。
墨嫣然似无所觉,抖了个剑花便将天道神剑归鞘。于是剩下的几个在这个剑花之下也倒了下去。
总共,出了一剑。
“没错,当年九公主也是这么一招……呃……”墨凤流顿时卡壳了老半天。
“这招叫什么?”迦若追问道。
墨凤流犹豫了半晌,蹦出四个字——“月华倾泄……”
迦若顿时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名字让你纠结这么久。”他还以为是个俗到不行或嚣张到不行的名字,让墨凤流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月华倾泄……”君踏雪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没记错的话,九公主的师尊,白莲先生,他的师弟名讳正是上月下华。”
“没错!”墨凤流点头,叹气:“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九公主的招术中会有这么一招……冒犯师长的名讳的招术名。”
墨嫣然将紫华剑收好,走了过来:“所以这招历来都极少使用,就是因为犯了月华公子的名讳。但又因为是九公主传下来的剑术,所以又是历代家主的必修课。不过用来对付这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只会群殴的庸手时,还是挺实用的。”
“不过……”君踏雪拧起眉:“若是未央宫只有这么点实力,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墨嫣然点头赞同:“确实……月华倾泄虽然看起来极其华丽,但攻击力稍嫌不足,对上有点水准的高手就没什么效果了,这些人……”
迦若不屑地下了结论:“一挥手就可以秒一片的炮灰!”
“确实奇怪。”墨凤流眼中也是疑惑,“我把这个节点的阴魂厉魄全超度了,等于将未央宫千年苦心毁了一半,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会不会是拿这些炮灰来降低我们的戒备,高手埋伏在暗地里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说到战斗,迦若的兴致顿时高了起来,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君踏雪轻叹一声:“你是手痒了想找人打架是吧?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呃?”迦若不解:“怎么说?”
墨凤流嗤笑一声:“你觉得,有什么样的高手,可以瞒过二公子和你的耳目?”
迦若极其自信地说:“不是我自夸,不管是怎样把自己藏起来,只要是高手,都会被我抓出来陪我打架。”
这一说,迦若也明白过来了,顿时无比失望:“不是吧,真的就这么点人?我还以为有高手可以打一架呢!”
战斗狂——其他三人共同的心声。
“对了,这些人……”墨凤流手指划了一圈,问道:“怎么处理?”
对此,君踏雪和墨嫣然的意见很一致:“你自己看着办!”
随后稍稍商议了几句之后,墨嫣然和君踏雪就各自离开了,迦若自然是随在君踏雪身边寸步不离。
目送二人离开后,墨凤流对着躺了一地的伤号开始头痛了。墨嫣然已经很手下留情了,虽然个个都伤得极重没有半个爬得起来的,但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摸摸鼻子,墨凤流决定把这些人废了修为扔去给姬重华头痛去,反正未央宫“谋朝造反”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洗都洗不掉了。虽然不是不曾沾过鲜血,但墨凤流还是不喜欢杀戮。
把这一大串粽子直接从半空上扔下来,也不理会被天降活人吓到的士兵,墨凤流对听到动静后出来的容若初笑吟吟地说:“这些都是反贼,你们看着办吧。”
想了想,墨凤流又补充了一句:“未央宫的人,不过被我废了修为,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容若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公式化地客气了一句:“有劳郡主了。”然后就吩咐下去把这些人暂且收押,改日押送回帝都交由刑部处理。
三言两语把那些摔得七荤八素的人处理完,容若初就对墨凤流一抱拳,神色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焦急道:“请郡主借步一谈。”
墨凤流一愣,依言与容若初进了大帐,摒退众人后随后布了个结界隔音,然后就被容若初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给弄懵了:“小艳失踪了!”
呆滞了至少十秒之后,墨凤流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我恰好有些许空闲,就想去探望一下小艳,却看到她的营帐中空无一人。”容若初咬牙切齿道:“小艳向来乖巧,断然不会做出不告而别的事。能在军营中神不知鬼不觉得就把人劫走……”
墨凤流抿了抿嘴唇。兰陵王朝素来重视军纪,大军驻扎之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想潜入却是极难。世俗之中,哪怕是江湖武林的绝顶高手想潜入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不用说冷艳身为修真者,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想不弄出半点动静就把她劫走……
一个字——难!
冷艳虽然初涉修真,纵然天资极好,但终究时日尚短,实力在修真界确实算不了什么。但她身上零零碎碎带了不少他人赠送的护身法宝,至不济可以为她拖延数息有呼救的时间。如今却是半点声息没有就被人劫走了,对方的实力……
“难怪……”墨凤流冷笑一声,随后是深深的自责:“是我失策了。”以前,在她身边的人,无不是实力比她高能力比她强之人,压根就不用她操心,所以墨凤流忘了,冷艳其实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的。她居然在这种时候把冷艳一个人放在军营这种没有半个修真界高手坐镇的地方……
墨凤流闭了闭眼,定下心神来:“小艳虽然是梧州大小姐,玄宗入室弟子,但这个身份也不足以劳动未央宫的绝顶高手出动。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难怪今日被她掀了那么大一个节点之后出来的只有那么点小虾米,一个高手都没有,这才被墨嫣然轻松一招秒杀,原来高手跑到这里来了……
第六章 求人不如求己
虽然知道了对方劫走冷艳是冲着自己来的,墨凤流气到极点后反而异常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程度,只是不容置疑地对容若初说了一句:“此事你不必插手,我自己跟未央宫要人去!”
言毕,墨凤流就消失在容若初面前,之后再没半点音讯传回来。
容若初郁闷了。
好吧,堂堂天遗世家大小姐开口打了包票,冷艳的事情他是不用头痛了,最多……回家的时候被长辈念叨死——居然让表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啊!
不过凤流郡主墨大小姐,你不要一去就没半点音讯传回来啊,好歹跟帝都那边吱一声啊。送走又一拔前来询问凤流郡主消息的天使,容若初悲愤了。
谁让他是墨凤流失踪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不问他问谁?
除了墨嫣然,帝都那边够分量的人都对这次冷艳和墨凤流一前一后双双失踪的事情保持了高度的重视,三天两头派人探查询问,倒霉的容若初焦头烂额中。
墨凤流不给帝都那边递个消息表明自己安然无恙是有点……不过冷艳确实是没办法传递消息出来。
勉力靠墙坐起,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她近乎所有的体力。冷艳闭上眼,努力进入冥想的空灵状态,哪怕自己的经脉已经被人用重手法震断。
经脉被废,无法聚集起任何灵气,冷艳却是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依然努力地不停尝试,试图另辟蹊径。
最后还真让她给找到了。这就要多亏许久之前墨凤流赠于她的一枚玉坠。这枚被冷艳挂在脖子上贴身收藏的玉坠,看起来除了雕工上佳之外没有半点特别之处,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大家小姐挂在脖子上的平安锁,因此在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法宝和带点灵气的东西都被收走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安稳地呆在她的脖子上。
不过,墨凤流出手,怎么可能会是凡品?尝试过多次之后,冷艳发现每次当她进入某种状态之时,紧贴在胸口的玉坠就会释放出一冷一热两道气息,在自己的身体内流转一周后又回到玉坠之中。这两道气息完全不走经脉,因此经脉被废对它们毫无影响。
冷艳顿时心中一动,再次尝试运转心法之时努力将自己的灵力分成两股,按照这两道气息流转的路径行进。岂料仅仅只是开始,自身的灵力每前进一寸就如同钝刀割肉一般,令人痛不欲生。在痛晕数次之后,冷艳依然咬牙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终于让灵力顺着这玉坠的两道气息流转的路线运行一周之后,全身顿时一轻,冷艳心下一喜,只是面上不露分毫。
她被囚禁在暗室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若非冷艳一心一意在修炼试图自救的话,只怕呆上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发疯吧。不过暗室之中不见天日,冷艳也无法判断到底过了多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未央宫大概暂时还不想她死,倒是会送清水和食物过来。虽然味道仅仅只是能勉强入口不至于立刻吐出来的程度,但冷艳很知足了——至少不会被饿死渴死了,虽然分量少到仅仅只能够维持她基本的生存,让她不至于饿死。
按照送食的间隔和次数,冷艳估计离她被劫走大约有将近半个月了。半个月啊……每当闲下来之时,冷艳就不期然地想到了刚被救出来时,萧弄玉的惨状,下意识地一抖,只盼望自己不要那么倒霉。
可惜,最怕什么来什么。
这日,一如既往的,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冷艳以为是送食水的人,所以不在意,只是靠在墙边一动不动,闭上了眼,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送食水的时候是开了个小窗口,把水和食物扔进来后马上关上,前后不超过五秒。在黑暗中呆久了的眼睛,在乍遇光明时会有瞬间失明,所以每次听到脚步声后冷艳都会把眼睛闭上,然后慢慢地睁开一线,眯着眼睛趁着那数秒的细微光线看清楚水和食物被扔在哪里。幸好冷艳是修真之人,加上送来的食水都极少,所以没有需要上五谷轮回之所那种尴尬事。
只是今天她稍微睁开一线眯着眼睛的时候,不仅没看到水,反而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到眼泪流了出来,眼前一片迷蒙,模模糊糊地什么都看不清。
一片迷蒙中,只感受到有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把自己提起大步前进,一路晃动得她难受,最后被丢垃圾一样扔到地上。
喘了几口气之后,视线也逐渐清明了起来,才看到自己被扔到一个大厅之中,两边站着不屑地看着她的人,眼前不远处是台阶,微抬头向台阶上看,只看到逆光站着一个身影,看不清是啥模样。
正在冷艳打量所处环境之时,右手边的一个女子开口,一板一眼没有半点起伏,生生浪费了那一把好嗓音:“冷艳,梧州冷家庶女,玄宗入室弟子,与天遗世家嫡长女墨凤流形影不离,疑为断袖。”
断……袖?我和阿娇?冷艳呆滞住了。
在冷艳呆住的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只是不知道,墨家的那位大小姐,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赎她。”
然后之前那个平板的女声继续说道:“墨家家主历来都是情痴,如果冷艳确实是墨凤流的恋人的话,倒是可以作为人质。”
又有一个不同的声音开口了:“你确定这个黄毛丫头就是墨家那位郡主看上的人?”
平板的女声答道:“据探查,墨凤流在玄宗期间深居简出,唯有冷艳可以进入她的院子并将她请出来。此二人同吃同住同行,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是恋人。”
冷艳这才理出点头绪来——她和阿娇感情好了点结果就被人当断袖了?囧!
突然,一根冰冷的棍子抵住冷艳的下巴,硬把她挑起头来,只见一个身着大红浓妆艳抹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看了看她,不屑道:“还没我漂亮,真不知道墨家那位郡主是什么眼光。”
冷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就算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你让她饿上半个月没有过半次梳洗试试?容貌水准肯定要打个折扣的。
而且……冷艳看了看挑起她下巴的人,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从那层厚厚地白粉胭脂中看出对方的五官长啥样,自然也无法判断对方的容貌水准。
不过就从对方这一句话落,大厅中响起的几声窃笑……估计,真不咋样。
而且,穿红色?还是大红。阿娇穿红色那叫一个漂亮,其他人很难压得住那种鲜艳的颜色,结果就是喧宾夺主,比如眼前这位。
脑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冷艳一动不动,听着在场众人极其轻佻的话语,迅速估量着眼前的形势。
虽然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把大红色穿得那叫一个难看,但呼吸绵长,举手投足间便可看出对方水准极高,是个绝顶高手,也难怪打扮得如此庸俗却没人敢表示不屑。再仔细观察一下其他人,冷艳悲哀地发现自己想逃跑的话压根没有半点成功率。
不要说她现在经脉被废仅仅靠那枚神奇的玉坠积攒了几分灵力而已,哪怕是她全胜时期,对上在场的任意一人都没有半分胜算。难怪这些人如此托大,连锁链都不加就把她扔在这了。
而且,坐在台阶上的那个身影,虽然到现在从未开过口,但冷艳心知肚明,此人才是在场修为最高之人。冷艳隐隐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类似于玄宗宗主佾昀或是天遗世家家主墨嫣然带给她的感受,因此冷艳判断此人就算修为不如佾昀和墨嫣然,但至少也是同一个级别的。
想到这,冷艳的心就凉了半截。她又不是墨凤流那个身上到处是迷实力不明的家伙,她只是个刚刚开始修真的小菜鸟啊,居然一开始就让她遇到这种顶级反派BOSS,真令人悲愤!
虽然对逃跑不抱半点希望,但冷艳还是不放弃,默默地调动自己所有可以调动的灵力,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期待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转机。
机会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在场所有人同时停下争论,齐刷刷地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一片寂静中,熟悉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天遗世家墨凤流,求战!”
顿时,大厅上炸开锅了。
踢馆!
对于墨凤流的行为,这个词可以说是最贴切的。
冷艳莫名地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相信墨凤流的实力。
还没等厅上的人讨论出一二三出来,“啪——”地一声,一道身影砸了过来,正好砸到那个身着大红浓妆艳抹的人身上,登时把他打退数步。
墨凤流拍拍手掌,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微笑着说:“诸位,请多多指教。”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带着几丝阴狠的气息。
冷艳的嘴角翘了起来。
第七章 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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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凤流。你是欺我未央宫中无人吗?”端坐于台阶之上的身影第一次开口,声音清晰低沉,震得冷艳头一晕,差点昏迷过去。
墨凤流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答对了。”
台阶之上的身影低低的笑了起来:“就算是墨嫣然,也不敢如此托大,孤身闯入我未央宫中,郡主的勇气……着实可嘉。”
“因为,我不是我娘亲啊。”墨凤流提着剑身透明的长剑,闲庭信步般地走了过来,止步在众人面前:“让开,把小艳还给我。”
“做梦!”台阶下立着的人有那么几个沉不住气的,大喝一声后欺了上来,意图将墨凤流擒下。
台阶上的身影抬了下手,又放回来,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上的情景。
墨凤流正眼都不瞧那些扑上来的人一眼,轻轻一挥长剑,剑气悄无声息间就将这些人一分为二。许是剑气太快太利,这些人直到冲至墨凤流面前才发现自己被剑气拦腰划过,顿时惨叫出声。
虽然血喷了一地,但拦腰而断的数人没那么快就死,爬在地上惨叫不已。听得墨凤流不耐烦了,又一剑,断头,惨叫声方才彻底消失。
在此过程中,墨凤流脸上一直挂着一抹冰冷的笑容,联系到她方才的举动,在场其他人看着她的这抹笑容,冷气从背后升起,只觉得这个笑容越发恐怖。
墨凤流淡淡地说道:“让开,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她提着剑身透明的长剑,缓缓踏步向前。长剑的剑身干净透明,几乎可以映出剑身之后的场景,任是眼力在好,都看不出那里有着一把剑。
离墨凤流最近的那人被墨凤流的气势所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随后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倒了下去。
这一倒,反而惊醒了场上的其他人。众人心知如若后退,方才那人下场就是明鉴,而且墨凤流孤身一人来此,谁都不认为她有那个本事在未央宫的高手围攻中平安逃生。不过他们似乎忘了,刚才被墨凤流一招秒杀的那些人,虽然实力在他们之中也许算低,但放到外面也是一流高手了,却依然被人一剑击杀。
墨凤流眼都不眨一下,又是一剑。剑气弥漫,迅若闪电。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将他们倒数断头。
前后两剑,没有特别之处,就是一个字——快!快到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两剑之后,台阶之下,除了墨凤流和冷艳之外,再无半个活人。
踏立在满地鲜血之中,墨凤流长剑缓缓举起,直指台阶上的身影:“若要战,便战!”
也许是被墨凤流前后两剑给吓到了,台阶上的身影沉默不语。墨凤流也不说话,只是长剑遥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蓦然,台阶上一空,坐在椅子上的身影连同椅子一起沉入地底。墨凤流清楚地看到,椅座之下原为活板,活板往两边分开,椅座就往下掉,连同上面坐着的人,一起消失。随后活板迅速合上,牢牢扣死。
墨凤流不为己甚。也不追,轻轻一甩袖,长剑便消失在她手中。踏前几步,将冷艳抱起,也不顾冷艳一身的血污。手指在空中并指一划,破开一道门,墨凤流抱着冷艳踏进去,便来到一处繁花似锦之地。
被墨凤流抱在怀中的冷艳注意到,墨凤流的眼睛跟往日不太一样,眼瞳变成了金色。
“**?”冷艳试探地问道。只是太久没有说话,兼之饮水不足,声音无比沙哑,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
“不必担心。”墨凤流微微点了点头,抱着冷艳就往湖中小岛上行去,踏水凌波,飘然若仙,只是身上煞气十足。
“**?”墨雪晴感应到外面天地灵气有着不正常的波动,推开门正要去查看出了什么事,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外孙女抱着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人走了过来。
看到墨雪晴,墨凤流脸上的表情才有了点温度:“外婆,小艳受伤了,你帮她看看吧。”
墨雪晴连忙接过冷艳,随后担心地看了墨凤流一眼:“你……”看着墨凤流一身的大红,身上隐隐传来血腥味,墨雪晴实在摸不准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到底受伤了没。
“血不是我的。”墨凤流摇摇头,“我没事,外婆不用担心。”
冷艳虽然经脉被废,但伤没有萧弄玉当初那么重,倒也无需动用回天九针这等逆天的招术。只是需要修养相当长的时间而已。
将冷艳将给墨雪晴治疗,墨凤流缓缓走入湖中,水没到的脖颈之处,丝丝血迹从她身周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水域。
“小姐!”楼心月接到墨凤流和冷艳到来的信息后赶了过来,一来就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顿时掩嘴失声惊呼。
墨凤流闭着眼,淡淡地说:“无妨,不是我的血。”
楼心月冷静了下来,也发现墨凤流其实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大小姐是去血盆里滚了一圈回来的吗?怎么身上沾染到了这么多的血迹。
在水中泡了一段时间,将血污洗去后,墨凤流才离开水面回到湖心小岛上。她的衣服材质特殊,沾水不湿,一离开水面就干爽无比。沾到水而湿掉的长发,也在墨凤流离开水面后自动干了。
不多时,墨雪晴就推着门出来,对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说:“小艳没事了,只是需要静养。”
“辛苦外婆了。”墨凤流抿抿唇,然后对楼心月道:“楼姐姐帮我烧些热水吧,小艳向来爱洁。怕是受不了自己满身血污。”
墨雪晴笑道:“还用你说,我刚才就打发几个丫头给小艳烧水去了。反正小艳需要泡药浴加快疗伤。”
说着,墨雪晴也看到了湖中那片血迹,顿时拧起了眉:“你这丫头,杀了多少人才有这么多血。”
墨凤流掸掸衣袖,不在意地说:“大概有近千吧,我没数。哦,对了,还要加上几个血鬼降,所以血气重了点。”
近千?不过墨雪晴注意的地方不是这里:“血鬼降?还好几个??”倒抽一口冷气,墨雪晴后怕不已:“你这丫头……血鬼降是好对付的吗?”当初玄宗宗主和各阁首座在冷泉别院碰到的一只血鬼降。就把他们搞到狼狈不堪,最后还是仗着凤蝶凰月赠于墨凤流的玉石将其净化的,墨凤流居然一次碰到好几只?
“不堪一合之敌。”墨凤流冷漠地说,“外婆就无需担心了。”
墨雪晴欲言又止,但看着墨凤流金色的瞳孔,最后只是叹息一声,道:“好歹……跟嫣然说一声吧,她怕是担心死了。”
“娘亲?”墨凤流嘴角微微扬起,“她不会担心我的。”
“呃?”
“娘亲知道的,所以她不担心我。”墨凤流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看着墨雪晴愕然不解的表情,抿嘴一笑:“不可说,只可意会……”
墨雪晴顿时郁闷了。不过她算是弄明白一件事了,她的宝贝女儿墨嫣然,应该是知道了墨凤流身上的一个秘密,所以压根就不担心墨凤流的安危。这死丫头,看她娘亲担心外孙女担心成那样,居然半点口风都不露。
至于被腹诽的墨嫣然,正一脸无奈地坐在寿宁宫中听着几个女人的唠叨。
“师娘,您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皇后……呃,更正,现在是太后了。太后担忧地对墨嫣然说:“冷家小姐被人劫走,**扔下那样一句话就失踪了,也没半点消息传来,我真担心她被怒火冲昏头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出来。”
墨嫣然无奈地把车轱辘话再重复了一遍:“我不是说了嘛,**那孩子,你们不用担心,她自己有分寸的。”
容贵妃——现在应该改口称容太贵妃,她也是难掩焦色地说:“再有分寸,**也才是个不满十八的孩子,她失踪这么多天毫无音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自然会担心啊。”
坐在一旁的皇后顾兰芝虽然不开口,但看她的表情,也是赞同两位长辈的。
墨嫣然心里早就把那个在这种关头玩失踪只言片语都不肯传回来的臭丫头骂千百遍。她自己知道墨凤流手上藏着不知道多少张底牌,万年老妖一个,心眼多的很。哪会这么容易就冲昏了头跟人家死扛。不过其他人不知道墨凤流是万年老妖,一个个都当她是年少气盛,连姬重华都不例外。
不过很可惜,这次墨嫣然的推断错误,墨凤流还真的就是直接打上门去了。所以当她接到墨凤流的消息时,无语望天。
正当墨嫣然头痛地安抚几个担心得要命的女人时,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于是墨嫣然的头更痛了。
姬重华进门向长辈请过安后,劈头就是一句:“老师,有**的消息吗?”
顾兰芝听到这句话,表情一僵,随后恢复正常,只是在袖子中的手绞紧了手帕。
卫子夫冷眼旁观了数天,心里长叹一声。爱上这么个皇帝,这位皇后……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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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起
墨凤流走了进去,对冷艳扬了扬手中提着的袋子:“小艳,我把你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靠坐在床头的冷艳一愣,随后不解地说:“你什么时候动的手?我都没看到。”
“这嘛……”墨凤流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发上的簪剑上的坠子晃了晃,故作神秘地说道:“秘密哦。”
冷艳撇撇嘴,也不追问,突然想起一事,连忙从胸口拉出玉坠,问道:“阿娇,这坠子……”
“你发现了?”墨凤流嘴角往上扬了扬,“那个啊,是救命用的东西。”
“没什么不良后果吧?”冷艳担心地问了一句。
墨凤流含笑摇摇头,随后走到床前,点了点冷艳的额头:“算你命好,居然让你发现了。”
冷艳眼睛一亮:“好东西?”
“那是当然。”墨凤流有些得意地扬起头,随后低声叮嘱:“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有那个坠子……尤其是二公子。”
冷艳也小小声地回道:“你是偷偷给我的?”
墨凤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东西,按理说是不能外流的……你明白了吧。”
点点头,冷艳表示自己听懂了:“收到。”
“不过碰到危险……嗯,如果有妖族的人找上你麻烦,对方的实力又够强的话,你倒是可以亮出这个坠子,说不定可以救你一命。”想了想,墨凤流补充道。
“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冷艳担心地问,心中决定要是得到肯定的回答的话,就把这个藏得严严实实地打死都不用。
墨凤流抿嘴一笑:“放心吧,君殿下素来宠我,这种小事她不会在意的,顶多念我两句,至于其他人……”墨凤流冷哼一声,“又不是我老板,管不到我头上来。”
“那二公子……”冷艳提出自己的疑问:“干嘛要瞒着他?”
“谁让他是我老板的二哥。”墨凤流耸耸肩,冷艳表示理解。
说曹操,曹操到。
“阿娇,你啊……”君踏雪一见到墨凤流就无奈地摇头,叹气。
冷艳眨眨眼,对君踏雪这种半是气恼半是哭笑不得的语气感到不解,不过随后迦若抱怨的话倒是为她解开一丝疑问:“你的朱厌一出,就把人给吓跑了……”
墨凤流一怔:“你预定的对手没了?不是吧……”
君踏手手指点了点墨凤流的额头,用一种很郁闷的口气说:“朱厌一出,谁不知道是翁主殿下您驾到?长脑子的早就都跑了。”
“我……我现在不是在度假嘛,跑什么跑啊。”墨凤流无语了,“又不是……”含糊了一句,墨凤流继续道:“我身边可没带着大军,跑什么跑啊。”
迦若丢了对手,一肚子气,没好话地说:“废话,你出面基本上就代表君妖女的态度,对方不跑才见鬼了。”
墨凤流默默地擦掉自己额上的黑线:“不会他们当我这次踢馆是君殿下的授意了吧?”
君踏雪和迦若同时点头,迦若还补了一句:“反正那妖女类似的事情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怪不得那些人草木皆兵了。”
冷艳听了半天,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弱弱地说:“你们……不需要布个结界什么的吗?”
墨凤流顿时噎住。冷艳向来乖巧,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该烂肚子里什么最好当作没听到或者干脆忘掉,所以她向来不怎么避讳冷艳的,在冷艳面前讨论天外天相关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
墨凤流的眼神飘向君踏雪:她是习惯了所以没注意到,这位殿下怎么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倒是迦若一句话解开了她的疑问:“你都肯把那坠子给那丫头了,难道不是打算把她带回去吗?”
冷艳这才明白,她刚才和墨凤流嘀嘀咕咕了老半天要保密什么的,其实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保密什么的,那是什么?能吃吗?
“呃?”墨凤流呆滞住,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可以吗?”
君踏雪奇怪地反问:“怎么不可以?”
“可是,天外天不是……”墨凤流组织着语言,有些手足无措,“小艳她的修为……”
“当初你进非常居时压根就是个凡人好不好?”君踏雪瞬间明了墨凤流在纠结什么了,笑了起来,“所谓的门槛,那是蒙外面的人的。你要想带个人回去,以双儿对你的宠信程度和你现今的地位,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哦。”墨凤流乖乖地应了一声,随后感叹了一句:“我居然都没注意过……”
君踏雪笑着摇摇头:“你呀……怕是被双儿压榨得狠了,连这些不成文的规矩都没空注意吧。”
压榨……感情二殿下您也知道您那宝贝妹妹是什么德性啊!
许是墨凤流的眼神中传达出来的信息太过明显,君踏雪嗤笑一声:“不然你当我们几个干嘛万年翘家?倒是苦了阿矅和小紫两个孩子,他们两个都是晚辈,跑不掉。”
墨凤流感同身受地点头赞同。
君踏雪最后叮嘱了一句:“如果你日后确定要把那丫头带回去的话,倒是现在就可以教她一点天外天的事,省得到时候闹笑话……圣阶天位以下,在天外天一不小心就会没命,还是当心点为妙。如果不打算带她回去的话……”君踏雪露出了一个温柔美丽的笑容:“嗯,平时也不用太避讳她,只是记得日后要把她的记忆清洗掉就是了。”
听着君踏雪轻描淡写地说出“清洗记忆”这种话,冷艳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同时也更清晰地了解到,在修真界甚至更上的地方,实力决定一切这句话是多么地……真相!
送走君踏雪和迦若后,冷艳敏锐地注意到墨凤流的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好奇地问了一句:“你的眼睛……之前怎么变成金色的了?”
墨凤流摸了摸自己的眼,笑了笑:“动用朱厌的后果啊。”
冷艳顿时紧张了起来:“什么后果?”
“没什么,就是眼睛的颜色会变成金色,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自动恢复正常。”墨凤流轻描淡写地就想揭过这件事。
“哦?”冷艳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清晰地记得,墨凤流打入未央宫中之时,一身杀气几可凝成实质,就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把嗜血的利剑。
看到冷艳的表情,墨凤流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地糊弄过去,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道:“嗯,那个,我的战斗经验不足,欺负一下等级比我低的人还成,打同等级或只低一两级的高手就菜了点,所以干脆把身体的主控权让给朱厌,由精擅战斗与杀戮的朱厌主导战斗。”
让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冷艳倒抽一口冷气,气得浑身发抖,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敢——竟然——”
墨凤流连忙安抚道:“放心放心,没事的,我跟朱厌的关联特殊,不用担心我被朱厌所控制失去自我意识。”
看到冷艳还是一脸的担心,墨凤流继续说:“放心吧,我这么惜命怕死的人,哪会拿自己开玩笑?”
冷艳想想也是,这才压下怒火。不过又想起一事,好奇地问了一句:“我光知道你有一把簪剑,平日里是插头上当发簪的。你还有另一把叫朱厌的剑?”
墨凤流颔首:“是啊。另一把剑是以我的身体为鞘,藏在我心口的。”
“难怪我没见过。”
冷艳自知以自己的水准,跟未央宫杠上的话只能给墨凤流拖后腿,于是乖乖地呆在万花谷养伤,成日里看着墨凤流跑得不见人影,闲暇时跟墨雪晴习医。墨雪晴虽然觉得冷艳在医术上的天分有限,但由于冷艳学得很用心,倒也乐于指点她。
“墨姨。”虽然按辈分算,墨雪晴至少是冷艳奶奶辈的,但墨雪晴不乐意被人叫老了,于是冷艳就从善如流地喊她“墨姨”:“阿娇忙成那样,你却一点也不忙?”
墨雪晴笑了起来:“心疼阿娇那丫头了?不过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没错,说起医术,我自认天下第二,这天底下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但其他的,我是远远不如阿娇和嫣然的。无论是打架还是斗智,我上去就是给她们拖后退,还不如呆在万花谷当我的医师。”
“说得也是。”冷艳继续低头背《本草》。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学好了医术,倒也是稍有助益的。难得有墨雪晴这个当世医术第一人一对一的指导,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怎么能错过。
万里之外的北溟之地,虞先生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唤来侍女轻羽,吩咐了数句之后,径直离开,只留下轻羽一人看家。
云峰之上的凤栖山上,鸣歧哀叹一声,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感应到龙纹凰印后醒过来,好奇地去看翁主长啥样了,早知道他继续睡觉装不存在了。
凤蝶凰月看着哀叹声连绵不已的鸣岐,夫妻俩都无良地笑出声来,直笑得鸣歧更为郁闷。
瑶姬是情况特殊不好离开玄宗,现在正坐在玉波池旁发呆。同样情况的还有呆在东海之滨,在墨家的几位都不在的情况下主持大局的墨荷。
而现在的墨凤流,则是来到了东海之中,踏立于万顷碧波之上。
第九章 海底两万里
天遗世家世代镇守东海之滨,却不设海军,但从无外敌来犯——因为只是要来打东海之滨的船,到了东海之上立马遇到狂风暴雨,结局只有两个字——沉船!自两千多年前东海之滨被封为墨家家主墨敛痕的封地之后便是如此,从无例外。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不信邪的人来试的,结果大家愕然发现,来做生童的,风平浪静半点事都没有,但来打仗的……不好意思,请沉船吧。哪怕商船和战船相距不到半里,出事的也只有战般,来做生意的商船半点事都没有。
一来二去,大家算是明白了,想通过海路攻打东海之滨?两个字——做梦!三个字——白日梦!虽然没有半个海军,但东海之滨的海疆,却是兰陵王朝所有海疆之中,守得最稳的,也是最不用担心的。
也怪不得东海之滨的居民,乃至整个兰陵王朝的老百姓,都把墨家的公主当成天女下凡般供了起来。也有人感慨,有个世代修真的家族镇守海疆,兰陵王朝真是赚翻了。
其实,身为墨家嫡长女的墨凤流心知肚明,东海之上的风风雨雨,跟墨家还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呃,也不能算是全没有,至少人家是看在墨家的份上才出手护着的。
摒去脑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墨凤流踏立在万顷碧波之上,心中正在犹豫不决。到底是用什么身份来喊门呢?亮出妖族总管的身份还是以墨家郡主的身份登门拜访?按理说这次事件勉强算得上是妖族内务,她用妖族总管的身份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但一想到不过区区一个未央宫而已,墨凤流就觉得掉价——开玩笑,她身为妖族摄政公主钦点的总管,在外素来代表着那位摄政公主殿下。
不过,没等她犹豫多久,墨凤流面前的水面往两边一分,露出一道由水构成的阶梯,通往海的深处,四个提着宫灯的美貌侍女从水中冉冉升起,人身鱼尾,上半身露在水面上,下半身被罗裙遮住大半的鱼尾依然留在水里。四个鲛人侍女对墨凤流躬身行礼:“吾主命我等为殿下引路。”
翁主也是殿下,郡主也是殿下。这殿下二字,可圈可点。
墨凤流举步向前,踏到水梯的最上一阶,随后站定,由着脚下的水梯如电梯般自动向下,将她往海面下送去。四个提着宫声的鲛人侍女二前二后,护卫在她身边,鱼尾轻摆,往水下沉去。纵然身后被分开的水面又合而为一,墨凤流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海底的景色。
越往水底,光线越暗,最后到达了阳光完全无法到达的地方。四个侍女手中提着的宫灯开始散发出柔和光芒,随着光线越来越暗,宫灯越来越亮,最后到达完全不见阳光的深处之时,宫灯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海底这方圆数里之地。
墨凤流抿嘴一笑:“凝碧珠?水晶宫果然大手笔。”
“再大手笔,也比不过君殿下吧。”人未至而声先到,一个美丽英气的女子大步走来,笑语盈盈:“哎呀,可真是稀客啊稀客。”
“凤流见过宫主。”墨凤流欠声行礼以示尊重。
女子走上前来,亲昵地挽住墨凤流的手:“别这么客气嘛。你身上有龙纹,自然是归入吾族之中,何必客气?”
“难怪宫主这么及时地派人到海面上来接我。”墨凤流抿嘴一笑:“我可正头疼着呢,这水晶宫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来过。”
“阿娇不必这么生分,”女子自来熟地说道:“唤我龙珊便好。”
墨凤流点了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龙珊拍了拍墨凤流的肩膀,赞许道:“这才是嘛。同族人客气什么啊,你说是吧?”
闲话家常间,足下踏着的碧波已将两人送出万里之遥,墨凤流直叹气:“唉,头一回来就是没经验不知道路,居然离这么远,实在是……”
“怪不得你。自白莲月华去后,凡尘中人,再无半人踏足过水晶宫中,你不知道具体地点也是正常的。”龙珊爽朗地笑出声来:“再说了,你还算不错了,当年白莲叫门的时候,可是直接站在岸边的……”
墨凤流“噗——”地一声笑出声来:“这么说来我算好的了?至少我知道水晶宫在东海深处,跑到海面上来叫门,没人看见也没地方丢人去。”
龙珊点点头:“可不就是嘛。那月华也是个坏心眼的,明明知道水晶宫在哪,却死活不肯告诉他师兄,就站在一旁看他师兄出丑。”
“月华公子……和水晶宫关系很好?”不等龙珊回话,墨凤流就自顾自地说道:“是了,对白莲先生和月华公子,有着‘亲人善妖’四字评语。‘亲人’是指白莲先生,那‘善妖’指的就是月华公子了。既然‘善妖’,那与有‘妖主’之称的龙族交好也是正常。”
“你怕是没见过月华吧。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了。”龙珊语气中有一丝掩不信的怅然,“只可惜……恨不逢君啊……”
墨凤流嘴角一抽。龙珊话没说完,但她也听明白了——感情这东海之主对月华公子……有意?随后想起一事:“那你为何对墨家如此照顾,千百年来护着东海之滨。”
“我护的不是墨家,是小玉的后人。”龙珊悠然道:“只要小玉的后人还在东海之滨一日,我便护着东海之滨一日。”
“小玉?”墨凤流想到的是被自家娘亲昵称为“小玉”的萧弄玉。
“哦,就是姬云钰,她小名就是‘小玉’。”龙珊叹了口气:“当年,月华最疼爱的,就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小玉了。”
哦,又是两千多年前的八卦啊。不过……
“我没记错的话,九公主姬云钰好像是白莲先生的关门弟子?”墨凤流有些疑惑。
龙珊撇撇嘴:“白莲那家伙,忙着救世济民去了,徒弟全丢给他师弟带的。”
明白了。
谈笑间,水晶宫已在眼前。
墨凤流嘴角微微抽搐。说是水晶宫,但她可没做好真的看到一栋用水晶砌成的宫殿的心理准备。龙珊还在一旁用极其自得的语气说:“当初月华说了,水晶宫,若是全用水晶砌成,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水晶宫殿。你看,我做得不错吧?”
那啥,人家月华公子也只是随口说笑的吧?你竟然当真了!恋爱中的女人的智商都是负数吗?
眼前的这座水晶宫殿,保持着龙族素来奢华大气的风格,重楼高檐,站在宫前,只觉得人小如蝼蚁,不由心生折服之叹。
龙珊大开中门,将墨凤流迎了进去:“我估量着你这次来也不想太大张旗鼓,就没叫人列队迎接。”
墨凤流微笑道:“无妨,我也不是如此在意虚礼之人。”她在外素来代表着不能出非常居的妖族摄政公主,每到一处,便是倾城出迎,以示尊敬。
一路带着墨凤流直趋后殿,龙珊笑道:“我自作主张,把你带到我书房来,而不是在正厅,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墨凤流含笑颔首,“我倒觉得,又不是什么重大事件,在空荡荡的正厅里正襟危坐,还不如舒舒服服地坐在书房里手捧一杯香茗慢慢说。”
龙珊拊掌大笑:“正是如此。听闻翁主殿下泡得一手好茶,不知……”
墨凤流闻弦歌而知雅意:“那就要请龙珊你自备香茗茶具方可。”
入了书房,龙珊吩咐随侍的鲛人侍女去取茶叶茶具,墨凤流则信步走到书架上前,随手一抽,就是一本《品莲观真》。
墨凤流仔细辨认了半晌,方才有些不确定地说:“这字迹……好像还是月华公子亲笔?”
龙珊得意地扬起头:“没错!我可是磨了月华好久才要到的。这么多书,他就算是用抄的,抄一遍也够呛的。”
“你居然半点都不心疼他?”墨凤流有些黑线。
轻哼一声,龙珊理所当然道:“既然他不喜欢我,我求他一份手书作为纪念又怎么了?”
墨凤流无语。
这时,鲛人侍女送上茶叶茶具后悄然退下,墨凤流顺势取过茶叶,置于鼻下一嗅,赞了一句:“好茶。”
龙珊讪讪一笑:“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可认不出好茶坏茶,只会分好喝不好喝而已。”
“这种极品茶叶,你哪里弄来的?”墨凤流将鲛人侍女送上的清水倾入壶中点燃炭火开始烧水,“连泡茶的水,都选得恰如其分,还说不会。”
“茶叶茶水是当初月华在我这的时候最爱喝的搭配,我便记了下来。”龙珊幽幽叹了口气。
自知踩到人家的伤心处,墨凤流闭嘴不语,只是专心泡茶。
茶叶是好茶叶,水也是好水,更难得的是由灵气蕴养过的,更是添了三分滋味。加上墨凤流妙手施为,哪怕就是龙珊这等自承不会喝茶的人,都由衷地赞了一声“好”字。
第十章 月之华
屋内一时沉默无话,墨凤流和龙珊相对默然无语。
良久,墨凤流才长叹一声:“我就说,君殿下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就放我这个这么好用的免费劳力一个长假,敢情后手在这里等着。”
龙珊长袖半掩面,笑了起来。
长叹一声,墨凤流露出一个悔不当初的表情来:“好吧,在听到‘天遗世家’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过来的。”
“明白什么?”龙珊笑得眉眼弯弯。
墨凤流无比哀怨地说:“应该明白,君妖女居然把我扔到了‘节点’来!”
龙珊一怔:“身为妖族总管,你居然不知道‘节点’所在?”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墨凤流眉毛都差点竖起来,龙珊这么一问可是对她的职业能力的莫大侮辱,她怎能不气。
不过龙珊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的怒气化为乌有:“那,敢问翁主殿下,为何未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此界乃‘节点’?”
“我又没来过……”墨凤流望天:“再说了,关于‘节点’,你让我默出天下灵脉地穴图,这个倒是没有半点难度,但你让我记‘节点’世界的凡界势力分布……”
龙珊点了点头:“这倒是,凡间势力更迭极快,百年时光,与我们只是弹指一瞬,但在凡界,足够一个势力的崛起与消亡了。不过……”
把空茶杯往前推了推,龙珊继续道:“这里倒算稳定,自打白帝与天女开启民智以来,我冷眼看着,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乱子,除了当年帮了小玉一把,倒也没什么我出手的机会。几千年下来,虽然各大势力此消彼涨,但掌握天下大势的,还是那么几家,你……记下也没什么难度吧?”
墨凤流替她把茶杯倒满,闻言道:“确实,这里还算好的,先有白帝天女后有白莲月华,才稳定了这么几千年。比较夸张点的世界,几十年换个王朝那是家常便饭。你让我怎么记?事事都要我这个总管自己记自己管,妖族养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啊!”
顿了顿,墨凤流有些无奈道:“要知道,‘节点’可不是只有这一处,但我要管的,可不止‘节点’而已。”
龙珊顿时语塞,随后话头一转道:“说起来,你没事跑到我这来对‘节点’大发感慨是为什么?”
墨凤流吐出三个字,一字一顿,森森杀气流动其中:“未央宫!”
“听说……”龙珊试探般问道:“你家那个漂亮小萝莉,被未央宫的人抓去好生折腾了一番?”
“不愧是东海之主,消息倒是灵通。”
龙珊“哈”地一声笑出声来,眉宇间尽是孤傲自信:“天下水脉所到之处,俱是吾族神力所达之地。”
“那倒是。”墨凤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道:“在前来东海之前,我已通过水脉传讯至北溟和凤栖山。”
“翁主是想将未央宫连根拔起?”龙珊有些讶异:“您……打算动用妖族之力,插手下界之事?”
见墨凤流点了点头,龙珊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此界运数,却是妖族退隐,人族当兴。若非不得以,吾妖族不便随意插手人间之事。若翁主不能给出一个能令龙珊接受的理由,恕龙珊难以从命。”
墨凤流冷笑一声:“此事本就是吾妖族内务。”
龙珊神色一凝:“翁主何出此言?”
“我封锁了消息,所以你还不知道。”墨凤流咬牙切齿道:“未央宫自数千年前,便开始培育垂铃。若非月华公子设计杀死离尘,怕是今日,垂铃花开,羽族浩劫将至。”
“垂铃!”龙珊倒抽一口冷气:“你确定,是当年逼死羽族荧公主的垂铃?”
墨凤流重重地点了点头。
龙珊斩钉截铁道:“未央宫,该杀!”言语间,森森的杀气让屋内的气温都降了不少。
“你就不怕,那未央宫只是无心插柳?毕竟垂铃看着还是挺漂亮的,还可以拿来做迷药。”龙珊的反应太激烈,墨凤流有些不解。
“宁可错杀,不可漏过!”龙珊眼里闪动着仇恨的光芒:“是了,翁主您是那次事件之后才被君殿下带回来的,您是没见过荧公主和惑殿下当时的样子,因为这垂铃,荧公主惨死,惑殿下精神崩溃直接疯了,若非君殿下和如意星君联手相救,怕是凤凰皇族嫡系血脉,就此断绝!此事,乃吾妖族奇耻大辱!”
终究是半路出家的妖族,墨凤流对于垂铃的认识,没有龙珊这个纯正的妖族那般深刻。否则的话,早在发现有人打起垂铃的主意时,就已经发下诛杀令了,哪会拖至今日。
待龙珊冷静下来敛起杀气后,墨凤流才开口道:“关于未央宫,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那日,我冲去救小艳的时候……”
龙珊笑盈盈地插了一句,调侃道:“你家那个漂亮的小萝莉?”
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给这个翻脸如翻书的女人,墨凤流继续道:“未央宫主的反应很奇怪。虽然我当着他的面击杀了他的几个手下,但是,他也未免跑得太快了。”
“看到不是你的对手,当然要跑啊。”龙珊老神在在地说:“大权在握久了,就舍不得跟人拼命了嘛。”
“不过他还没跟我交手就跑了,在我当时看起来只是一个修真小有所成,只是仗着手上拿着一柄神兵于是莽撞无比冲过来救人的菜鸟的情况下,他居然直接跑了。”墨凤流冷笑一声:“以我的出身,未央宫主不可能对我这个墨家嫡长女一无所知。纵然顾忌我背后的玄宗与墨家,但连我当着他的面杀了他手下的事情都不计较,既不眼馋我手中的绝顶神兵,也不顾及自己日后的威信,在我这么一个仗着神兵之力的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就这么跑了。”
龙珊念头一转,脸色一变:“你是说,那个未央宫主认出了你的身份,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于是干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我是转世重修,能施展出来的修为实打实就那么一点,多的……以未央宫主的实力,怕是看不透君殿下亲手为我设下的禁制吧。”
“我都看不出来!”龙珊为墨凤流的话下了注脚,“若不是你身上的龙纹凰印,单看修为,我都未必能把你认出来。但……非吾族中人,却是龙纹凰印毫无感应,这……难道……”龙珊的神色变幻不定。
墨凤流摇摇头:“那倒未必。我当时手上持着的,是朱厌。”
龙珊稍稍松了口气:“神兵朱厌……若是对天外天有几分了解的,看到朱厌确实能把你的身份给认出来。不过……区区一个未央宫主,连天外天的门槛都没摸到,他是打哪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打哪知道的,我只知道,区区一个未央宫,居然惊动了二殿下和他家那个修罗。”
龙珊的表情顿时古怪了起来:“二殿下也罢了,迦若……”
墨凤流望天:“总之,如果有扎手的角色,但也不用担心没有对付的人了。”
听到墨凤流这么说,龙珊也掌不住笑了起来。
随后,墨凤流与龙珊商议了半天。墨凤流来时日正中天,到她准备离开前已经金乌西坠了。临走前,墨凤流不抱什么希望地顺口问了一句:“你这边有办法联系到飞升上界的月华公子吗?”
“有啊。”
“当真?”墨凤流有几分惊喜,连忙再次确认
龙珊奇怪地问了一句:“你这么想见小月?”听说翁主殿下好像是小月的书迷,该不会……
墨凤流没看出龙珊心底在想什么,随口答道:“我有几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想当面问下月华公子。”
“那请随我来。”言罢,龙珊带路,将墨凤流带至一个极为幽静的后花园中。
虽然身在深海之渊,但这个小巧的花园,却是抬头可见天日,夜幕渐渐笼上,一轮明月高挂半天,与外界全然一致,完全不似身在海底。
龙珊来到那个种着各色水花,就是没一朵莲花也不见半抹白色的池边,伸手请墨凤流坐下,自己也坐到池边的木椅上,手指轻轻在桌上一敲,一道看不见的波纹震得一道从半空中流入池中的水帘晃了几下,如一枚石子打在水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从光滑如镜的水帘中慢慢地显出景象,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是从水帘中传来的一个清冷的男声:“龙珊?”
水帘上的画面清晰了起来,一个身着白色单衣的男子有些讶异地抬头侧望过来,雪白的长发用木簪一丝不苟地扎了起来,披着件鹅黄色的外衣,握着的书卷的手缓缓放到膝盖上,看样子他原本是在池边的树荫下看书,发现动静于是转过头来看。墨凤流看着画面,暗自猜测他那边也有一道同样的水帘传递着影像和声音。
龙珊笑咪咪地说:“小月,有位贵客想见你哦。”
这么说来,对面那男子,就是月华公子?
墨凤流细细打量着他,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月华公子”四字,怕就是为他量身而造的吧?果然是如同月之光华般清冷脱俗之人。
“月华公子可是姓白?”
墨凤流突如其来的一问,却让对面的月华公子神色一凝。
第十一章 白泽血脉
“月华公子可是姓白?”墨凤流就这么笑吟吟地问了一句,便让月华公子神色一变,握着书卷的手下意识地一紧,保管地极好的书卷上就多了几个皱褶。
龙珊有几分莫名其妙,看了看墨凤流又看了看月华公子,显然不知墨凤流为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只是识趣地保持着沉默。
月华公子苦笑一声:“翁主殿下何出此言?”
墨凤流眼睛一亮,语速都快了几分,显得有些兴奋:“这么说来,公子当真姓白?”
握着书卷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把曾经精心保管的书握得不成样子,月华公子最后还是叹着气,轻轻点了下头。
另一个白衣白发的人走了过来,坐到月华公子的旁边,声音温润如玉:“我师弟就算姓白,那又如何?”
既然称呼月华公子为“师弟”,来者自然是白莲先生。
“不如何。”墨凤流看起来心情很好,对月华公子说道:“只是没想到,汝之一族,居然还有嫡系血脉留存于世。”
月华公子看也不看他师兄白莲先生一眼,丢开手上握着的书卷站了起来,单手负在身后,直面墨凤流,语气中带上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既然翁主殿下知道吾族白氏,当也应该知道吾族为何隐居避世。”
“曾有耳闻。”墨凤流微微颔首,不受月华公子的态度的影响:“不过,据我所知,当年追杀白氏一族之人,已尽数被君殿下所诛杀。可惜当时大家都以为白氏血脉已然断绝,故而未曾用心寻找,没想到……”说到这,墨凤流抿了抿唇,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搞不好她的顶头上司,早就知道白氏血脉其实还有嫡系存在,没准连月华公子这么一号人的存在都知道,只是秘而不宣,什么都没说。根据某人以往的前科记录,这种情况……可能性极大。
虽然不曾亲历过,但关于白氏一族的消息,墨凤流也曾经从卷宗中看到过。回想起当时卷宗上的记载……如果当时真有白氏后人逃过一劫,君无双知道这个消息却装作不知道,反而是在保护他们。当时的局势,太过复杂,失去长辈照拂的白氏血脉,太过危险,倒不如藏于下界,静待局势平静下来再回归。
月华公子默然良久,语气缓和了几分:“君殿下厚义,月华铭记于心。”
一直低着在寻思着什么的龙珊突然一拍手掌,问道:“你们所说的白氏,难道就是有‘万妖图谱’之称、世代为相的白泽一脉?”
丢了个白眼过去,墨凤流反问道:“不然还有哪个白氏?”
“万妖图谱?”白莲先生悚然一惊,倒吸了口冷气,随后苦笑着摇头:“怪不得师弟连我都不敢说。”
龙珊也是长长地出了口气,望向月华公子的双眸中异彩流动:“竟然连我都没能看出,小月你居然身负白泽血脉。”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月华公子,应该还是嫡系纯血吧?”墨凤流补充道:“当初白氏一族族长有一双儿女,虽然不曾有人亲眼见到他们之死,但当初白泽圣地被毁,无人逃出生天,故而当时也在圣地之内的那两个孩子,也被列入死亡名单,不过如今看来……”
月华公子轻轻颔首:“圣地被毁前,吾族长老合力打开空间门将在下与舍妹送离天外天。”
墨凤流一拍掌:“这就是了。据我所知,当时白泽一脉眼见逃脱无望,直接引爆了整个圣地,因此当地至今还是能量乱流横行,是天外天一等一的凶险之地,倒是将此地曾经用过空间系法术的痕迹给掩盖了过去。”
“师弟,”见月华公子神色似乎有些消沉,白莲先生故作委屈地看着月华公子,出言:“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还有一个妹妹。身世不肯说就算了,连妹妹也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太把我当外人了吧!”
龙珊点头,附和白莲先生的话,跟着说道:“就是。小月,你不肯说出身世,这点我和你师兄都理解。但你犯不着把妹妹藏得这么严实,枉我还把你当成至交,结果连你有个妹妹都不知道。”
提到妹妹,月华公子便有些黯然,垂首低声道:“舍妹……与我在空间裂缝中失散了,生死不明。”
白莲先生和龙珊顿时有几分尴尬。
墨凤流反而笑了起来:“公子不必忧心,令妹吉人自有天相,怕是另有一番机缘。”
月华公子猛地抬起头来,锋锐如剑的视线紧盯着墨凤流:“翁主此言何解?”
“没什么,对某人的信心罢了。”墨凤流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若说有人能从白泽曾经的圣地所在之地的能量乱流中,找出当初公子与令妹穿越时空的线索的话,怕是只有她才能做到吧。”
“君殿下?”月华公子皱起眉,寻思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对君殿下不敬,实在是此事的难度……”
墨凤流摇摇手指:“月华公子应当知道,外界对君殿下的八字评价是什么吗?”
龙珊不雅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和白莲先生异口同声道:“娇纵任性,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月华公子沉吟半晌,最后苦笑地摇了摇头:“我从不怀疑君殿下之能,只是……月华何德何能,能得君殿下青眼?”
对于月华公子的问题,墨凤流言简意赅地回了四个字:“妖族相位!”
其他三人俱是一惊。
白莲先生愕然道:“可是,如今的妖族丞相,难道不是翁主你吗?”
同时开口的龙珊却是另一种说法:“翁主殿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妖族相位空缺多年,小月他……怕是难以服众吧?”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月华公子,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反倒是白莲先生听到龙珊的话,惊讶地问道:“难道翁主不是妖族丞相吗?”
“仅凭‘白泽’二字,月华公子就当得起!”墨凤流斩钉截铁道:“妖族相位,历来仅有白泽一脉可以担任,故而白泽圣地被毁、白泽血脉灭绝之后,妖族相位从此就空缺了下来。”墨凤流一摊手:“所以,虽然对外我是挂了个丞相的虚名,但也仅仅只是说说而已。真正的丞相,只有白泽一脉可以担任!”
妖族的丞相之位,例来只有、也仅有白泽血脉可以接任,宁缺毋滥。妖族事务繁杂,加之妖族本就是各个不同的种族所组成的,身为丞相,总揽妖族事务,不可不对本族成员了如指掌,以免处事不公。种种限制之下,也只有号称“万妖图谱”、对妖族的每一族都了如指掌的白泽可以担当妖族丞相一职。
月华公子只是问了一句:“不知翁主殿下,是何时发现在下乃白泽血脉?”
墨凤流耸耸肩,答:“就在刚刚,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之前我就以为你是个有能力有手段实力也不错的妖族罢了。”
自打看到《品莲观真》,墨凤流就想把月华公子这个人才挖出来推荐给新任妖帝陛下了,只是她当时还不知道月华公子身负白泽血脉。
原本墨凤流是打算假期结束后自己亲自出面找人,实地考察下对方的能力如何,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直接把人引荐给妖帝。虽然人才很宝贵,但妖族能人倍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拖个千八百年的也不是什么问题。墨凤流纯粹只是出于爱才之心,加上因《品莲观真》而成为月华公子书迷,于是才做出亲自上门求才这个决定的。堂堂妖族总管纡尊降贵礼贤下士,已经很给面子了,如果月华公子不是白泽一脉的嫡系纯血的话。
现在认出月华公子是白泽血脉,墨凤流立刻放弃原来的想法,打起妖族空缺已久的丞相之位的主意。
想要成为妖族丞相,仅仅是有白泽血脉是不够的,还得看能力、手腕、心计等等其他条件是不是足以承担丞相一职。而墨凤流认为月华公子有这个潜质,打算直接向新任妖帝陛下引荐他。
墨凤流如今在妖族的地位与工作内容,倒是与丞相相差无几,奈何她不是白泽,按规矩不能晋为丞相,最多只能挂着个虚名,妖族内部是不认这个名号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摄政公主虽然极宠信她,但也没办法为了她而打破这个规矩,只能赐她封号翁主作为补偿。
不过,也不是说,只要是白泽血脉就能成为妖族丞相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妖族丞相一职空缺如此之久。虽然白泽血脉稀少,但也不是一个都找不到,之前银紫在试练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也是白泽血脉,只是血脉相当稀薄而已。
“我自认为收敛气息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至于连相交千载的龙珊都未能认出我是白泽血脉。”月华公子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同时也是另外两人的疑问:“不知翁主是如何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