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黎明前（三）
“另外我也跟大家宣布个好消息。由于王洛萌同志表现优异，组织决定送她到b市法医中心交流学习。希望洛萌同志认真学习b市的先进刑侦技术，早日学成归来，给咱们法医中心增光添彩。”
总队长的话让叶悠如坠冰窟。洛萌也要调走了吗？我们查了个什么样的组织，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逼走韩黎，保下赵冬，调走洛萌，审查江奕……，他们真当自己是蓟幽的天不成。
叶悠骨子里的劲头被激了上来，你们越想捂着，我们越要把这个脓包捅开，哪怕两败俱伤，我也算对得起穿得这身警服。
散会后，叶悠不敢直接找上洛萌，而是先回到办公室。刘明简单收拾好办公桌，见叶悠还没有下班的意思，提示道：“小叶，下班了，明天再干”。
叶悠摇摇头，“不行啊，今天耽误了点时间，我怕赶不上工作进度”。
刘明拍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记告诉你了。开大会前政委过来说明天咱们科要来新负责人，工作要重新分配”。
“啊？”这个消息让已经麻木的叶悠又哆嗦了一下。“刘哥，您知道明天谁来吗？”
刘明叹气：“知道。是二支队的石小辉，他接替林平负责咱们科的全面工作；陈新回到原来部门，陈伟成调来咱们科。”
“那个讨厌鬼要来？”叶悠忽然觉得头脑发晕，全身疲软，什么都不想干。
刘明想劝导叶悠几句，犹豫半天终是没说什么。叶悠其实也想问刘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看着他微弯的腰板，不再灵活的身体，也没有开口。这段时间，她见过太多的流血牺牲，她不希望眼前的这个老人卷入这场是非。
“小叶。”刘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回头叫她。
“嗯？”叶悠疑惑地看向他。
“我不相信林平会这样离开，也不相信江奕会贪赃枉法。”刘明放下手中的包，来到叶悠面前。“我想调查这件事情，你愿意帮助我吗”？
叶悠迎着刘明真诚的目光，愿意这个词几近嘴边却被生生压下。“刘哥，您都快退休了，这……这闲事儿咱们就别管了吧。”
刘明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半晌他才说道：“老了，不中用了。这要是再年轻十年……，算啦，好汉不提当前勇”。
叶悠看着他越发佝偻的背影，鼻子发酸，心里却充满力量。
叶悠环顾四周，自嘲地笑笑，短短一年时间就物是人非，只余那个最不想当刑警的自己留在这里，命运这东西真会开玩笑。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连办公室的门什么时候被推开都不知道。
“哟，这不是叶悠嘛。这么晚了还在加班，想不到你还挺敬业。”袁伟成的声音响起。
叶悠回头看向他手里的办公用品，却没有回嘴，只默默将孟哥（林平）电脑上的便签条取下来，慢慢地压平放好。“孟哥走的匆忙，一直没来得及收。现在林平也走了，这些便签条应该无人在意，还不如我取下来留个念想。”说完，叶悠便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将办公室留给他。
出人意料的是袁伟成没有再调侃什么，只默默让开位置将办公用品放在孟哥的桌子上。
宿舍里，叶悠推开门时洛萌已早早地等在那里。“洛萌。”叶悠喊完她的名字声音就被泪水堵住。
洛萌拉过她坐下，“傻丫头，哭什么。以后又不是见不到。b市离这里很近，我可以随时来看你”。
“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我有点害怕。”
洛萌摸摸叶悠的头，明白她能说出这样的话，算是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了。“我也害怕。我现在体会到王炎的难……。叶悠，你要相信咱们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好的，只是他们习惯少惹事非，习惯保持沉默。其实沉默没有什么不好，之前我也希望你能保持沉默，可是你偏倔……。”
叶悠轻声音说道：“虽然枪打出头鸟，但总要有人站出来。都想享受和平盛世，就都得在黑暗里沉沦。再说，我孑然一身，这种事情我做最合适。”
洛萌正思考着如果接话。叶悠又说道：“你这次去b市就专心学习，别再管这边的事情。”
“你想让我借机脱离出去？不，不行，我不同意。”洛萌态度很坚决。
叶悠叹口气，“江奕的事情是他们对我们的警告。他们之前不理我们，可能是对自己做下的事情过于自信。现在，他们只是展示一小部分力量，便将我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蓟幽是他们的天下”。
洛萌目光坚毅，“我不相信他们能只手遮天。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叶悠拍拍洛萌却不再劝她，“那你要保护好自己”。
洛萌看向叶悠的眼神有些变化，明明是我要安慰她劝她退出，怎么聊着聊着就变成她反过来安慰我。“你这个样子越来越像韩黎了。”
叶悠说：“韩黎？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了解他。有时候我觉得他就是一个黑洞，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二天，叶悠请了假，她要去送洛萌，顺便去探视陆川。石小辉虽然不大情愿，却也没有驳回她的事假，斟酌半天还是向她挥挥手示意她离开。叶悠看着这个微胖，略有些秃顶，还戴着圆圆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觉得他应该不是很难相处的人。
叶悠刚走到楼下，一个声音叫住她。叶悠不情愿地回头，浑身戒备地看着袁伟成。袁伟成挠挠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奚落她，而是塞给她几百块钱。“这个给陆川买吃的或是花什么的……，哎呀反正就是探望病人的那些东西，你就看着办吧。”
“用不了这么多。”叶悠的话在他身后响起的时候，他早已上了楼梯。
“多出来的，当你的跑腿费……别不舍得打车。”话音落下时他已经上了楼梯的转角。叶悠看不到他的表情，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这是在释放善意？
叶悠来到医院时，陆川刚转到普通病房。若不是房间和床号的原由，叶悠差点认不出眼前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家伙是陆川。
叶悠忍着眼中的酸涩说道：“陆川……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看到没，包间，vip待遇呢。”陆川含糊不清地炫耀道。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不知何时眼泪已滑落至脸颊。
陆川妈妈推门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她诧异地看着叶悠，刚想问些什么，陆川却挤眉弄眼地示意她别问。“妈，麻烦你帮我在病房外守一会儿，我有重要的话要跟叶悠说。”
陆川妈妈显然意会错了他话中的意思，又多看了叶悠好几眼，才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退出房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黎明前（四）
叶悠没有注意这些，她将鲜花和水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递给陆川一个红包。“这是袁伟成那家伙给的，让你买些吃的。”说着她就将红包放进抽屉里。
陆川双手打着石膏无法动弹，“哼，那个家伙肯定是让你随便给我买点东西探望，懒得他哟。看看他托付的人，更懒，居然直接给钱，太没诚意”。
叶悠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依旧小心地看着他的伤，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心疼。
“你不用这样，我受伤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陆川说道。
“你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吗？”叶悠指指他被吊起的腿。
陆川故作轻松地说：“骨折可不是嘛，得养好了才能动。”
叶悠点点头，提醒他注意休息就要离开。陆川急了：“你不想问问抢我手套的人吗？”
“你不觉得他们很奇怪吗？为了只手套就这么拼命？”
叶悠摇头：“不想，知道得越多，越不安全。好容易捡条命回来，你也不要想太多，安心养病才是最重要的。”
陆川正色道：“之前是你提醒我那手套的事情。现在你为什么反而不问了呢？还有……你是不是在跟踪我，所以才能那么快到事故现场。”
“叶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叶悠低头：“你想得太多了。我是担心你。现场勘验工作是你们科负责，结果却遗漏手套……。再说那手套……是不是现场的都难说，你又违规给检测。你是知道单位的纪律，这是要受处分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陆川严肃地说道：“若是没出这起事故，你的这些说法我都可能相信。可是这次，那两个人明显是冲着那只手套来的。如果那手套没有鬼，他们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从我手里抢？叶悠，你在隐瞒什么？”
叶悠还要搪塞他。陆川却接着说道：“你别骗我。我可是因此差点丢了性命。”
这次事故是叶悠的软肋。她愧疚地看着陆川：“孟哥出事之后，我就特别怕身边的人出事。窦小刚案你也知道，咱们刚有突破就被专案组拿走。你那天跟我说得那手套的情况，我怕……我怕是有人故意陷害咱们；又怕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那就可能还有窦小刚的同伙没抓到。”
说着说着，叶悠的话就越来越顺。“李闻书找到你中间肯定经不少人，手套的消息肯定走漏了。如果让凶手知道一定会想办法从你手里拿走它。那天我就是因为想到这个才想跟你一起去的。可惜你已经出发，我只好打车去找你，我……我是怕你有危险。”
陆川将信将疑地看向叶悠：“你说得是真的？”
“我说得都是真的。现在那只手套丢了也好，丢了你就安全了。”叶悠说道。
陆川却有些着急，“不行，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江队。我记得那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话没说完，叶悠已经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陆川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小声说道：“那人开车的技术不是一般的驾校学来的。他应该是学过特驾。特驾，你知道，除了公安就是部队会有这方面的训练。还有副驾驶位下来的男子身高1米8左右，体型健壮，他全副武装连眼睛都包裹在特殊的眼镜下。从他翻找东西的情况看，是右利手”。
“还有其他的吗？”叶悠小声问。
陆川皱眉，“因为我当时怕被他灭口，装作昏迷，所以有些细节没有看到”。
“哦，对了，他离开时向同伙打手势，用得却是左手。”陆川补充道。
左手打手势……，这跟韩黎说得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叶悠正想着，陆川又费力地说道：“你赶紧把这些信息告诉江队，他肯定有办法查”。
“江队……江队被纪委调查了。”叶悠轻声说道。
“什么？江队被调查？怎么可能？什么罪？”陆川问。
“就是那些常规的罪名，受贿、徇私枉法什么的。”叶悠说道。
“不可能，他不可能受贿。”陆川说。
“听大家传言说在他办公室搜查到大量来历不明的银行卡。”叶悠低声说。
陆川被这个消息弄得六神无主。叶悠轻声问：“你的这些信息还能跟谁说？”
陆川眉头紧皱，“是我想得简单了。这些信息暂时不能跟任何人说。等我想到可靠的人之前，麻烦你替我保密”。
叶悠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一点也不显。“好，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就安心养病，等病好了，有了自保能力再说。”
陆川听懂了她的暗示，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把你拉进危险中。你也要保重自己，对谁都不要提起这件事情”。
谁把谁拖下水还不一定呢，叶悠在心里叹气，面上却不显，只笑着点点头。她还想再叮嘱陆川几句，门外却传来陆川妈妈的声音。“政委，您好。您还亲自来探望，我们真是太感谢了。陆川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好多了。”
陆川对她挤挤眼，示意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李新政委推开房门时，叶悠正站在床边拘谨地笑着。呼啦进来的一群人将他们隔开，拍照、送花、握手、询问病情……标准的慰问流程。叶悠甚至能想到明天刑警队网页上的简讯内容。她看着依旧英俊儒雅的政委，却莫名地有些害怕。不知道这起事故背后有没有他的关系……。
叶悠趁着众人无暇顾及她的时候，悄悄离开。外面的空气中充盈着淡淡的甜香，各色的花朵早早地吐露芬芳，她悄悄躲进附近的灌木丛，静静地观察着医院周边的情况。大约20分钟左右，李新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叶悠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跟踪她后，才悄然离开。
叶悠在狭小的胡同间穿梭，最终来到一个老旧的二层小楼。开门的人是韩黎，叶悠没有说话就快速闪进屋内。
待坐定后她才问道：“这是你找的新地方？”
韩黎舒服地坐下：“怎么样？不错吧？”
“你……哪来得这么多钱？”叶悠忍不住问。
“炒股赚得，还有卖律所的钱。”韩黎一脸轻松地说。
叶悠叹气，他的世界她一点也不懂。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明明他们一起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但她就是看不透他。
“陆川给你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江奕从楼梯上下来。
叶悠毫不惊讶于他的出现，反问道：“你这么相信陆川一定会提供线索”？
“你还是这么喜欢反问。”江奕说。
叶悠笑笑：“你还好吧？”
江奕说：“其实这样也挺好，脱离之前的琐事能专心于眼下的案件。”
第一百二十四章黎明前（五）
“陆川的能力我从不怀疑，他是一名优秀的刑警。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江奕再次问道。
叶悠将陆川的话转述给他们。韩黎反应很大，“这个人就是杀害陆哥的凶手。幸亏陆川机灵，也幸亏你跟着，不然陆川绝没有命活下来”。
“接下来怎么做？”叶悠没有多少时间，她还需要赶回刑警队。
江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这段时间我将这些可疑案件重新梳理一遍，对于我们来说一切起因都是713专项行动，然后才是李小然失踪案，赵冬失踪案等一系列案件”。
“你要从指挥者查起？”叶悠问。
江奕拿出那张照片，“就从照片里的这两个人开始”。
“指挥者很可能是吴局。李新……跟他的关系应该不一般。”韩黎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冰冷。
“他可是副局长，你怎么查他？”叶悠深感无力。
“这个交给我，反正现在我是自由人。”江奕说道。
自由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次比上次还不济，上次还是嫌疑人，这次干脆直接是通缉犯，叶悠在心里腹诽着。
韩黎说道：“我去找赵冬。从他现在的处境来看，怕是已经被组织舍弃了。说不定那些人也在找他灭口，我让姜岳盯紧赵家，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他。而且以他女儿现在的情况，他肯定还在蓟幽。”
“李闻书……这家伙有点本事。我准备让他帮我去跟进大军的案子。”韩黎犹豫一下说道。
出乎意料地是江奕没有反对他的意见，“最好让他再分析一下窦小刚、解昆林的行为模式，看是不是背后有推手”。
“你也信他？”韩黎显然没想到江奕会同意。
“那手套是他发现的……而且还给了陆川……。再说人家好歹是心理方面的专家，分析犯罪心理方面肯定比咱们专业。”江奕说道。
“不过你也不用跟他说太多，反而扰乱他的视线，就让他专注那两个案子。”江奕补充道。
叶悠听着他们分配着下一步的工作，没有提及她和洛萌，心里五味杂陈，失望中又隐隐感到一丝丝轻松。
“我有一个想法，但也仅仅限于推测。”韩黎突然说道。
江奕和叶悠的目光投向韩黎。韩黎表情严肃，“这些案件都与失踪者有关。或许这些失踪者之间存在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我总觉得只要我们能了解这种联系，背后的人也许就会浮出水面”。
韩黎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已知赵冬是他们的人，那个时候他对李小然的失踪案如此上心，就很可疑了。而且最后李小然的奶奶因为执着于找她也失踪了，接着是林平遇害。也许林哥正是发现其中的问题才被灭口。”
“大军的死……，我认为跟那场他目击的事故有关。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女子被撞，却一直没有人找她，唯一一个目击者也被灭口……。我怀疑那个被撞的女人也是失踪者。这个组织似乎对这些失踪者非常关注，或者他们就是在追杀他们。”
“还有陈松奇，他能给我发信息告诉我赵冬活着的消息。说明他知道得比我们要多得多。他现在也失踪了。”
江奕接着韩黎的话说道：“还有红星垃圾处理场被杀的流浪女，我总觉得解昆林案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就是她，其他人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幌子。”
“赵冬被我发现偷盗物证。那起案子的死者恰巧也是一名流浪人员……。以前我们被一起又一起案子牵着鼻子走，现在你被通缉了，我们反而可以静下心来专攻这个案子。这样看来你被调查算是好事一件。”韩黎笑着说道。
江奕无奈地摇头，“我没有你这么乐观。若不是我提前收到一个信息，现在我就已经在看守所里了。”
“有人给你通风报信？能赶在纪委之前，那人……职位应该不低……。你查到是谁了吗？”韩黎问。
江奕摇摇头，似乎不想再深聊这个话题。
叶悠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仿佛像个局外人一样重新审视整个案件。
“今天的小悠格外沉默。不会是吓着了吧？”韩黎调侃道。
叶悠被点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713专案查得是什么组织，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黑白分明的眼睛从未如此清透，她静静地看着韩黎。
韩黎依旧坦然：“我确实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刚入警不久级别太低，只能做些外围的工作。不过，若江奕能找到指挥者，他肯定能给我们更多信息。”
“我明白了。”叶悠低垂着眼帘。
韩黎不知她到底信还是不信他的话。直觉里这个丫头比江奕还要难搞定。
“那接下来我和洛萌就全力找出这些失踪者之间的关联。”叶悠平静地说。
“提醒洛萌去查医院那边的情况。那个流浪女人生前做过剖腹产手术，据洛萌的说法缝针相当漂亮，这手艺在医院中间找找，没准儿会有收获。”韩黎说道。
她马上要调到b市怎么查？这个疑问被叶悠咽下，与其现在争论不如让洛萌自己定夺。“好，我会转告她留意。”
滴水不漏的回答，这姑娘显然对他保持了戒备。韩黎自嘲地撇了一下嘴，却没有打算再解释什么。
短暂的交流很快结束，叶悠回到刑警队时还是下午时分，她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来到办公室。推开门，满目的陌生感，让她仿佛回到一次又一次的升学中。每一次的升学就是一次离开一次开始，身边的人不停地变化着，不变的是自始至终的她一个人。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用这么着急上班。”石小辉对她的到来也很惊讶。
叶悠面带微笑，局促又小心地说：“大家都挺忙的，您能批我假我已经很感激了。正好回来得早，我就过来一起弄”。
袁伟成张大嘴，他怎么也不能把之前牙尖嘴利的丫头和眼前这个温和腼腆的姑娘联系到一起。刘明则觉得叶悠是对他们有些认生，主动让叶悠进来和自己一起核对档案。
只有叶悠心里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些活泼的、牙尖嘴利的……不过是一时的放纵，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安全的样子……。
袁伟成不着调地说了句：“你不会是妖怪之类的吧？”
叶悠脸红地说：“你的红包，我带给陆川了，他虽然伤得重，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只要好好复健应该没有问题。”
袁伟成张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大家便再也无话，只余翻纸的声响。
韩黎只将自己对解昆林案和窦小刚案的疑惑讲给李闻书，让他帮助分析调查。李闻书却比他想象得聪明，经过被追砍的危险之后，他已经冷静下来。
“你……已经离职，为什么还要查。”
韩黎只觉得头疼，这些人的聪明都不用在正地方，总揪着这些细枝末节。“我不是警察，但我是卧底。”
第一百二十五章黎明前（六）
李闻书还要再说什么，韩黎却失去了耐心。“追着要查案的是你。给你案子不查的还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别忘了刚刚是我的救了你的命。”
“情况就是这些，查不查在你。别忘了因为你，陆川现在还在医院……。”韩黎的这些话有些无赖。
李闻书沉默良久，终是点点头，“我去查”。
“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下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韩黎说道。
“放心，我还要向他证明我可以是个好警察呢。”李闻书坚定地说。
向谁证明，吴局还是江奕？唉，若他知道江奕被通缉的消息还不一定怎么想呢。
“带上这个探测器，若有人给你装监听或跟踪设备它能预警。”韩黎扔给李闻书一个小盒子。
李闻书也不多问，接过来就装进兜里。“若我有发现怎么联系你。”
“给这个号码留言，我自会想办法联系你。”韩黎又递给他一张纸条。
李闻书默默地收起纸条。“我一定会找到真凶……。这段日子我反复回想着那天的情况，若不是我……他也不会跳桥……。”
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的。回视自己的错误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是这种……。
“你也不用太自责。这就是警察，别人有点小失误犯点小错误也就犯了，至于我们……我们犯了错，总会涉及到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谁让你选择这行呢，什么都得担着。”韩黎说完拍拍李闻书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李闻书点点头，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的韩黎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
送走李闻书，韩黎就来到姜岳的住所。“你盯好了吴局，只要他一离开单位马上通知我。”韩黎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一手还端着面条。
姜岳猛吃一口才答道：“放心吧。就冲你这碗面，我也得全力以赴。”
“瞧你那点出息。看好监控，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韩黎瞪了姜岳一眼。
姜岳忙不迭地点头，“看着呢，放心”。
城西的嘉铭小区，一个身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的男子缓缓走向10号楼，路上偶尔遇到熟悉的人还寒暄几句。
“他怎么能这么冷静。我现在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吴局了。”姜岳探过脑袋来说道。
“干你的正事儿。”韩黎一边推开他，一边说道：“他说他去调查吴局的时候，我就想到他会用这么一招。”
韩黎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紧握的双手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随着江奕顺利把门打开，韩黎才稍稍松口气。整齐的房间，简单的陈设，出乎意料的俭朴……，若是演戏做得也未免太足了。江奕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翻找一遍却没有什么发现。韩黎紧张地看看表，吴局快要下班了。
此时江奕的目光停在那张磨得光亮的椅子上，他轻轻坐上去向正前方望去，书架上的几本书因为经常翻看的原因都起了毛边。他上前小心地取下书，在背后的墙上赫然出现一张拼凑出来的照片。
“这是……这是……，第二排右侧第三个人是陆哥……，最后一排左侧的人是我……，整整25人，这可能就是713行动的所有卧底……。”韩黎在耳机中提示江奕。看着一个个笑容灿烂的战友，韩黎眼睛微湿，他们到死都没有穿上警服……。仅有的这张合影还是拼凑出来的。
江奕用手机拍下照片，上前取下相框，赫然漏出一个保险柜。
韩黎牙咬得紧紧的：“这个混蛋怎么敢！怎么敢用兄弟们的照片掩护。”
“遇到麻烦了，保险柜跟墙是一体的。”江奕小声说道。
除非找到密码，否则他们此行将是一无所获。江奕环顾四周仔细查找，想找出蛛丝马迹。
“吴局已经下班，来不及了。今天就这样，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带上工具开锁。”韩黎说道。
江奕摇头，“我们能找到这次机会不容易。吴局是老公安，他很快就会发现房间被人进入过。再说带着你也没办法混过安保”。
江奕在房间里又转了几次都没有收获。“还有十分钟，吴局就要进入小区，你必须撤出来。”韩黎催促道。
“十分钟？”江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屋内的钟表。
下一秒他便笑了出来，“我知道了”。
江奕匆匆出门在楼下与等电梯的吴局不期而遇。吴局回头看了江奕一眼，才走上电梯。棒球帽、短夹克……江奕瞬间化身为潮流青年，他嚼着口香糖，步履轻快地走出楼道。
“干得不错呀。”韩黎递给江奕一碗面，随后又忍不住说道：“下次不许这么干了”。
江奕笑笑没有回答。
“你怎么破译的密码？”韩黎问。
“还是你提醒了我。”江奕说。
“我？”韩黎疑惑地说。
“对。你说还有十分钟吴局就会回来。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那表是坏的。”江奕说道。
“哦。”韩黎恍然大悟，“他居然用这种古老的方式记密码”。
说到这里江奕愣住，“你觉不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韩黎摇头，“我看你是被打击过头，想得太多”。
江奕吃完最后一口面说道：“我总觉得他像是故意给我们留线索。”
“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先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再说。”韩黎说着就去拿那个双肩背包。
江奕将面碗推到一边，抢先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两人凑到一起查看里面的内容。
“这是……713专案的档案。他真得是a01。”韩黎说道。
“涉及这么大吗？”江奕觉得这本档案有些烫手。
韩黎皱眉，“怪不得他会全部用新人……，涉及这么大的势力，局里说不定也被渗透了”。
“这个老狐狸……他绝对是故意的。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咱们。这是打算撒手不管了。”韩黎有些无奈地说。
此时，他们口中的老狐狸吴局正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抚摸着那张拼凑的照片。
“是我对不起你们。”他的手抚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我老了，要退了，本想着在退休前把这些蛀虫打一打，没想到……。兄弟们……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我都记得呢。他们早晚都要还回来！”说到后来他已是老泪纵横。
第一百二十六章黎明前（七）
“他查不动了，想让我们帮他查。”江奕将材料看完对韩黎说。
韩黎点点头，“你的直觉对，他就是故意的”。说着他揉揉抽痛的太阳穴说：“如果照这个资料来看，牵涉面未免太广了些，单就这几个集团的资产就要上百亿甚至千亿”。
江奕说：“大多数黑道有了钱都想着洗白，他们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这点不符合常理，已经是正规公司，为什么还要再入泥潭？”
韩黎说：“这点我也不清楚，虽然我参与了713行动，但具体情况了解得也不多。当年我和陆哥主要负责调查新基地批发市场是否涉及枪支买卖。”
江奕翻着资料，逐一念着卧底警察所在的企业。“龙清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兴制药、dk生化、还有这个蓟幽海运集团，再加上新基地批发市场整个形成了完全的产业链，不管是毒、是枪、还是走私都很方便。”
“dk生化？不会就是那个吧？”韩黎说着就坐到了电脑前。
“是哪个？”江奕说着也来到他身边。
韩黎敲敲电脑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标本制作商，他是dk的股东。”
“标本制作？”说着江奕看向韩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陈松奇”。
“他就是搞这个的，而且洛萌还对他储存被害人内脏的手法赞叹不已。”韩黎说道。
“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呢？”江奕自言自语。
韩黎说道：“人体标本现在多抢手啊。医院、教学、科研都是大量需要的。美国有一个著名的案子就是一个资本家通过骗取家属签字捐献遗体的方式大量收购尸体。然后他建了一个尸体处理厂，将人类尸体的每一部分都利用起来，制作成各种各样的产品销售出去……。fbi的资深探员因为查处这个工厂都留下了极深的心理疾病，很多人都辞职，甚至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可见里面的黑暗。”
“你是说那些失踪的人，有可能……。”江奕说道。
韩黎苦笑一声，“希望我猜错了”。
江奕却摇摇头：“涉及这么多制药厂，我更倾向于制贩毒。而且自古毒枪不分家，713专案自枪杀案而起，这点也说得通。”
“物流和批发市场就是最好的掩护。蓟幽背山面海，交通便利最适合作为集散地……。”江奕陷入沉思，这个案子太扎手。
韩黎说：“不管他们主业是做什么，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作案，显然是已经将蓟幽公安摆平。我们内部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收买……。”
“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去查那家物流……。”说着韩黎就站起身。
“不行，太危险，容我想想。”江奕拉住韩黎。
“还想什么？我们现在人少，只能捡重点来。不管他们是干什么勾当总要有运送和销售渠道。只要我们能将这些渠道给断了，他们自会着急地跳出来。”韩黎表情严肃地做了个刀切地手势。
“你这个思路跟吴局是一样的。吴局下了这么大本，那么多卧底都没能将消息传出来，说明他们极其小心和凶残。我们必须要稳住。”江奕说道。
“吴局想得是查案，要把证据做足。若我们不以此为目的，倒是很好干。”韩黎痞气地说。
江奕迟疑道：“你是说……破坏？”
韩黎笑得灿烂，光却没有到达眼底。“知我者莫若你。我们只要破坏他们的生意，制造大的影响，把这个毒瘤揭开给社会和上面的人看，总有人能查得了他们。”
这个主意也只有韩黎能想出来。江奕低头道：“你确实不适合当警察。”
韩黎看不清江奕的表情，依旧笑着说道：“这跟适不适合当警察没关系。这是特事特办。我那些兄弟们用命证明查案这条走不通。那我就把他的天捅破，总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你想怎么做？”江奕看向韩黎。
“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要有储存这些东西的仓库。只要我们找到这些秘密仓库就能够掌握他们的命脉。”韩黎说道。
“仓库是最不好找的。吴局……他肯定也想过这条路。”
江奕算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韩黎暗暗松口气。“这个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说着韩黎指了指头顶的灯。
江奕瞬间明白，“你想通过用电来查”。
韩黎快速将几个公司涉及的地址在地图上标出。“我们就先围绕这几个地方查，如果他们生产毒品，用电量肯定会超标。然后我们再顺着这条线找到仓库，继而挖出他们的产销链。”
“这个办法可以试试。不过，后续依然很麻烦，就算咱们真的找到制毒厂和仓库，怎么制造影响？总不能给它炸了吧？”江奕说道。
韩黎盯着江奕的手机。“你说你被调查之前有人通知你。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你是说……吴局？”
韩黎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但好歹这人地位不低，不然不能提前知道消息。这也勉强算个助力吧”。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查到他。”江奕说。
韩黎笑道：“好。别忘了实在不行，我们还有谢小琳呢。”
“尽量不用她，太危险。”江奕说。
韩黎点点头。江奕总想守护身边的每一个人，这点在他看来很傻，却也最打动他的心。
姜岳的安全屋内，他张大嘴呆傻地看着韩黎，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没听懂？还要我再说一遍吗？”韩黎冷冷地说。
姜岳回神：“那个……你确定要我监听韩明和……和你父亲？”
“你有意见？”韩黎的眼神黑洞洞地让人害怕。
“没……没……我能有什么意见啊。我哪敢有意见……。”姜岳的声音越来越低。
韩黎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姜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过纸条后快速转身，恨不得将自己扎进屏幕里。
时间在静默里过得格外漫长，仿佛过了很久，姜岳才擦着汗转身。“这两个号码都装了反监听设备，没办法监听。”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岳感觉韩黎得到这个消息竟然微微轻了口气。他也不想查他们……这个想法在姜岳脑子里一闪而过便被掐灭。韩黎最讨厌别人揣测他的想法。
“追踪他们办公室的座机，看看他们都接了哪些电话。”韩黎缓缓地说道。
姜岳皱着眉说道：“那得看电话局的网，很难进去。”
“我给你机主登记的信息，这样总可以了吧。”韩黎说道。
“可以、太可以了。”姜岳连连点头。
韩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几个地址递给他。“查查这几个地方的用电情况，看看里面有没有用电超高的情况。”
“查电表？”姜岳有点摸不着头脑。
韩黎却不打算再理他，独自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姜岳察觉到韩黎今天情绪不好，便及时闭嘴。哥哥和……父亲为什么会在手机中装反监听设备？是为了商业还是其他？韩黎思考着这头痛的问题良久，又起身写下一个号码递给姜岳。
“查查这个号码。”
第一百二十七章黎明前（八）
姜岳小心地接过号码，依然一无所获。“这个号也没法监听。”
韩黎颓然坐回椅子，他们装反监听设备还勉强说得过去。她为什么也装？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
韩黎将地址写在一张照片上交给姜岳。“留意这个女人的动向，她去过什么地方、见过哪些人，都一一报我。”
姜岳拿起照片，“这是”？
“小三。”韩黎也不隐瞒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姜岳咽了咽口水，“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介入不太好吧”。
“你干得不太好的事情多了去了，还在乎这一件吗？”韩黎说道。
姜岳被他噎住。“他们要是知道了……我会死得很难看。”
“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对任何人都保密，包括江奕。”
明明是漫不经心地口气，姜岳却听出不同的意味，韩黎是认真的。
“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姜岳伸出手认真地说。
韩黎见姜岳明白他的意思，表情刚刚缓和，接下来的电话却让他的神色瞬间凝重。“我出去办点事儿，你做好这些工作，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夜色深重的街道空无一人，道路两旁的街灯似明似暗地挣扎着，韩黎屏住呼吸，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让它被黑暗吞噬。
他找个隐蔽的角落刚刚站定，便有刺眼的蓝灯闪烁着冲进人民医院的急诊楼，车上的医护人员冲下车，快速将急救床从车下搬下。病床上小小的身体随着大家的动作微微摇摆，女孩儿紧闭着眼睛，脸色与洁白的床单融为一体……。
韩黎的眼前有些模糊，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刘心压抑的哭声却让他差点失控。孩子病情恶化，他却想着利用这一点来抓赵冬……。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一个纤瘦的身影冲了上去。“刘姐，我是刑警队的叶悠，我带着钱来的，您放心，一切都会好……。”
“小冉的主治医生是洛萌的师兄，洛萌说他技术非常好。洛萌已经拜托他……小冉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刘心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叶悠的手，嘴唇抖着却什么话也说出不来。
“您不用着急，这里有我呢，有我呢，放心，有我在……。”叶悠絮絮叨叨地重复着那两句话，仿佛这样就能生出无限力量。
韩黎定了定神，依旧守在原地。此时一个着深蓝色保安服的男子匆匆走进急诊室。韩黎通过身形判断他很可能就是师傅赵冬。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如果孩子挺不过这一关，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不想师傅有遗憾。
韩黎静静地站在阴影中，叶悠则远远地在走廊的一头看着赵冬。这个她曾经以为是林平的男人死死盯着抢救室的大门，双手颤抖着抚上刘心的肩膀。刘心见到他，立即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这些年的艰辛在这一刻释放……。
叶悠如同韩黎一样没有上前，直到孩子脱离危险，赵冬才转向叶悠微微点头，便匆匆跑了出去。叶悠没有追他，而是来到刘心旁边帮助她办理孩子的住院事宜。
韩黎跟着赵冬来到一处偏僻的巷角。“师傅跟我走吧。”
“你……还肯叫我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韩黎说道。
赵冬的声音有些更咽，“我不配。我不配……我对不起林平，对不起孟哥。我……我欠得债太多了”。
“现在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小冉的病……拖不了了，她需要你陪在她身边。”韩黎低沉地说。
赵冬擦了擦眼角，“等我把这些事情都了了，就会去自首。小韩，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不行。你现在非常危险。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灭口。师傅，你只有跟我走，才能保证安全。”韩黎有些着急。
“来不及了。”赵冬说着向旁边闪去。4、5个黑衣人已经向他们攻击而来。
韩黎抽出警棍迎上对方，黑衣人的目的是赵冬显然不想与他多纠缠。韩黎发狠地拦住对方，将一个盒子扔给赵冬，“快走，有困难随时联系我”。
赵冬看了一眼韩黎，“谢了兄弟”。话音落下，他便头也不回地向巷子深处跑去。
韩黎擦了擦嘴角的血，堵住几个人的去路。“安子，欠我的该还回来了。”
“就凭你？”怪异的声音里仍然能听出不屑。
“对付你足够。”韩黎疯狂地冲向他。
另外的人要动手时，却有人意外中箭。他们看向墙头，墨色头套下是一双冰冷的眼睛。弩箭连发……，他们训练有素地护住要害，不甘心地撤出战场。
韩黎要去追，却被拦住。“小心中埋伏。”
韩黎看着墙上的人取下头套。“小悠？箭射的不错。”
叶悠轻巧地跳下，把弄着手上的弩箭。“没办法他们武力值太高，我只能剑走偏锋。”
“孩子……情况怎么样？”韩黎靠在墙上点燃一根烟，明暗交替的红光让他俊逸的脸显得有些颓废。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情况仍然不乐观。”叶悠轻声说道。
韩黎掐灭手中的烟：“你怎么知道今晚孩子的事儿？”
叶悠声音依旧很低，“是洛萌告诉我的。孩子的主治医师是她师兄”。
韩黎点点头，“今天谢了。武器不错，下次给我弄一套”。
叶悠低头看向手中的弩箭，“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
韩黎垂下眼眸，“对不起”。
叶悠摇头：“这是他送我的唯一的礼物。小时候他几乎没给我买过玩具，唯一的这次送得还是弩箭。我现在还记得妈妈当时的表情，她怕我伤人便偷偷藏了起来。不过她藏东西的技术真得很一般……”。
韩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眼前的叶悠，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语言匮乏。叶悠却率先从这样的情绪里走出来，“你赶快走吧。保重自己”。
韩黎伸手摸了摸叶悠的头，便消失在黑暗中。
叶悠收起头套和弩箭，平静地走进医院。小冉酣睡在病床上，除了脸有些苍白，与其他孩子无异。刘心应该是累极了，她趴在病床边，眼角还含着泪。
叶悠走上前，将衣服披在刘心身上，一个文件却从椅子上掉下来。器官捐献协议……叶悠看着这几个字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赵冬……没打算活着回来。
对于赵冬，叶悠不知该以怎么样的情感面对他。他杀了孟哥，她应该对他咬牙切齿才对，可他当林平的这段时间让她看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尤其是对于小冉来说，他为了她可谓是付出一切……。他不是个好警察……却是个好父亲。
因着从小缺失父爱的关系，叶悠对父爱格外执着，如此爱着小冉的赵冬让她无法完全恨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黎明前（九）
叶悠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本以为会面对大家的责问，没想到却意外收获一杯热水。“那个……你不用着急回来，喝口水休息休息。”袁伟成有些扭捏地说。
叶悠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应。
“今天上午……政委说了赵家的情况，正号召大家捐款呢。”刘明解释道。
叶悠眼睛热热的，苍白地解释着：“我……上次赵老伯为我做钥匙扣受伤，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就关注地多了一些”。
石小辉看了叶悠一眼没有说话。叶悠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小叶，没关系，以后有事儿就跟我们说。你今天也累了，别跟着我们审人事档案。你去把案卷整整吧。”说着石小辉将钥匙递给她。
叶悠愣在原地，他为什么会给她档案室的钥匙，还让她去翻阅案卷……。叶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石小辉叹了口气，将钥匙放在她的桌子上。
事到如今，他们都应该察觉到了吧？叶悠突然醒悟，这些人都是出色的刑警啊，他们……肯定多少猜到了些，或者本身就知道，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查。
“谢谢。”叶悠收起钥匙转身出了办公室。
袁伟成见状要起身，却被石小辉按住，他们静静地看着叶悠的背影良久。
叶悠进到档案室没有着急找案卷，而是掏出一长串钥匙逐一开着柜子……，她要找到孟哥留下的东西。
厚厚地笔记、发黄的报纸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叶悠轻轻拂去上面的薄灰。它的主人好久没有翻阅他们了。
“这些都是失踪人口信息。”刘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悠翻看着一个个走失通告。“孟哥一直看得就是这些？”
刘明点点头。“老孟啊……就是心太重。他年轻的时候在派出所实习。那时候蓟幽的冬天比现在冷，雪也比现在多。每到下雪时，就要全员出动扫雪，不然警车都开不出来。他们辖区有一个智障的孩子每到雪天就会来所里帮助他们扫雪，扫完雪，他们就会送他回家。那天雪很大，天特别冷，那孩子又来扫雪，可这次老孟因为出警没有来得及送他……。”
“那孩子……。”叶悠大概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却仍然抱有侥幸。
“谁想到那孩子自此便失踪了。他们找遍辖区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他的踪迹，他就这样随着那场大雪消失了。”刘明说道。
“一直都没找到吗？”叶悠问。
“一直都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刘明叹气。“自此老孟就留下了这个毛病，收集失踪者的信息。这件事情就是他的心病。再加上后来赵冬失踪的事情，他对这些就更上心了，可惜……。那面墙就是老孟提议建的……。”
叶悠拿起这些沉甸甸的资料问道：“这些我可以拿走吗？”
刘明拍拍叶悠，“拿走吧。不过这对你可能没有什么帮助”。
叶悠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她只觉得累，非常累。她不想再追着线索走，只想静下心来将他牢牢记住，了解他的过往……重走他的路，阅尽他的人生。
每位警察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往，他们污泥满身地站在黑暗中，却依然坚守着光明，从未低头。
解昆林的死成了李闻书心里的一根刺，他走遍辖区的每个角落，爬过管界的每座高山，却始终忘不了那幽深的桥洞，冰冷地河道……。
他站在窦小刚家的门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荒凉得不成样子，而这是他心里的又一道伤疤。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这里的异样，是不是就会少一个受害者……。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仿佛一座牢笼将他困在那些时光里。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走遍蓟幽所有的垃圾场、中转站，却依然毫无收获。每当泄气时，他就会来到窦小刚的住处，这些亡魂提醒他要坚持下去。
“李警官又来啦。”村里的羊倌笑着打招呼。
李闻书转过身：“我说老冯，你怎么老是来这里放羊，不害怕吗？”
“怕啥？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羊倌说道。
李闻书递给羊倌一根烟，顺势坐在他旁边。
羊倌接过烟，舒服地吸一口。“这里来得人少，草多。用不了多久羊儿们就能吃饱。等它们吃饱了，我就回去，美美地睡个觉，小日子滋润得很。”
“您经常来这里，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李闻书问。
羊倌喷着烟，躺在草地上。“怎么？你也迷信这些？”
李闻书摇摇头，学着他的样子躺在草地上。“我不信，只是不甘心。”
羊倌掐灭手中的烟，将双手放在脑后。“人啊，一念善一念恶，谁成想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李闻书来了兴趣。“您跟窦小刚很熟？”
羊倌望着天，似有很多感慨。“怎么说呢。我们是小学和初中的同班同学，但总共加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得上熟人。”
“能跟我说说他的事儿吗？”李闻书问。
羊倌叹气：“这孩子命苦，幼年丧母，父亲又是一个酒鬼。要是他妈妈还在，肯定不是这样子。”
“村里人说他一直很老实、很内向，谁也没想到他会犯这么大的罪。”李闻书问。
羊倌说：“内向是真内向，老实嘛……不好说。”
李闻书闻言提起精神：“您的意思是他不老实？”
羊倌说：“也不算不老实，就是他胆子其实挺大的，并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
李闻书有些兴奋，激动地说：“您能跟我说说吗”？
羊倌吸口烟，“小时候我中午不睡觉，顶着大太阳到山里去抓蝌蚪、烧蚂蚱。经常看他一个人到后山崖去”。说到这里羊倌嘿嘿地笑了笑，“那小子看着老实，其实蔫坏，敢去崖上掏鸟蛋”。
李闻书眼睛一亮，“您说得后山崖是哪里”？
“就是蒙山西边的一个小山包，我们都叫它牛咩山。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玩，现在去的人少了，草都能没过头顶，没法上去了。”羊倌说道。
李闻书微微失望：“那他长大后还去过牛咩山吗？”
羊倌说：“去过。有一次我在附近遇到他，他说是到牛咩山去砍柴。”说着羊倌似是想到什么，咋嘛着嘴呵呵地笑道：“他还给我一把草莓，说是从牛咩山护林人那里摘来的。那味道……真棒”。
李闻书又递给他一根烟，“麻烦您跟我说说牛咩山”。
羊倌接过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却不吸，直接放在耳后。“要说这牛咩山传说还不少呢。以前老辈儿人讲我们这里以前长年发洪水，后来村里的一位好心人救了一只乌龟。那只乌龟感念村里人的恩情，便在这里生活下来。说来也怪，自从它在这里安家之后凤霞关就再也没有发过洪水。”
李闻书挠挠头，他想问得不是这些。羊倌却误以为李闻书不信，着急地撑起身子。“你还真别不信。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牛咩山，我还见那块龟石呢。”
“那后来村里人怎么不去那里了呢？”李闻书问。
羊倌重新躺下，“后来政府号召退耕还林，那里被划为自然保护区，又安排专门的看山护林人，慢慢地大家也就不去了”。
李闻书又问了问牛咩山的具体情况以及窦小刚常去的地方，扯些闲话后便匆匆离开。
第一百二十九章黎明前（十）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林里的小鸟就迫不及待地唱起欢快的歌曲。李闻书检查好装备对着韩黎说：“我以为你会带他来。”
“带谁？”韩黎紧了紧身上的冲锋衣，为进山做好准备。
李闻书说：“江奕。”
韩黎轻笑一声，“他现在是通缉犯”。
“你不相信我？”李闻书拦住他的去路。
韩黎本不想解释，但想起之前江奕他们评价他的话，耐住性子说道：“一方面我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另一方面也是保护你”。
“我没那么迂腐。”李闻书放开手，率先向山里走去。
韩黎看着他的背影笑道：“怎么？你相信他？”
李闻书回头，“我查过他”。
韩黎来了兴趣，“什么时候查的”？
李闻书转过头，“解昆林的事情之后。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办案又不是输赢。”韩黎似是安慰李闻书，又似是在为江奕开脱。
“我知道。就是有些不甘心……。”李闻书声越来越低。
韩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甘心堂堂的博士不如一个本科毕业的臭小子”。
李闻书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韩黎却来了兴趣，“查完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他在刑侦方面是个天才”？
李闻书一边拨开前面的杂草，一边说道：“这倒没觉得。但我能确定他是一个好人，根本没有受贿，更没有徇私枉法”。
韩黎说：“他是一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总想着回馈百家。他要真有那么多钱，早就捐出去了，怎么可能会放在办公室里发霉。”
“他们栽赃的手段是差了点，却很有效。”李闻书说。
韩黎重新审视李闻书，“你能这样想，着实让我惊讶”。
“我读得是博士，又不是象牙塔。”李闻书讽刺道。
韩黎小声嘀咕，“早知道你样想我就让江奕来了，这鬼地方实在不好走”。
李闻书推推眼镜：“根据羊倌的说法，咱们走得是村民以前经常上山的路。如果换别的地方，怕是根本没法下脚了。”
韩黎向前看去，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高高的灌木丛，时不时还夹着几棵野酸枣，一不留神就被扎出血来。
韩黎拉了拉鞋子，“这山上有毒蛇吗”？
李闻书说：“这里一般都是菜蛇没有毒。据老人讲只有一种叫白箭杆的蛇有毒。”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看看怎么绕过护林人。”
韩黎取出地图，“咱们穿过这片山脊，从北侧的山崖爬上去”。
“这是窦小刚小时候走得路线。经过这些年的风化，不知道那些崖石能不能支撑住我们。”李闻书说。
接下来的山路异常难走，二人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磕磕绊绊直到太阳西垂，他们才到达北侧山崖下。经过短暂的休整，啃了几口压缩饼干充饥，韩黎便要爬山。
李闻书还想让他再恢复恢复体力。韩黎指指半落的夕阳，“时间不等人，天黑在山里太危险”。
似是应景一般，远处传来几声狼的叫声。李闻书咽了咽口水，这山里没有狮虎这样的猛兽，但熊、豹子还有狼之类的却很多。
韩黎拍拍他，便开始向上攀登。李闻书在山下看着身手矫捷的韩黎很是艳羡。他揉着酸痛地腿却不敢一屁股坐下，生怕自己坐下后便再也起不来了。
这山崖并不算太高，因着石头风化的原因，不好找落脚点，所以韩黎爬的有些慢。他顺着碎石抓住一棵低矮的崖柏，却看到一块巨石后面的阴影……好像是一个山洞。他朝李闻书打了一个手势，也不管他看没看懂，便向那个山洞靠过去。
李闻书眯着眼睛看韩黎似是向自己做了手势，还不待他明白他的意思，便看着他向西侧移动。他发现什么了？李闻书努力调整自己的角度，在崖下转了几转都没发现异常。
他有些着急却也不敢大声喊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山风吹过，李闻书只觉得后颈的汗毛根根挺立，茂密的丛林中仿佛随时能跳出什么动物将他扑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韩黎重新出现在山崖上，他放下一根登山绳。李闻书迫不及待地抓起绳子就爬了上去。
“我以为你会犹豫一下。”韩黎揶揄道。
李闻书指指发灰的天空，“时间不等人”。
“不用着急，今晚咱们不回去。”韩黎说道。
李闻书有些着急：“你知道深山的夜晚多危险吗？我们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韩黎一边拉住李闻书一边笑道：“我当然知道。”
“你有发现？”李闻书快迅恢复冷静。
韩黎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转身说道：“跟我来吧”。
踏上山洞的那一瞬间，李闻书愣住了，“这里……是人造的”。
韩黎敲了敲满是铁锈的门锁，“咱们进去看看”。
李闻书上前帮助他一起撬开铁锁，二人合力推开沉重地大门，里面黑漆漆的，犹如张开大嘴的怪兽等着猎物上钩。
韩黎从包里取出矿灯递给李闻书。李闻书接过灯却拦住他，“等一会儿，等空气进去”。
韩黎赞赏地看着李闻书，“不错嘛”。
“我来之前详细看了这里的资料。顺便看了一些野外生存的书。”李闻书说着从包里取出火把。“关键时候还是火比较管用。”
韩黎摇摇头，“不用害怕野兽，你看这地面，虽然简陋，却是水泥的，显然有人在这里待过。”
经韩黎的提醒，李闻书仔细观察着洞口的形态，将山洞的位置与山体反复对比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我们确实可以在这里过夜，这里应该是旧时的防空洞。”
“防空洞？你确定？”韩黎紧盯着眼前的黑洞，内心却隐隐不安。
“八九不离十。我看过岭东区的县志还有一些历史。这里曾经是战略要地，还牺牲过一位姓包的将领。”李闻书推推眼镜，镜片的反光让他看起来很高深的样子。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看看。”韩黎说着打开灯往洞内走去。
他们走在长长的甬道上，脚步的回响格外清晰。韩黎面色渐渐凝重，一种熟悉感呼之欲出……。
“奇怪，怎么还有电灯。”李闻书紧盯着石壁上的开关。
韩黎则站在一个铁门前，脸色异常难看。李闻书凑到他的身边，“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伸手推开老旧的铁门，“什么都没有啊”。
第一百三十章黎明前（十一）
韩黎像失了魂一样走进去，“这是一间手术室”。
“什么？”李闻书刚要问清原由。
韩黎却快步走出去，沿着甬道，推开两边一间又一间的小铁门。李闻书想要追上他，无奈他跑得实在太快。待他跟着他跑到尽头时，韩黎正失神地扒着铁门向外望着。
“韩黎你怎么了？”李闻书有些担心。
“那双眼睛呢？那双眼睛在哪里？”韩黎猛地转过身，疯狂地在各个小房间里找着什么。
“没有……都没有，他去哪儿了？我明明看见一双眼睛，大大的眼睛……就在……就在我面前看着我。”韩黎精疲力尽地抓住追上来的李闻书，语无伦次地说着。
“韩黎，韩黎，你冷静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韩黎，你看着我，看着我，这里没有别人，没有别人……。”李闻书用力扶住他。
韩黎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他颓然地坐在地上，背包中的手电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似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拿起手电不停地在地面上滚动着。
李闻书六神无主地坐在韩黎旁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暗嘲自己没用，想不到这段时间以来他如此依赖眼前这个年轻人，没了他，自己竟然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好在韩黎很快恢复了理智，“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除非咱们有现场勘验设备，不然找不到什么线索”。
李闻书看向冷静如常的韩黎，竟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感觉。可当他仔细看时，韩黎短发间的汗珠却让他明白事情不简单。
“你以前来过这里？”李闻书忍不住问道。
韩黎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你说这里是干什么的？”李闻书问。
“像是人居住的地方。”韩黎说。
“可能是防空洞改造的原因，总觉得像监狱似的。”李闻书说。
“不管怎么样，这里应该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他们没必要把防空洞进行装修，并且打扫得这样干净。”韩黎说。
“窦小刚不会每次进山都是来这里吧？那他应该看到了些什么。”李闻书说。
“可惜他现在死了。不过就算他不死，咱们也见不到他。”韩黎叹气。
“咱们跟局里报吧，让局里来查查。”李闻书提议。
“你觉得局里会查吗？”韩黎一副你很天真的样子。
其实话一出口李闻书就觉得不妥，别说这里什么情况都没有，就算是有点什么局里也未必会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你就当没来过这个地方。”韩黎说道。
李闻书望向洞内：“你的意思，不查了？可这地方被弄成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是有犯罪的意图。”
韩黎解释道：“不是不查。而是以咱们目前的能力查不了。只能把这里记录下来，让有能力的人查。咱们还得去找更大，更明确的线索。”
更大、更明确的线索……李闻书默默重复着韩黎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查什么？”
“现在的局面以你们的力量根本不够，不如算上我还能增加点力量。”李闻书说道。
韩黎沉默良久终是说道：“说来惭愧，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查到。”
李闻书失望地转过头，就在他以为韩黎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韩黎却缓缓开口将他们觉得可疑的几个案件讲给李闻书。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瞒你。我们就是顺着这几个可疑的案件追踪，每次刚有点眉目就被掐断……对方总是比我们先走一步。”韩黎说完似乎很累的样子，他取出睡袋默默将自己塞了进去。
李闻书却困意全消，他独自坐在黑暗里仔细琢磨着这些案件。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靠坐在墙边刚要闭眼的时候，韩黎突然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还不待李闻书询问，韩黎已经跑到一个房间的门口痴痴地望着。李闻书追上他，他却转向另一个房间……。
“他就是在这里看着我的……。”韩黎眼神迷离地说道。
“谁？”李闻书问。
“那双眼睛。”韩黎答非所问。
韩黎自从到了这里就有些奇怪。李闻书还想追问，韩黎却已经完全清醒。他一言不发地回到休息地重新躺回睡袋。李闻书来到他身边时，他正出神地看着夜空发呆。
李闻书重新坐回去，经过这么一闹，刚冒头的睡意全消，他只好再次思考这些案件。
“明天……你先帮我盯着刘心和赵小冉的动向，有情况随时通知我。”韩黎突然说道。
“你要去干什么？”李闻书问。
“我去找江奕。”韩黎言简意赅地说。
韩黎表情自然，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但李闻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好她们。小冉的情况不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赵冬一定会再出现，而背后的黑衣人说不定也在等他。”韩黎不放心地叮嘱道。
既然情况这么紧急，你为什么要离开？有什么事情比眼下的事情还要重要？这些话李闻书藏在心里迟迟没有问出来。虽然他和韩黎接触时间不长，但也算了解他的性格，若他想说自然会说，若他不想说，即使问了，他要么不说，要么给你个理解搪塞过去。李闻书想了想，为了避免尴尬还是没有问出口。
韩黎见李闻书没有追问，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家伙确实不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
此时江奕再次出现在大岭赌场，不过这次他去得不是赌场馆内，而是员工的休息区。他冒充金山冷链公司的运货人员来到了员工区，一边卸着货物，一边观察着休息区的情况。
他将之前在赌场估算出的工作人员数量与休息区房间数比对后，大吃一惊。他们运送的食物远远超过这里员工的数量。他撇了一眼远处停放的几辆越野车，也许这里只是个幌子……。江奕不动声色地跟随运货车退回来，在心里盘算着下次潜入的时机。
在调查赌场这方面谢小琳显然比他们走得更远。她早早地等在金山冷链公司门口，江奕一出来，她就默默地跟了上去。“此行顺利吗？你把视频给我吧。”
江奕将拍摄器抛给她。谢小琳如获至宝般小心地拿在手里。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运货时间？”江奕问。
“查的。”谢小林言简意赅地说。
江奕无奈地说：“怎么查的？”
谢小林眼睛亮亮地看着江奕，“我是记者，自然有我的渠道”。
江奕见她不说，便不再问。
谢小琳却解释道：“我不像你们，我只有这一个案子，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上面，连续盯着这个公司好几个月，他的每个运货渠道和运货时间我都了如指掌。”
“你能不能帮我混进休息区？”江奕问。
第一百三十一章黎明前（十二）
“进休息区不难，但要在里面工作我做不到。”谢小琳说。
“能让我进休息区就可以。”江奕说。
谢小琳把玩着手里的拍摄装备，“你给我视频就行”。
江奕笑道：“这个肯定。”
谢小琳点头，“等我消息。我把司机和卸货员都安排成自己人。不过你要小心，我只能把你送进去，却不能接应你”。
“这个不用你操心。”江奕很自信。
“等我消息。”谢小琳笑笑挥手便要离开。
“为什么联系我？”江奕问。
谢小琳转身对他的问题似乎不太理解。
“我以为你会联系韩黎。”江奕说道。
谢小琳低头浅笑，“我怕他为难”。
“我查出来，他一样要为难。”江奕说。
“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那是你和他的事情。”谢小琳无所谓地说。
江奕自嘲地笑笑，好像自己的存在总是这样……。
谢小琳转身离开，心里却没有嘴上说得那样轻松。
次日，明明到了破晓时分，天空却依旧黑蒙蒙的，乌云低低地压在头顶，让人感到异常憋闷。
“要下雨了。”李闻书整理好背包来到韩黎身后。
“我们走吧。”韩黎没有回头率先走出山洞。
李闻书默默跟在韩黎身后，二人一路无话，出了牛咩山。临分别前，韩黎又仔细地叮嘱李闻书注意刘心和李小冉的情况，看得出来他十分不放心。李闻书也有些着急，什么事情比赵冬这边的情况还紧急，让韩黎非去不可。
韩黎似乎很怕他问出口，叮嘱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刑警队，叶悠摸透了石小辉他们的想法，索性不再隐藏，几乎长在医院，时时都陪着李小冉她们。淅淅沥沥地小雨从早晨就在下着，潮湿的水汽晕染着空气，湿粘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李小冉今天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让她重新住进了icu。叶悠陪着刘心守在医院的楼道里，她们这样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在医院总会多些心理安慰。刘心身体不好，疲累得站不住。叶悠让她在躺椅上休息，自己则默默在一旁。
叶悠静默地看着医护人员在楼道里忙碌地穿梭，病房里不时传出嚎啕地哭声。她很讨厌这样的环境，却总在跟这样的环境打交道。叶悠的目光停留在一名查房的医生身上，慢慢起身拦在他的身前。
“你不是这里的医生。”叶悠冷冷地说。
那人固执地站在那里没有开口也没有后退。
“我该叫你林平还是赵冬？”叶悠缓缓地问着，她的手已经摸向自己的手腕。
“你怎么发现我的？”气管冲击发出的声音，特别具有辨识度。
“这些人都步履匆匆，忙得不可开交。只有你，你是有目的的。”叶悠紧盯着赵冬。
他笑着看向叶悠，“你真得很适合当警察”。
叶悠没有接他的话。他转向病房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叶悠眼眶微湿，“不太好”。
“还没有人捐献器官吗？”赵冬问道。
叶悠点头，一个不小心泪水滑落出来。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欠得……只能来生再报了。”赵冬轻声说着。
叶悠想到那个捐献协议，想要劝他，声音却更在喉咙里。
“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小悠……每个父亲都是深爱着自己的孩子……。”赵冬的话一语双关。
“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叶悠颤抖着问。
“我要把他们引出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赵冬说。
“不行，我们人手不够，拦不住他们。”叶悠立即拒绝。
“我们要得不是拦住他们，而不断地引出他们，让他们露出更多的破绽。”赵冬很是坚持。
叶悠还要反驳，赵冬却摇摇头，“晚了，他们肯定发现我了”。
“放心，我会努力活着。我还要将我的心脏留给我的女儿呢。”赵冬说着将一个纸条塞在叶悠的手里，“帮我实现这个愿望。我死后去取这个东西，这里有我调查的所有材料。”
说完他便跑了出去，跟着他离开的还有几个保洁员和保安。叶悠想要追赵冬，却被一名护工拦住去路。
“东西交出来。”护工压着嗓子说道。
叶悠余光扫了一眼沉睡的刘心，赵冬很爱她们，为了避免让她们陷入危险，明目张胆地将东西给自己，让他们把矛头转向她。
叶悠看着眼前这个全副武装的护工，“你是见不得人吗？猥琐成这个样子，下辈子不要当男人了”。
护工显然被叶悠的毒嘴气到，便要上前抓她。叶悠得意地朝他笑笑，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臭流氓！他非礼我……。来人啊！救命啊！抓流氓！”呜咽的哭声引来人们的驻足围观。
护工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慌了神。叶悠嘴角带着恶魔般的笑容，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此时暴露身份，组织一定会除掉他。
护工此时才反应过来，转身想跑，叶悠却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臭流氓，还想跑！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甜美无助的声音成功引起人们的同情。
护工一翻手腕成功挣脱叶悠的钳制。好标准的动作，叶悠心里一动，却继续英勇地扑上前。护工知道叶悠的企图转身踹开她。他的此翻行动立即激起群愤，周围的人们纷纷谴责他，门口的保安也向这边跑来。
护工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倒在人群中的叶悠，转身便向门口跑去。叶悠起身要追时，两个人影却先于她冲了出去，是陈新和袁伟成。叶悠紧紧跟着他们，待她追到街口时，袁伟成已经倒地。叶悠慌乱间射出弩箭，正中对方的小腿。正在她以为可以抓到他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冲过来将护工拉上车……。
叶悠懊恼地握紧拳头，却听见身后，陈新撕心裂肺地叫声。她转身，陈新正满身是血地叫她：“叶悠！医生！快去叫医生！”
还不待叶悠走近，一群医护人员已经带着担架冲了过来。陈新跟着他们一起将袁伟成抬上担架。鲜红的血、苍白的脸形成独特的画面在叶悠的脑海不停地翻放……。世界仿佛抽离成真空，周围静谧得可怕，叶悠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他们。
“嘿，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讨厌地声音响起打破无形的结界，各种嘈杂的声音一拥而上……。
“要你管……。”叶悠回过神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袁伟成的身影。
“姑娘，姑娘你没事儿吧？”门口的保安员过来。
叶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叔，刚刚受伤的人被送到哪里去了？”
“送急诊抢救了。小伙子伤的很严重，流了好多血……。”
第一百三十二章他们的结局
叶悠没有听完他后面的话，百米冲刺一样向医院跑去。急诊室外的陈新刚给队里打完电话汇报情况，见叶悠冲进来，一把将她按在墙上。
“你惹得是什么人？！上次是陆川，这次是袁伟成，只要沾上你就没有好事儿！”
叶悠喃喃地不知如何开口。陈新自知情绪过激，他松开手，懊恼地用拳头锤着墙，暗自责怪自己技不如人。
一名小护士端着医用器材，见他如此激动吓了一跳。“你别乱动，你的伤还需要处理。”
“我没事儿。你告诉我，我兄弟怎么样？”陈新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他情况不太好，大量出血，需要紧急手术找到出血点。”小护士很诚实地说。
叶悠跪坐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我不该让你们追他。我……我……对不起”。
叶悠绝望地看着手术室，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这样鲁莽，她一定会及时提醒他们小心。可是没有如果，如今，她除了说苍白的对不起，什么忙都帮不上。
陈新渐渐冷静下来，他想拉叶悠起来。叶悠却摇头拒绝他伸过来的手。她将身体蜷缩成小小地一团躲在墙角，小心地望着手术室的灯。
手机铃声响起，叶悠吓了一跳，接起电话几秒钟后，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叫医生，到平安巷36号！快！”
话音落下时，她已经飞奔出去。小护士和陈新显然被她的举动吓住了，两人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小护士去通知医护人员，陈新想追过去，看了看手术室又懊恼地停了下来。
叶悠一口气跑到两个街区外的平安巷，李闻书正徒劳地按着赵冬肚子上的伤口，鲜红的血已晕染一片。叶悠跑上前，帮他摘下口罩顺畅呼吸。
赫然露出的丑陋的脸让她的心莫名地一痛。赵冬何尝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着自己……。“赵哥，您要坚持住。小冉还等着您呢……。”
“没……没伤到心脏。……给她，跟医生说……给小冉。”赵冬费力地说着。
叶悠握住他颤抖地手，泣不成声，除了不断地说让他坚持住，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片刻之后，叶悠情绪平复一些，她转向李闻书。“为什么是你来了？韩黎呢？应该是韩黎在呀。韩黎去哪了？他去哪里了？！该死的！你说话呀！他为什么不来！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来！？”
李闻书握着破碎的镜片，却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医生很快到了，叶悠顾不得再问，便跟着救护车再次回到医院。
刘心似乎早已知道结果，她颤抖着拿出器官捐献协议递给医生。叶悠则蜷坐在墙角，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开开合合，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看着小冉的病床被推进手术室……。
赵冬死了，小冉活了。叶悠看着白布缓缓盖过他平静的面容，这算不算是求仁得仁。她望向春风中娇弱如花的母女俩，换作是自己会怎么选择呢？恐怕未必会比他做更好。想到这里她反而释然地擦干眼泪。
叶悠走出病房时，陈新正捂头坐在楼道里。她踌躇着不敢上前，心里不断做着自我安慰，不会的，不会的，医院这么近，不会的……。上次陆川伤那么重都活了下来……。
“你去见见他吧。”陈新依旧低着头，却将手指向手术室。
叶悠手脚发软地扶住墙，费力地挪到门口，却看到一张苍白的与床单融为一体的脸……。叶悠一下子崩溃了，她跪在床前，宁肯他毒嘴地嘲笑自己。那样生机勃勃、心直嘴毒的人怎么转眼就了无生息了呢。“袁伟成……袁伟成，我以后再也不还嘴了。你说什么我都不还嘴，你起来，求求你，起来呀……。”
小护士好心地去扶叶悠，她却因为哭得缺氧浑身发麻，用不上半点力气。“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死？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那一刀……扎破了几个脏器，尤其是肝脏……，我们也无能为力。”小护士说道。
“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他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他太冲动！我想磨磨他的性子再让他去出外勤！”卢志国拉起叶悠大声吼道。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根本就不会死！你让我怎么跟他父母交待！你现在还有脸在他面前哭！”卢志国拖着叶悠来到手术室外。“给我滚！赶紧滚！别让我在这里再看见你！”
叶悠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以为凭着那点小聪明就能当好刑警，结果，除了害人，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与袁伟成的家人擦肩而过……。她回头看着卢志国和陈新迎向他们……。
叶悠想回头，却被李闻书一把拉住，“走吧，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叶悠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叶悠。他们赶你走就是不想你面对这些……。今天的事情你我都有责任。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犯了错就退缩。退缩就会如了那些人的意。”
叶悠看着李闻书，当年解昆林的事情……他其实才是那个最难受的人。
李闻书叹气：“走吧，不能让他白白牺牲，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叶悠喃喃地说：“他们很强，刀法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人的招式，几乎是刀刀致命。”
“我知道。”李闻书说。
“你不害怕吗？”叶悠问。
“害怕，当然害怕。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都不敢上前岂不要让他们一直嚣张下去？”李闻书说。
叶悠看向李闻书，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很有血性。
“我们都退了，让老百姓怎么办？他们现在已经急了，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局里一定会查他们，再加上媒体的力量，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摆平。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李闻书思路清晰地说道。
叶悠擦了擦眼泪，这些人还没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她不能倒下。现在她手里有赵冬给的信息，那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自己要保护好它。
叶悠随着李闻书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我联系江奕，你联系韩黎。我们得分开，他们下一目标应该是我”。
“那我就更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了。”李闻书说道。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叶悠说着就要离开。
李闻书拉住她，还想再劝。叶悠掰开他的手，“放心，我自有办法摆脱他们的跟踪，带上你反而不方便”。说着她将头发散下，把外套翻过来披在肩头。李闻书被她一系列的动作弄得一愣，待他回神时，叶悠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萤火（一）
仅仅半天的时间，医院发生的事情迅速在网上发酵，一时间关注度火爆。叶悠嘴角带着冷笑，铺天盖地的视频够他们忙活一阵子的。
“这就是自媒体的好处。不过，接下来你就危险了。”谢小琳说道。
叶悠拿过椅子边的棒球帽戴在头上。“不用担心我。你跟紧这个新闻，别让它热度下来。那个护工的图像最好处理得再清晰些。我倒要看看，这样的情况那个组织会不会杀他。”
谢小琳呆呆地看着叶悠，“你想让他死”。
叶悠阴狠地说：“他杀了我们的人，还想过年不成。既然敢作，就要敢承担后果。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勇气坦然赴死……。”
“你的意思……。”谢小琳看向叶悠。
叶悠冷冷地笑着：“我们就是要逼着他们处理他。若他想活必然要跟组织起冲突。”
谢小琳看着一头短发的叶悠，她的温情仿佛随着那头长发一起也被剪断了。“叶悠，你……你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他们没死之前，我是会不会死的。”叶悠的话不仅没让谢小琳放心，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洛萌很担心你。”谢小琳只好抬出洛萌来说服叶悠。
听到洛萌的名字，叶悠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你不用担心我。你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让这个新闻保持热度，拜托了”。
谢小琳点头，“放心”。
听到谢小琳的承诺，叶悠利落地起身。谢小琳想要拦她，却被叶悠按住。“我去安全屋。在这里，我会给你带来危险。”
谢小琳望着一身男装的叶悠消失在自己眼前，若不是她看着她变装，几乎认不能认出她来，上一个让她如此惊讶的人还是江奕。
“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件隐身衣。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更不会有人想起我了。”若洛萌在这里一定会想起这句叶悠之前说的话。现在叶悠的隐身衣正惭惭从心里外化成伪装。
李闻书见到韩黎的时候，他正靠在桥洞一角，藏在阴影里的脸虽然看不出表情，但他依然感觉到韩黎情绪的低落。李闻书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赵冬死了，他没有完成韩黎的托付。
“对不起……。”李闻书觉得自己很没用，自从当了警察之后，好像光说对不起了，可是对不起有屁用……，最没用的就是这三个字了。
“我知道了。”韩黎的声音很低。
李闻书很想问他去干什么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去问他。这话他如果问了就像是在推卸责任。
“你看到他们了吗？详细跟我说说他们有哪些特征？”韩黎问。
“算上医院叶悠他们拖住的那个人，应该是五个人。围攻赵冬的四个人，身高175cm左右，体态中等，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感觉像是长期在一起生活训练的样子。他们手持双刃匕首，长约15cm，中间有沟槽，一旦被刺中很容易失去战斗力。”李闻书说道。
“就这些？跟你交手的人呢？”韩黎问。
李闻书推了推已经破损的眼镜，“他有机会杀死我，却在最后改用拳头击碎我的眼镜，算是放我一马”。
“你认识他？”韩黎问。
李闻书摇头，“不认识。但我觉得他们不都是嗜血成性，至少有人不愿意滥杀无辜”。
韩黎冷笑道：“怎么？你觉得他们还有人性？”
李闻书没有接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那个人没有杀他。韩黎心里无比沮丧，他现在迫切地想一个人静静。经过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是身心俱疲。
李闻书将一个袋子递给韩黎，“这是今天现场的物证，条件有限，取得有些粗糙”。
韩黎打开袋子，里面有手绘的地形图、血液样本、甚至还有护工用的抹布和几块衣服碎片。
“时间匆忙，我只来得及弄到这些。”李闻书有些惭愧地说。
“你学过现场勘察？”韩黎惊讶地问。
“没有……。陆川出事后，我看了一些那方面的书。”李闻书说。
这家伙……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放在以前韩黎一定会感叹一番，但今天他却没有那个心思，只点点头，说声谢谢，便消失在黑暗中。
李闻书看着他的背影，他有很多问题却一个也没问出来。算了，就算问他也不会说。李闻书自我安慰着来到安全屋，他迫切需要一场睡眠来恢复体力。
韩黎出现得悄无声息把姜岳吓了一跳。他费力地咽下口中的泡面，“吓死我了。你怎么跟幽灵似的”。
“我要的东西拷出来了吗？”韩黎说。
“拷出来了。你的吩咐那我必须要全力以赴啊！”说着姜岳递给韩黎一个u盘。“他们消失的地点我也给标出来了。还有那名护工，他在医院潜伏时间长，他的图像相对全一些，我都给放里面了。不过这家伙很小心，一直带着口罩。”
韩黎点点头，接过u盘便要离开。
“哎，还有一件事。”姜岳叫住他。
韩黎回头，“有话快说”。
姜岳察觉韩黎的情绪不好，不敢贫嘴，快速说道：“江奕也要这些视频。你没联系他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是不敢再问下去。
韩黎直接无视他的问题。“知道了。视频都给他，若他问我，就说我去查仓库。”
姜岳还想再问时，韩黎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如今形势不好，自己内部还是这个样子，姜岳发愁地端起泡面继续吃了起来。
韩黎走后不久，江奕就来找姜岳，好在他比韩黎好相处得多，他得知韩黎的消息后并没有追问什么，这让姜岳稍稍松口气。江奕坐在姜岳身边仔细看着视频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刻在心里。“我要将这些视频放到网上，你注意隐藏自己。”
姜岳点头，有些自得地说：“我的技术没问题，他们没那么容易查到我”。
江奕拍拍姜岳：“我知道你是最顶尖的，只是我们不得不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
江奕的话很暖心，姜岳笑着应是。此时另一个人也在感慨着江奕的贴心。
“这个江奕人不错。他自己去网上投放视频，倒是给我省了不少麻烦。”谢小琳说道。
“他一向如此。”洛萌口气中带着些许的自豪。
“你也要注意安全。”洛萌叮嘱道。
“我只是幕后炒作的人，安全得很。你倒是应该担心叶悠。”谢小琳说道。
“我会注意她的。你全力盯好这件事，别让它被别的新闻埋没了。”洛萌说。
“放心，我就是干这个的。”谢小琳显然非常自信。
洛萌挂断电话后，又重新坐回电脑旁。此时屏幕里出现的女生竟然是叶悠，她回到了刑警队。
“从现在开始，留意跟我接触的所有人，东西在我手上，他们肯定忍不住。”叶悠平静地说。
“你……这样很危险。”洛萌很担心她。
叶悠站在一处玻璃门前，整理一下假发，甜甜地笑着，“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你们才好办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萤火（二）
谁都没有想到叶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直接回到了刑警队。她如此反倒让他们不好对她下手。刑警队此时已经乱成一团，两起命案，都是警察，其中一个还是失踪已久的赵冬。
“小叶，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他是赵冬？林平呢？林平去哪里了？怎么会是这样？”刘明第一个发现叶悠，他将她拉到一边连珠炮般问着。
还不待她开口，石小辉已经冷着脸站在她面前，“叶悠，卢队要你过去找他”。
叶悠拍拍刘明的手，“刘哥，我先过去”。
“丫头，记住，你不是嫌疑人，他们顶多询问你。”刘明不放心地提醒道。
叶悠眼睛亮亮地，“嗯，我知道，您放心我去去就回”。
“坐吧。”卢志国没有抬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叶悠下意识地抬头，他旁边坐得再也不是那个冲动、讨厌的袁伟成……。
她垂下眼帘，“您想问什么尽管问”。
卢志国虽然悲伤却没有乱了节奏，依旧有条不紊地询问。“你今天为什么会去医院？”
“赵小冉的情况不太好，我怕她出危险就过去看看。”叶悠平静地说。
“我看了记录，不只是这几天，你基本是天天去。”卢志国盯着她。
“也许是同病相怜吧，我……很同情她。”叶悠声音很轻。
卢志国一愣，叶悠很少提起自己的那些往事，她的一句同病相怜竟然让他不好再问下去。
“那名护工……对你都做了什么？说说他的体貌特征。”卢志国转而问道。
“有一个人站在小冉的病房前，我觉得他很可疑就上去问话。”叶悠答非所问。
卢志国本不想去蹚浑水，没想到叶悠却主动说了出来、叶悠暗自笑着，你们要查，就查全套吧。
“老实回答问题，不要说不相干的。”旁边的年轻民警说道。
叶悠再次看向旁边的人，同样年轻的面孔，同样有些冲动的性格，可惜不是……。“我说得都跟案件相关，因为我问的这个人就是另一个受害者赵冬。他们……都被害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是赵冬？”年轻的警察脱口而出。
卢志国看了他一眼，他自知失言，便不再开口。叶悠鼻子酸酸的，好像……，想不到卢志国竟是这么保护手下的。也许自己该试着相信别人，将事情说出来。
卢志国却明白眼前这个姑娘绝对不简单，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他下定决心要拿回主动权。
“那你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要详细，包括你们的谈话内容。”
“若我都说了，你接得住吗？”叶悠静静地看着卢志国。
卢志国的眉心已见细微地汗珠，就在叶悠失望地转头时，他却开口道：“伟成牺牲了，若我这个师傅不敢给他讨回公道才是最大的笑话。小姑娘不用吓唬我，尽管说出来”。
“卢队，赵队找您。”林硕推开办公室的门。
叶悠一愣，这么快。她看向林硕，林硕笑着向她点点头。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卢志国起身走到门口，却突然对旁边的民警说：“小赵，你留在这里陪小叶。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小悠，你不用紧张，到了队里就是到家了，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林硕说着给她倒了一杯水。
叶悠没有接他的水，而是伤心地说：“林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忍一忍，他们就不会冲上去，师兄也不会牺牲，都是我的错”。
林硕走上前想要安慰她，叶悠却突然起身一下碰翻了水杯。林硕虽然及时跳开，身上却被溅落不少水，叶悠连连道歉，要帮他擦干水渍，他却火烧似的跑出办公室。他走后，叶悠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并将窗户都打开，然后又跑到角落拿起扫把收拾起碎水杯。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小赵还没反应过来，叶悠已经戴上手套找来证物袋将衣服和碎水杯都装了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小赵不解地问。
叶悠看着眼前的愣头青本不想多解释，但想到袁伟成，她又转身耐心地解释：“我在收集证据……因为我知道凶手的情况，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杀我”。
“那……那也不可是自己人啊。林哥……不可能。”小赵显然不相信叶悠。
那是因为我知道林硕是他们的人，但这些话她不能跟小赵说。“以防万一。”叶悠看着他还有些青涩的脸，又补充道：“我们做事要处处小心。不然卢队怎么会把你留下来陪我？他是想让你保护我。”
叶悠将卢队抬出来，小赵便相信了。看来卢志国平时对他们不错，叶悠在心里吐槽着。
“那我现在怎么办？”小赵有些紧张地问。
“把门关上，除了卢队，其他人都不要进来。”叶悠说道。小赵点头应是便走到门口。
“你在门外站着吧，这样更安全。”叶悠补充道。
“不行，你跑了怎么办？”小赵坚决不同意。
叶悠将他推出门外，“我又不是嫌疑人，我跑什么？放心吧卢队不会怪你的。我现在是危险的人，谁跟我在一起……都有危险”。叶悠背靠着门，若我早发现这一点，袁伟成就不会死，说不定孟哥……也不会遇害。
卢志国回来时看到小赵在门外，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便敲门进去。小赵见卢队没有批评他还有些诧异。接下来卢队的话更是让他迷惑不已，“你在门外等着，谁都不能进来”。
叶悠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卢志国一个人进来，她也有些紧张。
“你为什么回来？”
嗯？叶悠没想到卢志国会问这么个问题。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你把今天的情况跟我说一下，情况越详细越好。”说着卢志国拿出笔，准备记录。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叶悠看着他，这不符合询问的规定。
“你说呢？你还想叫谁来？”卢志国反问。
“我知道了。”叶悠低头整理一下思路说道：“在赵冬女儿赵小冉门前停留的人告诉我他叫赵冬，是小冉的父亲。我不相信，他给我看了他的证件，还跟我说要让我帮助他将心脏捐献给小冉。”
“他给了你什么东西吗？”卢志国问。
“给了。”叶悠直接了当的回答让卢志国笔头一顿。叶悠勾了勾嘴角，却不再说话。
卢志国只好继续问道：“赵冬给了你什么？”
“一张纸条，他说那里埋着林平的尸体。他还说林平和孟哥都是他杀的。”叶悠说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萤火（三）
卢志国吃惊地抬头，“什么？孟哥是他杀的？为什么？孟哥对他那么好……”。
“他说就是因为孟哥对他太好，不断追查他的下落，他担心自己暴露才不得不出手杀了孟哥。”叶悠说道。
“然后呢？你为什么没有拦住他？”卢志国盯着叶悠问。
“我是想拦住他，可他说，他也是一个父亲。他对不起我们，却要对得起女儿。然后我就愣住了，他的话……是说给我听的。”叶悠表情悲戚，让卢志国不得不相信。
叶悠擦去脸上的泪水：“就在我愣神的这么一瞬，他就跑了。我想追他，却有一个护工拦在我面前……。”
“那名护工做了什么？”卢志国问。
“他拦住我向我要赵冬给的纸条。”叶悠低声说。
“他非礼你了吗？”卢志国问。
“没有。”叶悠回答得很干脆。
“伟成就是被你这么给害死的。”卢志国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有危险；我没想到那人功夫那么好；没想到袁伟成和陈新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那人会为了逃跑痛下杀手……。”
叶悠哑着嗓子继续说道：“今天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我追上去，他为抢我手里的纸条，将我杀死。然后……然后你们认为我遇到流氓在反抗时被害。我的照片……很快就会被贴在楼下的墙上。至于遗体……更好处理，眼不见心不烦一烧了事，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家人。那个护工……将成为永远的通缉犯。这个案件再过一段时间便无人再提起……。”
卢志国忍住心中的怒气，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张纸条呢”？
叶悠看着卢志国问道：“我能信你吗？”
卢志国眼睛扫过地上的物证袋，“小姑娘心眼儿太多了不好，容易疑神疑鬼”。
“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带着秘密死，怎么看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叶悠反唇相讥。
“你现在除了给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卢志国很有把握地说。
“既然你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那便接吧。”说着叶悠将纸条连同地上的物证袋一并给了卢志国。“若你不信查查这里面有没有毒就都清楚了。”
“当然，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叶悠有些落寞地说。
东西到手的太快，卢志国出现短暂的迷惑，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不是叶悠的陷阱。
“拿着吧。纸条上说林平的尸体埋在世外桃源的古松下。这个物证袋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若没有问题便是我多心了。”叶悠平静地说。
卢志国接过东西继续问道：“那名护工有什么特征？”
叶悠说道：“他身高在173左右，体形较瘦，年龄大概30至40岁之间，本地口音。他头戴黑色线帽，脸部被医用浅蓝色口罩遮挡，身着深蓝色的护工服，脚穿黑色耐克运动鞋，鞋码大概是42码。另外他的眉毛有些稀疏，眉形微微向上挑，眼睛不大，是丹凤眼，左眉心还有一颗黑痣。”
卢志国吃惊地看着叶悠，这个丫头年龄不大观察能力倒是不错，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看出这些特征并且记下来……。
“他手上戴着天蓝色的胶皮手套，走过来时手里还拿着抹布，是右利手。”叶悠仔细回想着细节。“他性格鲁莽冲动，我用言语一刺激他，他就急了。”
“还有吗？”卢志国问。
“他应该当过兵或是警察之类的。他站在角落时虽然极力伪装，腰板却一直挺得直直的，走路的步子也很规整。这点你可以跟陈新核实，毕竟他们交过手……。”叶悠说。
“就这些吗？”卢志国问。
“关于医院的就这些。”叶悠低头。
“在医院里你接到的是谁的电话？你怎么会知道赵冬被害？”卢志国问。
“是赵冬给我打得电话……。他……在小冉的病房前叮嘱我，若是他遇到意外一定要将他的心脏给他的女儿。”叶悠声音有些更咽，“所以我才会在他说出那些话后，没来得及拦住他”。
“可是监控里显示当时在现场的还有一个人。”卢志国说。
“对，是有一个男人。只不过我的注意力全在赵冬身上，并没有过多地留意他。”叶悠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吧，你跟他还有过对话的。监控看得很清楚，你没必要跟我们撒谎。”卢志国说。
卢志国在诈她，那段监控录像叶悠看过，图像过于模糊根本不能看清李闻书的脸。
“我到现场时，赵冬正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我上前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路过那里看到四个黑衣男子攻击一个男人。他大喊几声叫人，那四名男子才停手，他们逃跑时还将他的眼镜打破。他高度近视，没了眼镜什么都看不清楚。”叶悠说道。
“他还说了些什么？”卢志国问。
“他没说什么。但是赵冬却拼尽全力跟我说……没有伤到心脏……他要把心脏留给小冉。后来医生就来了，我跟着他们把赵冬抬上救护车……然后就送进手术室……，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叶悠低声说。
“跟我说说那名路人的特征。”卢志国说。
“他……个子很高，体形消瘦，近视戴眼镜，短发……类似于板寸吧。”叶悠断断续续地说着。
卢志国皱眉，对这个人的特征说得未免太敷衍了些。“就这些吗？”
叶悠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蹲着的，所以身高也只是我的猜测。他的眼镜破碎地挂在脸上，挡住我的视线，再加上我的注意力全部被受伤的赵冬吸引……。”
叶悠认真回忆着，“对了，他穿的是深色冲锋衣戴着黑色手套……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他离开时往哪个方向走的？”卢志国问。
叶悠摇摇头，“我的注意力都在赵冬身上，救护车来了之后我就跟着上车，后面的情况都不清楚”。
“叶悠，你不是说要为他们报仇吗？那个人可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对案子来说很关键。”卢志国说。
叶悠皱眉想了很长时间，依旧摇头，“对不起，我就记得这些”。
卢志国失望地收起笔，“如果你想起什么随时跟我联系”。
叶悠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的”。
离开卢志国的办公室，叶悠上楼径直向宿舍走去。“宿舍今天上午有人进去过，你小心些。”耳机里响起洛萌的声音。
叶悠脚步略微迟疑一下，她仔细看了看自己在门锁上留下的记号，果真如洛萌所说，他们将手伸向了这里。她若无其事地打开门，取出床下的清洁用品便开始了大清扫工作。好在宿舍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借着打扫房间的掩护，叶悠很快将宿舍内的窃听设备一一找出。
第一百三十六章萤火（四）
“你怎么能让宋制这样帮你？”叶悠坐在床上终于能放松片刻。
“不是我，是韩黎。”洛萌说。
“韩黎……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叶悠说着低下头，今天的事情让她很沮丧，不断责怪自己太过依赖于他人。
“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没有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洛萌安慰道。
“好希望今天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们还活着……多好。”叶悠靠在床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被子上晕染开来。
洛萌嘴里咸咸地，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我找到那个缝合刀口的人了”。
叶悠闻言从床上弹坐起来眼睛红红地问道：“是谁？在b市吗？”
“她之前一直在蓟幽……，后来在b市一家私立医院干过一段时间，现在已经离开好多年了。”洛萌说道。
“这样啊。”叶悠颓废地躺回床上，线索又断了。
洛萌看着这样的叶悠很是心疼，但为了不让她继续自责，只好将案件的进展说与她。有事可忙能暂时缓解一下痛苦。
“她叫路小齐是蓟幽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跟她搭档的医生是妇产科主任杨军……。”洛萌说道。
“不错的组合……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蓟幽呢？”叶悠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产生了婚外情……。杨军的妻子闹到医院，影响非常不好。于是他们双双辞职离开蓟幽来到b市。不过没待几个月便销声匿迹了。”洛萌说。
“不用在他们身上花费功夫了，决心消失的人是不可能找回来的，就像陈松奇……也是至今没有消息。”叶悠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桌子上的沙漏，沙子落入沙漠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沙子。
“我再看看吧。不过我查了蓟幽人民医院和b市私立医院的手术记录没有找到那名女子的记录。她是在哪里做得手术呢？”洛萌说道。
叶悠停下手中的动作，“十几年前的记录本来就不全，医疗档案管理的正规化也是近几年的事情，查不到很正常”。
“可惜我没在局里，若是我在，林硕绝对不敢这么嚣张。小悠你要小心。”洛萌说道。
“我是看他神色紧张，才发觉不对的。咱们林大技术什么时候给别人倒过水啊。但愿是我猜错了。”叶悠说道。
“看水洒后他的反应，感觉肯定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卢志国敢不敢查。”洛萌说道。
“问题抛给他，查不查就看他吧。”叶悠有些疲惫地说。
“你早点休息，万事小心。”
叶悠嘴上答应着洛萌，却悄悄将一身男装放在身边，她要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顾及江奕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里，刑警队简直是鸡飞狗跳，网上的舆论越炒越热，他们按下葫芦飘起瓢，首尾难顾很是狼狈。
这个谢小琳有两下子，叶悠一边看着电脑一边腹诽着。刑警队想抹稀泥将陈伟成的死栽赃到赵冬身上，谢小琳先是按兵不动，待他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时，马上将赵冬与四个黑衣人打斗的视频炒作起来，还有死亡时间、医院的抢救记录，可谓是铁证如山……。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社会网络上会出现这段视频。这就是那些人急了的好处，再也不能从容地处理证据。
就在局里焦头烂额地处理这件事情时，网上又出了一个叫“暗黑者”的主播，他将孟哥和林平的牺牲以及一系列的连环杀人案件以连载的形式对外公开，讲解之专业、证据之充足，一时间吸引大量关注，形成一股新的热点。
叶悠坐在宿舍里，悠哉悠哉地看着视频，李闻书这个家伙到底是有学问的人，把枯燥的破案过程讲得这样生动、可信，也是个人才。尤其是这个伪装做得真好，要不是因为提前知道些消息，根本不会想到他头上。
“这家伙可以干副业了。”叶悠笑道。
“你最近是不是又出去了？”洛萌问。
叶悠笑笑没有回答。
“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们可是亡命徒。”洛萌非常担心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叶悠轻描淡写地说。
洛萌气得真跺脚，这个叶悠倔强起来，真是难劝。叶悠知道洛萌担心什么，可她再也不想失去了，有些事情只能她去做。
“群里发紧急通知，我要去开会了。”叶悠摇摇手机轻快地说。
“又开什么会？最近怎么老是开会。”洛萌问道。
“估计又是保密的会。上头急了，不过也是，那些案件的细节只有办案人员才知道。”叶悠说道。
“我觉得他们会怀疑江奕。”洛萌说。
“嗯，江奕肯定是头号嫌犯，赵队吃了他的心都有。等我回来给你八卦哈。”叶悠幸灾乐祸地说。
面对这样的叶悠，洛萌不由抚额，她的伪装越来越好，以后怕是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了。
会议过程极其无聊，无非就是一再强调保密问题，就差将所有民警的电子设备都收上去检查了。叶悠乖乖地坐在台下，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以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偷偷看向旁边的刘明，老同志也是低头不语，场内的气氛寂静到了极致。
好容易熬过大段的训话，政委又开始了说教，与此同时有警员将责任书发给大家。短短几天时间，光责任书就签了十几份，这东西要是有用，网上也不至于成这样。叶悠在心里吐槽着，向台上看了一眼，突然愣住……。
“发什么呆？签完没？签完赶快给我。”刘明捅了叶悠一下。
“哦哦，签完了签完了。”叶悠将手中的纸传给刘明，眼睛却还盯着主席台。
回到办公室后，她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这丫头是魂丢了吗？开水就往嘴里送。”刘明拉住叶悠的胳膊。
叶悠回过神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不好意思地笑着向刘明道谢，刘明叹着气摇头。
“叶悠，政委找你。”石小辉冷着脸推开门，言简意赅地说。
叶悠连忙起身应是，自从袁伟成的事情之后，他每次看见她都是这个样子。叶悠不敢直面他，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刘明再次叹气，想劝劝石小辉，却没法开口，只能交给时间让一切变淡。刑警这一生要面对的事情很多，需要背负的东西更多，此生怕是都难以卸下这些重担。
叶悠推开政委办公室的房门时，李新正在办公桌前批阅着文件。
“小叶，你先坐。”李新头也不抬地说。
“连声音都一样，你怎么做到的？”叶悠轻声说。
李新抬头问道：“什么？”
“我说江奕你是怎么做到的？”叶悠说。
李新看了看紧闭的门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叶悠松了一口气，“你胆子也太大了。知不知道他们正在满世界找你，你居然大摇大摆地进来冒充……政委”。
江奕笑笑继续之前的问题：“我哪里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