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药膏
雨停了。
远方昏黄的云霞染红了半边天,小镇早早地迎来黑夜,三四月的天,吹的风却是冰凉的。
要不是小顾临渊靠着墙蜷缩在角落,姜璃真怕夜里的凉风将这个瘦得跟干柴似地小孩卷走。
他还是回到了小院,角落里,那个狗洞旁,那棵枯树下,他知道,白日所有的无心之举都要付出代价。
但都没有关系,打死又怎么样呢。
至少还能回到原地,唯一有希望的地方。
或许……
或许怎么样呢?
小顾临渊捏紧手里的东西,感受到它的存在,发抖的唇角扯出一抹破碎的笑容,这才枕着膝盖缓缓闭上眼睛。
衣袖破破烂烂的,隐约可以看见内里的道道伤痕,雨水泡久了,边缘有些发白,又在地上滚过,破开的软肉沾了不少碎石子,中间丝丝红线渗出血来。
脚并在一起缩进衣衫,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檐角伸出来的部分刚好遮住小顾临渊的身子,但边缘溅水,效用不大。
姜璃这才发现,瘦削的身子套着的衣服并不合身,怎么看都大了,不知道哪里弄得,颜色也很古怪,是洗的发白的灰黑色,完全没有少年的朝气。
她看了眼院内屋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反派长大之后拥有灭世之能,毁天灭地被人责骂说不知恩义,滥杀无辜确实值得叹息和责骂,但余下的,他顾临渊只是还手罢了。
世界之大,容下虫鸟雀兽,却容不下普通一人。
夜里起了风,树叶沙沙作响,小孩在微微发抖。
要是有人对他好点就好了。
她看了下角落里那一小团,收回视线看了下自己透明的手掌心,忽然想抱抱他。
环住他的时候,姜璃无奈地叹了口气。
依旧是无法靠近。
终究是两个时空的人,再怎么努力靠近也是徒劳。
刚浅浅地碰了下,身后就传来阵阵脚步声,力道稳重,是个男人。
进来之后步子变得轻巧,敲了门,进屋不知道说了什么。
嘀嘀咕咕的姜璃听着不对,起身进屋。
“孙小娘子,你脸有救了。”
孙是顾临渊娘亲的姓氏。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高高瘦瘦的,方脸浓眉,说起话来很有信服力。
他手里拿着女子们常用的膏盒,正要借着烛火展示给女人看。
女人一听可以治脸,眸中立刻闪出光亮,犹如重获新生。
姜璃站在旁边偏头去看,盒子里确实装着雪白的膏药,但看着就是普通的润肤膏啊。
吹的神乎,她不屑的瞪了男人一眼。
骗女人的都不是好东西。
“看着不似凡品,这要多少银子才肯卖?”
姜璃:“?”
不是吧大姐,这么廉价的货色你也看不出来?
男人面色僵了下,迟疑了下,抬眸望着她诉难道:“主家不要银子。”
话说了一半顿住,孙氏眉心微蹙,怕他反悔,手里紧紧攥着那盒药膏,温声道:“为何不要,不卖?”
主家就是城东的张家药铺,常来与她们这些娘子打交道,相互着也熟络了起来。
有需要的药只需知会一声就行,当然也会看菜下碟。
女人容貌不浅,除了有个野儿子,应该是最吸引人注意的,这么些年,她也没少照顾他们生意。
“为何不卖?你想毁了我这张脸吗!?”
思来想去,女人情绪无法平静,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刻薄。
见女人如同点了炮仗的炸药桶,立马就着,小哥连连称歉,解释道:“不是不卖,只是不要银子,可以拿别的东西换呀。”
说着,小哥降低了音量,嘴角勾出贼笑:“娘子放宽心,东西一定会卖的。”
“我就直说了啊,主家想收几个孩子去别的地方做药童,帮忙看着点店,你家……”
女人嘴角微僵,明白过来他原来打的这个这个主意。
见她有所迟疑,方脸男人言辞恳切道:“放心,到了闽南会有人招领,不会亏待他的,再说,提些贴己的话,你拖着他真的不怕耽搁自己么?上次李老爷过来私下就说起过……”
“好,我答应。”女人如释重负,打断他后面的话。
方脸连忙将松手,将药盒交于她,而后凑到耳边低声说些什么,面色露着诡异的笑容。
孙氏眉间划过疑云,视线低垂落在手里的药膏上,却也没说什么。
一番话下来,姜璃听得心惊,匆匆往屋外跑去。
“小石!你快跑啊!”
“小石!!快醒来啊,他们要卖了你!”
“顾临渊!”
姜璃最后一声大吼喊出来,小孩依旧没有动静,沉沉睡着。
身后的方脸却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把人带走了,永远离开了小院,离开了那棵能靠的枯树。
之后的画面就像开了快帧影像,走马观花似的在姜璃眼前滑过。
无数次被卖被抛弃再被卖……
辱骂、欺打、斥责、威胁……每一样能做的不能做的,超乎他年龄的脏活累活他都做了个遍。
最后,顾临渊被卖到了仙宗结海楼后山砍柴的。
不是天赋被发现,而是人贩子听说山里那帮人给的钱多。
“跟着那帮道士,日后得到成仙了,可别忘了我……”
姜璃猛的从床上弹起,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噩梦惊醒,眼眸茫然的看着半空,久久不能聚焦。
太累了。
活着好累。
她锤了锤脑袋,十分懊恼自己之前的选择,此后再也不选反派的记忆碎片了。
所以呢,最后顾临渊的归宿是清玄宗,算是解脱吗?
系统:【ooc限制解除三分之二,宿主再接再厉。】
【请宿主及时调整情绪,以便更好地完成后续任务。】
“为什么不同意积分兑换奖励?”
先前拼命地呼救,在记忆里的很多时候,她要是现身,会不会少一些背叛和放弃。
可惜没有如果,连唯一的外挂系统也不出手。
系统:【记忆里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更改无效。】
姜璃十分头疼的搂着头部,试图把看到的东西从脑子里抛出去。
简直就是一整个恐怖故事。
反派不需要人同情,只需不被剥夺该有的普通人待遇罢了。
“师尊。”
烟云阁外结界微动,传来熟悉的声音,姜璃仓皇穿好鞋出去。
062 解同心契
“手给我看下!”
姜璃打死也没想到,跑出来见着顾临渊说的第一句会是这个。
心中弥漫的心酸和复杂被尴尬取而代之。
山风晨间湿冷,日头出来的早,驱散了些许寒意,洒在身上暖暖的。
姜璃顿在原处,希望风声带走她刚的话,不想,顾临渊却提起:
“师尊的意思是?”
姜璃有些气短道:“没事,我……”
虽然不知道姜璃要干什么,顾临渊还是垂眸伸手去解手腕处的绷带,只是很快被人拦下。
“不用,我只是想看你练功有没有受伤。”姜璃连连摆手阻止道。
顾临渊穿着白色宗服,温和的模样印在她眸底,掌心的同心契无时不刻在提醒她:
他又被人骗了。
为什么要看别人的伤疤呢?难道看了就能帮到他?还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故作安慰、聊以慰藉?
她又不是圣人,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哪来那么大脸去做别人的救赎。
对面的顾林渊神色暗了暗,他不知她心中所想。
视线转向自己手腕,其实拆给她看又怎么样呢,不过昨日刚添了几道,瞧见会害怕的吧。
“多谢师尊。”顾临渊垂下手腕,在她视线之外,将绷带缠紧了些。
感受到布料嵌进血肉的疼痛,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底莫名的躁意。
暗自纠结了好一阵的姜璃艰难开口,“……要不,我们把契解了吧。”
也不必时刻绑着顾临渊,大不了男女主那边她使劲撮合就是。
昨日刚结的契,想来挽救为时不晚,应该没有给他造成大的伤害。
谁知,话说出来,顾临渊脸色瞬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又恢复成第一次见他那副冷淡的模样。
姜璃凑近些,亮出掌心的契纹,真诚说:“想必你也发现了,这就是同心契,不过被我换了个颜色。”
结同心契者,相生相连,就不仅仅是能通信那么简单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监视。
沉默半晌的顾临渊忽然道:“师尊……是要与旁人结此契吗?”
姜璃:?
怎么会这么想?
虽说此契只能与一人相结,她完全想都没想过呀!
况且原著里他们俩哪能有这么近的联系,要不是她死乞白赖跟系统纠缠说一切都是为了撮合男女主感情,早判定她ooc了。
姜璃瞎编了个理由:“并未,怕给你添麻烦。”
顾临渊眼睫低垂,看不清其中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子修为尚低,万一在外遇着危险……”
声音越说越低,姜璃听着有几分委屈难过的意思,不禁懊恼自己的莽撞。
“罢了,日后若你不愿,再解便是。”
黑眸划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她总是这样心软,说什么都信。
“好。”
烟云阁在峰顶,三年前自顾临渊闭关起,她便遣退了所有服侍的人,四处设了结界,专心过自己的生活。
跟长大之后的顾临渊聊了几句,总算从那个噩梦里翻身出来。
交代他好好练剑,便往山下去了。
顾临渊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勾了勾手腕处的黑线,另一头牵着那人。
谁知牵拉瞬间,那人突然扭过头来,顾临渊微愣,受惊地收回手。
那人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眉眼弯弯,扬声道:“对了——”
顾临渊微一偏头,听见她说:
“你今日穿的弟子服特别好看,真的!”
山下的姜璃见他没有多大反应,收了笑,办正事去了。
愣在原地的顾临渊紧张地捏了捏袖角,而后松开。
其实他不喜欢白色。
山下庭院交叠,回廊穿过还是回廊,院阁倒是错落有致,紧挨着下界的地方设有结界,结界之外便是普通的山路。
清玄宗设有与凡间对接的地方,名叫碎觉阁,由一些修散仙的外门弟子负责。
求仙之途路漫漫,寻的便是有缘人。
普通人是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的,所以顾临渊能够上山也是他的机缘。
不过,对于贩卖孩童这种行为真的忍无可忍。
阁里堂中的人忙着打瞌睡,推牌九、喝酒赌博,姜璃懒得跟他们打招呼,直冲进去。
一灰长衫胖汉中年男子,提楞着身上衣摆,三步并作两步去紧追突然闯进来的少女。
衣着华贵,姿态高傲,行事果断,不是那清玄宗“小霸王”还是谁!
“哎哟!您小心着些,别伤了手。”
银花泠泠作响,鞭尾摔上木门,“啪”一声从中断裂,一时间尘土飞扬,巨大的响声惊吓了众人。
姜璃目光朝周遭扫去,心里像点燃了油桶,当场就要爆炸,可算是开了眼。
碎觉阁前院门可罗雀,后院倒是热闹非凡,全是来来往往劈柴烧火的半人高小萝卜。
浓烟四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凡间的犄角旮旯。
“这是怎么回事?”姜璃扭头冷声质问阁主道。
“这……这这……”
那胖子面带苦色,目光在姜璃和内院那帮小孩儿之间来回穿梭,脸上横肉抖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空气突然停滞,刚才还在赌博玩乐的几人闪过茫然和惶恐,呆愣在一旁,不敢靠近。
刚才守在阁门口独自看书做笔录的人无视众人的恐惧,一瘸一拐走出来,慢悠悠打着手里的小算盘,念道:
“今日损坏木门一个,算作二十两银子罢。”
一个破门二十两?姜璃正疑惑其中猫腻,破空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死瘸子!闭嘴!”
阁主背过身,面目肃戾,上前狠狠给了他一肘子,转眼看向姜璃,立马堆上谄媚的笑容:“小少主恕罪,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打算盘那人支支吾吾,她好像又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说说你们的规矩。”
高堂上坐着翘二郎腿的姑娘,底下跪着一堆愁眉苦脸的大男人,低着头,嘴里背着清玄宗的弟子宗规。
没一个走心的,她看得心烦。
“你说。”
姜璃指了那个记账的,刚才就他没张口。
“我?”那人清瘦如柴,被点到有些震惊,而身旁的其他人则是心急如焚,衣摆都快被揪掉。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淡淡道:“对,就你。”
063 魔族进犯
“规矩有言,凡日常损伤之物,记账加……”
“咳!咳!”
纯正如常的声音被几道猛烈的咳嗽声打断,姜璃往旁边斜斜了一眼,假意关怀道:
“阁主可是得了肺痨?看来是平日碎觉阁事务让您费心了,要不回家休息罢。”
阁主立马哀求原谅,低声道自己没事。
那小青年继续说,通篇下来无非就是凡是上报到宗内的开销记账都要翻二十倍不止。
下到一粒芝麻,上到仙药仙器,均要记录在册,不能错过任何大捞一笔的机会。
他还骄傲的说,自己苦练了几个月,将规矩背的滚瓜烂熟,深得阁主青睐。
姜璃心中冷呵,这孩子可真实诚,家底儿都往外抖。
平日只顾练剑修习,竟还不知清誉在外的清玄宗养了这么一帮废物。
她来此地,本意只想查一下仙宗后徒来源与凡间的关系,如今这副局面,一时间不知哪件事更令人恶心。
“为何虚报?”
哪怕恨得牙痒痒,姜璃还是走一下正常程序。
同为打工人,坑钱也不是这么坑的啊!她缓口气又皱眉道:“宗里没有发放银钱?”
“发了……但谁会嫌钱多呢。”
胖脸阁主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许是怕牵连下来,其他人立刻帮忙说话,解释阁主家里有多困难,开始经典卖惨三件套。
鬼哭狼嚎、唉声叹气、相互拉罪。
堂中顿时吵闹不堪,乌泱泱的哭天喊地,几个男人一台戏,姜璃冷淡端坐,对这种招数无动于衷。
“闭嘴!”
她猛一拍桌喝止众人,尽量让自己的样子凶狠起来,语气刻薄道:“几个大男人如此聒噪。”
“后院那些孩童是怎么回事?”
阁主立马收了哭腔,正经道:“那些都是民间送过来的”。
察觉到姜璃脸色阴沉的更厉害,他迅速补充道:“给钱的!双倍的价格买下这些人。”
闻言,姜璃一阵脑抽得疼。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他们身上,记忆碎片里说,“东瑶有仙山,山上多有修仙者,曾以高价招收弟子……”
阁主莫名,不懂她的意思,以为是怕亏待了那些孩子,投机取巧道:“都是有缘人,所以银钱高些并不心疼。”
又是一根硬刺扎在姜璃身上。
应了那句老话,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小顾临渊颠沛流离的身影仍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姜璃闭了闭眼收回思绪,长长地叹了口气。
“日后,不许再用银钱收孩童入宗,另外……”
她顿了顿,往内院方向投去视线,“那些孩子,给些银两送下山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怔愣住,不敢相信这是宗内传的鬼混世魔王少主说出来的话。
难道被夺舍了!?
觉察到视线,姜璃立刻凶狠地瞪了回去。
她厉声道:“虚报财物的事,所有人去戒事堂领罚!”
话音刚落,碎觉阁众弟子连连谢罪,按照传言,小少主今日定是心情好,才会轻易放过他们。
在众人未注意的地方,久久停驻的一道神识溜走。
飞往峰腰竹林,黑焰钻进练习剑法的少年掌心,寒剑在掌心飞转骤然被拦停。
这一刹那,黑眸浮现一丝茫然和无措。
她怎么会……
“咚,咚……”
骤然整个清玄宗传来浑厚的古钟声,透彻云霄,连响九下。
突如其来的钟声让阁内的众人神情一怔,姜璃脸色微变,这种声音只有……
随即阁主起身对着众人说道:“不对啊!这是结界突破的信号,魔族闯入仙宗了!”
话还没有说完,天空中陡然出现两道黑影遮天蔽日,空间都震荡了起来。
魔族进犯?这么快!?
姜璃震惊的望着天空中的一幕若有所思起来。
原著里,魔族统共来过清玄宗两次,一次是挑衅男主,一次是顾临渊黑化报复屠宗。
可现在男主才刚刚起步,前日才取得圣剑,找茬的就来了?
轰轰轰。
天空又是阵阵巨响,碎觉阁里都是接近凡人的外门弟子,没多少修为,见此场面纷纷四处逃窜,躲藏起来。
姜璃嘱咐他们躲好,立刻开了符阵往清玄宗峰门广场去。
峰门广场浓云密布,浅金色护阵摇摇欲坠,仅靠四只通天石柱顶撑着。
仙门外,敲锣擂鼓声、野兽怒吼声,齐齐朝内袭来,强悍内力直抵那层薄弱的结界。
广场中心,已有白衣弟子悬在空中,各司其职的守在大阵重要部位。
平静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清玄宗此刻开始沸腾了起来,无数人聚在广场上。
有人面露惊骇之色,有人脸色恐惧,也有人兴奋异常。
广场白玉石阶之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影,身穿白蓝两色弟子服,而对面便是浩浩荡荡驱兽赶邪的魔族,凝聚起来的魔气,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两方对峙不下,黑色与蓝白色相冲,随时都有可能开战。
姜璃到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她立于顶空,在人群中找到楚宜和白无厌的位置,落到他们面前。
“师姐!”姜璃望向严阵以待的楚宜,语气急促道:“爹和长老们呢?”
虽然魔族出现在这儿她很意外,但更让她惊诧的是他爹和长老们都不在。
四周看了下,除了挂在空中守阵的那五位师兄,没几个能打的。
“姜叔叔和师尊出去办事尚未归来,魔族不知听了哪里的风声,趁机作乱。”楚宜又怕自己吓着姜璃,安慰几句便没再多说。
白无厌站出来搭话,嘴角依旧是和煦的笑容,“放心,方才魔族此次只派了些小兵将过来,不足为惧。”
姜璃心里呵呵,男主你可兜着点儿吧,魔族比原著不知道早出现了多少!
姜璃往对面看了一眼,为首的是三位骑着魔兽的人,长的稀奇古怪,死死的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忽一转头,碰上了玄衍的视线,姜璃默默地往人群中缩了缩。
冤家路窄,不怎么好。
余光撇见薄如蝉翼的结界,毫不留情的被魔兽碾碎,然后入侵的速度加快,犹如醍醐灌顶,姜璃想起来这次是宗内出了内鬼。
而这个人就是……她视线转向空中助手法阵的白衣男子。
突然大喊道:“孙师兄!”
064 躲在我身后
孙里也是道闫长老的弟子,天资聪颖,灵根优善,不过心胸狭窄,爱慕女主,嫉妒白无厌。
故而被魔族中人见缝插针,暗自纵容兄长与魔族勾结,最后自己也不清不楚,混在其中。
孙里听见有人叫他,微不可查的手抖了一下,面不改色回了姜璃道视线。
楚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叮嘱她师兄们护阵的时候切莫打扰。
姜璃哦一声,说自己知道了。
叛徒还装的这么冠冕堂皇,一举揭发他算了!
【警告!警告!禁止宿主泄露任何不合规剧情】
脑中系统及时出现,疯狂滴滴,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叫他一声又不会怎样,况且这种人背叛自己宗门的人留着多双筷子吗。
“阿璃等会躲在后面些,这里交给我们。”
楚宜沉住气,低声宽慰她,此同时迅速传信给家主和附近的宗门,请求增援。
姜璃在心底悄悄地感叹了下,默默往后缩了缩,不愧是女主,关键时刻靠得住。
还得感谢全宗弟子们没把她这个名不副实的清玄宗少主给推出去。
这个时候顾临渊还没黑化,所以是原著里魔族挑衅那个片段,可又有些出入。
“按理说,这次不该是男主好好表现的机会?为何偏偏宗内大能都不在啊。”姜璃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宿主多次有理由ooc改变剧情,导致与原书有所偏差。】
姜璃:“……”
呵呵,那她可真是厉害,接下来剧情全靠猜。
正想着,广场石柱顶端立下一白影,宛若真仙,飘飘逸然遗世独立。
众人纷纷仰头注目,不愧是仙宗第一美人,就是霸气。
姜璃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师姐不知何时站了出去,成了现下全宗的顶梁柱。
只见她手执寒剑,作出防御姿势,面色极为平静地看向对面魔族,不卑不亢扬声道:“尔等魔族,侵犯我宗实乃欺人太甚,速速离去,可免生杀大战。”
闻言,众弟子跟着热血高喝,气势宏大。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发力,巩固内层护阵,姜璃混在其中,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无厌一眼。
往日微微上扬的唇角稍稍拉平,正紧张地望着楚宜的方向,手里的淬灵剑被他紧紧握住,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很好,男主知道紧张女主了,相信再过不久感情就会突飞猛进。
姜璃满意收回视线,关心眼前。
突然感觉有人拉了下她衣袖,扭头看竟然是顾临渊,姜璃先前闲适观战的心态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这要是让魔族人盯上,缠着他修魔可如何是好。
“你小心些,躲在我身后。”
姜璃一边盯着前方混乱的魔族,一边抓住他手腕往自己身后带。
周围喧杂混沌,顾临渊耳朵只进了她的话,视线下移到被人紧紧抓住的手腕,语气轻快地回了句:“好。”
对面魔族人群攒动,现出三位驾驭三个魔兽的,两边是有角有耳的暗黑系魔修,半人半兽,一个顶一个面相奇异。
也不知在山海经那一页,姜璃不由咂舌。
中间簇拥的是个长相清俊的男子,身穿绛紫长袍,嘴角总挂着邪肆的笑容,是玄衍。
身旁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语气里包含了太多惊叹、恐惧。
“左边那个是魔族左护法秦寒云,八百年前曾以一敌百屠尽仙宗四大家之一的长阳家,善用呼天唤雨,诱人入幻境魂销道灭……右边那个魔族上尊舛彧,生性残暴,手段蛮横,原生为妖族首领,不知为何最后堕入魔途,中间那位就更不用说了……”
弟子夸张了几句闭上嘴,顾临渊不屑地扫了一眼,又将视线落到姜璃身上,发觉她面色深重,眉心微蹙,不知在烦些什么。
原书中魔族左护法和上尊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姜璃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
明明是在顾临渊黑化屠杀清玄宗的时候,成了他的得力战将才出来啊!
“堂堂仙门大宗,是没有人了吗!竞派一些小娃娃来守镇。”
舛彧豪言道,引得底下传来群魔乱舞的哄笑。
话放出来,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专挑的家主外出,趁人之危。
上空的楚宜也不恼,收剑尊重的鞠了一躬,“清玄宗弟子楚宜拜见魔族上尊。”
闻言,手执战斧的舛彧面色微僵,悻悻然哼了一声退到一边。
众魔族小将不懂为何上尊突然败了气势,却听话的跟着退下。
“少来这些虚礼。”玄衍语气不耐,“今日来是想与仙宗比试一番,能打的都站出来。”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愤慨,面对魔族如此挑衅气愤不已。
【滴!请宿主即刻安排反派对抗魔族,并让男主获胜。】
系统播报音在耳中响起,听清楚内容姜璃脱口而出:“你有病?”
凸显男主盛名,也没必要让反派去送死吧。
系统:【检测到不良人身攻击,自动扣除积分10,结余积分490】
【111系统目前功能一切正常,感谢宿主关心。】
姜璃苦笑:/@%*……真是个乖宝宝,你好淘气哦。
楚宜冷眸问他:“你想怎么比?”
玄衍看了眼身侧两人,淡淡笑道:“一对一,三局即可,若你们输了,我魔族子民可要去山上玩喽!”
说着,手一勾,身侧的左护法站出来,其身下的魔兽顿时咆哮难宁。
第一个上阵的是秦寒云,术法诡谲多变,不可轻易应战。
楚宜淡然应下:“我来。”
秦寒云没想到对面会派一个女子应战,深觉受辱,本来也不是怜香惜玉的料子,即刻发功。
空间整个都在震动,无数的天地灵气实质般的朝广场通天柱袭涌而来,形成灵力旋涡围绕在广场上空。
只见天空紫气三万里,阴云密布,雷声滚滚,大道之声不断的响彻云霄。
那抹白影破空划过,寒一剑嗡嗡作响,半空一团黑气里只见白影来回穿梭,速度惊人,但好景不长。
姜璃看着白影隐约顿住动作,不好!这是虚构幻境要困死入阵人。
混境不必舞刀弄枪,便可折损对方,技法精湛,恰好是楚宜的短处。
这局,怕是无力回天了。
065 应战
“大师姐!师姐!”
“楚姑娘!”
“阿楚!”
黑空突然一道白影坠落,引得众人惊恐大叫,白无厌眼疾手快接了人稳稳落地。
弟子们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围在前面为他们做护盾,见状,守在法阵位置上的孙里懊恼不已,想去看看她又不能离开。
“师姐,你怎么样?”
姜璃扒开人群,蹲在她身侧,看着白衣上绽开的红花焦急不已。
楚宜躺在白无厌臂弯里,回了她安抚的眼神,“我没事。”
话音刚落,猛的咳嗽偏头吐了口血,极其惨怖,白无厌脸色微变,立即喂她吃下护心丸,不停地向她输送灵力。
“别动,好好歇息。”
从来都是不疾不徐的姿态,此刻的白无厌语气倒有几分躁意。
见状,对面魔修们又开始叫嚣,已经在提前庆贺。
第二场出站的是舛彧。
白无厌把人交给姜璃,执剑离开。
见人要走,楚宜紧张地拉住白无厌的袖角,艰难地咽了下,道:“上次说的技巧,明日教教我可好?”
她的骄傲不许向任何人低头,但是方才在阵中,碰见攻击,第一反应是他能解决。
白无厌扭过头来,微微眯眼,唇角勾起,语气温和道:“好。”
战鼓擂响,两方皆是紧张地注视着中心的对战,白影执剑立于半空,不远处是发狂的魔兽和舛彧。
舛彧身形高大,站在巨物魔兽头顶堪堪与白无厌平齐,怎么看,双方力量都悬殊极大。
待最后一道鼓响,白无厌利箭似地飞奔出去,两方内力摩擦间,冲撞出巨大的火星。
舛彧笨重,挥舞着更加迟钝的斧子,确认白无厌方向之后,猛地朝他砸去,谁知白影灵活一闪,地面瞬间剧烈震荡,现出个嶙峋不堪的大坑。
“轰轰轰……”
狮形魔兽高昂着头,对那道白影穷追不舍,似要将他撕烂。
被淬灵剑斩散的魔息疯狂复苏,凝聚更强的阴气飞速斩在上空的人身上。
轰的一声,剑光只阻挡了一息就被磨灭了,然后魔气化作遮天蔽日的巨掌,悉数倒压在白无厌身上。
他被高高举起又被重重掷下,面色一白吐了一口血,萎靡不振。
魔掌趁机砸下来,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替他捏了把汗。
人群中顾临渊随意扫了一眼,转眼见姜璃紧张地望着场上那人,黑眸划过阴戾。
耳边风声呜呜作响,白无厌速度极快地闪至他身下,对准魔兽耳后,挥剑猛地一刺。
赫然间,周遭林木被炸开的灵气拦腰截断化成粉末,舛彧再转身时,颈间一抹冰凉。
“承让。”
白无厌嘴角扯出一抹破碎的笑容,依旧吊儿郎当地模样。
舛彧不服气,但事实又摆在面前,只好退下。
身后骤然爆发欢呼声,对白无厌满是敬佩,连魔族上尊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还怕谁不成!
白无厌退至人群边,吹捧他的弟子立刻上前来为他揉肩捶背,他又是个随和的性子,没多说任他们去了。
相对立的,魔族众人气愤无比。玄衍冷淡的扫过长舌的那几个,寒凉的视线示意他们闭嘴。
自顾驾着魔兽走出阵去,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因为在他的预料之中,现下的清玄宗没几个能打的,而那人已刚刚已经耗费了大半气力。
白无厌他们当然也知道。
“呸!魔族中人当真是险恶狡诈!白师兄刚下阵就急着开局。”
姜璃耳边一声咒骂,顺着视线看去,正好对上玄衍斜睨刺来的视线,心头一跳,背过脸去。
不过还是晚了。
对面立刻传来略显又惊又喜的嗓音,声线低低的,带着几分趣味。
“小丫头?你怎么在这?上次匆匆一别,甚是想念。”
姜璃:“……”
去你麻的。
周遭立刻响起阵阵疑问声,窸窸窣窣的,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究竟是谁与对面的魔族殿下有交流?
连他身侧的魔族小兵小将也惊了一下,从没听说殿下喜欢哪个仙门的人啊。
玄衍的视线过于直接,直勾勾的,很快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姜璃身上,但碍于身份,嘴里连说着不可能边别开了视线。
姜璃松了口气,看来平日在宗里凶恶形象建立的很好。
“过来。”
未得到回应,玄衍也不恼,而是对姜璃勾了勾手,颇为宠溺道。
话落清玄宗弟子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楚宜气愤地快要杀过去。
顾临渊面无表情,但能感觉到心情不是很好,闪身挡在姜璃前面。
掌心的紫气拉扯半天,那人也没有如设想一般到他面前,而是站在原地凶狠的瞪着他,这才发现之前设的牵丝线是断的。
“何时断了啊。”语气中透露着几分遗憾。
“岂有此理,小少主也是你能肖想的!”
人群中忽的有人一声高喝,把姜璃身份亮了出去。
立刻有人应和道:
“正邪势不两立,少主恨魔入骨,自然不会与你相交!”
闻言,玄衍邪魅的嘴角拉平了些,凤眸微抬,夹杂着寒意,毫不客气的将那人扇倒在地。
没别的意思,看着不爽。
胡言乱语,小丫头明明爱慕他。
“玄衍——住手!”
见姜璃愿意与他说话,那双炯炯有神的琉璃珠仿佛也多了几分光彩,他立刻展露出个和颜悦色的笑容来。
看着宗内弟子因她而受伤,瞬间气血冲上头,扯了腰间凌云鞭便要应战。
刚踏出一步,便被人拦下,扭头见顾临渊脸色比平日还要冷淡,听他淡淡道:“师尊,交给我便是。”
说罢,人便飞了出去。
理智回笼,姜璃承认自己有些沉不住气,想起系统的任务,所以面对顾临渊有了一丝犹豫。
这个时期,玄衍的手段和修为都比顾临渊要高,被打败虽然刚好符合任务预期,可万一玄衍脾气上头,指示魔兽撕烂了顾临渊都有可能。
唉。
姜璃头疼地摆了摆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就是麻烦。
旁边刚喘两口气的白无厌站至她跟前,望着场上依旧力量悬殊极大的二人组,担心地问:“顾兄……他可以吗?”
虽然知道必定会输,姜璃还是颇为自信地点点头,回道:“当然可以!”
066 试探
“万事小心。”
脑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音量不大,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隐隐透着几分关切和紧张。
是同心契。
顾临渊指尖微动,心中顿时腾升起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下意识握紧掌心。
再抬眸,望向对面人时满是冰雪寒意,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不自量力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缠上来,早知昨日就该烧干净些。
他垂眸暗自凝起冷意,其中寒潭深不可测,翻涌着浓重杀意,胸中似有困兽,抑制不住随时随地都能破出。
尚未开战,场上气息已是冰冻三尺的地步,仿佛空气都停滞住。
气氛忽然凝固一阵。
众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审视,怎么瞧着两人有某种不共戴天之仇呢?
仙宗与魔族势不两立,一定是这样。
众弟子们自我理解一番,认为这个解释最合理。
小丫头的白切黑徒弟?
玄衍微一挑眉,正经起身迎战,不知当众揭穿他,小丫头会是怎样的反应。
琉璃珠里三分惊讶,四分不可置信。
想想就令人血脉喷张。
远远站在身后的姜璃不知两人这么多心理戏,她在愁着怎么让原本可以胜利的顾临渊毫无痕迹的输掉。
不管怎样插手,都会令人难以接受。
愁啊!
姜璃闭了闭眼,暗暗运调整呼吸,再睁开场上已经打起来了。
清玄宗小少主护着自己徒弟是出了名的,还听说特地去为顾临渊取剑,可见深情一般。
白无厌以为她是担心徒弟安危,满脸关切,宽慰道:“不必忧心,若是局势不对,我会上去换他下来。”
闻言,楚宜也古怪地扫了眼,见姜璃真是满面愁容,在旁人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浅褐色眸子晦暗不明。
姜璃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白大哥放心,我没事。”
故作遮掩,白无厌微笑了下,没拆穿她。
破空划过一道寒气光芒,炽翎剑毫无惧意地直直往玄衍刺去,碰上他翻掌建起的气墙,撞得铮铮作响。
巨大气波荡漾开来,顾临渊向身后下腰,看看躲过一击,发丝点地瞬间弹起身,黑靴一蹬,人影再次立于半空。
玄衍忽一冷笑,操控身下的魔兽联合攻击。
瞬间黑气弥漫,好像有大恐怖般的生死之气覆盖下来,只见一张模糊大网浮现在天空。
广场的众人皆是震惊的对视了一眼,好像想到什么一般,急急忙忙退散开来。
果然下一秒,“轰鸣”一声巨响,上空笼罩的大网被飞来飞去的剑气搅得稀碎,天女散花般洒落在广场。
顿时臭气弥漫,众弟子捂着嘴嫌弃的退开。
“你这魔兽是放屁了吧!真是难为我们顾师弟了。”
人群中不知谁耿直胆大的叫了一声,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冰冷停滞的空气,有了几分暖意。
玄衍脸色突变,暗暗投了一道力到魔兽身上,刺激它发狂。
“我们”一词落到了顾临渊耳朵里,生出异样的感觉,他没在犹豫,迫不及待的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余光往身后瞥了一眼,却见那人笑得灿烂的侧脸,而对面是同样笑容和煦的面容,两人正旁若无人的说笑着。
他脑中忽然蹦出来一个词,“般配”。
心中那头被压制的恶兽又不可控制地叫嚣起来,脑中闪过执拗的疑惑。
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你更多的关注呢。
顾临渊垂下眼眸,唇线绷直,脑中忽然滑过某个场面,手中的炽翎剑突然松了些力道。
“轰”一声巨响打断了姜璃和白无厌的尬聊,看清眼前场景不由张大嘴巴。
系统及时跳出来播报:【恭喜宿主完成附加任务,奖励积分60】
方才还胜利在望、占尽上风的顾临渊这会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而对面是完好无伤的玄衍。
怎么输了?姜璃心里疑惑不已,难道有人暗中帮她?
胜负已定。
玄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享受着身后魔将小兵们的大肆吹捧,却没收拢魔兽鼻绳,而是任它乱踏。
三局两胜,魔族胜了。
宗中众弟子迅速泄了气,有害怕魔族攻进来的,有低声责怪顾临渊不用心的……
无一人上前去救他回来,毕竟谁都害怕生吞活人的魔兽。
愣神的功夫,眼看着那头怪物挥动着大掌,直直朝地上脱力的顾临渊袭去,而玄衍则是乐得其中。
刹那间,姜璃心一紧,下意识飞奔出去,全然不顾身后的焦急呼喊声,凌云鞭化作九个银节,与满是尖爪的魔掌相擦而过。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伤你?”
上方传来玄衍气愤地怒吼,他怎么也没想到姜璃会在那瞬间冲过来。
要不是他紧紧拉住鼻绳,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魔掌落下之前,姜璃扶起顾临渊闪至一旁,强压狂跳的心脏,朗声回道:
“我不以为!”
这局靠赌,她赌的不是在玄衍心中的分量,而是眼睛在他心中的分量。
还好,赌赢了。
手臂被人攥的死紧,能感受到手的主人在微微发颤,顾临渊视线转移到她脸上,却丝毫不显惧色。
心里估计怕的要命。
他忽然有些后悔,却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不过,若是再来一次……不会有下次了。
究竟是怎么了,心中极其渴望这人的关注呢。
莫非是对他下了蛊?
上辈子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又痛又痒。
顾临渊闭了闭眼,不去想这些令人心烦的事,低咳了几声,故作虚弱道:“多谢师尊相救。”
玄衍望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余光瞥见姜璃身侧那人露出得逞的笑容,忽然茅塞顿开。
真正阴险狡诈之人,靠着皮相演得一手好戏。
“小丫头。”
玄衍忽的顿住,冷笑一声,好心提醒道:“你可要小心某些心怀不轨之人,伪装得极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死死盯着顾临渊,果然见他黑眸划过不寻常的阴鸷,又在转向姜璃的时候,尽数藏匿起来,恢复单纯无害模样。
呵。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姜璃极不舒服,她大声驳斥道:“我身边人怎样,不劳殿下费心。”
两方不自觉扯了些闲话,作为胜利方的魔族爪牙舞爪,大肆朝广场那边袭去。
即将破阵闯入仙宗。
突然,天空忽然砸下巨大的灵气球,让魔族四处逃窜。
067 比较
“尔等魔族!欺人太甚!”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与此同时,各种强悍的气息出现,各司其职的守在大阵重要部位。
破损的结界逐渐闭合,薄弱的护阵灵力动漾瞬间便的坚固,悬于,引得无数人纷纷侧目。
“快看!是宗主和道闫长老!”
看见熟悉的身影,众人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话音刚落,就见天空中十几道身影急速而来,他们身上都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境界过低之人堪堪被压弯膝盖,强撑住才不会被卷至空中。
“孩子们如何伤着了?”
满脸着急的姜尚刚一落地看见楚宜他们,就急忙询问着。
身侧道闫长老直面魔族所在而去。
有了长老们相助,半空中护阵上的人得以下来喘口气,撑了这么长时间,个个灵力虚脱,面色发白。
“爹,就是他们打伤了师姐。”
姜璃指着结界外那帮嚣张的魔族,条条罗列着他们的恶劣行径。
可算等着靠山回来了,姜璃说话都有了很多底气,带着顾临渊回到广场石阶前,着急说话手里的手还没松。
情况紧急,谁都没有注意到,好像自然就是这样。
可姜尚一抬眸就瞧见了,眯了眯眼,神情古怪的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臂,又看他女儿焦急的模样,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对付魔族。
“真是反了天了,这些个泼皮敢来我地盘上挑事!”
姜璃轻扯唇角,对于他爹这种嘴里时不时冒出话本里戏词的习惯见怪不怪。
众人眼看着他挥剑杀出去,与道闫长老一同施法御敌,顿时气势大涨,也冲上前去。
天火流星,日月昏暗,恢宏的魄力笼罩着周围,魔族小将被压倒在地,嘴里不断痛苦呻吟。
更有严重的直接化作青烟消散而去。
不一会儿,三重大军悉数被驱散至南门外。
“撤退,回魔域。”
玄衍满目阴沉地望着对面视线一直落在顾临渊身上的姜璃,一想到那双琉璃珠里装着别人的影子,他就忍不住想立刻剜出来。
但是现在还不行。
玄衍收回视线,扯动鼻绳。准备掉头走。
见状,舛彧挥动的大斧忽顿,心里不上不下甚不是滋味,怨声道:“殿下,魔尊要我们追踪之人尚未找到,真的要撤走吗?”
此行主要是那日魔剑之主在魔宫胡乱作为,来找寻魔主踪迹的。
“是啊,不过区区两个老东西又不是重明峰里那位,怕甚!这样走了岂不可惜?”秦寒云同样气势正高,看向小殿下的眸子里尽是不解。
他们浩浩荡荡的冲上来,明明三局已获胜,却要灰头土脸的回去,岂不会让那些自诩清高的仙门人士看低了去。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与舛彧对视了一眼,暗暗交流,对于殿下的话不知是听还是不听。
“撤。”
耳边低沉阴冷的嗓音响起,两人身形抖了一下,撤回攻击。
诸魔修撕裂道空间隧道,消失在原地。
“宗主师兄!切莫冲动,穷寇莫追。”
看着朝黑烟奔去的姜尚,一向沉默寡言的道闫接连蹦出许多话。
“师尊还未出关,此时若与魔族结下梁子,实在不妥。”
身前横了条手臂,姜尚踌躇了一阵,动弹不得,只好作罢。
道闫速来严谨认真,考虑的也多,要不是他在,以姜尚冲动的牛脾气,估计早追杀到魔域边上去了。
难怪师尊总交代要道闫多费些心思。
姜尚静下心来,给旁边人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沉声道:“此事大有蹊跷,魔族突然破界……”
魔族驱散,众弟子欢呼着收拾广场残局,吹捧着胜利者各自散开。
欢笑者、祝福者、默然无声者皆有之,道闫随意扫了眼将众人脸上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而后缓缓道:“宗主师兄的意思?”
人多走的杂乱,但不难发现,结界出有个白衣弟子去那摸了摸,满脸好奇模样。
“走了!还得练功呢。”另个弟子叫唤道,“宗主都加固了,有什么好看的。”
“啊……来了!”那人立刻应下,临走前看了一眼,匆匆赶上他的步子,两人交谈着离去了。
整个画面姜尚和道闫尽收眼底,没有多说。忽然姜尚微一挑眉,背手阔步走上大理石阶,似笑非笑道:
“且等些时日,自会出真相。”
道闫点了点头,回各自峰中去了。
耽搁半日,已是月上柳梢头,星空璀璨。
楚宜受伤不轻,姜璃照顾好一会,交代白无厌看着些,这才赶忙回了结海楼后山。
她记得顾临渊也受伤来着,而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处理。
谁知踏了一青石板的梨花,人却不在院子里。
她念了下同心咒诀,又用灵囊通信,皆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波澜。
“这人跑哪去了。”
姜璃愣在原地,四面查看,不知方向。
另一边。
古典清雅的房间内,一座一立,神识在空间内不断播放,少女的声音清甜温婉。
“你在哪儿呢?”
“院子里没人。”
“受伤了得赶紧治,又跑哪里去了……”
“听话点,快回来。”
“……”
声音终于暂停,姜尚脸黑的盯着眼前姿态低调的少年,瞧见他手心幽幽散发的淡蓝色光芒,梗得说不出话来。
姜尚不可置信问:“你二人结了同心契?”
“是。”顾临渊抬眸看了脸色不好那人一眼,慢悠悠道:“师尊是怕我有危险,故而结此契。”
“怕你有危险!”闻言姜尚拍桌而起,桌上的茶杯被震翻,泼洒在地,急躁又欲言又止道:“你知不知道……”
好半天,他才像找回自己声音似的,醋味十足道:“回话。”
一直没注意,乖女儿竟这般挂心个外人,假意收的徒弟,还真当回事儿了。
顾临渊冷淡如常,捏着咒诀,当宗主的面回了一个字:“好。”
于此同时,姜尚不信邪的也开了神识传话给姜璃,“乖女儿,来爹这一趟。”
余音绕梁,赤金兽形铜炉吐出的云雾缕缕盘旋而上。
屋外星河灿烂,唯有烛光在微微跳动,仿佛映照着躁动不安的心。
“现在回来,我在师叔那拿了药。”
又有道传音符飞过来:“爹爹,女儿有事在忙,等会就来。”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在殿中响起,空气陷入了更长久的停滞。
068 闹别扭
顾临渊当然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很不好,隐约透着不满。
对于今日宗主所谓的慰问关心并不在意,相反,他更想回到自己小院子里。
毕竟还有人在等他。
“宗主可还有事要吩咐?”
顾临渊立于案前,躬身行礼,表现的一副很急的模样,结合刚才的回信,这让姜尚目眦欲裂。
可是女儿先找的人家,要是他动手整出个好歹,打坏了,女儿到时候跟他闹脾气……
边想着,审视的目光在顾临渊身上来回扫视,看着挺结实,不知道抗不抗揍。
桌上茶炉咕噜咕噜作响,茶水烧开了,清香在屋内扩散,他默默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忍了又忍,垂眸道:“无事,退下吧。”
顾临渊微微低头,无言退了出去。
回舍由峰的路上,顾临渊一刻没敢耽搁,用姜璃教的短距离符阵传送,唰一下到了院门前。
夏日枝丫疯长,院里繁华盛开,往内走,衣摆拂过花朵,惊掉了许多,但每一瓣花的坠落都带着欢乐。
冬日种起的葡萄藤如今已是爬满棚架,撑一束阴凉,银光铺撒一地,渡到了凉棚下少女精致的脸庞上。
见姜璃睡的毫无防备,他轻声走近,垂眸目光落在那双平日不敢对视的桃花眼上。
尽管是在黑夜,他依然可以看的一清二楚,露出来的脖颈,肌肤细腻白皙,隐隐可见蓝紫色的细小血管。
很神奇的是,不久之前看到这幅画面,他想的还是一手掐死一定会很痛快。
短短不见的几年,再现此景,心中竟是频繁强压不住的跳动。
顾临渊蹲在她旁边,想伸手碰一下那微微发颤的羽睫,却在指尖即将落下之时,骤然缩回放在了自己胸膛上。
里面闷得很。
小圆石桌上摆放着药瓶,看样子又是从卿阳长老那拿的。
每回练功受伤,屋里各处都会有多到摆放不下的小药瓶。
冷白指尖轻轻摩挲瓶身上的字迹,若有所思。
不行,得找个时间亲自去趟弋阳峰,寻不到解药,问问是否还有其他症状也是好的。
“你回来了啊。”
姜璃感受到细小的微动,睁开眼看清眼前人。
着急忙慌让他坐下,语气亲和地问他伤口在何处,但顾临渊始终唇角紧抿,不打算说。
她也没强求。
“此药外敷。”姜璃指着酒红色的药瓶对他说,手移向旁边的白瓷瓶,叮嘱道:“这个一日三次内服,伤口愈合为止。”
旁边人是现在两瓶药之间扫了一会儿,紧紧追着她的目光,姜璃这才发现,顾临渊坐着似乎比她高大许多。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姜璃抬眸看他,全然小时候石头的模样,她欲言又止,顾临渊终于反应过来,搭话道:“多谢师尊。”
边说着,把药都收起来。
听到回答,还有这熟悉的动作,姜璃忽然愣住,伸手拦住他手臂。
神色严肃道:“做什么?又想放在柜子里积灰?”
姜璃想起每回不小心撞破屋内柜子里排排放的药瓶,她送的药没几次是认真吃了的。
顾临渊半晌不语,看来是被她猜中了。
她一把夺过手里需要内服的药,皱起眉头,满怀担忧的看着他,“受伤了不吃药怎么行。”
倒出一粒药丸递到他唇边,半哄半逼道:“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况且那魔兽凶恶的很,伤口沾上魔气十天半月不得好,万一恶化了……”
姜璃越说越急,突然又想看看他伤口,应该是在背后来着。
全然不在意的顾临渊呆愣的接受她所有动作,吞下药丸,听话的点了点头。
眼前之人,穿着青白衣裙,浑身洒满皎皎月华,桃花眼里满是澄澈情愫。
顾临渊收回视线,嘴里细细咀嚼着灵丹,幽幽叹了口气。
药里有令人上瘾的药也没关系,反正他魔尊一世,吃的毒药多了去了。
过往不知有人饮鸩止渴,如今想来皆是心之所向。
“顾临渊。”姜璃忽然低低地叫了他一声,语气无奈。
顾临渊脸色一白,不知作何念想,极为忐忑的等待她后面的话。
“我自知修为功法皆不如你,成为你师尊并无他意,只是想你不该明珠蒙尘。”
没有语言ooc限制,姜璃终于能完整的说出这句话来。
说话的时候,姜璃始终低着头没去看他,捕捉不到她情绪的顾临渊心中生出几分躁意。
或许又叫做着急。
他记不清这是姜璃第几次说收他为徒这件事,他自然清楚,面前人与那些人不一样。
“……所以不必为了赌气而坏了自己的身子,你不比别人差,也不必向无关紧要的人证明什么。”
听峰里弟子说,除了每日必须修炼的时间外,夜里或清晨总能看见顾临渊勤苦修炼的场景。
今天也是回来的晚。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是白无厌。
姜璃低叹了一声,先前对于小石的那些情感顷刻间涌上来,心顿时软成了一片。
看着顾临渊失落模样,她不禁懊恼,今天说话语气太重了些。
本来他就心思敏感,万一想岔了去,又难解。
“罢了。”姜璃试图补救下,缓缓道:“若你是在怨气难消,等有机会再重新拜师吧,想要哪位长老,我一定……”
“师尊!”
沉默半天的顾临渊忽然打断她的个人陈述,“蹭”一下站起来,满目焦急,直言道:“师尊要将弟子逐出师门么?”
这脑回路着实又惊呆了姜璃,她再不敢轻易说话了,“没有,我只是……”
“弟子一辈子只认一位师尊。”
嗓音低沉,带着几分隐忍和平静。
这回换姜璃愣愣地点头。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顾临渊还是很不错的,她也能感受到他逐渐热心起来。
说完,顾临渊虚弱地咳了两声,眉头紧皱,站不稳似地撑靠在石桌上。
姜璃坐不住了,脸色一白,匆匆起身去扶,人却直直地压了上来。
“你怎么了?”
顾临渊顺势倒靠在姜璃身上,不堪重力的她往后踉跄了一下,还是抱紧他努力站稳脚跟。
“顾临渊你说话啊!”
只见他眼尾泛红,嘴唇发紫,双目环绕着两黑眼圈,乌发凌乱的散在她手腕,痒痒的碰她,人却失去了意识。
什么情况!?
069 问心~同住
月上柳梢,星河璀璨。
一处清闲雅室内,轻风滑过窗棂,攀过玉兰花尖,卷起阵阵清香,惹得灯火闪动。
殿内陈设简朴,却随处可见摆放的书卷,清风扫起,纸页匆匆翻了个角。紫檀书架上琳琅满目,入目便是一派安静、祥和。
殿内有二人。
案桌前端坐着一位尊者,正垂眸看着桌上的卷轴,面色认真严谨。
桌前跪着一位,躬身行礼打破寂静,心口如一。
“师尊,弟子不解。”
回想起之前的事,楚宜嘴唇张了张,舒展的眉头又微蹙起来,语气里甚是疑问。
白天刚结束与魔族的缠斗,在床榻上躺了半日醒来,睁眼便是往她师尊这跑。
好一会,沉迷书卷的人才慢悠悠回道:“何处不解?”
案桌这边坠着半截卷轴,楚宜视线扫了一眼,发现是她平日练功的咒法册子,又茫然的失去了焦点。
楚宜觉得自己或许快要疯了,总忍不住去想别的事情,看着熟烂于心的咒诀,怎么也想不出白无厌所说的那些“破绽”。
从小到大的修炼方式告诉她应是如此,但也就真的“只有如此”。
而那位不一样,会变通、会创生、会预设,甚至环环相扣,初学剑道时未曾发现,但随时间流逝,差距则是越来越大。
虽然每场比试都是她与白无厌平手,场外人乐呵乐呵也就散了,只有她会愣在原地,回顾方才哪里差点没接上白无厌的招。
每回见白无厌笑得那般轻松,好像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的模样,她就仿佛心口塞了团棉花,不上不下。
日渐久之,她心中不适的感觉愈发浓烈。
楚宜意识回笼,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对师尊迟疑道:“弟子……或许是生了嫉妒之心,对能力修为比弟子优异者心生不满,致使练功心神不宁。”
楚宜闭眼一口气吐出这些话,虽然她不确定是不是嫉妒,但可以肯定的是白无厌的出现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这时候,应该让心态宽广,淡泊名利的师尊好好骂她一顿。
“心生嫉妒?”
上方一阵书卷匆匆折叠声,楚宜抬眸望去,只见道闫满面愁容地朝她投来视线。
“为何这般迷惘?”
楚宜纠结了一下,不知怎么描述,却发现自家师尊比她还愁。
他款款起身,走出案桌,将合好的卷轴放在书架上,又从上面抽出一册卷宗来。
随意飞快翻了下,抬头便是眉心快要皱成个川字,道:“书中倒是不曾记载这种症状,你为何会生出此种情绪?要不去问问你卿阳师叔?”
果然。
楚宜嘴角抽了抽,她就不该把问题描述的那么复杂。
“师尊言重。”楚宜道:“今日是徒儿莽撞了,叨扰了师尊。”
说罢,楚宜便要起身离去。
行至门口,突然被身后声音拉住脚步。
道闫捧着一本长长的卷轴,一半拖在地上,他眸中闪过光芒。
“为何不试着融入呢,不一定会是对立面。”
门关上,屋内人伸手扯了扯自己嘴角,疑惑难道不是这样笑的吗?
他也是谨遵师命,不当老古板,才翻阅古籍学来的温和笑容。
看他徒儿反应不太妙啊。
楚宜微微颔首走出殿门,踱着步子陷入沉思。
行至白玉阶梯时,失神落空了一脚,尚未施法稳住身形,却被人捞进了怀里。
“哎呀!师姐怎么见人就扑?”
空气中立刻传来熟悉的声音,睁眼便见到那张笑眯眯的脸。
慌乱间,楚宜匆匆将人推开。
白无厌怀抱落空,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他十分惊诧的看着双手,动了动身子,也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这才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关键人物,好像碰她就不会。
楚宜理了理衣衫,对白无厌行了道拱手礼,不情不愿,虽然这是令她困惑不已的真凶,该守的礼还是不会少。
不过看他似乎心情很好。
白无厌笑道:“师姐尚未痊愈,方才见来路都走不稳,赶紧回去休息吧。”
楚宜正欲反驳,只听他又搬出姜璃来,“小少主可是交代了的,如今师姐不好好养病,到时候责怪下来,在下如何负责得起。”
闻言,白无厌见她神色多出几分波动,抿唇掉头,提剑匆匆离开,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住处。
他不禁啧了一声,追上她的步子。
想宗里敢单挑魔族的大师姐,居然会怕被小师妹捉到不喝药。
走了两步,前面的人忽然顿住,转身郑重其事地对他道:“我明日便可练功了。”
浅褐色眸子里满是坚定,语气一贯清冷,白无厌听愣住片刻,扬唇自然地点头,“嗯。”
谁知那人微微皱眉,似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白无厌满头雾水,他说错话了?
“你说教我术法的。”
重新复述一遍,楚宜心中忽然直冒酸水,又很是别扭。
“好好好,我都记得的。”
白无厌被山间凉风吹得打了个哆嗦,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舍由峰静谧无声,夜色浓黑,床榻上闪烁着光亮的黑眸突然放空。
他还有些虚弱,半睁着眼,发现自己里衣已经换过了。
正要运功,转头发现在枕在床边的少女。
月光下澈,爬过窗子,浅浅洒落在少女身上,仿佛镀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如梦如幻。
顾临渊活了两辈子,除了眼前之人,还未曾见过光追着人跑的。
他屏住呼吸,听空气中浅浅的呼吸声,心安理得地窥视他的月亮。
他好像找到了比屠杀更快乐的事情。
方才似乎中毒了,五脏剧痛,六识尽失,不过好像在倒下的瞬间,被人拥入了温暖的怀抱。
也罢,进度慢些也没关系,顾临渊转眸看了眼窗外的林木,这里是他曾经最不堪欺辱的地方。
如今,居然有些贪恋这乏味枯燥的日子。
末了,他指尖运力扯过外袍盖在姜璃身上。
只是细微的动作床边那人便“腾”一下竖起身来,谁知小腿忽麻,电流感瞬间通便全身,她眉头都揪在了一处。
麻了。
姜璃低头闭眼咬唇暗自消化这顿痛苦,片刻后,再抬头对上顾临渊关切的黑眸,脱口而出道:“不行,明日你必须搬去与我同住!”
顾临渊:“!”
070 会做饭(点外卖)
窗外是寂静的山林,偶有飞鸟惊飞才会窜动出些声响,衬地空气越发停滞,屋内落针可闻。
顾临渊低垂着眼眸,指尖微顿,捏紧身侧的被子,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些东西但又没有捉住。
好半天他才艰难开口,仔细确认道:“师尊的意思是?”
顾临渊眼眸漆黑,又沾染着些许光亮,细碎碎的散发着光芒,带着几分不确定和矜持。
不过都被他长长的睫毛遮下。
这段时间以来,姜璃随意进出后山小院,他也没有像从前那般冷漠,能开门让她进去,且越来越频繁。
原因就是顾临渊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方才无端晕倒也是吓坏了她,赶忙去请了卿阳师叔来给他把脉。
谁知居然发现根本不是中毒,而是内力凶盛,冲撞了灵脉,才会满面焦黑。
说白了就是补药吃多了,营养过剩。
想起顾临渊之前拒绝吃药的模样,她还因此而气恼他不吃药,好心办了坏事。
卿阳长老叮嘱了两句,提着药箱离开了。
姜璃十分尴尬地送人走,然后默默守在顾临渊床边,片刻不离。
这一等就是半夜,腿都给蹲麻了。
思来想去,要是住在一起就好了。
照顾完顾临渊,她就可以随时回去躺着,发生任何意外也能及时赶到。
且听说结海楼的外门弟子总是横行霸道欺负顾临渊,如今虽然成了她徒弟,但由于在在外人面前没有及时表现,欺软怕硬的那些人就胆大地揣测顾临渊贼心不死,痴心妄想。
悠悠众口是永远挡不完的,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从他自身下手,师尊与弟子住在一处,就是告诉所有人,对他的重视。
实乃善举。
今日如何都要让他搬过去,远离这些是非。
姜璃直接道:“烟云阁在峰顶,平日无人打扰,旁边宅院反正也是空着,环境也比结海楼后山好上许多,要是合适的话你就住进去吧。”
她又补充道:“便于修行练功,平日受伤照顾也方便。”
顾临渊抿唇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搭理她。
屋内重新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桌上小灯烛灯芯忽然“滋啦”炸了下,溅出许多热泪。姜璃抖了抖恢复正常的双腿,忽然想起件事,气势陡然降了下来。
默了一阵,轻声道:“抱歉,忘记你不喜欢旁人靠近。”
边说着,往窗外看了眼,乌漆嘛黑的,显然是大半夜。
开个瞬移阵传回去,上午练功前估计还能睡一两个时辰,姜璃心想。
“那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响,蓦地,有股力量抓住她衣摆。
扭头见顾临衣衫纷乱,散开的乌发伸出几缕探入胸膛,鞋袜不整胡乱被人踩着追到她跟前。
显然是人不管不顾翻身下了床。
顾临渊拉住她,视线瞥向桌面,结巴道:“师尊……可以的。”
健硕赤.裸的浅咖色胸膛骤然撞进姜璃眸底,衣衫半开,随着他动作晃来晃去,大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顾临渊容貌本就出众,邪而不妖,眉目深邃,摄人心魄,如今窥得内里,凹凸有致,更是……
令人垂涎三尺。
不过分。
她往后退了半步,摸了下鼻子没有流鼻血,淡定的“嗯”了一声。
“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耳根子发热,姜璃正经抛下一句,逃似地开门出去。
顾临渊听话地拢好衣衫,看着消失在院门口的人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翌日。
烟云阁比平日热闹。
忙活了一天,无人打扰,姜璃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要不是屋外传来唰唰的削木声,她还不会醒。
醒来瞪着床顶迷茫了好一会儿,拍了下自己脑门,才匆匆收拾下赶出去。
昨天夜里说让顾临渊搬过来,这么早就来了?
出去往旁边侧院走,那是她早收拾出来的地方,卧室书房小厨房应有尽有。
走近看,一夜之间竟换了好些模样。
重点是,原本在结海楼后山的那些盆花全被他搬来了,按照原位置摆放得整整齐齐。
那小石桌要不是她原本就打造了一套,估计也会搬来。
拐角墙根里,顾临渊正在专心地削木板,削一下比对一下地上铺的那些。
姜璃移开视线,这才发现她住的烟云阁廊道边上被雨水泡烂的部分,悉数换上了新的。
五步远的地方还给建了座六尖角竹制凉亭,刚好连着顾临渊院子和她的。
哇哦。
姜璃在心底小小的赞叹了一声,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
汗珠滴落在木板上绽开水花,顾临渊抹了一把额头,看清来人,放下斧头,将挽着的袖子扯下,朝姜璃露出个拘谨的笑容。
“师尊。”
姜璃看愣了一瞬,看到地上还倒着小玩意儿。
竹蜻蜓、木质小鸟、机甲乌龟、小锦鲤、小花篮……各式各样,光是看着就精巧,做起来肯定很麻烦。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看不出来顾临渊拿的斧头还会这般细致的活。
觉察到她的视线,顾临渊献宝似地侧身给姜璃看。
“随便做着玩的,不过技艺不精,比较丑。”
要不是下一句顾临渊说这些都可以挑了送给她,姜璃定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过度自谦可是会招人恨的。
选来选去,她都喜欢,实在难以抉择。
过一会,又听见从隔壁院里出来的顾临渊叫她。
“师尊用早饭吗?”
姜璃跟着都到亭子里,面前摆放着小米粥、豆花和生煎包。
“都是你做的?”
顾临渊微愣,点点头。
这下可真给她震住了,好家伙反派原来还会做饭。
姜璃也没客气,端起碗筷,夹起一个生煎包,咬下去的时候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个弧度,这熟悉的味道……
峰脚二十里镇子里的王记早点铺,闻着味都能认出来。
骗她?
抬眸看站着姿态略显紧张的顾临渊,笑着大声赞叹道:“真好吃。”
“那以后多给师尊准备。”
在他松了口气的时候,姜璃佯装严肃道:“不过得多副碗筷,我一个人吃饭很难受,平日都是送饭的弟子与我同吃的。”
也不知哪句话戳到了顾临渊,他皱了皱眉,飞快答应。
071 接触
“一宿没睡?”
姜璃看了眼周围,又将视线落回桌上,心叹了口气,顾临渊最近好像在试图改变自己,对她莫名的好。
顾临渊木着脸,显然是被说中了。
“你还受着伤,又不爱惜自己身体。”
想起书里的结局,姜璃还是一哆嗦,不过现在面前这人应该不会走上那条路吧。
餐食很香甜可口,姜璃却吃的不是滋味。
总感觉反派变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她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了戳生煎包,眸光下沉。
顾临渊目光一直注意着她,发现姜璃每样都吃了,却也只是尝尝。
难道她不喜欢?
还是别的什么。
顾临渊心上又变得焦灼起来,从昨日夜里到现在,他久久不能入睡,满门心思想姜璃要他搬去住的原因。
冥思苦想不得解,只好去后山砍了两个时辰的柴,却依旧不知疲倦。
看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匆匆收拾东西去了。
对于反派如此贴心的举动,姜璃十分感动,但又有些担心。
语气比平日温柔许多,道:“这些你不必做,练功才是最重要的。”
顾临渊忽然着急解释道:“弟子闲着也是闲着,就随意打发时间。”
闲着?姜璃听得古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是她起的太晚,而他练功去要等她,所以等到了现在,实在无聊才找事做的。
终于理清楚一切的姜璃无地自容,“腾”一下站起身,撇开话题道:“那喜欢便做吧。”
“收拾一下,等会是道闫长老讲习,我们去蹭着听听。”
顾临渊回了声“是。”,见人一溜烟似的进了房间,默不吭声地收了碗筷。
或许是刚与人相处,姜璃有些不习惯,后面就好很多了。
还是照样吃反派准备的饭菜,她不想早起,所以就由他去了。
不过有时味道不太一样,估计是他自己做的。
这时候他好像更紧张了,黑眸里全是对姜璃评价词眼巴巴的期待。
她每回都特别捧场地说好吃,还顺道鼓励性地点菜。
宗主爹来过几回烟云阁,被拦在外面,以为走错了地方,还是顾临渊解开结界让他进来的。
这让他很不爽,拔剑上来就要单挑顾临渊,幸好被刚从师姐那拿水果回来吃的姜璃撞见,才避免了一场恶战。
山上的日子溜得很快,又是两年过去,主线任务迟迟不肯发布,姜璃也闲得慌,又捣鼓起仙法来。
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去看楚宜和白无厌练功比试,男女主天天混打在一起的感觉真是不错,后面顾临渊发现,颇有微词,要求也要跟着去,姜璃索性将人带着,学习白无厌的招法动作。
谁知后面的局面就是,姜璃为自己搭了凉棚,躺在一边,白无厌刚跟师姐打完,气还没喘上,顾临渊又来应战了。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拉磨的。
尽管他平日总是笑呵呵的模样,如今练起功来,脸都是绿的。
白无厌苦不堪言,单方面成了两人的陪练。
哦,若是心情好,姜璃想动弹两下,也会找他陪练。
两年如一日的练功、闭关,来回循环。
峰里又进了许多新弟子,长老们忙着研修和突破,想让他们带几个弟子,不过都被姜璃拒绝了。
连带楚宜和白无厌的那份,因为她是不可能让人插足男女主培养感情的。
秋分那日,四人还是同往常一般在苍洱峰竹林练功。
“哗啦!”
剑气横扫,追逐间,竹林如遇疾风,相撞歪倒,竹叶“唰唰”落了一地,对面白无厌松了口气,收剑悬在半空脚踩片竹叶,哀道:“顾兄,咱歇会吧。”
只见顾临渊手腕一转,以雷不及掩耳之势聚起所有落叶,裹挟浓厚灵力螺旋上升状迅速往白无厌袭去。
“不是吧!还来!”
半空响起悲戚的尖叫声。
竹叶在半空中挥舞,紧追白无厌不放,被他利剑划过发出阵阵声响,却依旧狂风不止。
而顾临渊在边上获得短暂的歇息。
见状,底下的楚宜惊诧地望向旁边姜璃,“这是何种法术?不像我们学过的化叶为刃。”
看着更加难缠。
闻言,姜璃骄傲地昂起了下巴,这可是她琢磨出来的,灵感还得来源于被玄衍围攻那次。
“已灵气灌注叶脉,不化成驱力,转而构阵导之,就会呈现出追人的假象。”
边说着,碰上顾临渊投过来的目光,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楚宜看向自家师妹的眸子里满是钦佩,好厉害。
看来师尊要她跟别人学习,是正确的,她等下也要找白师弟试一下这个。
正被竹叶纠缠的白无厌要知道在晚饭前,自己还有一场预备的,估计会哭成苦瓜脸。
“哗啦!”
半空突然划过一道强劲的内力,直接将竹叶阵瞬间化成齑粉,白无厌挥剑的手顿在半空。
哎?
几人纷纷侧目看向竹林那头,石阶上徐徐走下来位身穿长老服、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正经的仙人。
楚宜先收了剑,躬身行礼道:“师尊。”
原来是闭关了两个多月的道闫长老,姜璃忍不住摸了下发凉的脊背。
得亏方才是在练功,不然在他的地盘玩闹,必定连人带剑给轰出去。
道闫站在石阶边上,收回挥出去的袖袍,朝半空中正发愣的白无厌沉声道:
“无厌,过来。”
“我?”
几人视线又齐刷刷投向白无厌,他拍了拍身上的竹叶灰,弯唇笑道:“是,师尊。”
离开前,还礼貌地对顾临渊告歉。
三人便在边上凉亭找了位子坐下,楚宜好学,迫不及待得想学刚才那个。
可暂时只有顾临渊会,所以在接收到顾临渊教还是不教的目光时,她欣然点头。
反正顾临渊修的无情道,就算跟女主交了也不会有什么。
过了一会,白无厌从道闫长老殿里出来,手里拿着卷轴,笑盈盈道:“猜猜是何好东西?”
几人平日玩得熟,说话也免了那也客套,楚宜把剑搁桌子上,双臂环抱,抿唇不语,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又将视线投给顾临渊,同样收获个大哑巴。
姜璃还是很捧场的,笑着主动询问道:“说说看。”
072 期待
“师尊要我们去参加宗门盛会哎!”白无厌眼眸放得噌亮,对旁边坐着的楚宜道。
果然,一向清冷淡漠的楚宜脸上有了几分波动,白无厌又看向另外两个。
“小少主和顾兄也同去吧,整日在宗内练功甚是无趣,还不如出见见世面。”
话音刚落,姜璃还未来得及反应,脑中一片混乱。
系统:【滴!主线任务发布,陪同男女主参加宗门盛会】
【滴!让男主获得前三的成绩。】
【滴!完成男女主互救任务各一次,共两次。】
姜璃:“……”
这两年是憋死你了么,一次性发布这么多任务。
不过好像没有跟顾临渊相关的,那岂不是可以随便玩?
宗门盛会,二十年举办一次,顾名思义就是各修仙门派间的比试,各宗派出最有实力的弟子前去参赛。
拔得头筹者自身名声大噪是小,全宗都会在修仙界受人敬仰。
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富有挑战性的东西也正对楚宜的胃口,虽面上不显,还是拿过白无厌手中的卷轴细细观看。
姜璃偏头看了眼,本次大会共有大大小小二十三个宗门参加,少说也有四五百人,想拿个好成绩也是不容易。
不过有世界中心男主在,肯定没问题。
“白大哥功法独特,天赋超群,前三名肯定不在话下。”
姜璃与他对视,把原著里结局说与他听。
白无厌展开玉扇至于胸前,微微颔首,难得谦虚地推说:“小少主谬赞。”
脸上的笑却告诉其他人,心底早有谋算,头筹可以获得许多秘宝。
白无厌笑呵呵的,突然感觉两侧落下诡异的目光,师姐和都在顾兄满怀怨气地看着他?
黑眸阴郁,似寒潭般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另一个亦是眸光微妙。
谁家酸菜坛子摔碎了啊!
白无厌哪能还不明白二人的意思,“啪”一声响,收了折扇,扬唇对两人道:“师姐和顾兄同参赛,想必定会为宗门争光。”
姜璃看向楚宜,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毫不客气夸赞,“那是,我师姐可是仙宗第一少女天才剑修,放眼整个修仙界,能有几人比得?”
卷轴合上,楚宜不好意思地摸向腰间的寒一剑,眉眼弯弯,略显矜持,但也是真心喜欢姜璃说的话。
“剑宗诸多,恐怕……”
姜璃:“不会,师姐比他们厉害多了。”
说这话她是一点不心虚,毕竟男女主可是要雌雄双飞,珠联璧合的,打出名声是肯定的。
聊得差不多,便各自回去收拾了,今日练功结束得早,姜璃没开符阵,和顾临渊走山路回去。
舍由峰景物秀丽,空气清新,偶尔感受下也是可以的,没外人在,姜璃昂首挺胸,穿梭林间,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师尊。”
顾临渊停在原地,小声的唤了下她。
姜璃转头回去,笑着两三步跨过台阶走到他面前,“嗯?”
站在一起才发现顾临渊又窜了不少个子,现在得昂头看他,姜璃有些气势不足。
见顾临渊眼眸晶亮,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姜璃偏头很是奇怪:“怎么了?”
“师尊……弟子会在宗门盛会上有好成绩吗?”
这倒是难住了姜璃,原著里没写呀!
不过看着反派如此上进的模样,不正是她所希望看见的吗?
“当然会呀!”姜璃笑得真诚,往四面瞄了几眼,凑近他耳边低声说:“我觉得你是最可能拿第一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鼓励式教育总不会错的。
见他傻愣住的模样,姜璃对上他眸子,强调道:“真的!”
顾临渊鼻尖飘散着淡淡的果木香,身侧的手指微蜷,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望着少女远去的方向,微扬了下唇角。
那便拿第一吧,她应该会喜欢的。
满月悬空,星河璀璨。
晚上收拾好东西,姜璃贴了道符去找她爹,临走之前说两句。
见前殿没人,姜璃张望着就往后远走。
穿过廊道,行至后院。
院中种着许多桃树,依旧繁花盛开,风起花落,意境十足,美不胜收。
秋天怎么会有桃花呢?
姜璃带着困惑往里走,只见某棵老树后,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正用力压实面前那片土壤。
不是她那爱藏酒的爹还是谁。
“爹!”
“哎哟!”
姜璃猛一惊喊,吓得姜尚赶紧起身施法藏起自己的酒坛子。
让女儿看见简直就是灾难,借花献佛她最会使,卿阳那老东西不知道顺走了他多少佳酿。
姜璃偏头去看,假装没不知道他在藏酒:“爹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姜尚拍拍手上的泥,整理好衣衫,走出来,与女儿同站在光亮之下。
姜璃微一挑眉,装作没看见。
往回走的路上,姜尚不由岔开话题道:“今日如何得空来看你爹了?”
姜璃笑得乖巧:“女儿可能有段时间不回来,来看看爹爹。”
“随你师姐去参加宗门盛会?”姜尚面上十分惊诧,道:“你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知道自己……”
后面的话他没说给了姜璃个眼神。
姜璃灵根弱的问题,两人心照不宣。
她嗯一声,手里牵了他半只衣角,说只是去观赛,她自己不参加的。
回至房内,听说姜璃要三颗护心丹,自然是很乐意给,不过数量上有些蹊跷。
姜尚喝茶的动作顿住,微愣,似是反应过来,大胆揣测道:“不会是为了你那徒弟吧。”
“怎么会!”姜璃十二分诚实道。
“就给师姐他们求的,还有颗留给我自己。”
谁都知道护心丹万金难求,要耗费百位炼丹宗师共同心血,配料极其金贵,历经九九八十一天业火锻造,最后筛除杂质,才得一颗。
卿阳长老要是知道她给这些当补药吃,估计会悲愤得吐血。
没事,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姜尚犹豫了一秒,也真的只有一秒,丝毫不怀疑地从旁边书房小柜子里取出三个小盒子。
“此药凶悍,楚丫头他们用没关系,不过你的体质特殊,切记,只有有别人运功的情况下才能起效,还有……”
“好了爹爹我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姜璃接过,悉数装进储物袋里,不耐烦地凑到姜尚边上给他捏肩。
073 叮当镯
按的力道有些重,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姜尚咬唇忍痛眉毛乱飞还是没说半天不好。
“到那之后去找你明伯伯,就上回……有事他会帮忙照料。”
姜璃持续当老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卖力按肩:“好。”
只片刻,姜尚就熬不住了,实在是修炼都没这么累。
但女儿难得跟他这么亲近,也不好薄了她的面子,女儿家家的说她力气大肯定会伤了她心的。
“乖女儿,歇会吧。”姜尚犹豫下艰难开口。
姜璃刚拿了人三颗大仙丹,心里过意不去,想着对她爹好点,“没事爹爹,我不累。”
姜尚笑容僵在脸上,抿唇喝了口茶,又生生挨了小半个时辰。
忽然想起前几日下界传来的信件,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似的,叫罢姜璃,去拿给她看。
“除妖?”姜璃看完内容,惊诧出声。
信纸是银烫金莲封,里面的内容也是极规整的,不过仙宗里不会用纸写信,多半是来自凡间。
还是家高门贵户,说不好还是天潢贵胄。
“他是爹在入清玄宗前,年轻时候在凡间的好友,如今遇到了些麻烦,找爹帮忙来的。”
姜璃将信叠好放回信封,听她爹继续说:“近来受困,多半是些未能化形的小妖,你们去宗门的路上,经过便顺手除了吧。”
领了任务,回到烟云阁,天色也不早了,可姜璃偏偏肚里空空的。
这么多年还是没能习惯辟谷和不吃夜宵。
刚踏上院里的空地,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摸着肚子顺着味儿转身,果然见顾临渊端着餐盘站在廊道里。
碰上视线,正往她房门方向走来,轻声唤她:
“师尊。”
待走至姜璃身前,当手里端着的吃食展示在她面前,温声道:“昨日想吃的做好了,现在可要用?”
酱猪蹄、叫花鸡、小卷饼,看着就滋滋流口水。
姜璃不禁有些感叹,这人怕是住她肚子里的蛔虫吧,饿铃一响,便能立刻掏出好吃的。
“吃吃吃,快进来。”她立马推开房门,让顾临渊进去。
自从两人住在同个山头,顾临渊天天变着花样给准备吃的,在姜璃多次坚持之下,终于他也会跟着吃一点。
一到半夜就饿的毛病,要说还得是顾临渊惯的,两年如一日的搜罗美食。
她自己一人时,还会因为懒得动身而选择不吃。
猪蹄软糯入味,咬的每一口都吸满酱汁,肉软筋嫩,大口吃特别满足。
小脸塞的鼓鼓的,边吃还会边称赞,张嘴咬肉的瞬间,唇边挂了滴金黄的汤汁。
对坐的顾临渊眸色微闪,搁下竹筷,伸手去拿帕子准备递给她,却见汤汁很快被殷红舌尖卷了进去,动作也就作罢。
“……好好吃啊!以后开店请你当主厨。”姜璃嘴里塞着美味,心直口快道。
说完人便愣住了,顾临渊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哪能跑去给她当厨子。
况且她以后可是要去凡间隐姓埋名讨生活的,到时候,与这里的一切都是要告别的。
姜璃抬眸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顾临渊,心里嘀咕应该没有听见吧,面上弯眸笑笑,闷头吃了起来。
在少女低头的瞬间,青年神色变得阴沉,低垂的眸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心中细细揣摩她话里的意思。
——
康安皇城。
几人身穿常服落脚在皇城街上的客栈里。
在凡间,修仙的身份还是遮掩些比较好,按照信件的指示,装成捉妖的最合适不过。
距离仙宗盛会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解决完这里的事,再去比试。
康安是王都,说是富丽繁华,古典雅致一点不为过,南通北往,各路商队都要经过这里。
民风淳朴开放,据说如今是乾明帝执政,大兴商贸和教育,主张解放人们思想,不限制百姓人身自由,只要合乎律法,想干嘛就干嘛。
故而走在街上随处可见卖花的,走在路上遇见喜欢的可以直接送人表达情意。
作为现代人遇见这么开放的地方真是看哪哪都新奇,从上街到目前嘴就没合上过。
但是。
眼下的情况却让姜璃僵了笑容,刚走几步,就不停的有人给楚宜送花,重点是顾临渊也在不停推脱小娘子递到怀里的花。
只有她和白无厌孤孤单单的无人问津,可白无厌虽然没花,却跟路边姑娘们相聊甚欢。
姜璃:“……”
这可怕的看脸异世皇城。
趁三人被分散注意力的空隙,姜璃发现了一处古玩小摊,追过去看了。
人一离开视线范围,那位温顺俊美的少年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先前还觉得自己有机会的脸红小姑娘,吓的连话也不敢说了。
姜璃指尖捻了一对镯子,细环通体青润,轻轻摇晃可以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清泉潺潺,如丝竹悦耳。
很是好听。
小贩见对面站着的少女衣着华贵,连料子都是他平日没见过的,露出两排大白牙,赶忙卖力吹捧道:“这叫翡翠叮当镯,配姑娘这般妙龄的,甚好。”
姜璃又戴在手心玩了玩,是有些喜欢着小玩意,不过突然肩膀被人碰了下。
“小姐,买束花吧。”
一个身穿灰白道士服的“男子”突然闪出来,抱着筐五颜六色的花
姜璃皱了皱眉,不喜欢陌生人这种靠近方式。
“您是外地的吧,您不知道在康安皇城,晚上出来逛街没有人送花会很丢人的,会让别人嫌弃。”
那人煞有其事地说道。
姜璃转眸看了眼小贩,对他们的习俗完全不感兴趣,冷淡道:“所以呢?”
“买束花吧,一两一朵。”
听这话,姜璃等不住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面前伪装的人,疑惑道:“怎么,道士混不下去改行了?”
“无量天尊,在下玲珑子……你!”
道士正要辩驳,忽然感觉唇上撕拉一阵响,胡子被人扯了去,吓得她赶紧捂住。
姜璃眉头微挑,勾唇笑道:“不会易容?我教你啊,光贴个胡子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小贩灼热的视线投射过来,被人识破,道士羞得面红耳赤,抱着花怒道:“天可怜见的,难怪无人送花,脾性狡坏,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074 送花
道士骂完转身就离开了。
话不太顺耳,姜璃切了声,毫不客气怼回去:“不就是花儿吗,老娘自己坟头会长!”
虽然不会计较,但气势绝不能输。
听这话,小贩脸色发白,立在铺前紧张地揪手指,嘴闭的紧紧的。
不止他,周围街上的路人全同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擦身走过了还专门倒回来扫一眼。
姜璃:“……”
在别人的地盘上就不该这么横。
她放下叮当镯,匆匆拿出手帕挡住半张脸,朝小贩弯唇笑道:“你家镯子很好看。”
话抛下便寻着路边走了。
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转身见顾临渊捧着大束花朝她走来。
姜璃眯了眯眼,站在原地等他,心里感叹的不得了。
果真是占了脸的便宜啊,啧,这得多少姑娘围着。
“师尊,给你。”
骤然一片浅黄粉红色块撞进姜璃眸底,混着凉风带起淡淡花蜜香。
顾临渊站在对面,他嘴角微抿,望向姜璃的时候,黑眸一片澄澈。
“给我?”
姜璃忍不住往四周看了下,确认没有气愤不已攻击上来的女孩子。
把别人送的花给她,这木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忽然特后悔让顾临渊修无情道,本来就看着半傻半愣的,这下成全傻了。
不过肯定是看她没花,所以想分她一点。
这么一想,姜璃心平气和耐心教他道:“谢谢,不过我不能收别人的东西。”
顾临渊忽然皱眉,不悦道:“师尊当我是别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姜璃把人拉到人少的街道边走边说,“以后不能这么对人,女孩子送你的东西要好好珍惜,怎么能送人呢!”
“我买的。”顾临渊黑眸深邃,极认真道:“不是师尊说,买的东西就属于我了吗?师尊若是不喜欢的话,那就……”
那些人说的果然是假的。
眼看着少年做出个扔花的动作,姜璃闭嘴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紧紧拥在怀里,扬唇大笑,眉眼弯弯。
“买的啊,喜欢!怎么不喜欢,谢谢好徒儿。”
对于凡俗这种小把戏,顾临渊根本没兴致,不过方才听见有人说,送花给闭眼第一个想到的人,自己就会获得双倍的快乐。
他当时想,为何让自己获得乐趣的事会与别人相关呢。
哦,杀人确实与别人相关,毕竟命是他们的。
他是不信的,但花很便宜,试一下也没关系。
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路边墨笔勾画的灯笼撒下昏黄的光,少女笑语晏晏,为她镀上一层柔柔的光,如仙似灵。
他一刻都不愿在黑暗里耽搁,提步踏进光圈。
任细碎不惧人的光粘他一身。
“对了,这花多少钱?”
“六灵石。”顾临渊淡淡回道。
姜璃揉了下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问:“多少?”
顾临渊微愣,不明所以,解释道:“六颗水红灵石。”
水红灵石就是她说的粉色灵石,当地的价格好像是一颗换二十两银子,也就是……
呵呵。
得知结果的姜璃笑不出来了,抱紧手里的花欲哭无泪,难怪看手里的花有点眼熟。
顾临渊有些无措,不知道眼前的人怎么就红了眼眶。
“是不在一个道士模样的女子那买的?”姜璃不死心地问。
“嗯,挺便宜的,而且她收灵石,就买了。”
顾临渊见她情绪不对,一字一顿斟酌用词,但话还没说完,人就掉头走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那种塞了块棉花似的闷重感又来了。
怎么不听解释呢。
顾临渊抿唇紧跟了上去。
转了好几条巷子,兴许是累了,少女坐在一家店门前喘气。
那破道士,别让她再遇见。
姜璃整理了下纷飞至唇角的头发丝,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抬眸对顾临渊道:
“那人挺好的,本来可以抢劫,还送你这么多花。”
顾临渊听不出调侃,略沉思了下,面色凝重。
想起姜璃之前说的,不能要别人送的东西,他立刻反驳:“买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真钱多给你惯的。”姜璃撇了撇嘴,非常不理解这种撒钱行为。
往四周看,刚光顾着找新奇玩意儿,跟师姐她们被人群冲散了。
“师姐呢?”
姜璃起身,从台阶上跳下来,这块街边除了几个卖字画的摊子,连路人都没有。
顾临渊道:“楚姑娘说有事,先行一步。”
姜璃点点头,顺口问:“那白大哥呢?”
旁边字画摊老板见没什么客人,天色已晚,开始收摊回家了,折叠摆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右前方那青年倒是恍若未闻,提笔勾勒些什么,眼神时不时瞟着他们这个方向。
顾临渊凌厉瞪了一眼,收回视线,面不改色道:“两人同行。”
闻言,姜璃只淡淡的应下,嘴唇微扬,越过他往那水墨画小摊去了。
康安人笔力强劲,听说盛产水墨风景画,字画、人画像更是一绝。
皇帝还特地为百姓选出来的天下第一画师设立了个官位,成了宫廷御用画师,与一品官员享受同等荣华富贵。
寻常百姓家也都能随便画上一笔,但至今无人能超越他。
“哇!老板你这个画得很厉害啊。”
身后传来满是惊喜的声音,顾临渊抬头看姜璃方才站的位置,也是家墨宝古玩店,堂门牌匾上精雕细琢了“画龙点睛”四个大字。
他无心欣赏,转身选择了路边小摊。
摊主是位年轻俊郎的青年,高高瘦瘦的,穿着洗的发白的灰布衣裳,身后挂了不少笔迹,姜璃看来比店里那裱起来定高价的强多了。
或许是她不懂艺术。
许是姜璃凑得太近,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浅浅笑道:
“姑娘来副画吧,小生可以现场为您描摹。”
边说着给姜璃看了好多花样子,还可以视情况而定给上色。
姜璃便挑了一幅打开,刚看了一眼,“啪”一声合上,乖巧地坐到画摊旁边的小凳子上捧好花。
“您看我这个姿势可以吗?”
正在点墨的小哥不由笑出了声,“姑娘随意就好。”
余光瞥见少女后面悠悠散发寒气的男子,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加深,心神意会道:“这位公子也可以坐下歇会。”
075 双人像
秋风乍起,萧索的声音撞击着心房。
路角昏黄的烛光照亮一小片天地,驱散了黑暗,映照着侧颜,化作的温情细腻。
墨香承载着梦想和期待,跃然纸上。
两人排排坐在小木凳上,面向画师小哥,姜璃坐的四敞八开,笑意盈盈,十分豪迈,旁边的顾临渊倒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双腿并拢,双手纠结地搁在膝盖上。
目光时不时看向旁边的姜璃,显然是不习惯这么被人盯着。
画师小哥无奈的笑了下:“公子放松些,很快就好了。”
顾临渊没理,不过他发现旁边人的唇角弧度更深了。
她在笑他。
顾临渊垂眸看了眼自己黑靴脚尖,刚好踩中片树叶,脚尖捻了捻,也跟着放松了些。
过一会,狼毫笔轻轻搁在笔枕上,画师起身请他们赏阅。
小木凳显得人影高大,顾临渊坐在上面显得十分拘谨。
姜璃看着手里笔墨微微干的画像,叹为观止,恨不得拿钱砸死他。
从线条到着墨再到留白,这位老板就很好的处理了这个问题。
两人排排坐,看着还挺上像的。
古代没有照相机,这也算跟顾临渊拍了张合照,等以后有机会再带师姐来这画一张。
姜璃把画举起来认真看了看,目不转睛道:“给钱。”
画师就见她身后的人立刻听话,虽然是冷着张脸将银钱递给他,但分量却很足。
比他心里的价位多上许多。
“浅勾两笔,不值此价。”
画师推着手里的银两,姜璃没有开口,刚靠近顾临渊,人像躲凶神恶煞似的,退到了女子身后。
画师:“……”
“公子笔力雄厚,是钱财难以衡量的。”姜璃最怕这种有才之人谦虚,只好铆足了劲儿夸。
姜璃浅笑道:“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男子先行了道礼,温声道:“多谢姑娘美誉,在下恐难以……”
“没什么不好的。”姜璃脾气上来了,最烦文人的文绉绉,懒得跟他争,直接把画怼到顾临渊眼前。
像给画师证明似地问:“你说好看吗?”
纸上的女子青黛柳眉,笑魇如花,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特别是离画里的他那么近。
“好看。”顾临渊肯定道。
两人如出一辙的回答,毫不客气的吹捧,让这位年轻的画师羞红了耳根子,作画多年,还未有人这般夸赞过他。
“那我再免费送二位一幅,聊表谢意,如何?”
没想到简单几句的夸赞,竟让小哥喜极而泣,听到他要赠画,姜璃愣了一下,对顾临渊直言道:“方才见拐角那边也有桥头排骨,这么晚,有些饿了。”
果然顾临渊没有半点不愿的意思,看两眼那已经开始研墨的男子,温声道:“好,师尊在此处等我。”
等人走后,姜璃便坐回小板凳,让小哥开始给她画单人像。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以后,所以还是留个念想吧。
“公子,我看别人的摊里都有什么诀玄画师仿作,你这怎么没瞧见。”
姜璃四处张望,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那位大师的临摹作品,虫鸟、飞鱼,帝王群像等各种,而且好像只要带上他的名字就卖得多。
她选的这家,没一个署名,但风格有股说不上来的相似,但又全然不同。
“喜好不一。”小哥笑了声,下笔沉稳有力,继续道:“或许是许某想做自己吧。”
“许公子很厉害。”姜璃点点头,表示敬佩,这点确实从他刚才不要钱就看出来了。
作为社畜,她就不能做到这点,拼了命的挣钱。
男人没再多说,潜心投入绘画,旁若无人般挥洒笔墨。
姜璃忍不住伸脖子看了眼,绽开笑容,“麻烦许公子把我笑起来的模样画的好看些。”
许筱竹笑了下,直接回道:“姑娘天生丽质,哪个角度都是貌美的。”
他以为姑娘家都喜欢听漂亮话,挑些生动的说与她听,谁知女子之后说出的话差点让他手抖。
“趁着生前,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万一他们把我忘了还是有些难受的。”
姜璃顿了顿,继续道:“等以后我不在了,让他们记住我最好看的一面才好。”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没想到自己画像的作用,愣了一下,“姑娘说笑了,姑娘年岁尚浅,定会长命百岁的。”
姜璃笑了笑,抿唇不语。
总归有一日,会跟周围的一切告别的。
另一边,桥头排骨店的老板正为顾客没接住纸袋而掉在地上的排骨惋惜。
刚出锅的递给摊前这位冷冰冰的少年,谁知道他突然发愣,白白浪费一份。
嘴里嘟囔两句,只好耐着性子重新为他做。
手心灵光微闪,将那边的情况悉数重演在顾临渊脑中。
黑眸逐渐深邃,面色一寸一寸冷下去。
她说,留个念想。
为何是念想,那她究竟要去往何处呢?
那人有事瞒着他。
“画好了。”
男人把画装好的同时,顾临渊也刚好从别处回来了。
与男人告别后,姜璃便把画交给顾临渊拿着,她捧着‘桥头排骨’边走边吃。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许筱竹不自觉笑起来,今天是他第一次被人称为画师。
被认可的感觉很好。
他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吃了蜜一样甜,收拾起东西来也是快乐无比的。
暮地,脚下感受到轻微的震动,青年凝眸一愣,往拐角处看了眼,反应过来立刻收拾书卷,匆匆背起书箱便消失在黑暗里。
姜璃没想到,大晚上的居然有人骑马飞驰而过,要不是顾临渊拉了她一把,这会估计已经被马蹄踢死了。
“这些人眼睛长头顶吗?”
姜璃保护着一口没吃的炸排骨,眉头微蹙。
顾临渊护住她,轻声道:“师尊小心。”
半晌,一道黑影稳稳落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外面,单膝跪地禀告道:“人不在了。”
马车内人撑开小窗往外面看,见两人晃晃悠悠并行,浓眉一敛,放下了车帘。
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退下。”
木轮吱呀作响,消失在街道尽头。
夜深人静。
破空斩出一道锋芒,两道白影如流星划过,疾速落入红墙青瓦高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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