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哄小孩睡觉
因为淋雨,方醒的怀抱并不算温暖。
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这点。
“额,松手。”他小力地推搡了一下她的肩膀。
因为淋雨,他的衣服上都是水珠。
他不太希望把身上的寒气传给她,也想换身干爽的衣物。
南部湿漉漉的空气,让他觉得像是浸泡在冷水中,即便是盖着被子,也依旧感觉室外的空气渗透进来。
他觉得自己包裹在衣物下的手臂冷。
“不要,我怕。”凌一默软着声音,撒娇一般,黏糊糊的。
她怕方醒从她视线里消失后就不会再回来。
“我去换衣服,没事的。”
他话音刚落,一道电光划破天空,雷声轰鸣而至。
怀里的人身子一震,腰上的力气一紧,掐得他喘不过气。
“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恶作剧的,你原谅我不许走好不好……”
他当她是小孩,又不计较这事。
“我就走开一会,你从一数到一百我就回来,乖。”方醒揉着她的头。
腰上紧箍的手臂松开了。
凌一默抱着膝盖,乖乖坐好。
“一,二,三……”
方醒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回客厅。
“九十一,九十二……”
数数的声音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停了下来,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没骗我。”她乖巧地坐着。
“当然没骗你。”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因为过电,她的头发有些卷曲乱翘,整理整齐后还是会顽固地翘起。
凌一默盯着他的脸,“醒哥,你还会留在这里多久。”
她忽而担忧,自己跟他还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多久。
“不会很久。”
“那我要是不想你走呢?”
“我肯定会回帝京的,你就算求我我也不会留下。”方醒很平静地回应。
这是必然,不会改变。
“哦。”
“但你可以努努力考到帝京来找我。”
“帝京的学校,很难考吧?”凌一默担心。
而且她为了不被那些人找到,还要刻意压分到普通程度。
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突然考了个高分,很容易惹人怀疑。
她不想被那些人发现。
方醒并不了解她的经历,只是摸着下巴开始计划,“我可以给你寄点习题册,你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做……”
凌一默突然有那么一点后悔撩他了。
大哥你是怎么顶着一张小说男主脸干出给未成年少女手动增加课业的初生事情的?
“你良心不会痛吗?”凌一默控诉。
“我的良心会不会痛不知道,但是你再扒拉着我我敢肯定我们中午会饿。”方醒看了一眼时间,该做饭了。
“哦。”凌一默乖巧地放开了他。
方醒在灶前忙碌,凌一默就站在旁边帮他择菜。
她盯着方醒的背影。
她想起那个穿着画有涂鸦的白褂的中年男性,在她心里他们两个,是很特殊的。
她不记得暴走那天最后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爸爸抱着她,她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之后,那些白衣服的哥哥姐姐没有再哄她吃药,也没有让她喝奇怪的东西。
很久之后,她才从爸爸让她带走的文件里得知真相,冷血残忍的真相。
她不想接受这一切,逃避心理发作把跟所有人的记忆都忘了。但实际上,她所学会的,她所拥有的,都归功于她经历的一切。
凌一默盯着他的背影。
人永远无法逃脱自己的过去。
但她似乎能窥见一丝自己理想的未来。
不正常的暴雨到晚上才缓和许多。
“台风‘海燕’今日正式登陆我国南台岛,福省及粤省部分地区都受到其影响出现大到暴雨……”
播报员继续讲解着现在的天气情况。
“这雨已经开始小了,希望今晚不要又打雷吧。”方醒望着窗外依旧如雾帘般的雨。
窗外的雨如他所愿地愈发小了,到了晚上十点,如果不是刻意靠近窗户,基本上是听不见雨声了。
方醒铺好被子,躺在沙发上,准备睡觉。
他鞋刚脱,窗外漆黑的夜空就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阵阵,响得仿佛要将世界毁灭。
好家伙,希望啥不来,马上就来啥。
“醒哥!”凌一默跑了过来,“我怕!”
看着那头发里冒出来的蓝色电弧,方醒有些头痛。
他就知道。
这外面轰隆隆又哗啦啦的响动,凌一默怕打雷闪电,肯定睡不着了。
“没事,睡吧,我哄你。”他拍拍她的脑袋。
进了房间,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我看着你,你睡吧。”
凌一默寻思自己是不是应该操起枕头抽他。
直男一个。
“说好的哄我呢。”她有那么一点小生气。
就像买了一包薯片,打开包装发现大半都是空气,薯片就那么几两。
这是诈骗。
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方醒回应,“那你先闭上眼睛。”
睡觉就要有睡觉的样子,睡觉不闭眼都是在耍流氓。
“你先哄我。”
“不是要睡觉?你先闭眼。”
说不过他,凌一默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很轻缓的哼唱,很轻,但却把落雨之声盖了过去。
方醒没学过怎么哄别人睡觉,他只是模仿着小时候方梦给他哼的摇篮曲,随口哼唱着。
他随口哼着,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床上人安然睡着的样子,让他有那么一点意外。
他以为她的睡姿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安分,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伸手打开床头灯,他独自坐了一会,等人稍微睡熟了一点,他上前给人掖了掖被角。
一段电弧闪过,在他手腕上轻抽了一下。
方醒条件反射缩手。
关上台灯,他走出门,回沙发上睡了。
次日的暴雨依旧未停。
窗外的天空泛着水反复擦洗过的白。
再过了一天,雨渐渐小了。
等雨停了那天,方醒就不见了。
他回家去了。
凌一默有些不太高兴地坐在空着的沙发上,失落后,回了房间,翻出作业。
考到帝京去,对于她来说不难。
稍微努力一下好了。
故事讲完了。
宋默捧着杯子,盯着方醒的脸。
她有些好奇,“这之后我们就一直保持联系了?”
“嗯。”方醒拿出手机,给她看。
//所以,别问为什么醒默日后结婚分床睡的问题,问就是方醒虽然叫醒但不想大半夜被人叫醒
256她推人了!
宋默拿着手机,浏览着聊天记录。
她有点不能理解自己。
这些话她是怎么打出来的。
这就仿佛一个紫发葬爱男,人到中年,成家立业二孩爸,一天突然被自家娃儿翻出以前的非主流发言,还当着全家的面用国旗下讲话的语调抑扬顿挫地读出来。
那个瞬间,尴尬得觉得地缝都不够用了,得找个地道钻进去。
“醒哥,能不能把聊天记录删了。”宋默拿着手机请求道。
她每看一条脚趾就能抠出一套房,刷到最新一条时脚底已经建立起一座小区。
她不能容忍自己有这样的黑历史证据留在这世上。
“为什么?这是我的手机,要删要留应该问我的意见吧。”方醒稍微靠近了点。
“你不会是想留下来吧。”
“留下来做纪念,不可以吗?”
宋默真的默了。
这么中二的发言还需要纪念吗?
好吧,不删就不删,以方醒的性格也不会把这些聊天记录大肆张扬。
“不删也可以,但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不说。”方醒态度强硬。
“那就把聊天记录删了。”
“不行。”方醒依旧坚持。
“态度这么坚决啊?”宋默突然有个鬼主意,“信不信我挠你痒痒?”
就在她将罪恶的魔爪伸向方醒之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方梦总有种打扰别人情侣互动的感觉。
方醒如蒙大赦。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jpg
“姐姐,怎么突然过来了?”
方梦解释,“来你这里躲一躲,不介意我带朋友过来吧?”
“朋友?”方醒盯着人。
一身简约服饰的卢正巍走了过来,摘下口罩,“打扰了。”
方醒呵呵一笑,“不会,不打扰。”
朋友,男朋友吧?
“那个,茶看起来有点冷了,我去换一壶吧。”卢正巍笑着。
他觉得去别人家借住本来就已经是麻烦别人了,多少得帮忙做点事情。
这是礼貌嘛。
“不用,我来吧。”方醒伸手就要去碰水壶。
不想当他手触碰到水壶的瞬间,却好像抓了个空,一眨眼那壶已经到了卢正巍的手上。
他收回手,总感觉有些古怪。
很像某些异能者又会表现出来的状态,跟淑隽女士和某些精神系异能者的能力差不多。
将这个疑惑记下,他准备回头申请仪器来查一查。
十一月十二日过去。
宋默回归了校园生活。
某天课后。
她背着电吉他,骑车穿过校园。
下了车,她看了眼手机,找到了地方。
帝京大学作为国内的顶级学府,时不时会邀请一些业内的大佬来学校内讲学。
今日请到的是音乐圈里的大佬曲庆声先生,讲解内容是“大夏中原地区的传统乐器的历史与文化内涵”,也不知道是曲老名气太响还是别的原因,整个礼堂外挤的水泄不通。
“不好意思让一下。”宋默推开人群,护着背上的吉他,向前缓缓挪动。
她算是体验到早高峰人挤人的痛苦了。
“啊啊啊,善善宝贝看我!”
“善宝今天这套真的美出新高度!”
人群涌动着,却一直都不退开,就堵在入口处,围得水泄不通,就只为给门边上的人拍照。
宋默觉得那个身影也太熟悉了。
该死的,怎么哪里都有汪宝善?
“大家不要推挤啊,要有秩序。”汪宝善笑着提醒众人,“天气冷了,也别在外面站太久。”
她关心粉丝,粉丝们顿时更疯狂了。
“我们听善宝的话!”众人齐声道。
更有甚者举起了手中的应援牌晃了晃。
简直是完美地诠释了又当又立。
人群扭动得厉害,宋默挤在中间还被不知名的人撞了一下。
她看了看表,距离演讲开始还有十分钟,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不好意思让一让。”她奋力地推开人群,走到中间。
顿时有粉丝不满了。
“你什么人啊别靠近我善宝,你肯定是要害她!”
宋默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显然是没被作业荼毒的小姑娘。
她走到中间,轻轻地推了一下汪宝善,“不好意思,借过。”
“她推了善宝!她推了善宝!”
“太过分了善宝那么柔弱,她居然推她!”
宋默无视了身后的叫喊。
硬说的话,汪宝善本人倒是没啥问题,奈何粉丝被害妄想症太重,迟早给她惹出事。
顺着座位,她找到了人。
“戴老师。”
“你来了,我自作主张约你来听演讲,你要是觉得无聊,还是可以睡一觉的。”戴岳夕转向身侧,“这是我朋友,陆南望,她……”
正好,可以把宋默介绍给她朋友做学生。
“那个,我们认识。”陆南望尴尬打断。
场面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尴尬了起来。
“小望!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戴岳夕捏着她的脸。
被捏着脸的人语无伦次地解释,“呜呜呜窝耶是醉进才相认的嘛……”
任由人捏脸搓脸半天,等人消了气,陆南望才重新介绍,“她是TAboo辣。”
戴岳夕突然觉得这三个位置变得修罗场了起来。
不愧是网友说的塔望月大三角。
汪宝善在外面摆拍了一会,这才告别了热情可爱的粉丝们,进了礼堂,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今日是来见这位曲庆声曲老的。
曲老算是当今互联网上比较活跃的一位老艺术家,时不时在自己的账号上发发小视频跟网友科普一下音乐知识,如果能拜曲老为师,那日后星途不可限量。
时间正好,台上的老年女性微笑着上了台,“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曲庆声……”
她的声音平静柔和,有一种柔中带刚的气度,让人听着倍感亲切,就像家隔壁住着的会给孩子送苹果的老奶奶。
“……我们知道,七王篡夺了天子的权位,自立为王,这个时候,他们就开始注重礼仪,从乐器上开始,就已经开始向天子的仪制靠拢了……”
大约是女人的声音听着舒服,宋默并没有困倦感。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网络上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鸽:我终于写到了新欢旧爱修罗场!
//默:???
//望:嗯?
//夕:这顶多就是线下聚会,算不上修罗场吧?
257他这个爹好像没什么用?
“……我们古代常说王朝末年,礼崩乐坏,这个乐,大家应该都有了些了解……”
台上的老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一个半小时的演讲很快就结束了。
“……那么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的参与。”
老人微微颔首,向众人致意。
“等会我们去跟老师打个招呼吧。”戴岳夕站起身。
三人往曲老的方向走去。
但未曾想有人抢先一步,已经跟曲老聊了起来。
“曲老师,你觉得我说的这些如何?”汪宝善讲述着自己的设想。
曲庆声满面堆笑着回应,“未来可期。”
“老师。”戴岳夕走过来打招呼。
曲老是她的导师,她自然是要讲礼貌一些,过来打个招呼,顺带着介绍一下自己的朋友。
“小戴,你也来了。”曲庆声看向她。
“我跟朋友一起过来的,老师,正好您也认识认识……”
她话未说完,就被曲老抬手打断。
“抱歉,小戴,我现在没时间,你有想说的话我们日后再谈。”她委婉地拒绝了戴岳夕的聊天,转向身边的人,“你刚才没说完的,继续说。”
站在曲老身边的汪宝善,眼睛一亮,阐述自己的想法。
戴岳夕只能有些失望地离开。
“本来还打算把你们介绍给老师的。”她有些失落,随后又冒出了个想法,“不过我们三个人今天聚在一起,不如真的联动一下?”
来都来了,三人找了个安静地方,开始创作。
及到日落,三人才各自分开。
宋默进到食堂,刷饭卡短了套餐找位置坐下。
她刚打开手机,上方消息栏里就不断弹出私信。
弹窗弹得手机都卡了。
宋默松了口气,点开一个透明图标软件,操作了两下,随后返回桌面,手机很快就不卡顿了。
她点开软件,打开私信,扫了两眼。
用大夏南部某地区方言来说,这些私信的内容全都是祝她“扑街冚家铲”的。
再次点开刚才的软件,输入一段代码,屏蔽掉了这些发过来的鬼图和谩骂。
点开超话,她算是明白了这些问候的原因。
#汪宝善被人推搡
日行一善:太过分了,身为路人粉我真的忍不了,今天在大学讲座正好遇到善宝,本人真的很热情地交流合影,没想到半道有个特别没礼貌的吉他女,差点把善宝推倒了。虽然善宝说不介意,但我真的忍不了这种没家教的行为,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善姐是我心头宝:歪个题,看这个建筑,好像是帝大的楼吧?看得出善宝真的很热爱学习,这种爱豆人均九漏鱼的环境,我们善宝真的是一股清流。
这都要拿来吹:某法大优秀毕业生路人粉呵呵不说话,蜂后粉丝老拉踩大师了。(涉及不实言论已被举报删除)
软萌好捏的扇贝一枚呀:群里已经有大佬扒出那个女生是谁了,老蕨菜了,还给土菜剪过视频,属于是私人恩怨了。
宋默喝了口套餐附赠的养身茶,该死,她高血压上来了。
缄默inT0Dorp:笑死,某人自己粉丝素质低下影响秩序,反过来要别人道歉,年度双标冠军颁给你。
怼完这一句,她退出了软件。
她才吃了点菜,宋恺的电话就进来了。
“喂?”
宋恺担忧着,“默默,你还好吧?”
他看到网上那些消息,有些担心宋默被网暴后心理受不了。
承受这些恶心的烂话是需要足够的心理承受力的。
宋默无所谓,“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这两天别上网,早睡早起,下课了就早点回宿舍。知道吗?”宋恺松了口气,继续叮嘱着。
“没事,我已经知道了,就是一帮小屁孩口嗨,什么事都没有。”宋默9G上网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那你也少上网,这些事情交给家里专业人——”
“我已经怼回去了。”
宋恺在电话那头有些汗颜。
他这个爹好像没有什么用?
他无话可交代,只能叹气,“行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他有些头痛。
闺女太强了他这个老父亲好像什么用都没有。
“哈哈,班长,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苦恼的表情。”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女性笑着。
她是宋恺的高中同学,时光飞逝,如今是青年报社的主编。
“有孩子的人了,难免要操心些。”他笑。
“也是,我家那小哈士奇,整天拆家让我不安生。还是羡慕你,女儿多可爱。”
宋恺感觉心被扎了一道。
不,有没有可能闺女也有很调皮的?
“班长你联系我肯定有事要我帮忙的吧?跟你女儿有关——该不会她背着你找了男朋友吧?”
“她还没有对象,倒先有了个麻烦。”他叹了口气,“她一不小心招惹了个明星,被粉丝网暴了。”
“谁家的粉丝这么大胆?”
“一个叫汪宝善的。”宋恺直接说了人名。
主编的脸色有几分严肃了。
“怎么,不敢写?”
“确实有点不敢。”主编有些为难,“你家是做这行的,比我清楚,这样嚣张的明星只不过是推到台前的提线木偶,一旦出事就会被立即切割。”
她微微停顿,随后继续道。
“但汪宝善是不同的,她在是一个明星之前,她还有一个动不得的身份——秦三爷的金丝雀,心头好。”
她多少还是要给姓秦的三分面,不能太轻易地批评汪宝善。
宋恺只是缓缓开口,“倘若我依旧请求你呢?”
“难说,我不太想被秦家找麻烦。”主编微微松口。
“如若秦家找上门来,你大可以把所有的问题推到我身上。”他依旧坚定。
主编抬眸,问他,“值得吗?”
“在为人丈夫方面,我已经是个不称职的了,总不能在为人父亲的方面也一样。那样到老了回首一生,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做好,会极其悔恨的。”
主编无奈地轻叹,拿出手机,“也罢,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勉强帮你一次。”
目的达成,宋恺平静地望着街边的灯火。
他侧耳听,偶觉今夜风噪。
//写着写着,发觉这剧情有点熟悉,感觉跟现实发生的事情有点相似
//但想了想,小说是虚构的,能有纪实的感觉,也只能说,现实已经演变到了魔幻的程度
//突然有点感慨,又有点悲哀
258杀人还要诛心啊
吃过晚饭,宋默独自一人往宿舍走。
她没再管网络上的情况,再怎么吵,也总不会有人魔怔到把线上矛盾演变到线下冲突。
她背着吉他包,数着街边的路灯,忽而在一个转向镜里窥见了身后的影子。
是个男生,比她要高些,穿着灰白色的羽绒外套,黑色长裤,一只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
宋默觉得自己奶啥啥中,真的有人跟踪她!
宿舍之内。
“默默还不回来,别是出事了。”裴林刷着网页有些担心。
热搜上那个爆字迟迟不消退,话题里的粉丝在疯狂颠倒黑白。
易小草盘膝在沙发上,打坐修炼。
郦元瑛推了推她,“大师你要不算一算?”
打坐之人的手一动,飞速掐算起来。
她眼忽然睁开,急了,“出事了!”
裴林瞬间反应过来,“她有危险?”
“是!”
易小草走到阳台,直接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裴林亲眼所见眼前这副只会在武侠小说里的轻功,有些傻眼。
她也没有闲着。
“瑛瑛,我去趟保卫科找人。”她开始穿鞋。
学校保卫科的职能之一就是保护学生的人身安全,现在宋默如果遇到危险,保卫科必然要介入。
这种在校园内发生的暴力行为,就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
郦元瑛看宿舍两个人都有了计划,脑子转得有些慢,却也很快找到了事情。
她不知道做什么,那就找人帮忙好了。
拨通电话,“喂,哥哥……”
宋默在反应到有人跟踪的瞬间,就撒开腿开跑。
游戏玩多了她也知道,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被刺客近身,何况现在是现实。
见她要跑,那男生也立马加速。
宋默好歹是在校运会跑步项目里拿过奖项的,他追了许久也没追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小段距离。
眼见他的手就要碰到人,宋默的腰间闪出一双手,将人往侧边一抱。
“这里是吉位,易守难攻。”易小草提醒她。
果不其然那男生在宋默转向之时,被她背后的吉他包一甩,直接打到了头。
“转移位置。”易小草拉着她。
宋默任由她牵着,转换着位置后退。
跑了许久,易小草终于停了下来。
那青年见两人停下,瞬间冲了过来。
他手中的水果刀,在距离宋默一尺的距离,就此停下。
而他本人,则是被保卫科的人扣了下来。
“没事吧?”裴林一路小跑了过来,到两人近前,见人没事,这才安心了。
她盯着地上的人,心中一阵后怕。
几人一起被带回了保卫科。
因为宋默是受害者,进门的学姐对她的态度很和善。
她关切道,“有没有被吓到,我拿了点零食,等会警察来了我们会开始问话,你现在的状态如何?”
这样的暴力事件,学校会严肃处置,以儆效尤。
“我很好,我能看手机吗?”宋默询问。
“自便。”
宋默登陆了蜂窝。
自她那段很刚的发言之后,扇贝的私信来得更凶了。
好几封都是私信说已经向学校递交举报信,要帝京大学开除她的。
宋默无语,学校又不是瞎子,网上那些事自有判断。
不过私信的爆炸速度突然降了下来。
她点开搜索栏,找到汪宝善,果不其然,她发了动态。
汪宝善:偷偷刷手机才发现大家都在为我讨公道,我很感动,但是请不要为了我去伤害其他人哦,网暴不好的,大家要做文明的孩子哦。
宋默冷笑。
无论现在汪宝善是真心还是假意,看过这么多封私信之后,她都会把这条动态视为装纯。
秦家。
秦天煜,揉了揉汪宝善的头。
“天哥,你揉我的脑袋干什么?”汪宝善拍开头上的手。
“我的小公主很乖,很善良。”
他轻声笑着。
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些识时务的聪慧。
他不介意她进娱乐圈,甚至觉得鼓动她进入娱乐圈是个不错的主意。
会追星的人,大多都是抱着一腔孤勇的热血,付出自己轰轰烈烈的爱,追随于自己为自己塑造的神像。
而汪宝善,就是他们的女神,圣洁纯净,足以领导她的粉丝,为她冲锋陷阵,无怨无悔。
而这些粉丝,是最好利用的马前卒。只要热爱不熄,供奉的财富就源源不绝,吟诵的赞美将久久不歇。
这些信众不知道,他们供奉的女神,早已清楚如何能利用自己麾下的信徒,解决麻烦,还不脏了自己的手。
赵信就是这样一个虔诚的信徒。
即便他面对的是警察,他也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观点。
“那个叫宋默的女人,她该死,她心思歹毒,要不是她,我善宝会受伤?”
警官被他的脑回路绕得有些无语。
就一个爱豆,至于吗?汪宝善,他们可没怎么听过名字。
赵信滔滔不绝地痛陈宋默的罪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
两位警官流汗黄豆。
绷不住了.jpg
赵信最终被押上了警车。
“能让我跟他说句话吗?”宋默走了过来。
赵信回头扫了她一眼,恨不得吐口口水。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汪宝善,不过汪宝善可不喜欢你。”她笑着,把手机拿了出来。
屏幕一亮,就是汪宝善的动态。
赵信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女神。
他死死盯着那条动态,不敢置信。
神抛弃了她的信徒,信徒悲凉而绝望。
“你说谎,我不信!肯定是你P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为了汪宝善去袭击宋默的行为失去了意义,他试图寻找理由证明自己没错,试图证明自己是走在正义的道路上,试图让自己相信,他的女神没有抛弃他。
但事实是冷冰冰的。
“你信不信不重要了,出来以后重新做人吧。”宋默收了手机,双手插兜,回去了。
她是故意来刺激人的。
至于这人被刺激之后会有何变化,那都不说她该在乎的。
网络上的风波没有停。
“推人事件”挂在热搜上许久,很快就引起了圈外人士的关注。
不管是因为利益,还是因为道义,原本由扇贝们主导的话题,逐渐冒出不一样的声音。
259方醒:打工的靓仔上工了
塞北钓鱼王:笑死,真的好大力推人,力气再小一点估计解解都感受不到了。
鳝鱼满地乱爬:蜂后的马蜂是真的很喜欢到处出警,网暴素人不讲武德。
路过的排骨:疑惑,为什么叫蜂后?
鳝鱼满地乱爬:因为她背景很大会风昊路人,还能让平台官方背锅,所以是蜂后。
朕还没瞎:没人发现这帮粉丝已经造成拥堵了吗?我堂哥帝大的,他说今天那一段路很不好走,因为有很多粉丝在那边堵着,害他上课迟到。
许愿抽卡出货:所以扇贝哪来的勇气说出解解无辜又可怜的话的?明明是自家有错在先还诬赖其他人,心疼小姐姐要被人扣帽子网暴。
说好的狙医呢:歪个楼,突然发现,被网暴的小姐姐是宋狱的妹妹,被宋渣渣开车撞的那个妹妹。嗯,只能说小姐姐是有那么点倒霉在身上的。(顺带一提小姐姐真的好刚,A到我的心巴上了。)
老于说历史:嗯,粉丝还在下面道歉说是自己贪看姐姐才给大家造成麻烦,嗯,这边建议了解一下看杀卫玠。
小鱼也不理解:不是很懂,汪宝善长得也不普女,综艺观感也很好,老老实实拍戏录综艺会火的,怎么老是瞎营销败路人好感。
雯雯老婆冲鸭:楼上明显是不懂娱乐圈,不营销,要么看命,要么发糊。讲真蜂后是真的准备继续黑红下去了,等新片出来看看能不能凭演技洗白吧。
软萌可爱的扇贝一枚呀:楼上唱衰的都给我记住嗷,我善姐可是内娱人品质检员,做了坏事的都给我夹紧尾巴,小心被人抖搂出来。
这位扇贝的发言还没过十秒,赵信袭击宋默未果被捕的通告就已经发了出来。
本来大部分争吵仅限于在网络上的小打小闹,突然演变成社会事件,引起的风波可就大了。
青年报:网络不是审判庭,偶像没有绝对性。[文章]
办公室内。
主编拍了拍下属的肩膀,“今晚加班辛苦了。”
“媒体人嘛,总得追着热点跑,”年轻的下属微笑。
主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我给你叫了辆车,明早可以晚点过来。”
青年报发布了动态之后,又跟着有几家官媒发布了动态,舆论直指汪宝善及其粉丝,即便之前汪宝善已经发布了部分引导粉丝的话语,却依旧没能逃脱指责。
次日,汪宝善神清气爽地爬起身。
她刚醒没多久,就收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宝儿,昨晚有不少官媒点名了你,虽然你的道歉有那么一点作用,但网友还是把粉丝的事情归咎于你,你做好准备。”
尚姐盯着助理,“我让小棠给你写的文案,等会你过一遍,我们就发上去。”
官媒点名,这个时候自然是越早响应越好,尽量表述一些符合社会道德的语言,把风评影响降到最小。
虽然说路人对于一个明星来说并不重要,但路人缘越好,可赚之利就越大。
教室。
宋默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在稿纸上跟着教授的思路计算。
网络上的事情她多半能猜出来一些。
官媒点名之后,汪宝善会为了断尾求生,跟粉丝切割开来保住自己的风评。
但就此切割,很容易伤粉丝的心,轻则脱粉,重则回踩。
能保证她风评回转,只能靠她最新的作品。
方醒走进了大楼。
这栋楼在外是很难找到,但走到面前,这才能发现这栋楼的存在。
他拿出终端,刷身份,进大门,上楼,直奔会客室。
模样稚嫩的女性坐在沙发上,今日她穿的是一身相对正式的唐装,行着方醒熟悉的古礼。
见证过时移世易,王朝更迭,她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少女的天真单纯。
“不知大人找我有何事?”
大约是因为知道朱淑隽跟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在跟她说话时方醒也不自觉地用上些古语。
“许久没给你派工作,今日确实是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她将一份资料递给她。
方醒拆开包装,先扫了一眼照片。
是几张关于死者的照片,他躺在自家
的沙发床上,合上双眼,胸口洞开,没了生息。
“他叫和清泉,是个清末武师,学的是硬桥硬马的硬功夫,寻常人很难近身,身上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也不像是有人能近身的,难道是精神系异能者?”方醒初步推断。
“不好说,而且这次的嫌疑人,都挺麻烦的。”朱淑隽叹了口气。
方醒仔细读着文件。
难怪朱淑隽会选择让他来调查这件事,因为这次的嫌疑人,实在是有些麻烦,非正常人接触不到。
今天天气不错。
崔夜雪主动约了宋默出来。
两人在街边的某家馆子见了面。
面条端了上来,崔夜雪也打开了话匣子。
“老板,其实今天我有事找你。”
“怎么了?”宋默挑着面条,好奇。
崔夜雪最近过得还不错,有蔡公暗中相助,很快就拿下了第一趟生意。
他会主动来找自己,多半是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
“也不是我们生意上的事情,是蔡公想见见你。”崔夜雪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将情况缓缓道来。
“他要见我?那走吧。”
宋默站起身,却又很快被崔夜雪按下。
“老板你先让我吃完,吃饱了好干事。”
干饭人,干饭魂,吃饱喝足才是有气力上工的打工人。
崔夜雪领着人,穿过与繁华高大的城市建筑截然不同的古朴建筑,一直走到巷子里面。
暗巷并不暗,光线充足,遍地暖阳。
宋默推开古旧的大门,走进了院子。
“你就是宋小姐?”
门前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修身的旗袍,脚上蹬着布鞋,手上没戴首饰,只缠了条布巾,头发盘了个牢牢的包,眉目锐利。
这位是蔡公的女儿,蔡思娴。蔡公老来得女,如今到女儿接班的时候,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是。”宋默应了声。
下一瞬,蔡思娴果断出手,手如灵蛇吐信,直奔她面门而去。
260史书尘埃
宋默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个动作,身体却没有那么迅速反应。
她站直了身子。
那只手到了她面前,精准地停在了一寸之间,收了手。
“久仰大名,还想试试你,没想到你是个不会武的。”蔡思娴背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爹等候多时了。”
今日太阳正好,老人却不在院内,而是端坐在屋内,端着一盏茶,细细地品。
见有人进门,他抬起头,端起桌上的另一只盏,掷了过去。
“客既来了,先喝盏茶。”
宋默慌慌张张地接下,揭开盏盖,满满一杯茶水,泡开的茶叶在盏中打旋,水是半点没撒。
好功夫。
“谢谢。”宋默正要找地方坐,就见蔡思娴脚上一抬,一把椅子就移到了她身后。
两个功夫大佬面前,她一个三脚猫武力的弱鸡瑟瑟发抖。
“不必害怕,今日我是有事相求。”蔡公也不啰嗦。
“事?”
“我有个老朋友,前些天雪大,他跟我抱怨这天气太寒,可等到这些天出太阳,他就见不到这晴日了。”
蔡公摸着自己的白色长须,轻轻一叹。
“蔡公是要我找到凶手?”
“你既能把我想知道的传给我,找个凶手应该也不难。”
得,把她当职业侦探了。
“我且试试。”宋默接下了,“只能尽力。”
见人应下,蔡公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我那老友,叫和清泉,年纪比我大些,看着却比我这闺女都年轻。”
“他习武,平日就在这一片,收些家长的钱,交这一片的小孩练武。他师从何门我看不大出来,看着刚中带柔。”
“他死了,被人挖了心,死在自己的家中。”
“没人报警?”宋默疑惑。
“他活得太久了,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终究不会被这个时代管束。”
和清泉活得太久,容貌却又没有任何变化,平日就隐居起来,免得被人发现端倪,最后被扔进观察室当猴子研究。
她微微一愣,“他活了多久?”
“不知道啦,据他说,中原还有皇帝的时候他就在了,他还拿了次武状元被皇帝嘉奖来着。”蔡公笑着。
那至少活了上百年了。
宋默心中大惊。
这世上有百岁老人她是知道的,但活了百年容貌却依旧没有变化,这也只能说是奇观了。
“世界上确实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能活上百年千年,青春永不凋零,但史书中却找不到他们的名字。”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声音。
就像是猛然想起的回忆。
“他们是被历史抖落出去的尘埃,这样想,他们其实很可怜。”
是个男人的声音。
白大褂,容貌记不清了。
毫无疑问,这个和清泉,就是男人描述的这种人。
“我想去他的住处看看。”宋默下了个决定。
“那地方被看着,你带着这个去。”蔡公示意女儿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枚朴实无华的玉葫芦,穿着些串珠装饰,底端坠着枚铜钱。
宋默摸了摸,铜钱是货真价实的前朝货币,玉和珠子很润,应该盘了许久。
“算是信物?要还的吗?”她问。
蔡公吹了吹茶叶,“本就是还你那消息的,顺带给你罢了。”
这是要送客了。
蔡思娴礼貌地送了她出去。
“这只葫芦是爹的信物,你戴在身上示人,能省去很多麻烦。”她提醒道。
宋默谢过,回去找到崔夜雪,一起往和清泉的家走去。
简简单单的破院子,院里摆了木桩,典型的武人家装饰。
屋内挂着个匾额,纸张有些黄,应该也是老物件了。
按着蔡公的描述,人躺在床上,胸口开了个洞,被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
她在四下扫了一眼,走到垃圾桶边,翻出一只铝箔板。
退烧药,没有什么特殊的。
蔡公说和清泉的身体很健康,应该不至于病到发烧。
只可能是别人的。
垃圾桶里还有一只扯破的丝袜,除非穿戴者有特殊癖好,这只能是个女人的物件。
女人?
她走到厨房,这里的菜都已经被人清走了。
灶台是现代的,插电就能用。
她在橱柜里翻了两下,只有两包速食麦片,没什么可疑的。
客厅明显有人打斗,保留了当时打断了一条腿的椅子。
蔡公说和清泉性情和善,应该不会做出打女人的事来,当时应该是和清泉跟另一个人在对打。
没找到太多线索,宋默先出了门。
两人走出门,正好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老师没了?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拜托拜托!”说话的是个少女,还穿着校服。
两边守门的人不为所动。
他们是受蔡公托付看管这里,蔡公说了闲杂人等不得入,他们就恪尽职守。
“怎么回事?”宋默走了过来。
两人见了她手上的玉葫芦,微微颔首恭敬道,“小姐,蔡公交代非他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她就在这里闹,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那少女一见到宋默,顿时急道,“你们都说是任何人不准进去,为什么她就可以?”
两个看门的有些烦。
宋小姐跟她不一样,她是受了蔡公命令的特使,专门调查这事的,去哪里他们都放行。
这小丫头看着高中都没毕业,懂什么?
“不介意的话,我们谈谈。”宋默转向那女孩。
女生的手指有些粗,看着像是练过武的,多半有受和清泉教导,回来看看老师,也正常。
那女孩子有些脾气,“我为什么要跟你谈?”
她跟宋默又不认识,她凭什么给她脸。
“只要你合作,我可以带你去见和先生最后一面,但你要是不合作,就继续在这里闹。”宋默摆出一副你随意的模样,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满不在乎。
“你,你不该帮我吗?”
看到路过的美少女遇上麻烦,不是应该帮忙吗?
“我又不认识你。”宋默抬起一条腿,“你要是不想我帮忙我可就走了。”
“你——”
“我走了啊——”
眼见宋默走了三五步就要出她视线,女孩子咬咬牙,追了过来。
“喂,你要知道什么?”
261缺心眼妹和暴躁老叔
既然这姑娘松口,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宋默顿下脚步,唇一勾,“合作?”
“但你得先让我进去看看情况。”女孩子坚持,“我总不能连老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吧?”
“要见人建议左转殡仪馆,这屋里没什么好看的。”宋默双手插兜,“也就是一些打斗过的痕迹,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一定是那个姓梁的!”女孩大叫。
“慢慢说,小妹妹。”
“我叫任春夏,高二了。”女孩叛逆心又起来了,“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叫谁妹妹呢?”
宋默流汗黄豆。
她,年纪再怎么小,也是个正儿八经两个半月的大学生,哪就比高中生年纪小了?
这小妹真不可爱,随便一句话她都会炸毛。
她舒了口气,拿出一副大姐姐的态度来,“你说的这个姓梁的,是谁?”
“叫梁孝义,老是找麻烦。他跟和老师打过好几次,他很凶的。”任春夏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说?”
女孩子有些小紧张,“就是前几天,他跟和老师吵架,我看到他拿凳子打了老师,凳子腿都打断了。”
当时两人争执非常激烈,她在后面看着,有些害怕。
武人动起手来,拳掌相交,光是擦出的风声都骇人。
“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
“他有说过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话……然后,和老师就真的……”说及此处,任春夏顿时不安起来。
她的模样像是没经历过这样惨烈场面的普通少女,充满了惶恐。
“别怕,有姐姐在。”宋默摸着她的头发。
“你估计还没我大呢,叫什么姐姐?”
宋默流汗黄豆。
得,这姑娘是不是得来点本草猪心汤补补心眼。
“嗯,不过我就不跟你一起去找那个梁老头了,他说话太冲,我可不敢再见他。”任春夏眨巴眼睛,“你去找他的时候也小心点。”
少女晃着辫子跑远了。
留了任春夏的联系方式,宋默决定去找找这个梁孝义看看情况。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玉葫芦,想着说话再冲,也不至于浑都不怕吧。
梁孝义这人住的不远。
地方小些,也破烂,他身边没有女人,也不怎么打理自己,在某家公司当保安,一张大黑脸,吓退过不少人。
这个点正好是他下班的时候,见到自己门前有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姑娘等着,他觉得古怪。
“在老子家门口杵着做什么?”梁孝义的眼神有些不善。
他家门口是有个不错的适合躲雨的屋檐,但现在不下雨,他才不会收留人躲在这。
“等你。”宋默整理了一下头发,“有些事想问。”
“行吧,”他拿出裤腰带上的钥匙开了门,“进来,问完了就走。”
他心里烦的紧,上班的时候有个穿得不错的小白脸过来问问题,现在下班了又有个小妞来问东问西的。
“我听说你跟和清泉打了一架,拿凳子砸了他,还把凳子腿打断了。”她问了情况。
一说起和清泉,梁孝义顿时就暴躁了起来,“那是那个蠢人该打,他那个脑子不多打几下不开窍,硬得跟个榆木疙瘩似的——”
梁孝义这头滔滔不绝地祖安发言,宋默则耐心地听着。
老梁这人,凶归凶,至少是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
“你跟他打架,是什么时候?”
“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打完之后就下雨了,我又不想跟这蠢人待一宿,就回去了。”
“冒雨回去的?”宋默好奇。
“那会雨下那么大,老子又不是存心找雨淋,当然是拿那木头脑袋的了!”
宋默:“……”
她在屋里四下扫过,“伞呢,有还回去吗?”
“没呢,窗台上那一把,娘们唧唧的黄色就是。”老梁指了指方向。
窗台上正放着一把颜色突兀的奶黄色雨伞,像是某个小姑娘落在这里的。
“这之后没出去?”她继续问。
“下那么大雨出去干啥?”
宋默呵呵呵尬笑着,进入了下一个问题。
“你跟和叔吵架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比如,高中女学生?”她观察着梁孝义的表情。
老梁沉思了会,记起了那天的情形,“任春夏?你不会是信了她的鬼话想来冤枉我吧?”
“哈?我没有。”宋默疑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正问到点上,梁孝义顿时有些恼火,“出去出去出去,你问那么多烦不烦?”
他力气大,直接推着宋默走,把人推出了门,“砰”地一声甩上门,锁上了。
“大叔!梁叔?”宋默敲了两下门,见人不理,算是知道自己吃了闭门羹了。
她被赶了出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想刚才的问话,老梁一被问到当晚发生的事就炸毛,显然当晚的事情很有可疑。
至于任春夏,一个高中生,就算再狡猾,也滑头不到哪去,老梁烦她什么?
而梁孝义,他看着也不像是个有心机的,有心机要能表现得像个直肠子,那就非常可疑了。
这件事应该不止牵扯到这两个人,应该还有其他线索。
帝京某区监狱。
青年理了理头发,将文件递上,审核完毕后,自然有人带着他去会客室。
会客室里已经坐着一个人,是个很年轻的女性,眼睛里没有光亮,已经是个全瞎了。
她听到了脚步,往方醒的方向转头,手腕上的铁拷发出轻微的声响。
方醒坐到了位置上,拿起旁边的电话,放到耳边。
女人伸手想要往旁边找属于自己的接听口,没有摸到,方醒敲了敲玻璃,示意她方向。
两人开始了交流。
“您好,袁女士。”
“你好。”袁漫冬的声音很平缓。
“我来是想告诉您,您的朋友和清泉去世了。”方醒一边说着情况,一边看她的反应。
女人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手腕上也发出金属碰撞声。
“阿和去了?”她不可置信。
方醒重复了事实,“是,被人剜心而死,您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女人的眼睫微微颤动,最后迷茫地摇了摇头。
262人均有可疑。
“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了,外面的事情,只有一些大事我能通过电视新闻了解,其他的,我不太清楚。”她缓缓道。
因为一些事情,她被捕入狱,服刑时间十年,狱友和狱警们看她是个瞎子,对她也不错。
她跟和清泉是朋友,同一个时代的人,又机缘巧合地一起活到了现在,自然互相珍惜。
当初她的案子,多亏了那位殿下调遣寻人帮忙,否则就她这个活了百年的黑户,肯定会遇上麻烦。
虽然她对于凶手是谁没有判断,但她却清楚,能要阿和命的理由,兴许是那个。
“想起了什么?”方醒看她这模样,应该是有所想法了。
“嗯,倒还真有。”她深吸一口气,“你对我们这些人,有了解吗?”
“你们似乎是从古代活到现在的,长生者。”
袁漫冬舒了口气,“还算有了解。”
这样她就不用解释自己这样的群体是什么了。
“我们在最初跟你一样,是最普通的人。我是紫禁的宫女,等着年满就能出宫回乡,直到有一天我跟几个宫女一起被西太后叫了去。”
“被叫过去后我才知道,是太后得了新炼的丹药,要我们这些人给她试药。我吃了那药,当即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就在乱葬岗上了。”
“总算出了宫,我本想辗转回乡,不想半道上我发现,自己的容貌没有一丝变化,临到家门,我害怕了。”
“这之后我在中原各地辗转,过了这么多年,才在她的帮助下安定下来。”
她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微微一顿,“听到这里你也清楚,西太后赏我的那丹药有问题,这枚丹药服下之后,真的让人长生不老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丹药之所以让人永生……是因为其中的一味材料。”
“什么材料?”方醒好奇。
他能接受世界上有人长生不老,自然也好奇其中缘由。
“是一种很特殊的晶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归根究底我也只是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小人物,知道的不多。”
袁漫冬稍微抬眸,回忆了一下情况。
“我关进来之前,瞎了眼睛,怕护不住那东西,就把它给了阿和,那些人说不定是为了那东西来的。”
“那晶体长什么样?”方醒好奇。
“不透明的银色,若是不拿到太阳底下看,怕是会当成银子。”
说及此,她又思索了会,“阿和也有些信得过的朋友,若是在他家没找到东西,多半是在朋友那了。”
“谁?”
“解秋江,他……”
袁漫冬正想多说些东西,身侧的狱警提醒道,“时间到了。”
没机会说太多,袁漫冬只能放下听筒,起身告别。
临走之前,她忽而回首一笑。
方醒算是明白为什么朱淑隽女士会把这个任务排给他了。
没那么点身份背景,没机会见解秋江啊……
“行吧。”
出了监狱,他回了家,准备去见解秋江的备礼。
大夏传统,去别人家串门不能空手,总得带上点什么整箱牛奶、水果篮、零食大礼包的,当是礼貌。
出于解秋江的身份考量,方醒只买了点水果上门。
解秋江的模样三十多岁,看着要奔四了,脸上有些褶皱,气度祥和。
“贤侄实在是多礼,来都来了,还带水果。”他笑着接过。
方醒礼貌微笑,“有事求人,总得有些好态度。”
“你想叔叔帮你什么忙?好说。”
他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和清泉有没有东西放在你这?”
听到和清泉的名字,解秋江微微一愣,有些疑惑。
他对于方醒这小孩的印象都是那个被他家熊闺女推了两下就能哭半天的软包子,什么也不知道地走上父母安排好的璀璨人生,等老方退休后接过他担子的小接班人。
方醒会知道和清泉的事情,多半也清楚研究所的事务了。
啧,现在小孩都够叛逆的,背着父母自己找了份工。
他到底知不知道踏入这个世界有多危险?
“你知道老和?”
“奉命调查,有流程单据为证。”方醒拿出终端,展示给他。
解秋江盯着终端,内心摔桌子,“他是有个物件放在我这,你等会,我拿给你。”
天啊,方嘉年你养的好儿子,早叛逆到掺合这帮异能者和长生者的事务去了。
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帮着这小子瞒着他爹,他顿时心累。
这小子是遗传性的聪明,以后要应付他爹他得死多少脑细胞?
没多久,解秋江搬出一个罐子。
罐身是透明的,里头注满了液体,一块有人胫骨大小的银色晶体正悬浮在其中,散着神秘的光芒。
方醒把东西装进背包,背上身。
这玩意有些沉,连带着背包的带子都勒住了肩膀。
“你小心点,这东西重要的很。”解秋江提醒着。
“放心。”他的能力很适合保护这东西。
东西拿到了,他又继续问起了线索。
“老和的死,你有什么线索?”
“能开那么大一个洞,非得是有功夫的人能做到。”解秋江思索着,“说不定跟他有关。”
“谁?”
“穿心爪梁孝义。”解秋江道,“他以前练的这门功夫,不过后来没怎么展示过了。”
和清泉被人洞穿左胸,梁孝义又会穿心爪,一个失了心,一个又是穿心,这硬要说,确实能关联上。
方醒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人我见过,那大叔是个直脾气,人形炮仗一点就着。”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不只是个直脾气。”解秋江抱着双臂,“他这人,硬说的话,还是有细致的时候。”
没看出来。
方醒内心如此回着。
“那我再去他那拜访一次。”他道。
既然解秋江这么说,他再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次日。
宋默想着,老梁明显对打和叔的事情有所隐瞒,她准备再上门去看看。
今天的老梁家,门没有关。
宋默担心出事,急忙进去看情况。
她提着自己的法杖,多少还是能帮上忙。
但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住了。
263学以致用,用了就废
梁孝义背对着她,手中死死掐着一人。
是任春夏,她的脸因为呼吸困难涨得通红,在望到门口的人时,挣扎得更加厉害。
但梁孝义是个练家子,手指扣着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根本挣扎不开。
“做什么呢?”宋默直接抡起箱子往他肩膀上砸去。
老梁肩膀吃痛,松了手。
任春夏身子一落地,瞬间就滑溜地躲到了宋默身后,瑟瑟发抖。
距离死亡越近,越是恐惧死亡。
宋默挡在人身前,抬头向老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要护着她?”
“你都要杀人了,我怎么就不能护着她?”宋默防备地瞪着他。
她有些担心这大老粗又动手。
“你别被她骗了。”梁孝义叹气,“她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单纯。”
宋默反驳道,“可我看到的是你在对她动手,于情于理,我更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梁孝义见劝不了人,只能握拳,“你这么相信她,等着被她害死吧!”
宋默抓着任春夏,走出门。
“我就不该相信你有隐情!”
她出门的动作太快,正好撞上了来人。
方醒今天本来想早点来看看情况,跟那个坏脾气的大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谁知道门还没进,就被来人撞上。
出门的人动作太迅猛,他直接被撞得后退了半步。
待看清人的脸,两人都是一愣。
“醒哥?”
“小零?”
四目相对,相对无言,无言以对。
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碰巧,两个人都是为了一个人的案子来的。
隔壁某家小店。
“你胆子也太大了。”方醒有点担心,“老梁要真是真的想跟你动手,你现在估计就被他按在地上摩擦了。”
那种不讲理的武夫,真的要动手,有几个能拆解下他三招?
宋默也疑惑,“不过他也有些奇怪,老是嚷嚷着小任有问题,她一个高中生……”
旁边喝豆浆的任春夏顿时炸毛,“喂,你叫谁小人?”
她姓任没错,但同音不同字,小任这称呼听着就小肚鸡肠下作心态。
“春夏,春夏行了吧?”宋默改口。
她又继续讨论起情况,“高中生能有多少心眼?”
“也不一定,书上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我觉得没错。”方醒扫了一眼手机,摸了摸下巴。
“哪没错了?”她觉得没道理。
这属于是歧视。
“所以你漂亮啊。”
宋默有点恼火,“谢谢你夸我啊——”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所以她是童话书里最会骗人的黑心狐狸是吧?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对座的人极其真诚地回应,“嗯,你把我的心都骗走了,怎么能说你不会骗人呢?”
宋默端着杯子的手一顿。
这是他从哪学来的土味情话?恶心死了。
不过他这话又是夸她好看又是表白的,听着倒也没那么恶心。
“你从哪学来的?”她觉得有些肉麻。
“大头刚才在群里发的。”方醒把手机递给她。
“四大天王但是有五个”群。
敖大头:刚刚想到个撩妹的话
敖大头: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不仅漂亮,还把我的心给骗走了。
裴木亘:呕,恶心。
瑾哥:说这种话会单身一辈子吧?
凌霄哥:不错,回头试试。
裴木亘:黑人疑惑.jpg
裴木亘:兄啊别信这人的鬼话。
看来方醒这是当场学以致用了。
学以致用是吧?她让他学无止境!
宋默看着几人的聊天,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拿起方醒的手机,输入了一段话。
e1even:谢谢兄弟,很有效,现在已经是准单身狗了。
裴木亘:疑惑.jpg
裴木亘:还真的有傻子学了?这不分手谁分手?
裴木亘:等等这傻子是谁?
裴木亘:黑人问号.jpg
打完这条消息之后,宋默笑嘻嘻地把手机还了回去。
方醒收了手机,也没撤回那条消息,关了屏幕,收进口袋。
坐在两人中间的任春夏,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散发出万丈光芒,照得比天上太阳更明亮。
“你们两个注意一下氛围,我一个未成年看不得这场面。”未成年少女开始了抗议。
“好了,说回老梁,他为什么对你的意见那么大?”
“他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出息,老婆跟人跑了,从那之后他就开始讨厌女人了。”任春夏摊手,“至于为什么他对我意见这么大,当然是因为我是美少女咯。”
说着她还比了个○少女战士的标志动作。
要说漂亮,任春夏确实当得起她自称的美少女,大眼睛小酒窝长睫毛,脸上还有些幼态感的小奶膘。
不过,这不是宋默想听的答案,“说正经的。”
她瞪这一眼还有点凶,任春夏顿时怂了,说起了正经的,“这么说吧,他讨厌女人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和老师的变化跟一个女人有关。”
“女人?”
“是一个女人,但是我跟老梁都看不到,但和老师确实因为她变了个人似的。老梁找不到那女人,自然就把责任怪到我身上了。”任春夏无辜道。
她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她只是个无辜躺枪的美少女。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方醒摸了摸下巴,思索起其中的原因。
长生者和异能者的身体能出现一些特殊变化,都是因为他拿到的那些银色晶体。
不过相比起来,长生者服用的是掺入晶体粉末的丹药之类制品,纯度要比制作成效果稳定的进化试剂更高。
是以长生者在保持永生的同时,也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异能。
难道和清泉的变化,是受长生者的能力影响?
“怎么了?”
“我想起一个人,她有点可疑。”方醒垂下眼睛。
长生者袁漫冬,她在离开后的笑容,有那么一点诡异。
监狱会客室。
袁漫冬被带了进来,她往玻璃对面看了一眼。
“很高兴能见到你。”
玻璃对面的少女微笑着,她的个头实在是太过娇小,看着像是没有成年。
偏偏她的眼神与气质,像是历经沧桑。
“在这里过得还好吗,漫冬。”朱淑隽问候道。
264我们之间有一个是狼人
两人对视一眼。
“源晶在哪?”朱淑隽没空跟她废话。
袁漫冬轻笑着,“我告诉那小子了,他应该已经把东西拿到了吧?”
朱淑隽脸色顿时黑了。
那东西是危险原料,就算是她这样能承受较高浓度源晶制剂的长生者,面对那么一大块原石也要慎重对待。
源晶最早被发现使用是在古欧洲,人们发现被这种银色晶体划伤后,身体会出现中毒症状,极少数人在接触过程中会拥有极其强大的能力。
这些被赐予能力的幸存者,则因为这份强大的力量,被当成恶魔的后裔,被审判庭绑上十字木架,焚之以火。
到了中世纪,源晶被用于制作毒药,只要掺杂分量足够,致人死命只在一瞬间。
现代社会,安全性有所保障的进化试剂流通,源晶因为挖采问题本就难求。
一旦方醒身上携带源晶的事情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显然会是一场冲突。
她开始担心方醒在搬运的过程中受伤的问题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她不理解。
袁漫冬昂起首,“我只是觉得,本朝人,就算是最下等的宫婢,也不该受前朝人的奴役。”
朱淑隽忽而有些痛心。
有些长生者,经历朝代更迭,思想汇聚洗礼,会渐渐跟这个时代融合在一起。
而有些人,他们处于哪个时代,他们就注定是那个时代的人,哪怕时移世易,他们也不曾有变。
袁漫冬让方醒带走那些源晶,应该是让人好乘虚而入,将其抢走。
至于负责劫走源晶的人是谁,那不重要。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她站起身。
既然袁漫冬选择了背叛,无论原因为何,她都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同袍情意。
“你不等等其他的朋友吗?”
袁漫冬轻轻低头,手腕处的银色碰撞出声响。
朱淑隽一惊,“有埋伏?”
她环顾四周,身后的影子里,钻出了一个人。
一个从她进门起就潜伏在影子中的人。
明镜影。
作为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朱淑隽一旦出事,对于整个研究所都是损失。
但朱淑隽并不善武力。
故国亡故后,她虽然学过些许防身护体的功夫,但终究没有练习到至臻化境。
明镜影手中的武器已经冲了上来。
就在下一瞬。
明镜影只觉得眼前一花,年幼的女性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无踪,就像她不曾来过一般。
“计划很好,我不奉陪。”
声音在明镜影身后响起。
但明镜影并没有感受到女人的影子存在。
她隐身了。
朱淑隽的能力,就是把自己隐藏起来。
这是她能活到现在所依赖的能力。
监狱外围。
她再次显现出身形,拦了车,回去了。
这场刺杀没有成功。
明镜影有些恼怒,“你把我们的计划说了出来。”
刺杀没有成功,还因为袁漫冬的一时得意,让朱淑隽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以那女人的头脑,很快就能想到应对的办法,提醒人注意安全。
“抱歉。”她认错。
“等着向爷道歉吧。”明镜影冷了声音。
他身子一晃,落入影中,消失不见。
袁漫冬缓缓站起身,心脏像是无处落脚一般,走出了会客室。
她或许没有明天了。
某小店。
吃了早餐,方醒微微放松,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我记得今天学校好像要上课。”他看向任春夏。
任春夏一个高中生,这个要上课的时候居然不在学校?
听到他这话,任春夏急了,“不会啊,我们放假。”
“这样。”方醒理解了。
既然今天早上没有收获,三人就这么散了。
宋默回学校,上完了下午的课,再回到巷子这边,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日落之后巷子有些阴森,唯有几盏灯火,留住白日里的些许温暖。
她在巷子里走着,正好就看到了人。
梁孝义没有白日里那么冲脾气,坐在门外帮人削着土豆,屋里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老婆婆。
“阿娇婆,削好了。”
“那去那边坐着吧,等会就开饭了。”老太太的脸上是喜悦的红晕。
对于生长在这片中原大地上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了。
梁孝义出门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宋默观察的视线。
“你母亲?”
“放你娘的○!我老娘早没了!”梁孝义爆了句粗。
“我娘也没了。”宋默无情怼了回去。
梁孝义第一次被人噎到。
他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阿娇婆,她儿子在市区上班,经常加班不回来,我屋里又没人做饭,索性就来她家蹭饭,顺便陪陪老人了。”
“那我也来蹭一顿饭。”宋默开启社交霸王模式。
“随便你,有人陪着,她老人家也好高兴一点。”
大约是这里有个年长些的在,梁孝义难得收敛了自己的暴脾气。
吃过晚饭,宋默很主动地帮忙洗了碗,随后就跟着梁孝义离开。
“小梁啊,你这闺女真可爱。”阿娇婆笑着送别二人。
梁孝义内心很想爆一句粗。
他哪有这样纠缠不休的烦人闺女!
离开了一段路程,宋默终于开了口。
“问你个问题。”
“要问就问,少磨蹭!”
宋默摸了摸鼻子,“任春夏究竟几岁了?”
从方醒问任春夏关于学校的问题开始,她忽而感觉不太对。
既然任春夏也跟和清泉接触过,也在那天晚上出现在和清泉的家,那她就没有理由完全信任她,把她排出怀疑名单。
果然,她去任春夏校服上的学校档案里查了一遍,学校里没有一个学生是叫任春夏的,就连拼音字不一样的也没有。
任春夏不是学生,更有可能,不是她自称的美少女。
梁孝义瞥了她一眼,回答道,“三十多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虽然有些地方出乎意料。
宋默微愣。
老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信?你们女生应该更懂吧,什么整容之类的……”
宋默拍开他的手,不大喜欢这人动手动脚的习惯,“你怎么知道她三十了?”
老梁很熟练地答了,“很久之前,我认识老和那会,见过她一次,那个时候她才高中,真的高中。”
265真相(上)
“你以前就认识她,怎么之前不说?”
梁孝义挠了挠头,呵呵地笑,“没想起来。”
简单朴素的理由。
这回轮到宋默被噎住了。
“我是真没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也就见过她一面。”老梁赶紧解释。
“说说情况。”
老梁稍微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的老婆还没跑,他也没现在这么不修边幅,偶尔出门还会研究一下自己穿什么花色的衬衫。
和清泉就住在他家附近,拳脚功夫比他厉害些,家里又立着些器材,是以他经常往他那跑。
任春夏是跟着母亲来的,少女怯生生的,低着头,捏着手指不太敢看人。
她长得也不算难看,就是脸上有些小斑,深深浅浅的。
“那小妞也是来跟你学的?啧啧,这个年纪才开始练武,有些迟了。”梁孝义坐在条凳上,刚刚打完一套拳,正喝着水。
“习武不在乎这些。何况她母亲送她过来,也是为了让她学些防身的本事,不会再被人欺负而已。”
“有人欺负她?”
“据说是因为长相被同学嘲笑,还被欺负了。”
“也没多难看啊?底子还不错的。”梁孝义摸了摸后颈,“现在的小姑娘啊……”
这之后他就没见过那女孩子了。
宋默点点头,“原来如此。”
梁孝义轻轻呼气。
“不过只是见过一面,你怎么会认识她?知道名字,还那么防着?”
梁孝义的心脏忽而提起。
这丫头也太灵了些。
“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他嘴硬。
宋默回嘴,“你说谎,你不仅见过她,还知道些事情,所以特别防着她。”
“你说什么○话?”
见梁孝义开始粗口,宋默话锋一转,“和叔去世前那天她穿黑丝对吧?”
“不是啊……”梁孝义反驳道,忽而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中了这狡猾丫头的计。
见话被诈出,宋默继续问。
“到了现在还不说吗?”
老梁怒极,“你——”
“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宋默猜测着原因,“应该涉及到和叔的名誉,我会闭紧嘴。”
梁孝义盯着这姑娘,他怀疑这丫头会读心术。
“那女人,跟老和他,有点什么。”他一顿一顿地说着。
说人是非不好,何况对于老和来说,虽然容貌没有变化,但年纪比他都大,找了个年龄差大得恐怖的小姑娘,那可不是怪怪的。
“那天你跟他打架,应该也是为了这事?”宋默明白了。
“是啊,那蠢人蠢上天了,就算明知那女人不怀好意,还想着负责。”梁孝义咬牙。
要是他,知道那是朵食人花,早选择当渣男了。
“所以你就打醒了他?还把凳子腿打断了?”宋默继续猜情况。
“啧,倔牛脾气的蠢人能打得醒?早知道他那天出事,我宁可打断他的腿也要带他走,也好过他被那女人掏了心。”
想到和清泉的结局,老梁也是后悔。
月华明,落入瓦上化薄霜。
方醒背着包,包里装着罐子,走在街上。
行至空旷无人的工业区,他忽而回头。
“跟了挺久。你果然有点问题。”
女人的脸自黑暗中显现。
任春夏背着手,“把包给我。”
她知道,那罐子里放着的东西,能够保人永生不死。
因为少女时期她被人嘲笑过容貌,后来她对于自己的脸很是在意。医美与整容只能延缓衰老与丑陋降临的进程,面对着脸上逐渐生出的细小纹路,她陷入了恐慌。
直到她再次拜访少时学艺的地方,见到那位老师的容貌,她也愣住了。
十多年的时光未曾在他的脸上留刻下任何痕迹,他与少时结识的模样一般无二。
那一刻任春夏在渴望。
她渴望着这样的青春永驻。
在跟和清泉的接触中,她终于知晓了原因。
银色的晶体,不老的根源。
她渴望着祈求,希冀被赐予永恒的美丽。
“把罐子给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方醒把罐子护在身后。
他知道源晶有多重要。他绝不能让这东西被抢走。
“想都别想。”他警惕着四周。
月光逐渐昏暗,但远看却四下无云,依旧明亮。
原不是月隐于阴云,而是四下火光亮起,映照天空。
寒冷的十一月,空气突然变得灼热,温度逐渐升高,如南方的盛夏,四十度的高温烫得人头昏。
草叶沾染上红色,瞬间被灼烧枯死。
刻抱着剑,站在方醒不远处。
方醒此刻不由得感叹自己命太好,早年在海龙王监管下逃出生天,现在又得在地狱犬的手上跑路。
BOSS是全往他脸上刷是吧?
任春夏见人出手,自己找了地方躲着。
她跟这个奶狗脸是合作关系,她负责提供情报,而这些人会给她希冀的永生。
“把罐子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十三刻拔出了刀。
熔岩一般的鲜红自刀上流下,滴落在柏油路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是属于“地狱犬”的能力,“熔岩狱”。
方醒缓了缓呼吸,转身就跑。
开玩笑,“魔术师”的攻击性几乎不存在,他现在不跑,就等着被这条“地狱犬”追着咬死。
稍微用异能缓解了一下周边太过炎热的环境,他能感觉到十三刻的脚步迅速。
他打开终端,开始搜索地图上适合发挥的场所。
布满熔岩的地狱之路在他身后铺就,只要他的速度慢上一点,身后追赶的刻尔伯洛斯就会咬住他的咽喉,将他扔下真正的冥府。
十三刻将人赶进了一个狭小的废弃仓库。
这家工厂刚刚倒闭,所有设施全部搬离,现在作为战场,有些空旷。
鲜艳的熔岩包围了出口,方醒被困在了这里。
他警惕地向后挪动,身后,熔岩流淌,赤红的火焰将所有的路径封锁。
此时此刻,他已如瓮中之鳖。
十三刻提着刀。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包里的东西,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方醒低下头。
身后是熔岩烈火,前面是十三刻的刀锋。
此时此刻,四面楚歌。
他忽而勾起唇,笑了。
//老梁:坏了,我成阳光开朗大男孩了
266真相(下)
“要这个包,给你好了。”他将肩上的包裹卸下,直直扔向十三刻。
十三刻伸手去接,迅速地拉开拉链。
包裹挺沉,里面的东西却不是他想要的源晶。
那是一个小型煤气罐。
“你自己有火,就不用我帮你点火了。”方醒挥手道别,依靠着“魔术师”迅速撤出仓库。
他当然知道带着源晶无异于戴着几百两黄金招摇过市,他自然有所准备。
这一小罐煤气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身上带着点火器材,无论找上门的是谁,他都有办法耍对方一通。
煤气罐属于易燃易爆物品,十三刻手上的温度太高,迅速地引燃了一切。
爆炸声在仓库内响起。
方醒早已经借着能力遁走出了距离。
他回身看向逃离的方向,火焰熊熊映夜空。
“消防队叫好了没?”他看向身侧的少女。
朱淑隽双手交叠,“自然。”
她看向他,“可有受伤?”
“穿着棉衣,倒是没受伤,就是热得难受。”
这算是让方醒回忆起了临江市那鬼地方,大冬天穿着棉袄没几天突然就转暖,暖到能穿短袖。
高温让他出了不少汗,现在风一吹,里面的衣服湿漉漉的,冷得很。
“我送你回去吧。”朱淑转身就走。
“那个任春夏呢?”方醒询问。
她可是跟和清泉的死有关的。
朱淑隽自然有安排,“有人去抓,已经抓到手了。回头会有人送到你家那姑娘手上。”
方醒顿时耳朵微红,他觉得这个玩笑不太好笑,“她还不算我家的。”
“时下年轻人好像都是这么称呼自己对象的,我这样的老古董偶尔也要学点新东西。”她笑。
那我还是宁可您老古板一点。
方醒腹诽。
次日,宋默一出门,就见到一身制服带着任春夏的苏淮生。
“默默小妹妹,好久不见,想我没有?”她上前搓了搓宋默的脸。
嘿嘿,好像被老板养得有肉感了点。
任春夏见那女人两手放开她,正要跑,下一瞬她就被拦了下来。
这女人的速度也太可怕了。
“生生姐,多谢了。”宋默心里猜测,“是醒哥抓到的人?”
“啊,算是吧?”苏淮生挠了挠头。
这女人是老板钓鱼附赠的饶头,硬说的话,也算是老板抓到的。
“那多谢他了。”
两人没太废话,直接驱车前往蔡公的小院。
这个时间蔡公正在吃午饭,见两人来的巧,让蔡思娴多备了两副碗筷。
“别太客气。”蔡公亲自给宋默布菜。
任春夏交给了手下人押着,她一个女人,虽说会那么点功夫,但能在这院里站着,哪个不是武功高强,押着她不是问题。
“为何要杀老和?”蔡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审问。
“因为他蠢啊,他是自己蠢死的。”任春夏冷笑,“他要没那么多好心,他怎么会死?”
那天她穿得清凉,本来就是打算跟他做些什么。
两人之前就有些关系,再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
两碗酒下肚,和清泉就把秘密吐得七七八八。
她串通了那些人,等着和清泉把源晶的下落吐出来,没想到他打死都不说。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送他下阴曹地府了。
她脱了一只丝袜,打算勒到那蠢人断气,没想到被梁孝义那粗人打断了。
酒半醒的和清泉跟老梁打了一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和清泉坐在床边,语气温和地告诉她,她以后可以住在这里。
但她任春夏要的不是一个家常住,而是青春常驻。
她拿着伪装成药的麻醉剂麻翻了和清泉,联系了那些人,走了出去。
和清泉的心对她没有用,但对于那些人来说,用处可大。
蔡公听得直皱眉头,连夹了好几筷子的蘑菇炒冬笋都停了口,“最毒妇人心。”
“那也没有您老毒啊……”反正命到头了,任春夏也开始口不择言,“您老手上流过多少人的血,您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作为这座帝京城在暗处的王,蔡公自然得为了各种原因,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过去在这里生活过,任春夏自然清楚。
“阿娴,把人带下去。”他缓缓开口。
他老了,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让年轻人听见了,也有些没面子。
蔡思娴起身,单手拽着任春夏出去了。
再没回来。
“小宋,别等她,我们先吃。阿娴出门还有好一会,别等到菜都凉了。”蔡公和善地给宋默夹菜,“这烤鸭是阿娴起早去买的,排了很久的队,整个帝京都找不到第二家比这好吃的,你试试。”
宋默受了这片烤鸭,什么都不说。
后续的事情,即便她不过问,蔡公手下的都不是吃素的。
任春夏的结局如何,她不需要在意。
“苏小姐也尝尝。”蔡公的态度明显是尊敬了许多。
午后,两人告别了蔡公,回大学上课。
半路。
“生生姐,我有个问题想问。”宋默忽而开口。
“问吧,小妹妹。”
宋默问出了问题,“‘长生者’并不是你的异能名字,而是你们这一个群体的总称吧?”
这个问题她心里早有答案,苏淮生也没有隐瞒她。
“对,我们是过去各个时代活到现在的人,长生者。”她坦诚。
对于经历过千百年的人来说,宋默这个十九岁的少女,确实就是小妹妹。
“活到现在,有什么感受?”宋默采访道。
“要说孤独,真的有那么一点,不过呢,认识的人越多,留下的回忆越多,也不是没那么难接受所谓的‘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笑。
永生之人,也终究要融入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仅此而已。
“这个时代,冰淇淋还挺好吃的。”苏淮生注意到了路边的小店,“大冬天吃冰淇淋,你要一起吗?”
两人对视一眼。
“走吧。”
午后的暖阳照在两人身上。
某个被火烧毁的废弃仓库废墟。
十三刻缓缓爬出,抖了抖身上的尘土。
幸好他反应快,否则真的要被方醒那死小子的煤气罐炸死。
“该死的。”他擦了擦脸上的灰。
267方醒:大脑过载
今天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还好,这一趟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
实验室。
江雪遥盯着透明玻璃里跳动的心脏,心里莫名升起不舒服的感觉。
“江主任觉得这颗心脏如何?”厉灿支着头。
她收起了心脏,随意编了个理由,“切除的手法很没水平,这颗属于长生者的心脏,估计只能泡福尔马林做收藏了。”
“这么说,用不上了?”
“我也不太敢让星辰使用这颗心脏……一旦产生排斥,我们也很难找到另外一只奇美拉。”
“还真是认真负责的主治医师。”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厉灿把玩着手里的纸牌,金色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扫过女人的脸,微微压低了声线。
“不,我只是提醒一下我们年轻的美女主任,在成为小星星的医生姐姐之前,你是这所实验室的副主任。”
江雪遥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她所背负的责任,是继续奇美拉的研究。
很显然秦天煜对她的研究进度已经开始有点不满了。
“让爷放心,我会尽我所学,不会辜负爷的期望。”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跟我说没有用,美女主任。”厉灿嘴上叫得挺甜,但听在耳朵里就是古怪得很。
江雪遥有些不耐地送客,“你可以走了,这个点我该去跟星辰聊天了。”
厉灿嘴边带着讽刺的笑,挥了挥手,离开了实验室。
夜星辰这个孩子,本就是实验室的产物,而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江雪遥身上也不算干净。
可她偏偏把名为“奇美拉”的人造生物当成了孩子,还温柔地像个母亲似的给那个孩子取了个“夜星辰”的名字。
真是,虚伪至极。
非科学现象研究所,顶层。
方醒抱着罐子,跟在人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到达研究所顶层的陈列室。
研究所内的大部分地方,凭他手上的权限是能随意出入的,唯独这顶层的陈列室,从来都是放着禁止入内的牌子,由特定人士管理钥匙。
“好奇这里放着什么吗?”朱淑隽开口。
“好奇。”方醒坦诚。
这样上锁的房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朱淑隽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一个细缝。
原来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的吗?方醒有些意外。
朱淑隽推门进去,“把东西搬进来吧,祂已经等急了。”
“祂是什么人?”
“或许已经不能称祂为人了,祂存活得比我们这些长生者还早,祂的强大也远超我们这些肉体凡胎。”
随着她的介绍,方醒走进房间。
整个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只有最中间处,摆放着一对人形的残缺骨架,一男一女。
骨架之前,立着一人,正是朱淑隽介绍的祂。
祂缓缓转过身,方醒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刺眼的光芒闪烁,他本能地抬手捂住眼睛。
在看到祂的瞬间,他忽而有一种感觉,他不过是沧海一粟,沙漠中的一粒沙,树林中的一片叶,时间与空间上的渺小而孱弱的一部分。
想到手里还有个危险的罐子,他正要抱稳它,却忽而感觉到手里的罐子一轻,待视觉恢复正常,那罐子已经飘了起来。
“重律,如此唤我就好。”
声音很悦耳,但这样的悦耳却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的世俗欲望,真如朱淑隽所介绍的那样,是几近令人顶礼膜拜的神明模样。
那人缓缓地抬起手,接过罐子,随后手一捏,那罐子便碎为齑粉,独留下罐中的液体与胫骨模样的晶体。
重律再抬起手,向中间的液罐一按,那根胫骨也就此附上罐中的其他骨骼。
这样的景象,无异于从科学世界穿越到玄幻世界。
“重律先生。”方醒觉得自己的脑子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他有些怀疑自己信仰了多年的无神论。
这似乎已经超越数理能解释的范畴了。
“我并非神祇,若说得准确些,那位神祇早已四分五裂,我也不过是祂的碎片,行走于人间暂代祂的职务罢了。”重律解释着。
“于上古时期,那个史书尚未记载的时代,神祇行走于大地,如大多创世神话所载,神祇创造人类,然而最后,神祇被人类毁灭。”
“中原大地上的君王自命为天,举剑向统治他们的神祇,将这片土地的主权,从神祇的手中夺了过来。”
“神祇四分五裂,最后成为了我们。其他土地上的神祇,因为传承断绝,又或者其他的缘故,也就此消失。”
“神祇碎裂的躯体化为山川,而这些晶体,就是其血脉所化,若是为其认可,即可同享其力量。”
“当然,你且当这一切是个神话故事就好。”重律笑着。
方醒确实不敢相信这个故事。
但偏偏从源晶造物中获得的力量,让他不得不信这个故事。
“那么这些是……”方醒开始怀疑这些是神祇遗留下来的骨头了。
“用很科学的解释方式就是,高纯源晶聚合物,很奇妙地长成了这个有趣的模样。”重律笑。
大哥你都开始讲神话了就不要突然讲科学了好吗?
方醒的脑子一片混乱。
这就好像他的脑子容量只有256G,然后被放进了1T容量的文件,瞬间就过载爆炸了。
“兴许,你暂时不要记得这一切会比较好。”祂朝他眉心一点。
方醒再度恢复意识,整个人正靠在陈列室的门边。
见他恢复了意识,朱淑隽将他拉起。
“东西放好了,走吧。”
方醒迷迷糊糊地,对刚才的一切毫无印象,他搬着罐子进了门,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什么记忆都没留下。
他疑惑地推门,想要回到刚才的房间看看,偏偏那扇门像是跟墙面焊死了一般,根本推不开。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直觉反应。
朱淑隽只是笑着解释,“是我们放源晶的地方,刚才带你进去没多久你就睡着了,回去吧,你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还不能休息哦。”
想到这次要写报告记录档案,方醒顿时更头痛起来了。
268卢正巍:我现在不是缺心眼了
宋默回到大学继续学业。
这日周末,她把编好的曲子上传进三个人的音乐创作小群,给戴岳夕审核。
趁着时间还早,她顺带着把已经作编的歌传上了网。
TAboo:TAboo因参加TAboo模仿大赛失败,开始参加WBS模仿大赛。[上传歌曲]
很快这首歌就得到了众人的围观欣赏。
听着听着,就有耳朵灵的网友发现了不对劲。
这首歌的编曲风格虽然充满了未来的味道,配上电子歌姬有些机械感的嗓音,很新奇,但其旋律却很耳熟。
这不就是汪宝善那首单曲的外语填词吗?
我在认真听:不得不佩服塔哥的编曲能力,把一首X音噪音神曲硬生生编出了酷炫科技风,谢谢塔老师百忙之中发歌给我们洗耳朵。
鳝鱼满地乱爬:好奇WBS是谁的,这就是蜂后的名字,不过大家不敢打,毕竟她家出警的速度很快,逮到就私信99+问候,不敢惹,大家就当不知道。
我不说一生黑:笑死,某人当初还说是跟塔哥合作的,要真的是合作哪里至于成为X音烂歌的一份子。
我不睡蜂后:同意,不过希望某人再跳一点,这样塔哥天天发新歌,做最勤快的鸽子。
未必是扇贝:哈哈哈,我第一个同意。塔哥:你礼貌吗?
现在网上汪宝善粉丝网暴素人的风波刚过,扇贝都被尚姐警告过不能轻举妄动,这个时间点汪宝善发新歌时说的大话被揭穿,也没有大粉过来跳脚。
宋默看着网络上的言论,心里终于舒爽了一点。
戴岳夕和陆南望的审核很快,距离她刚刚上传音乐没多久,TAboo的账号又一次更新了。
TAboo:大家期待的联动,《夏木》来了。[上传歌曲]
刚刚听过歌没多久的网友蜂拥而至,看着创作者的名字,心中大喊“三厨狂喜”。
塔望月大三角:好家伙,我嗑的CP联动了,该死的,这下是真的三人行了。
我叫许三江:距离上一条动态发布半个小时,腹泻式更新啊!
塔哥是鸽鸽:这算是塔哥三个月的更新量了吧?
宋默看着评论,内心吐槽。
马甲有点多,做个鸽子怎么了?
她下了线,翻出作业,开始动笔。
宋默这边惬意,汪宝善那头却难受。
随着TAboo的新歌传唱度上升,已经有不少网友开始嘲笑她“试图把垃圾扣到别人头上”的恶心操作,连带着她的粉丝也开始松动。
若不是尚姐及时稳住粉丝,她怕是真的要脱一大票粉丝。
“这样下去不行啊。”汪宝善担忧。
她还答应了天哥,要做世界第一巨星,让他为她骄傲的。
可现在,她似乎离这个梦越来越遥远了。
尚姐见她焦虑,安慰她,“没关系,等风波过去一点,我们再出去活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的人设稳住,明白吗?”
只要人设不崩塌,那些冲着人设而来的死忠粉就不会脱粉,他们不脱粉,汪宝善的基本盘就保住了。
“嗯,我知道了,尚姐。”她笑。
尚姐给她倒了杯水,随即就收到了消息。
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
“刚说要给你稳住人设,这就有人来送情报了。”她笑。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跟孟觉长得一模一样,而跟女人拥抱的男人,却不是孟觉官宣的男友程新,而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卢正巍。
这个卢正巍,正好跟她们公司这边的一个艺人有资源冲突,这下不仅能立稳汪宝善内娱人品质检员的玄学人设,还能顺带着帮公司的艺人抢到资源。
对于大部分明星来说,没有足够的作品支撑,恋爱即塌房。而这次,孟觉就算背景再大,出轨的事情一爆,演艺生涯就算完了。
方醒写完报告回到自己的公寓,随即就听到了沙发上的动静。
自从方梦带着人过来蹭住之后,她那个缺心眼男友也就当这里是家一样住了下来。
听到关门的声音,卢正巍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爬起身,盯着他看。
那眼神,难得的清明。
若说之前那个单纯得有些缺心眼的卢正巍是个被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困住的学渣,眼前这个,更像是掌握住了解题方法并且百试百灵的学霸。
“我打扰到你睡觉了?”方醒疑惑。
他这小公寓啥都好,就是大门开关的声音有些大。
下一瞬,卢正巍又恢复了他认识的那个迷糊的模样,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听到声音大看一眼。”
“哦。”
“我跟梦姐做了面条,放在桌子上,你热一下就能吃。”他指了指餐厅。
餐桌上正放着一个碗。
“谢谢,正好我也饿了。”方醒进了厨房,把面条放进微波炉,拧好时间。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卢正巍眼神又从小迷糊变回了刚才清明的模样。
虽然神智恢复,他现在的内心却是狂风暴雨。
他,卢正巍,一个会易容术的绝世高手,无欲求大仙的亲传弟子,某天翻车掉进海里脑袋撞上礁石失忆了好几个月。
他,在失忆期间,被忽悠去当明星,被垃圾经纪人坑,被黑粉骂蠢,而且看自己的采访,他失忆的时候好像还不太聪明。
他,不仅不太聪明,还把九师妹当成了亲妹妹,这要是跟她相认了,他岂不是要社死。
不,还更糟,他这个时候还有了个女朋友。
按照他回忆起来的部分,这简直就是狗血总裁小说里,潜规则了总裁然后变成总裁的地下情人一样。
哦,对了,按他这身份,方梦才是他的地下情人。
他,卢正巍,已经脱单了。
但,他现在要怎么面对那个把他当傻弟弟看的女朋友?
告诉她他其实智商还挺高,学啥啥都行,跟她那智商嘎嘎高的亲弟弟不相上下。
那样应该还是会被她当成笨蛋弟弟看的吧?
“你不睡了吗?”方醒端着碗出来,有些疑惑。
按说这个时候卢正巍应该继续回去睡觉才是,但他怎么这么清醒?
卢正巍一掀被子,“不睡了,我们聊聊?”
269纠结困惑的卢正巍
“行。”
方醒倒是无所谓。
他刚刚写完报告,正好有些疲惫,有个人聊聊天也不错。
“如果有一天,我没法跟你姐在一起了怎么办?”卢正巍好奇。
他开始考虑如果他单方面提分手的后果。
方家这种风评很稳定的,应该不至于给他刷个悬赏榜的榜一吧?
“只要不是重大疾病严重意外,你应该都不会有事。”方醒吃着东西,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卢正巍沉默了。
他说的不是这种离开啊。
“如果是跟你姐分手呢?”他干脆明说了。
方醒疑惑,“你不会提的吧?”
这小子这么单纯,应该不至于伤他姐的心吧。
卢正巍不死心,“万一呢?”
“你不会的吧?”方醒阴森森地复读了一遍。
暖黄色的灯光下,青年相当周正的脸上,阴气弥漫。
卢正巍问不下去了。
他很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敢这么提,方醒当场就能把他腿打断。
还是不论哪条腿的那种。
卢正巍选择换一个角度切入,“额,我是担心,粉丝要是不同意……”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怎么突然讲故事了?”
“十多年前,我姐还在念高中,那三年,不管校霸姓什么,校霸的爹永远都姓方。”
方醒依稀记得那年杏花微雨,有个街边混混摸了方梦的脸,然后被两招撂进垃圾桶。
而方梦只是拍拍校服,转过身,“醒,吃冰淇淋吗,我请。”
从那天起,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吾家有姐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而听着这个故事的卢正巍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关于我那看起来正儿八经的霸道总裁女朋友曾经是校园扛把子这件小事。
这个世界太疯狂.jpg
方醒把碗里的面条吃干净,放下碗,“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卢正巍此刻心里哪有什么小小的疑问。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分手的。
当什么渣男?敢当渣男的下场都不会好。
但,他这一恢复记忆好像就不知道怎么应对她了。
一走了之,良心不安。要说喜欢,也算不上特别喜欢。
可恶,无欲求老仙教啥都好,怎么就没教过他们怎么谈情说爱。
此时此刻正在自己隐居小岛上喝茶的百岁青年,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盯着眼前突然花掉的投频,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新买的投影仪怎么就不好使了?
“这,怎么搞的?”某个毫不自知的机械盲摆弄着现代机械,不懂应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境况。
他不理解。
一筹莫展的卢正巍头痛至极。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脱单了的事实。
按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个有钱漂亮还温柔的女友,是个正常人都会乐傻了。
倒也不是说方梦不好,但就这么被一个女人牵绊住,他也觉得别扭。
“突然想跟我姐分手,为什么?”方醒洗过了碗,走出厨房。
“大概就是感觉,我似乎有点不太适合她吧?”
“你多大?”
“跟你差不多吧。”卢正巍答。
“那很正常,二十岁左右,这个年纪不少人还在大学里读书,又或者刚刚入职实习,我姐已经做到总裁了,你要想追上她确实很难。”
就算聪明如他,也只是靠了家世才能坐到这个位置,对于卢正巍这个有点单纯的小伙子,要追到他姐这个地位,那难度是挺大的。
就方家夫妇的开明程度,没什么必要追求一个地位平等的爱情,重要的还是心意。
至于豪门家族的利益,早些年家族内还会考虑联姻,但到了现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自己决定就好。
有心,用心,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额……”
“晚安。”方醒回了房间去。
卢正巍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应该说什么。
他心里想的不是这个问题,得到的也不是这个答案。
他只是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现在就像是夺舍了一个小傻子的身体,不知应该如何面对陌生的人际关系。
门突然打开。
方梦有些疲惫地走出门,靠到他身侧,伸手抱着他。
她睡不着。
这些年工作休息不规律,她的睡眠实在是糟糕得可怕,但要维持正常的公司运行,这样的工作方式又是必然的。
小时候她习惯抱着方觉睡觉,后来方觉成了演员满剧组地跑,她的睡眠质量也跟着下滑。
后来她试过抱着方醒睡,结果当晚就把人踹下床三次。
就算换成抱枕也是一样的结果。
而且随着年龄不断攀升,这个问题还严重了起来。
只有在卢正巍身边,这个问题还算改善了一点。
“我睡不着,你哄哄我。”
卢正巍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往哪放。
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背。
“好吧。”卢正巍心里斗争了一万字,下定了决心。
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尝试适应也该是迟早的。
闻着卢正巍身上的气味,方梦能够明显感觉到精神舒缓,呼吸逐渐均匀。
感受到脖颈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卢正巍伸手,小心翼翼地把人抱着进了房间。
不知为何他就这么自作主张地一起躺下了。
她会睡得这么安稳,是因为他身上的气味吗?
这是无欲求给他们各自配的药,世界上只有他和得到药的人会配,服用之后身上确实能闻到一丝清幽难觅的暗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作用。
这些药最初的作用,是用来压制他们身上极其容易暴走的异能。
他们九个人的异能极其强大不错,但稍有不慎,一旦暴走,他们也随时可能丧命。
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最初的九个人已经因为暴走问题,只剩下五个人了。
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像前面的四个人一样。
这是那些人利用他们,试探禁忌留下的代价,承担这些不幸的人,是作为试验品的他们。
“唔。”方梦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卢正巍觉得今晚方梦的失眠症状怕是要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了。
//小卢会变成傻白甜的真相,其实是内心戏太多,失忆后全表现出来了
//以及,别问为什么会死人,回隐形人那章看看,确实会死的
//时序组的来历……确实都挺惨
//情人节好心点不发刀,嗯,写点约会的剧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