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侠?匪?
……
枯藤老树昏鸦,山头日已西斜。
昏昏暗暗的霞光映照在两人的身上,仿佛为两个人度了一层金似的。
昏鸦嘶鸣,仿佛丢失了方向,更显得莫名的静谧,成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良久,苏长今突然笑了。
“成岁,你不蠢的时候,其实还挺聪明的。”
她轻轻勾着唇,笑得带着几分恶劣,成岁没来由地无语加无奈。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他眸间发亮。
苏长今懒懒地靠在树干上,两手闲散地搭在胳膊上,“曾经蒙受机缘,拜入李真人门下,不过是小弟子一枚而已。”
她排行老幺,说是小弟子完全没什么错处吧?
“成大侠,可还满意?”
听完她这话,成岁恍然地点了点头,不过显然没往别处想,只当她真的就是江东的一名小弟子。
毕竟,江东除了悬山七子,门下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也是不计其数。
他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透露着三分了然,七分得意,“满意满意,难为长今兄对我倾情相告,以后成大哥就放心带你混了!”
“不过,你居然还能拜在李真人门下,不简单啊你……”
“侥幸,侥幸。”
如是,低调。
……
两人也不算等了太久,天色将将暗下来的时候,山门内有了动静。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别碰我!我定要让我师父来铲平了你们这座山!!”
两人听见动静儿,不动声色地躲在了树干后面,还好天色暗了下来,那些山匪推搡着青乾两人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蠢蛋。”成岁勾了勾唇,一脸的不以为意,“他真当自己武功盖世了,两个人跑到人家老巢去,没被弄死算好的。”
言及此处,成岁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仔细看着远处,那群山匪并没有想要伤人的意思,不由喃喃自语,“看起来,这山匪也没那么罪不可赦啊,也可能是不想招惹青山派的人……”
其实关于陶季,江湖上的论断还是比较有争议的,他劫财掳人,但不行不义之事,专门惩治恶贼,有人说他是匪,有人说他像侠。
微微探首看过去,苏长今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光亮,“你觉得就算把这两人放了,他们就不会告状了?”
青乾此人,在山下茶楼时她便看得出来,一股子清高傲气,受了这种屈辱是绝对不会憋住的。
“那倒也是。”成岁点了点头,正准备问什么时候潜进去,苏长今忽然转身,眸子晶亮。
“成岁,打个商量。”
……
“呸,就那两个废物,还想抓我们老大去见官?”
“他还以为我们老大好欺负,真是放他的狗屁哈哈哈……”
山寨里,一群人在露天地吃肉喝酒,好生快活,一直没见着老大的人,一旁有人纳闷儿,“老大呢,怎么今晚没见他?”
另一人拽下嘴里的骨头,含糊不清,“唉,后山呢……今儿不是到日子了吗,老大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别过去烦他啊……”
那人恍然大悟地点头,“说起来真是火大,明明是那狗贼的错,结果要坐牢的反而是老大……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了,反正自从老大来了,咱们终于不用再吃苦了!”
“就是,专劫不义之财,气死他们!”
“哈哈哈……”
远处,有阵阵白烟随着风,连同烧柴的烟火飘过来,被完美的遮掩住。
464遇险!
堂口,替天行道的大旗迎风飞舞。
“老毛,我怎么感觉这酒……越喝越上头呢?”
“诶,你也是啊,我都没好意思说,还以为我酒量变差了呢……”
“不行了不行,我得眯一会儿……”
不一会儿,响起了一阵阵“哐嘡”之声,不出意外,一声就是一个脑袋磕在了桌上或者躺到了地下。
远处的篝火还在燃烧,噼里啪啦为这个夜晚绽放光明,见证着接下来的一切。
横七竖八,奇形怪状。
“这黑山老妖的东西果然好使。”绕过一人耷拉在地上的大腿,苏长今来到了那名叫老毛的人身边,一脚踢开他,自己坐到了老毛刚刚的位置上。
“还是你狡猾吧,我都没想到要用这好东西,这下好了,把他们迷晕了,单独抓住那个陶季就行了。”
成岁在地上翻找着,在找他们的目标。
“别找了,他不在这儿。”苏长今语气轻松,挑起一根筷子翻了翻桌上的酒食。
这群山匪,小日子过得倒是挺不错。
“不在?”成岁纳闷儿,转身回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耳力极好,她自然听得到。
苏长今看傻子一样看他,挑着筷子点了点木桌,“不是有画像吗,陶季要是在,也只会坐在我现在这个位子上。”
就好比皇帝一样,身为一山老大,不坐在老大的位置上坐在哪儿?
“所以他在?”
“后山。”
“你怎么知道的?等等,为什么会在后山啊?”成岁纳闷儿。
“今日是他父母忌日。”苏长今眉眼清淡,回了他后面的问题。
……
后山。
名为后山,实则是一处荒凉的半山坡。
山坡之上,倒是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叠摞在砂土上,光秃秃的树影稀稀疏疏,密密集集的影子砸在地上。
这里仿佛另一处蹊径,分明是处荒凉的土坡,却并没有丛生的杂草,看得出来是经常有人打扫。
“……是儿子没用,就算学了一身本事,也还是保护不了你们,希望你跟娘在那边吃好喝好,别再受累了。”
两人是被火光引过来的,看着枯树旁的一块石碑边上,一名男子喃喃自语,正在往火堆里放纸钱一类的东西。
陶季。
“那个狗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搜刮民脂民膏,全被儿子截了下来,别看儿子现在做了山匪,可快活了呢……”
苏长今在一旁听着,却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落寞与无奈。
“你若当真愿意做这打家劫舍的山匪,又何必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
“谁?!”
成岁一个没注意,苏长今径直走了出去,生怕陶季会狗急跳墙,他急忙跟了上去。
山上出现了两个陌生面孔,反应过来后陶季却不以为意,“你们也是来抓我见官的?有点本事,能找到这儿来。”
陶季虽是山匪,看起来倒也眉清目秀。
说着,他面上却沾染了一丝愠怒,手中拳头捏的紧紧的,“你们这些走狗,自诩武林正道人士,到头来还不是当了别人手里的刀,你们分得清是非黑白吗?!”
陶季很是激动,带着满腔的怒火与不被理解的愤懑,“既然你们非要找死,我成全你们!”
话落,他绷紧的拳头忽然张开,一抹寒光闪过,笔直地向着苏长今袭来!
势不可挡!
465要手段,也要能力
早在今日傍晚的,那群山匪将青乾两个人扔出了山门的时候,两人就意识到了这个陶季的武功绝对不低。
最起码不会在青乾之下,而青乾,是青山派数得上名号的高手。
电光火石之间,苏长今看清了他的武器。
一把刀,寒光如铁。
而她并未抵挡,下一刻,“铿”地一声,伴随着阵阵的嗡鸣声,成岁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他速度极快,是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苏长今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耳朵差点儿没被震聋了。
耳力太好,还真不一定是好事。
苏长今抬手按了按耳朵,便听到一旁成岁破有些欠揍的声音,“放心吧,有你成哥在呢,怎么会让你出事儿呢?”
经此一番,陶季心中惊动。
他顺着成岁收手的动作看过去,蓦然眼睛睁得老大,“碧水剑?”
“小白龙成岁?”很显然,碧水剑在江湖上的名号不低,而成岁更是颇有些名气,陶季只肖一眼便认了出来。
“呦,看来你们山匪也不是就知道打家劫舍,还知道了解最新时事啊?”成岁故意埋汰他。
陶季攥了攥手心,眉眼拧紧,“我虽为匪,却从未打家劫舍,我动的全都是一些该死的人,你莫要胡说!”
成岁摇头晃脑的点了点头,抱着胳膊上前两步,“看出来了,大门口还挂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呢,既然良心未泯,何必落草为寇?”
他这话说的有几分漂亮,苏长今难欣赏地看了他两眼。
“哼!”陶季愤愤地转过了身子,“你懂什么,朝廷里那些个贪官污吏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做了山匪,全然都是那些恶贼所逼!”
成岁单手挠了挠脑袋,感觉再聊下去破有些难办了,“你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一些,不过那你也不该……”
到底是陶季气势太盛,或者说他也找不到陶季有什么错,成岁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不该什么,不该教训他们吗?他们不该被教训吗?!”陶季气势汹汹,大抵是很久没有吐露过心事,他讲话带着不遗余力的愤怒。
“该。”
却是一旁,苏长今温温和和的声音。
成岁纳闷儿地回头看她,这时候,陶季终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不该?”苏长今轻浅一笑,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脚步轻盈地走到陶季父母的墓碑前。
遭她反问一句,却是并未反驳自己的观点,陶季心底逐渐地平缓了些许。
“既然如此,两位何必来找我?”
看着苏长今靠近墓碑,陶季心中一动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他看得出来这两人对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也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陶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草为寇,沦落如此境地吗?”从墓碑上转过视线,苏长今轻勾着唇,看着陶季。
他冷笑一声,仰天叹息,“还能为什么,报了父母大仇,却遭奸人所害,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从牢里逃出来,我还能到哪儿去?”
境地属实悲凉,成岁也难得没插话,却不料苏长今否定了他的话,“你错了。”
“惩治恶人需要的不仅是手段,更是能力。”
466真能帮他申冤?
“你空有一身武功,却没有保全家人的能力,你只知道用暴力为父母报仇,却忽略了你所言之官官相护的能力之大。”
“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该报仇是吗?”陶季反问她。
苏长今轻笑,手中折扇轻摇,“可以啊,总归最多不过是手刃仇人之后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加以迫害,继而父母的冤屈得不到伸张罢了。”
“……”陶季语噎。
显然,这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想自己的家人在九泉之下得不到安生。
这人说的没错,他忽然手刃了仇人报了大仇,但却被那狗贼一家买通了当地官员,反过来诬赖是他父母是谋财害命,才被狗贼错杀。
这样一来,那狗贼一家倒是属于正当防卫,他父母却成了洗不清罪名的罪人。
而这一切,他根本没能力阻止。
想来悲切,凄凄惨惨,陶季哀叹一声,对着眼前的墓碑缓缓跪了下去。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些狗贼官官相护,我只能为父母报仇,却无法讨回公道,甚至被逼的上了岐山,落草为寇……”
心里的同情让成岁着实犯了难,看来今日这个目标,他们是带不走了。
他缓缓上前,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爹,娘,是儿子不孝,是儿子没本事……”陶季跪在地上,拳头上使着劲儿,深深地陷进了土里。
“我倒是能给你一个有本事的机会,就是不知你要,还是不要?”还是那般不温不凉的声音,让两人一起顿住,成岁转过了身来。
“是哦,我差点儿忘了,你可是……”他话没说完,堪堪停住,转身将陶季拉了起来,“你要是想申冤,眼下可是唯一的机会。”
“什么意思?”陶季懵懵的,听他说着,又忍不住看向了一旁淡然的苏长今。
“你眼前这位,是个大官。”成岁冲他挑了挑眉,他倒是不太懂那些官职称号,但在大庆应该没人不知道摄政王吧?
当然,除去傻了吧唧的飞鸟。
“呵,大官又怎样?”没想到,陶季不过是轻嗤了声,转而更加的失落,“这朝廷上不外乎官官相护,就算他现在愿意替我申冤,也难保过后不会变卦。”
更何况,卞城里那位刺史,官级可是不低。
“替你申冤?”
忽然地,苏长今就笑了。
听到她的反问,陶季面上又红又黑,“所以你们是在拿我戏耍吗?根本就不想替我申冤,还在这说什么废话,想抓我就动手吧!”
虽然自知可能不是成岁的对手,陶季还是反手摸向了身后的那把刀。
“诶诶诶,你急什么,怎么着也得听他说完吧。”成岁忙制止他。
诚然,刚刚在外面就是苏长今与他商量保下陶季,眼下又怎么可能会动手抓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是戏耍我,根本没想替我申冤吗?”陶季有些激动。
苏长今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想错了,不是不想替你申冤,而是那杜卓伟,可受不了我的礼。”
若只是要撤销对陶季的通缉令,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苏长今清楚地叫出了卞城刺史的名字,陶季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似乎真能帮到他,“他说的是真的,你能帮我陶家洗刷罪名?”
苏长今轻笑点头,“不过,有一个条件。”
467吧唧一下砸脸上了
“你说。”
只要能帮他父母洗清冤屈,别说一个条件,即便是要他的命,他也认了。
虽然当山匪的日子很自在,但他清楚的知道,他是在借这种日子来掩饰自己的浑浑噩噩。
比起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寥寥草草过此残生,他宁愿赌上这一次。
蓦然,苏长今笑了。
“倒也不必这么视死如归,我不过是想让你先与我走一趟风翼山庄。”
届时等风天漠将人送往官府之时,她会亲自跟过去。
“险些忘了,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成岁本以为今日定是要空手而归了,没想到还能把人带回去。
陶季此刻已经逐渐地平静下来,带着两人离开后山时,他终究是好奇地问了一嘴,“我与你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
言罢,苏长今收起轻轻摇曳的折扇,“也不算非亲非故,我乃李真人门下一弟子,知他素来与云通散人交好。”
原来如此。
竟然是承蒙师门庇荫。
“说来惭愧。”清楚了缘由,又谈起了师父,陶季情绪忍不住有些低落,“我学艺未精便下了山,还犯下了这许多错事,真是丢了师门的脸。”
看他懊恼,苏长今却也并未再说什么,一来据她所知,云通散人这一年来的确被人诟病,二来她远离江湖几年,对诸多详细之事也不甚了解。
……
等那群被迷晕过去的山匪醒来时,陶季便与他们做了些交代,一群山匪直接叫嚷着若是自己老大再受了委屈,定然要将那卞城翻个底朝天。
一群人虽说是对陶季万分不舍,但到底希望他能洗脱罪名。
几人趁着夜色还早准备下山,一群山匪尽数相送,想起白日里青乾两人被撵出去的狼狈模样,成岁忽然觉得十分享受且舒坦。
人群里,老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不就是下了点迷药吗,怎么感觉我屁股老疼了……”
听到这儿,想起苏长今踢人那一脚,成岁不动声色地看了苏长今一眼,却见那人淡定至斯走出了山门。
陶季此番,终于痛痛快快地与他们下了山。
……
实在是山寨里没什么能住的地方,三人找到山下的客栈先住了一晚。
次日,因为带回陶季也就用了不过一天的功夫,时间还早,几人准备去脚程不远的山城看看,原因无他,裴亮两人在那儿。
采花贼柳文亮,近来活跃的地方。
……
临近年关,山城里挂满了红灯彩带,飘飘摇摇。
客栈里,裴亮已经盯着陶季看了半天了,弄得陶季已经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好几声,他才被苟元明拉回去。
“不是,你们这就把人带回来了?”半天反应过来,裴亮说不上来是气得还是……气得。
“当初我俩为了个简单的任务才来了山城,结果后脚你俩就把人带来,吧唧一下砸我们脸上了?!”
“就离谱!”
客栈里的人都被他一嗓子吼地回了头,苟元明都看不过去了,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坐下。
没错,裴亮是直接跳起来了。
“那怎么着,我俩还得给你赔不是呗?”成岁也被气笑了,阴阳怪气地怼他。
苟元明叹了口气,“不是这么回事,本来以为柳文亮好抓,结果那人滑头的很,昨天夜里还被他逃了。”
468入山城,抓采花贼
说来也巧,昨天他两人也想着去青楼碰碰运气,结果好巧不巧的,直接撞上了柳文亮。
这厮不去祸害良家妇女的时候,平日里都是泡在花楼里的,他两人看过画像,当然是将他认了出来。
心里想着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昨天一见到他立马就开始抓人,结果折腾到大半夜,闹的人仰马翻居然还被他给溜了。
“他武功很高?”
苏长今开口问道。
苟元明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他武功大概也就比你好一点儿,只不过那人轻功不错,像只猴儿一样叫人抓不住。”
听他这么说,苏长今没来由又笑了。
她倒是想说,柳文亮武功要是比她还好一点儿,你们干脆别抓了。
不过说了这几人也不会信,她只能在心底孤独寂寞地当个高手了。
“这都日上三竿了,明天要是抓不到人,唉……我俩就当不上武林盟主了。”裴亮倒是还有力气耍宝,没脸没皮地过嘴瘾。
成岁也难得同意他,“是啊,你们昨晚那么一折腾,这两天估计他是不会出来了。”
“那也不一定,兴许……他就喜欢刺激呢?”也帮不上什么忙,陶季忽然而然插了句话。
众人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皆是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苏长今甩开了折扇,勾唇轻笑,“今晚,他会出来的。”
……
成岁万万没想到,苏长今说的会让柳文亮出来的方法,就是往青楼挥金如土,撒下了一整袋金叶子!
成岁直接被她一顿操作猛如虎给震惊,满眼写着:你疯了?
苏长今则是淡定无比地回了他一个眼神:放心,爷有钱。
不知道苏然看到她这副豪气冲天的模样,会不会像当初得知苏闲在承欢阁撒下一袋金叶子一样,对苏长今在重拳出击。
想来,苏长今不会有让她知道的机会。
“一月才出来一次的花魁今晚登台表演,这钱花得值了。”苏长今不急不缓地看着他开口。
话说回来,山城的物价比之长安确实低了不少。
成岁也不傻,他反应过来,“你是想借着今晚,将柳文亮引出来?怪不得早早地让裴亮埋伏在花楼里。”
苏长今但笑不语。
说起来,也是陶季一言点醒了她,这种做采花贼的图的就是个刺激,柳文亮明知道会有人来抓他,而且还是在昨夜轻松逃掉的前提下……今晚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出现。
这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做坏事,还能成功逃脱的刺激感,不是常有的。
“啧……哥忽然对你很佩服啊。”成岁咋舌,叹了口气。
……
入夜,山城不少人都来探春阁凑热闹,原因无他,今天白天老鸨在城内大肆宣扬——今夜柔柔姑娘会破例,在探春阁登台亮相!
不少人趁着夜色还未笼罩整个山城之时,便早早地来到了探春阁等待。
“那是流云阁的阁主莫青羽,没想到他居然也亲自来了。”看来武林盟主的宝座,一下子勾出了许多有心人。
成岁在她旁边解释。
盯上柳文亮的绝不只有他们几人,对此,苏长今清楚的很。
而眼下,只等入夜。
469苏老弟儿,外面世界很危险
探春阁的柔柔姑娘是个活招牌,老鸨放话今晚柔柔姑娘会破例一月一次的规矩,登台亮相,引得山城百姓争相前来围观。
当然,也是他们今晚的诱饵。
“这老鸨子可真是会赚钱,苏老弟儿,你知道你那一袋金叶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多生钱吗……”
“败家呀败家!”裴亮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享受着苏长今为他打下的江山——二楼豪华包厢。
苟元明骂他多管闲事。
“这花魁还挺好看呢,成岁你不来看看?”
成岁一脸无奈,“哥哥们,你们这是忘了自己来干嘛了吗?”
这两人还没抓住目标呢,还有空欣赏歌舞,心倒是大得很。
裴亮头也没回,甚至还能为楼下的表演喝彩,“这不是有你呢吗……好!”
“……”
这一等,就到了半夜,终于人群渐散,稀稀疏疏地离开,也不乏有人执着地等在下边,嚷着要见花魁柔柔。
人多了柳文亮自然是不敢出来的,人群逐渐减少时,才是他活动的时候。
“一会儿我跟苟老二蹲到花魁的房内,裴亮你到房外守好,一旦他出现,立马将他引到后院。”
前厅人多眼杂,后院才能让他们大展拳脚。
“凭什么让我去房外,你俩到人家姑娘房间内蹲着?!”裴亮不忿。
这都不用成岁回答,几人齐刷刷地用几双眼睛回应了他,裴亮嗷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不公”的待遇。
“没了?”半晌,苏长今犹疑着问出口。
这回,轮到众人齐刷刷地回头望向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哦对……”成岁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差点儿忘了一个。”
说着,他转身。
“陶季,你在楼下伪装成宾客,接应裴亮吧。”
闻言,陶季一脸正色点了点头,“没问题。”
“……”算了,当她什么也没说。
“长今,外面危险,你就在包厢里面躲好,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出来啊。”成岁一副贴心老大哥的姿态,拍了拍苏长今的肩膀。
“是啊,苏老弟儿,你在长安肯定是没吃过什么苦,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就安心在这儿享清福,等我们把柳文亮给你提溜过来啊!”
裴亮难得赞成成岁,就连苟元明也是点头如捣蒜。
只有陶季,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众人的你来我往……苏长今不是悬山门下弟子吗,李真人手下,就算是外门弟子,武功也不会差劲才是。
当然,他也没问。
“行。”苏长今也是乐得清闲,心安理得地坐在了木椅上,轻轻摇摆着折扇,“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把人提溜回来。”
……
……
子夜。
探春阁毕竟是做日夜生意的,很少有个停歇的时候,今晚花魁登台,如今一楼大堂依然稀稀疏疏有些哄笑声。
灯火阑珊,人影渐疏。
就在裴亮已经等的不耐烦,连成岁都开始怀疑柳文亮今晚是不是不会出现的时候,房间内忽然有了动静。
“有迷烟。”
窗子的位置,被人戳破了一个洞,若有似无的白烟从洞内蔓延过来。
暗夜中,成岁闷声,提醒了苟元明。
470变故
两人潜伏在房梁之上,看着窗子一点一点被打开,有一道黑乎乎的人影顺势翻了进来。
床榻上,花魁柔柔已经睡死了过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几人并没有通知老鸨今晚有采花贼会来光顾,只偷偷地埋伏在了花魁的房间里。
当然,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这也是为什么不让裴亮进来的原因。
免得他把持不住……
两人不动声色地等待着黑影地逼近,黑暗中依稀听到了他得意的贼笑声,继而放轻了脚步靠近了床榻。
“小美人儿,既然你不待客,那爷今儿个就伺候伺候你……”
缓缓地,缓缓地,他伸出手去,挑起了床帐——
“就是现在!”
“狗贼哪里逃!”
两人齐齐厉喝一声,黑影登时被吓得身形一顿,门外的裴亮也顺势收到了两人的提醒,成岁两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柳文亮,今日你以为你还能逃吗,啊?”成岁缓缓靠近他,低声笑了起来。
黑暗中,那人却也是忽然不动了,站定在原地,看不出有多慌张,反而冷冷地笑了出来,“逃?”
缓缓地,他抬手,拉下了脸上黑色的面巾,“我凭什么要逃,或者说,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逃?”
面巾拉下,两人看清了面前之人的相貌,平平无奇,嘴角一颗黑痣,确认是柳文亮无疑。
苟元明上前一步,气势磅礴,“昨夜是你运气好才让你跑了,今日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柳文亮依然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眉眼带笑,成岁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却又一时没能意识到什么。
“小白龙成岁,英雄榜排名第四的高手?”他忽然将视线找到了成岁的身上,面色淡然地说出他的身份。
“说的不错,是运气好,不过不是我的。”他轻声言语,嘴角上扬着,面上充斥着不屑,与诡异。
“昨夜,是我放了你们一马。”
苟元明心中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之际,便看到柳文亮的残影忽然袭击过来,成岁堪堪来到他身前,抬手与柳文亮接了一掌。
两人齐刷刷后退几步。
这几步,却足以让在场之人震惊,成岁的功夫可是不低的,这柳文亮居然能与他打个不相上下……
“中计了,他迷烟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刚刚提起真气,让他感觉到了功力在快速流失,成岁忽然抬手,封住自己几处穴道,苟元明也反应过来。
两人感受到身体的变化,逐渐提不起力气。
那就是了,虽然他轻功不错,但明明昨日他武功还没那么高,原来是他们中了计。
“哈哈哈,我武功虽然不及你,但外面那个废物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你说……我先搞你们哪个好呢?”
成岁第一时间,忽然就想到了苏长今。
这家伙,应该还没那么变态吧……
而柳文亮,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人能拿自己如何了,也不再跟他们耗着,他忽然就换上了一副阴狠狡诈的姿态,“不如就那个白衣服小哥吧,我看他长得真是十分俊俏!”
白衣服?
他们这些人里,唯一一个穿白衣服的不就是苏长今吗?!
成岁用力提了提真气,想着门外喊了一声,“裴亮,带人先走!”
471出手
成岁心中一慌。
脑中莫名的想法一闪而过,他怀疑今日柳文亮的目标,本来就不是这探春阁的花魁,而是故意等他们上钩……
“柳文亮,你开玩笑的吧,难不成你是个……双儿吗?”苟元明明显被震惊了。
现在这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吗?
成岁拧紧了眉,不知道外面裴亮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柳文亮,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们就当没见过你,以后也不会对你再造成什么威胁。”
闻言,柳文亮嗤笑,“威胁,你觉得你现在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你应该清楚,来抓你的,可不止我们一拨人。”成岁试了一下,依旧提不起真气,现在只能尽力拖延时间,让裴亮带着人先离开。
柳文亮犯下奸淫之罪,却并不杀人,他两人在这儿总不会还有更差的后果,当务之急让裴亮先带苏长今离开才是……
“你在拖延时间?”
嘴角邪邪地勾起,不等成岁作出反应,柳文亮眸光一凛,一脚踹开了房间的木门。
“淫贼,拿命来!”
柳文亮一个闪身,空中忽然就划过了一道自然而优美的弧度。
门外等候偷袭的裴亮,被一个大飞脚踹出了几丈远。
“他哪儿学来的词儿?!”苟元明觉得好笑,可现在这也不是笑得出来的时候。
成岁提了提真气,从房内略有些踉跄地匆忙出去,苟元明气极地砸了下地板,跟着出去帮忙。
他们动静儿倒是不小,可这毕竟是在花楼里,被原配夫人来抓奸搞出动静儿来的情况比比皆是,花魁这边住的又比较偏僻……
柳文亮是个野路子,平日里做这种事情,身上的脏药更是准备的不在少数,这偏门左道的药劲头还不小。
“柳文亮,你大爷的!居然敢踹我,你裴啧啧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趁着成岁跟柳文亮缠斗之时,裴亮忽然手里抄着一把木椅就砸了过来,柳文亮身形稳健一闪,与成岁的身形一个错位。
“哐啷——!”
木椅不偏不倚,尽数砸在了成岁的身上,他本就没有恢复力气,这下更是被砸的一个踉跄。
苟元明直接看呆了,成岁一脸愤愤地回过了头,看着被吓傻的裴亮,“傻缺儿啊,你到底哪头儿的?!”
动静实在不小,就连楼里原本熟睡的人都被惊醒,淅淅沥沥从房间里出来了不少人,不得眯着自己的眼已成了看客。
“这是闹哪出啊,探春阁开发了什么新戏目?”
老鸨子适时地赶了出来,拢了拢自己匆忙穿好的衣衫,一脸的急色,“哎呦各位大爷啊,快住手吧,你们这是要把我这楼给拆了吗?!”
呜呜泱泱的声音此起彼伏,此声足够震天彻地。
柳文亮笑得猥琐而不加掩饰,“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拦得住我吗?”
话落,在成岁错愕的目光之下,他径直转身,去寻找他今晚的目标……
“唰——!”
几道极细的如同银针一样的东西划过,柳文亮忽然吃痛叫出声,而后——
“嘭——!”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迅雷不及掩耳,成岁甚至只来得及捕抓到一个背影,耳边已经传来了柳文亮的惨叫声!
“哐嘡——砰——!!”
那身影自上方翻下,押着柳文亮,径直从三楼砸到了一楼!
472他来了
那白色的衣袂翻飞而起,速度甚至没有一丝缓冲,快的众人甚至看不见她是如何出手,柳文亮就已经从三楼被甩到了一楼的地板上!
桌椅板凳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反观那人,轻飘飘地松开那人的脖颈,如同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快速将手从柳文亮身上撤开。
继而起身,抽出怀中的手帕,手指在其中穿梭而过,随后手帕被扔在了地上,柳文亮身旁。
她转身,唇角微勾。
“哇——”
“好家伙,他直接跳下来的啊?!”
“好俊的功夫呦,好俊的少年啊!”
“地上那个没什么事吧,为什么打起来了,弄得我还以为我家那母老虎找过来了……”
叫喊声此起彼伏,无一不在谈论着这名能震惊他们一整年的少年。
老鸨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原本要哭天抢地发作的节奏突然平静下来。
哦,财神爷啊。
那没事儿了。
“苏,苏老……弟儿?”
看着人群中那个耀眼的少年,裴亮不知怎么的,平时轻轻松松叫出口的称呼,忽然就叫不出来了。
可以说,楼下的陶季才是最震撼的。
苏长今将人扣在地上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可以说苏长今几乎是将人摔在了他的眼前,那张木桌也是在他身边炸开的……
良久,成岁看着她,未曾言语。
……
“好家伙,那狗贼还想反抗,被我暴打一顿,可算老实了现在……”
几人从探春阁离开,回了客栈,顺便将柳文亮封了武功,关在了客栈的地窖里。
裴亮刚从那儿过来,众人也是梳洗了一番,而后则是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苏长今这里。
“苏老弟儿,你不地道。”裴亮没什么说服力地开口。
苏长今一笑,“这不是等了太久,还没等到你把人提溜到我面前吗。”
“那…那你也没说你武功这么好啊?”苟元明算是跟裴亮统一了战线。
甩着折扇,苏长今继续笑着,“你们也没问啊,我总不能逢人就夸自己武功好吧?”
理,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不过,本来以为苏长今是个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的美男子,却没想到人家是个武功高强到一出手就吓死人的……美男子。
苟元明也忍不住嘟囔,“那你也是瞒着我们够久的,今天听到柳文亮要去找你,成岁快要急死了……”
成岁直到现在都没开口,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他忽然起身开口,“困了,我先回去睡了。”
“诶……”裴亮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没将人叫回来。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超出意料,几人也没待多久,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
夜晚无声,已无灯火,苏长今独自缩在了被窝里,梳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两个目标都已经抓到了,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就只有成岁了。
仅仅是隐瞒了武功,况且她也不是刻意的……
忽然,窗子处一处细微的动静,引起了苏长今的注意力,她屏住呼吸,目光幽深。
无风自动?
而后,一道炙热的呼吸落在了房间内。
473想与你说体己话
“没良心的小狐狸,你让本王好找。”
苏长今蓦然转身。
不出意外在窗棂处看到了那人,他胸膛之间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像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费了不少力气。
但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这可是三楼。
不过,倒也像这家伙会干出来的事。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她倒是没有再问陆惊野为什么找到这儿来,上次他跟去北冥那次她就知道了……陆惊野想一出是一出,她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些隐晦的东西。
面色不变,苏长今身形缓缓地,走向了窗棂边,两人相对而视。
陆惊野半个身子还在窗棂上,高出苏长今两个头去,二人一高一低,大眼瞪小眼。
半晌,陆惊野眼神一直睨着她,终是微叹了口气,“苏长今,谁允许你招呼不打一声就离开长安的?”
这话,带着浓浓的不满,以及淡淡的质问。
轻轻勾了勾唇,苏长今闲散地环起了自己的胳膊,悠然地看着他,眉尾轻勾,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反骨,故意挑衅他。
“关你什么事?”
啧啧,还真是十分不客气啊。
没良心的小东西,难为他从岐山跑到了风翼山庄,又从山庄上下来,找遍了周边几个城,才在山城这儿打听到她的下落。
“你如果闲的没事做了,那长安城外的粪池也够你陆府掏一段时间……你干什么?”
苏长今瞪着他,身形急急地后退两步。
自窗棂处跳下,陆惊野眉尾一挑,带着十足的戏谑向她靠近,步履从容,却是满满的压迫之意。
苏长今一时之间又记起来,他从北冥会长安那段路途上,是如何趁着她有伤在身欺负她的……
“陆惊野,有话好好说……”苏长今绕到房间里的木桌另一头,拧着眉头抵制他的靠近。
瞧瞧,给孩子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是该好好说。”陆惊野忽然停下,微微歪着脑袋,轻笑着看她。
苏长今心上刚松下一口气,就见到陆惊野眸色一沉,“不过,有些体己话,这样说可不方便啊。”
话落,他眉眼中沾染着笑意,一手撑在了面前的木桌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瞬间将桌子连带着下面木椅拂到了一旁。
“吱——!”
木桌擦着地面向着一旁的窗棂狠狠地转了过去,不出意外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苏长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实在没想到陆惊野会大半夜造出这么大动静儿来。
这要是被别人听到……
不待她多想,陆惊野眸色沉沉,像个魔鬼一样过来,苏长今猛然惊醒,脑中警惕之际,迅速向着门口奔过去!
然,陆惊野距离门口并不比她远,她一手刚刚搭上了门口的木锁,下一刻腰际就被某人牢牢地勾了回去。
她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身后人,暗夜之中,只听得一声轻哼。
“陆惊野,你松开!”
他轻笑,将她拢得越发紧些,“体己话,自然要这样说……”
阵阵竹香袭来,她想要躲开,却被身后之人牢牢地禁锢在怀中,而后,她刚想运功之时,忽然听到了门外有了动静…
“苏老弟儿这是搞什么呢,哎呦吼,你说他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哎呦呦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苏长今面色如土,刚要出声之时,猛然感受到颈间一凉,而后是那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
474懂吗
门外,那脚步声越发逼近。
苏长今脑中的弦儿一下子崩断,大浪将她的脑袋都拍懵了一样,刚刚运起来的功力瞬间被冲的稀碎。
下一刻,木门被拍得啪啪响,门外适时响起裴亮的声音。
“苏老弟儿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好事扰民呢,开门让哥瞧瞧!”
一门之隔。
颈间酥酥麻麻,似乎带着一点点湿润的软糯触感。
她刚要说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陆惊野,你放开我……”她压低了声音,却因为门外有人,不敢有大动作,身后的人将她箍的很紧。
冷香渐浓,陆惊野的唇贴在她的颈畔,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身前那衣襟的缝隙之处……
喉间滚落的声音,在这暗夜的静寂中,尤为突出。
“放开你,让你去找那群男人?”
“做梦。”最后,陆惊野的嗓音已经越发低哑起来。
苏长今浑身一个寒颤。
“长今,开门。”
里面半晌没有动静,门外两人疑惑之间,成岁终究没忍住开了口。
他眉间微微拧着,脸上看过去有着化不开的愁闷。
今日他并不是想要同苏长今置气,相反他无比庆幸苏长今武功不错,才能在关键时候保住自己,救下他们。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生气。
大概可能是觉得,苏长今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所以也不会同他讲这些事,可今日柳文亮想要欺辱苏长今时,他当时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居然是恨不得弄死柳文亮……
夜里,他劝说自己,自己对苏长今不过是对兄弟的照拂之情,可就在快要想通之时,他突然尝试将遇险的人换成是裴亮……
然后他又睡不着了。
他正常吗?
“苏长今。”
不太对劲,成岁试着上前去开门……
“我没事,房里太黑撞到了桌角,打扰你们了,回去睡吧。”
如果仔细听,就能听得出来她嗓音中透露出来的,不太平稳的声音。
可是,两人大半夜的思绪都比较混乱,听到苏长今的声音,裴亮打了个哈欠,“你看着点儿啊,哥哥的好梦都被搅和了……”
话落,他先一步回了房间。
“长今,明日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你早些睡。”成岁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木门,转身离开。
……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了动静。
苏长今骤然挣扎开,妄图将身后的人撞开,却不想,她刚一动作,陆惊野便带着她一起,压到了一旁的屏风上,将她双手扣在了身后。
密集的吻落在了颈后,他圈住她的腰肢,缓缓扯下她的衣襟,忍不住将自己与她贴得更近……
湿意流连,酥酥痒痒,苏长今忍不住阵阵颤栗。
她忽然就不动了,神色清冷而抑制,“陆惊野,你把我当什么了,大半夜跑我房里做这种事,你有需求大可以去招妓。”
陆惊野浑身一顿,全身原本叫嚣的火,顷刻间湮灭殆尽。
他停住了动作,看着眼前原本瓷白的肩颈后背,此刻多了几处显眼的红痕。
良久,扯开视线,他叹下一口气,缓缓拉上了那云白色的中衣,将人和衣拢在了怀里。
路上累废了三匹马,从长安马不停蹄地过来,将南祁渊交代他的任务先搁置一旁,为的不过就是能见她一面而已。
招妓?
呵,她倒真说得出来。
陆惊野眸色沉沉,“苏长今,我自始至终只对你一个人这样过,这一辈子也只会对你做这种事。”
“还有,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想亲近亲近你。”只是看见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他不爽至极。
“我拿你当什么,你懂了吗?”
475筹谋已久
她心底懵懵的。
不明白陆惊野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她也从没想过她与陆惊野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所以,他拿她当什么?
苏长今倒真是用了一番心思在思考,一时之间竟然忽略了陆惊野还将她紧紧地拢在怀里。
“唉。”
看她半晌都未曾应答的犹豫模样,陆惊野只觉得委实气闷,却又不能做些什么。
偏生在她面前低眉顺眼时,只剩无奈。
“我此番出京,本不路过岐山,不过是想要见你一面,这才绕道远行。”
“我并非未曾向你表露过心意,你为何一直装傻?”话说出来,陆惊野倒是偏生了几许委屈之意。
心意?
他……
苏长今忍不住心中一个寒颤,绯红从脖颈处沾染上了她的面颊,一个使力从陆惊野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陆惊野之前的确是对她做了不少过分的事,可她也半分没让他讨到好,绕是她心底朦朦胧胧走过这种猜测,却也只当他是开玩笑罢了。
再说,两人从前明明一直都是你争我赶的死对头,陆惊野怎么就能……对她“芳心暗许”了?
……陆惊野真的对她芳心暗许了?
苏长今裹好自己的衣物,虽说她向来对男女不设大防,但毕竟她真身还是一个姑娘家。
听苏然说,大庆的姑娘都是含蓄且对自己的清白名声看得极为重要,这么多年她也感觉得到,长安城的姑娘们虽说对她表达爱慕,但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玩笑。
倘若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庆姑娘,如今早该非陆惊野不嫁了吧?
可她……呵,不可能。
她又不是什么让人看了身子就非要嫁给别人的执拗之人,那种思想太过老旧,在她们北冥根本不兴这个。
一念及此,苏长今更觉得陆惊野并非真心,她皱了皱眉,面色不善。
“你当登徒子还有理了,你今日若是轻薄了别家姑娘,你还要不要人活了?”
寻常姑娘家端庄保守,出了这种事寻死觅活也是极有可能的。
闻言,陆惊野倒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不过的确有理。
他常年征战于沙场之上,思想的确不那么守旧,甚至可以说是狂野了些,而苏长今虽说女扮男装,但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姑娘。
他行为的确是过于孟浪了。
想到这儿,他面上带了一丝轻笑,出口更显得温柔,“是我不对,没将你娶回府之前,不应该对你那般。”
“主要那个人是你,我控制不住。”
苏长今并没有理会他最后一句话,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前一句话上,登时一噎。
娶回府?!
苏长今直接无语,“你脑子让驴踢了,我什么身份你没数吗,让全天下看我们两个笑话?”
还有,她何时表露出要娶……嫁他的意思了?
“免死金牌。”面色从容,陆惊野缓缓开口。
当初南祁渊修改大庆法令,允许女子入朝为官时,他顺带又帮苏长今得到了那块免死金牌。
他筹谋已久了。
“……”
苏长今直接语噎,心里渐渐生了乱。
476回庄
“陆惊野,你考虑到了一切,难道就没考虑过我对你没意思吗?”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语气颇为凉薄地说出这句话,却让人听不出她话里究竟是真是假。
听此一言,陆惊野眸色倒是不变。
“无妨,那我便好好考虑,如何才能让你对我有意思。”
“总归,我喜欢你,这不会变。”
苏长今没来由地,心跳快了些许,她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
从前她未曾考虑,或者说只当陆惊野对她轻佻了些,可今日她确实意识到,陆惊野并非那种轻佻之人。
这突如其来的诉说心意,她第一次不得不重视起来。
说实话,对陆惊野是怎样的感觉,她并不清楚。
苏然曾说她不通情事,是以才忽略了南钥对她起的心思,也丝毫没有将多铎放在心上过,更别提一直以来都是死对头的陆惊野。
她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陆惊野,夜已经深了。”
半天没再有动静,苏长今背过了身,送客的意思很是明显。
“……”
好在,陆惊野并未再继续留下去,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缓缓开口,“长今,我走了。”
话落,他一脚踏上了窗棂处的木桌,而后通过了窗外,飞身而出。
夜凉如水,苏长今回首盯着窗外,思绪纷杂。
终究是个不眠之夜。
……
次日,几人默契地早早起来,吃过了早饭之后,带着还在恶狠狠叫嚣的柳文亮上路。
苏长今顶着大黑眼圈儿走在前面,没一会儿成岁驾着马赶了上来,“长今,昨日我并非要故意与你置气,只是对你担心过度……”
话到这头,苏长今迷蒙着一双眼睛看向他,成岁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说下去。
“苏老弟儿,我给他作证,这货昨天差点儿。就要跟柳文亮鱼死网破了,幸亏我给了他一椅子……”
“你打错了人还有理了?”苟元明骑着马,从后面拽着柳文亮赶上来,与裴亮打嘴架,两人再次落到后面你来我往。
陶季面不改色,跟在最后。
……
回到风翼山庄时,发现基本上能抓到人的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他们勉勉强强算是赶了一个末尾。
最后,等到了傍晚时分,只有九位恶人被扭送到了风翼山庄,剩下一人已经误了时辰,即便再送来也没有了进入最后一关的资格。
这九位“恶人”便由风翼山庄暂时关押,等到最后一关结束之时,届时会将这十位恶人送到官府。
飞鸟成功进入了最后一关,第五阴容因为来得晚,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这两日也找不到苏长今,便一直在缠着天机子给她算卦。
而拂衣,果然不出意外,进入了最后一关。
“怎么感觉青山派那个青乾一直在看你们,你们招他了?”裴亮果然还是那般八卦且细心的调调,顺带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进入最后一关的大概有小二十人,不过那个青山派的青乾居然也上榜了,这倒像是青山派的手笔。
“进入最后一关的人,明日在练武台,进行比武。”
477当年旧事
武林大会毕竟是武林当中难得一见的盛会,很多人即便是失去了进入第三关资格,一会留下来看到最后。
是以,风翼山庄的人数,只增不减。
……
晚间,天机子让飞鸟来找她。
难得没有闹腾,飞鸟情绪并不是很高,挠了挠脑袋坦言自己并不十分清楚,问他却也只说让她去问天机子。
“反正是二师兄的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苏长今意识到了什么,没理会成岁几人诧异的目光,跟着飞鸟去了他二人所住的院落。
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裴亮纳闷儿地嚼着嘴里的吃食,“这年头,外门弟子也这么受待见了吗?”
……
“是二师兄出事了?”
苏长今一跨进庭院的门,便瞧见天机子老神在在地坐在庭中的常青树下,听见两人进来,天机子缓缓地睁开双眼。
飞鸟也没了什么玩闹的心思,“师兄,小师妹我都带来了,你快说吧,二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悬山七子感情甚笃,并不只是外界的传言。
天机子缓缓收起了拂尘,他眉目之间不似平时的从容,却也微微叹了口气,开了个话头。
“大师兄传信来,我来之前就托他仔细查了当年有关二师兄的背景。”
天机子虽说年纪在七人当中算是最大的,但百里涛跟拂衣皆是入门比他早,自然而然也就是他的师兄。
百里涛手下经营着江湖上声名赫赫的情报组织,不想这一次用在了自家兄弟身上。
“二师兄父母亡故,与风天漠有关。”
所以,这才是拂衣留在风翼山庄的真正目的?
苏长今面色一怔,眉目之间涌起波澜“可是风天漠,杀了他父母?”
天机子微叹了口气,却是默认。
“二师兄当时也是出身于武林世家,家族那是大名鼎鼎的萧山孟氏,他父亲孟晟,声名赫赫又受武林中人敬仰,更是当年盟主之位的不二人选。”
“风天漠,也就是如今的武林盟主,也是当年的盟主候选人之一。”
话说到这儿,苏长今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若她所料不错……
风天漠觊觎武林盟主之位,设计杀害了极有可能当上武林盟主的孟晟,顺带屠戮了孟氏,而自己则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怪不得当年,萧山孟氏独子被灭,嫡系一脉突遭重创所剩无几,孟氏失去了主心骨,渐渐的没落下去,再也不如从前。
气氛冷凝,三人没有一人率先开口说话。
“二师兄是想为父报仇?”
天机子面色依旧平静,眸中却没了什么温度,“没那么简单,风天漠心狠手辣,大师兄查到他不仅杀了孟晟,就连当年他怀胎几月的夫人可能也是出自他的毒手……”
听到这儿,飞鸟再也听不下去了。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都不放过?!”飞鸟性格活络,在江东向来很讨夫人小姐们的欢喜。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无辜的女人下手。
天机子没有再训斥他的大喊大叫,三人不得已都被一股低沉的气压笼罩着。
“我先回去了。”
苏长今几步踏出了房门,是以没人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