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突然吐血
他恍然大悟,“姑娘是准备等他们配置出假的妩媚之森和月光以后,亲自将那些假的替换成真的。”
“聪明!”
“胭脂坊那面拿到了假方子以后,在没有得到印证之前,肯定不会大批量的生产,自然会寻人去证实。
以林烟烟那个性格,也不太像是会亲自上手的人,这中间,能够供我操作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叶景林点头,“倒也是可行,不过这件事情不大稳妥,万一林烟烟身边有武功高强之人怎么办?亦或是林烟烟跟姑娘的预估有错误,这件事情不能着急,先让我请人查证一下,姑娘再说动手的事情。”
“好,叶掌柜做事情我放心,对了,若是银子不够就先用这两天的收入抵上。”
叶掌柜把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这中间还省了江笑笑的一番心力,她只需要去做就行了。
叶景林神色缓和了些许,“若是可行……姑娘这个法子是真的很不错,我倒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到时林烟烟脸上会是何等的精彩纷呈?”
江笑笑又叮嘱了很多,“嗯,胭脂坊那边要提防着,至于一些看起来无害的铺子,也不能不防,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还有香也得看管好……”
叶景林听得很仔细,期间还不停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待交待得差不多了,江笑笑便提出告辞。
“我送送姑娘。”
江笑笑婉言拒绝,“不用了,叶掌柜处理今早的事情也累了,不用费心。”
叶景林神情怔忡,而后便觉得心中一暖,有这么一个体恤下属的主子也还不错。
等江笑笑走了,铺子里也没有了客人之后,余林小心地看了叶景林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景林瞥了他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叶掌柜,刚才那个姑娘…”
“是想问我为什么亲自迎接她?”
余林吞吞吐吐道:“是。”
“记住她那张脸,日后切莫怠慢了江姑娘。”
叶景林并未挑明,余林听罢,凝眉想了想,猜测着江笑笑的身份,思衬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霎时一缩,“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茶山镇的某处庄子上。
宫娥、侍卫们皆是一脸噤若寒蝉,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因为方才景安王在用过午膳后吐血了,血是乌黑色,那一团颜色只叫人看了心里发慌。
碧云一脸自责,早知如此,她就是拼尽一切也要阻止太后,哪怕惹了她的厌恶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是她的纵容,太后娘娘也不会让凝冬去采买茶山镇最好吃的吃食回来。
方才陛下、王爷、太后用过膳的食盒还摆在桌子上,一群侍卫凶神恶煞,将用膳的金丝楠木桌围了个团团转,就等着云神医空出手来检测膳食。
那阵仗,就是一只苍蝇都甭想活着从里面出来。
孟青栀一脸苍白,眼里还带着无助,“嬷嬷,你说…你说哀家是不是错了。”
祁珩在门外来回踱步,拳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短短一会儿时间鬓角处就出了一层汗。
他压抑着怒火,“给朕去查,把这些膳食的源头处查清楚,甚至于是食材的采买、佐料出自于哪里,都给朕一一查清楚!”
于总管心颤了颤,很少见陛下怒成这个模样,忙不迭应声,然后退了下去。
凝冬给了碧云嬷嬷一个眼神,而后迅速跟上于总管。
那些吃食是她亲自接手买回来的,如今王爷出事,她难辞其咎。有她跟着,也能为于总管省一些时间。
祁珩背着孟青栀搓了搓脸,神情瞬间恢复了平静,转头安慰着她:“母后……不必自责,您也是好意。”
孟青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当她瞧见祁渊吐血的模样时,她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性子被埋入皇陵的先皇宠坏了,后悔自己不该任性妄为……
“母后,云神医用银针测过,那些膳食与弟弟体内的毒不相冲,否则便是您同意了,云神医也不能同意他吃啊!咱们还是等云神医的诊断结果吧……”
孟青栀怔了怔,回想起云神医之前的话,脸上的苍白逐渐褪去,慢慢有了血色。
“是,咱们得查一查,不能祁渊还没出事,我们就自乱了阵脚。”
祁珩见母后不再钻牛角尖,吐出一口浊气,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升起一股隐忧。
云神医提前验过那些吃食,确认与弟弟体内的毒不相冲才吃的,哪知吃到了一半他就吐血了。
云神医的医术他信得过,如今弟弟突然吐血,是不是……
祁珩不敢再往下想,他怕他会崩溃。
孟青栀仔细回想了一番,而后念念有词:“芙蓉糕、猪骨汤、排骨、鱼……”
祁珩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对,朕记得他吃过这些菜,快去查,桌子那些膳食不要动。”
……
原本祁珩不准备惊动傅明鹤的,来这里也是微服出访,根本没向外透露半分。
为了能尽快查清膳食的一切源头,于总管造访了傅明鹤。
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论对茶山镇的熟悉,他比不过在此扎根了数年的傅明鹤。
很快,傅明鹤在凝冬的指引下,把芙蓉记、茗前雾雨、清风徐来……等等,但凡是在他们店铺里买过吃食的,都带到了庄子里面。
便是跑腿的伙计、还有在铺子里帮忙的婶子也没漏下,全都带到了庄子里。
而江河也在其列。
于总管给了人体面,给了大家一点儿时间跟客人解释,然后把铺子关了,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恐慌。
也幸好今天只有江河一个人在店里,否则一家子全都要被带到庄子上来。
江河看见傅明鹤也在这里,神色间多有震惊和惊慌,脸上出现几分不解,不明白清风徐来和镇上这几家铺子怎么了,颇有些惴惴不安。
奈何侍卫们就没有给过他们说话的时间。
傅明鹤倒是有心想提示,可想到景安王如今生死未卜,也就作罢了。
把人带到以后,于总管便把人带到一处偏房中,一一进行敲打审问。
150
傅明鹤在一旁陪同着审问,给江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如实说。
江河眼神深邃,不动声色打量了于总管一眼,他着一身藏蓝直裰,布料比一旁的傅明鹤看起来还要显得华贵,心中顿时有了思量。
能让县令在一旁作陪,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江河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傅明鹤的神情吧,又像是有点儿紧张,但他刚才那个眼神又给他一种只要如实回答了,就出不了什么大错的感觉。
他丈二摸不着头脑,暗自思衬是不是清风徐来的吃食有什么问题。
但这不应该啊!
每天的食材采买由他严格把关,肉买的全是当天现杀的,不大可能会出问题。
如果他们只请了清风徐来这一家,那么是食材出问题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但是在场有那么多人,就连茗前雾雨都在其中,江河属实是想不通。
事急从权,还是尽快找到这些食材、佐料、水源的出处比较要紧。
于总管不敢耽搁,没跟几人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每天的食材是从什么地方采买来的等等,详细到了细枝末节。
如果是在平常,于总管肯定会迂回一些,但景安王现如今生死未卜,还是快些审问出来比较有用。
“尔等且如实招来……”
听到于总管尖细的嗓音时,江河眉头一皱,李韶安眉心一跳。
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莫非……是宫里面的人?
江河微愣,没想到真是吃食出问题了。
李韶安不禁抹了一把汗,总觉得自己好像正被架到火上烤着。
有商贩认识县令,自然也有商贩不认识县令。
认识他的人,心里是止不住地惶恐,还有那心里承受能力低的,当即就被吓得来抖成了筛子。
而那些不认识他的人,看着这样的阵仗也不敢放肆,一五一十把铺子里的事情都交待了出来。
少顷,于总管吩咐一旁的侍卫,“赶紧去查。”
“是,”侍卫急速退去,傅明鹤也起身,准备跟着一起去。
他是茶山镇的县令,有他在一旁配合,速度会快上很多。
不过在离去前,却是悄悄附在于总管身旁耳语了一番。
于总管拧了拧眉头,“不必担心,在未查明之前,咱……”
他连忙改口,“我不会苛待于他们,”顿了顿,拉长尾音道:“但若是与他们有关,那就怪不得…我不讲情面了。”
傅明鹤点点头,而后迅速跟上。
审问完以后,于总管命侍卫将这一群人看管起来,免得冲撞了陛下,而后便匆匆转身,向祁珩复命去了。
祁珩听完,眸光闪烁明暗不定,“把人看好,在云神医没有出来之前,不必苛责他们。免得……免得最后缘由不是因他们而起,导致我们错怪了人。”
“诺!”space
……
一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几人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过,孟青栀急得嘴边起了燎泡,连晚膳都没顾得上吃。
碧云也不敢劝。
祁珩也是心力交瘁,一边要查清食物的源头,一边还要不让自己的焦急表露出来,从而影响了母后。
这其中牵连了十几家店铺,要把源头查清楚不是件容易饿事儿,毕竟像盐等佐料一类,从商铺开始往上查,中间经过了什么人手,出自于哪个盐矿等等。
但他却不得不查,只要们对弟弟的毒起到用处,那就必须查!
不止是祁珩焦急,被关在偏院的一群人的家人们,久久等不到他们回家,也开始着急起来。
另一面,直至月上枝头也没等到江河回家的一家人心里升起了几分隐忧。
毕竟以往可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江河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就是不回家也会请人帮忙带一句话,但这次竟然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江平富披上衣裳,嘱咐魏玉梅,“你们几个在家关好院门,我得去镇上瞧瞧。”
周秋菊心里也急,很想跟着一起去,但她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去了也只能是添乱,点头应下,“我就在家看着笑笑、月月还有娘,爹,您看要不要请二狗他们几个跟着走一趟。”
江笑笑豁然起身,“爹,我跟您一道去,我会武,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在一旁应对一番。”
这个理由,江平富没有办法拒绝,笑笑的进步大家都有目共睹,就连沈先生辞中对她也是夸赞居多。
“好,我去请二狗几个过来一趟,留二狗和柱子几个人在家,铁蛋和大壮跟我一道去镇上。”
虽说笑笑一个就能抵得过他们三个大男人了,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再带人,但江平富觉得,人多势众,在气势上看起来就要比别人高了一层。
所以这人,还是得带!
江平富刚去了一趟二狗他们家里一趟,回来套上牛车,准备出门时,却瞧见对面墙角处一团黑影动了动。
等他凝眸去看时,那团黑影又不动了,江平富摇摇头,定是他急晕了头。
他没放在心上,殊不知牵在手里的牛,在那一瞬却是瞪圆了两颗眼睛,看起来就和铜铃一般。
余光瞄到身旁的少女,眼珠子转了转,而后又趋于平静。
一行四人坐上牛车,往镇里的方向赶。
临走前,江笑笑回头望了墙角处的黑影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而后又趋于平静。
等人走了,魏玉梅关上院子门以后,黑影动了动,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睫眨也不眨,牢牢地盯着对面。
汤圆从屋顶跃上,警告般地看了它一眼,示意黑熊好好完成笑笑交待的事情,便循着江笑笑一行人遗留下来的气息,悄悄咪咪跟了上去。
牛车上的江笑笑身体霎时一僵,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没有回头。
但愿汤圆能隐藏得好一点儿,不要吓到了大家。
江平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一路上总觉得很邪乎,每当牛车走过哪里,那四周的虫鸣声就瞬间静止了。
等牛车走过去一段距离之后,虫鸣声才逐渐恢复。
151 他有救了
看破了一切的牛儿悠哉悠哉地甩了甩尾巴,心里从未有哪一刻觉得有如此安心过。
被一只老虎保护着,这还是牛生头一遭呢!
可惜了它不会说话,否则定得跟几人炫耀炫耀。
要是汤圆知道了它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忍不住翻白眼吐槽: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江平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搓了搓手,小声道:“笑笑,你不是学了武吗,快看看咱们这四周,莫不是有鬼不成?!”
江笑笑:“……”
鬼倒是没有,但是有一只老虎。
但她却没法说,只能歉疚地看了他一眼,“应该是那些虫子察觉了身旁有人,所以就停止了鸣叫声。”
江平富看了看身旁的人,表示他有被安慰到,颇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头,若无其事般转移了话题。
“你哥他应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才没来得及请人帮忙带话。”
江笑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点了点头,调侃道:“肯定是的,等咱们找到他了,爹一定得把大哥抓起来打屁股。”
她的话,缓和了僵硬且沉闷的气氛。
江平富眸光一亮,顿时开怀大笑:“那感情好。”
……
而此时的庄子里。
让大家焦急等待了几个时辰的云神医,终于从祁渊房间里走了出来。
祁珩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上前以后,却不敢去看云神医的表情。
他怕从云神医脸上看到的是满脸沉重。
祁珩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难以开口,生怕云神医给出的答案……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
孟青栀紧随其后,一双眼睛牢牢锁定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看见他眉眼间的轻松,以及眼底的激动,神情怔愣了一瞬。
这是没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孟青栀呼吸一窒,颤抖着声音问:“云神医,祁渊,渊儿怎么样了?”
祁珩的手紧了紧,抬起头,却看见一双锃亮的眼眸。
紧接着,便被云神医的话砸昏了头脑,让他心底遍地都开满了花儿。
“陛下,王爷的毒有所缓解了,他……有救了!”
“你说什么?”
饶是祁珩平日里再是会隐藏心思,此刻也喜形于色,他眼底满是狂喜,又向他确认了一遍。
云神医也一脸激动,“我说王爷有救了!”
他激动得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成了“我”,可见是有多激动。
孟青栀几乎快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得到了确认以后,她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眼泪情不自禁就溢出了眼眶。
天地这一刻在她眼底黯然失色,眼里就剩下眼前这一抹色彩。
碧云喜极而泣,握着孟青栀的手,“太后,王爷他救了!”
云神医将这个喜讯分享给了大家之后,脸上的激动被焦急所取代,“快,今天王爷用的午膳还在不在?快带我去看。”
“朕带你去!”
“好!”
一行人,便这么浩浩荡荡地来到金丝楠木桌面前。
侍卫应声而退。
云神医的脸颊因激动而泛起了两坨红晕,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开始尝菜。
孟青栀看着他的举动,心里有了猜测,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会是因为这些菜吗?
因为缓解了祁渊体内的毒,所以他才会突然吐血?
孟青栀恍然如梦,连忙开口:“对!祁渊今天晌午吃了芙蓉糕、猪骨汤、排骨、鱼……”
云神医眼疾手快,筷子往太后报出来的盘子里伸。
香甜可口的芙蓉糕入口,云神医咀嚼了两下,而后细细品尝,最后摇摇头,“不是它。”
孟青栀也不气馁,“那猪骨汤……云神医再试试猪骨汤!”
云神医依又用羹匙喝了一碗汤,吃了猪骨汤里的菜,甚至连姜和葱都没有放过,也夹起来品尝了一口。
眉头微蹙,将姜吐到碗里,冲着祁珩和孟青栀摇头,“也不是这个。”
“排骨!”
祁珩也附和:“对对对,还有这道排骨。”
孟青栀连忙把靠近手边的排骨递给他,眼里满是殷切。
两人并不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用排骨做成的。
云神医结果排骨,用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嘴里尝了尝。
排骨虽然冷了,味道不如热的吃起来好,但那若隐似无的橙花香,还是让他觉得很惊艳。
云神医自诩吃过的山珍海味不在少数,但在尝到排骨的第一反应就是讶然。
这道菜,竟然不输御厨!
甚至于比御厨做的菜还要好吃!
是的,这道排骨,就是清风徐来的招牌菜之一——橙香焗排骨。
他吃着吃着,神色倏然大变。
唯恐是自己判断错误了,他又夹了一块排骨送入嘴里,不同于之前的囫囵吞枣,他闭上了眼睛,舌尖一点儿一点儿去感知。
这一次,他足足品尝了百息之久。
云神医豁然睁开眼睛,眸中有精光一闪即逝,心里是止不住地激动。
孟青栀:“怎么样了?”
云神医眼里满是笃定,“就是它!”
心里那块大石头顿时落定,祁珩侧目看向于总管,“去查!”
于总管心里也是高兴的,高兴王爷终于有救了,不敢迟疑,连忙带上凝冬下去了。
这些吃食都是凝冬负责采买回来的,想着她说不定会有印象,所以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祁珩口味偏爱清淡,所以并未用过橙香焗排骨,不知道他的滋味儿到底如何,此时也难免有些好奇,好奇菜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能缓解弟弟体内的剧毒。
云神医不敢保证是不是只有这道菜才对祁渊的毒有用,垂眸看向孟青栀,“烦请太后继续说说,王爷刚才都碰了什么膳食?”
“好,好,好!”
孟青栀连应三声好,心里的激动是难以平复。
“还有鱼,还有……”
孟青栀每报一道菜,云神医就尝一道。
只是祁渊吃过的菜并不多,没用多久,云神医就把他吃过的菜都尝了个遍。
最后只测试出鱼和排骨对他体内的毒有作用,其他的都没有用。
祁珩垂眸凝视着排骨和鱼,眸光幽深似海,叫人一眼看不到底。
152 身子骨虚
“碧云嬷嬷,去拿一双银箸来。”
这两道菜能解弟弟体内的毒,他倒是想尝尝,它们究竟有什么不同。
碧云抬眸看向太后,哪知太后也紧跟着道:“嬷嬷,拿两双。”
不多时,碧云便把两双银箸呈给二人。
看着太后手里的双箸,碧云忍不住提醒道:“太后娘娘,陛下,这菜万一有什么问题,要不……”
祁珩动作霎时停顿下来,转眸看向一旁的老者:“云神医,你怎么看?”
云神医笑了笑,因着祁渊的毒有了眉目,语气里也难得带了一丝轻快,“无妨,臣已以身试法,菜无毒,味道还不错。”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提醒道:“不过不能吃太多了,就一块,一块就行了!”
“这……”
孟青栀给了碧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双箸精准地夹起一块排骨。
刚送到唇边,鼻端便出现一抹淡淡的橙花香,孟青栀觉得,这道排骨的味道应该会很不错。
索性遵从本心,将之送入口中。
橙花的香气完全融合进排骨里,更大程度地激发了肉的香味儿,让这道菜的层次感变得更加丰厚。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排骨冷了,她直觉热的吃起来味道会更好。
祁珩吃了一块,眸子微亮,而后又准备伸手去夹,却被云神医给打断了。
他护犊子道:“陛下、太后,一块就够了,这剩的菜,臣还要拿来琢磨到底是什么东西解了王爷的毒!”
他不能肯定到时候同样的菜,做出来以后还有没有这个解毒的效果,自然不敢托大。
孟青栀讪讪然,“那成,哀家尝尝那道鱼,到底有何神异之处。”
祁珩面上一点儿也没有尴尬之色,反而极其自然地附和着:“朕也尝尝。”
云神医:“……”
他很心痛,想着让陛下和太后尝一块也没事儿,只好忍痛应下。
鱼也冷了,上面凝了一层油珠,孟青栀面不改色荡开油珠,夹起一块鱼。
首先体会到的便是鱼肉的爽滑之感,而后酸辣的味道便在口腔中爆炸开来。
孟青栀鬓角出了一层薄汗,这是被辣的。
她虽然不太能吃辣,但这酸酸辣辣的味道,却莫名地打开了她的胃口,她还想吃。
但是想到云神医的嘱咐,只能是放下了筷子。
碧云心中霎时一动,想着太后和陛下因着担心王爷故而晚上没用膳,这会儿得知了毒有眉目的事情,心里一松,怕是饿了。
忙道:“太后,奴婢这就去传膳。”
孟青栀一怔,点头应好。
祁珩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景安王如今怎么样了?朕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云神医摇头,“王爷身子骨积毒已久,如今被这么一刺激,排出了体内的那一丁点儿毒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他的身子骨太虚了,亏空了多年,经不住这么激烈的排毒,得先把身子补起来了,才能慢慢循序渐进。
王爷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
祁渊身边的侍卫夜北,则是默默从人群中退回了祁渊的房门外面,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好,”孟青栀隐藏于心底深处的愁绪散开,眉眼轻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碧云便安排好了膳食,祁珩由衷道:“云神医也一道用膳吧。”
他今天在祁渊房里忙活了一下午,连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加之他等会儿还要去研究这两道菜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与陛下客气,与这世界最尊贵的两人同桌而食。
就在他们刚端起碗筷时,于总管与凝冬二人去而复返,两人分别附在祁珩与孟青栀耳旁低语。
两人同时放下碗筷,“你去把他们带过来,朕到耳房里等着。”
“哀家一道去,云神医就自己先吃着。”
碧云心知这是有结果了,准备亲自审问这两道菜的出处,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太后一把。
云神医嘴里还有饭,说话含糊不清:“好……好,你们去。”
审问的事情,用不着他来过问,这些事情自然会有陛下及陛下身边的人去操心,他只需要解王爷的毒就行了。
他这会儿最应该做的,就是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才能把排骨和鱼里面,究竟加了什么东西给研制出来。
他几乎是风卷残云,不过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就填饱了肚子。
而后视若珍宝般地捧着排骨和鱼去研究了,他很宝贝这两道菜,一点儿也不借他人之手,便是有侍卫好心提出要帮忙,他也给拒绝了。
当江河以及清风徐来一干帮忙的伙计们,被侍卫带走时,他们是懵的,心里也是慌的。
黎福腿肚子发颤,他是掌勺的大厨,若真是吃食出了问题,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他。
他仔细回想,在炒菜中途是不是放错了什么东西。
但细细回想一番后,却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一颗心惴惴不安。
江河强装镇定地目视前方,心里反思着清风徐来的菜,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杜圆等人见江河神色自若,不见丝毫心慌,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心定了定,亦步亦趋跟在江河身边。
李韶安眉心跳了跳,别是江河出什么事情了吧?
他记得,他闺女李映柔身边曾经的一个丫鬟嫁给了江河,他闺女和她感情还挺好的,如果她丈夫出事了,映柔会伤心的吧?
李韶安有心想帮衬一二,奈何他一身力气找不到地方使,就连傅明鹤都毕恭毕敬,他很难想象,这庄子里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势力。
他敛眸深思,怎么以前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一点儿风声?
因着几人被带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从主院经过,而是走的偏房,也避开了府邸里的侍卫等。
李韶安没有见到祁渊和夜北,自然不知,否则就应该反应过来祁渊的身份不简单了。
不仅是李韶安,便是傅明鹤也不知景安王何时来到的茶山镇,又在这里待了多久……
当一行人被带进房间后,大家第一眼首先注视到的,就是稳坐于案几后,不怒自威的男人和女人。
……
153 不容拒绝
烛火忽明忽暗,影影绰绰,打在男人脸上,为他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将人淹没,让在场几人难以喘息。
女人雍容华贵,通身的气势叫人看一眼就心生畏惧。
且四周还有持着刀,虎视眈眈盯着的侍卫。
洗菜的婆子哪里见过这般不怒自威的人儿,这般阵仗,牙尖止不住地发颤,咬了咬舌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两人不动声色打量着下方的人群,仅凭几人的神色,就能看出谁才是主事的人。
祁珩和孟青栀目光同时锁定了江河,暗暗端详了一番。
江河察觉到两人的打量,绷直了身体,向前一步,眼神目视前方,不卑不亢道:
“不知二位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方才有人询问清风徐来食材的采买,莫不是我们的菜……出了什么问题?”
于总管见状,差点没管住嘴,舌尖那声“大胆,放肆”险些就蹦了出来。
是多年来的习惯使然。
他常伴于陛下身边,谁见了陛下不得下跪,尊称陛下,自称臣、奴婢、属下、草民!
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自称“我”!
好在他最后及时住嘴,否则就闯了大祸了。
毕竟这家酒楼里的菜,对景安王的毒有作用,再怎么也得礼待三分。
祁珩眉眼温和,收敛了气势,“我确实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们酒楼……是叫清风徐来吧?”
“是,”江河有些搞不懂了,他以为是酒楼的菜出了什么问题,但看眼前这个人的态度又不大像是。
“不知阁下能否具体描述一下,菜是从哪个庄子里买的,还有水源……”祁珩说得很详尽,毕又道:“阁下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不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事情,若是阁下能知无不,无不尽,我等必有重谢。”
除了江河以外,其他人听完顿时松了口气,毕竟眼前这位让县令大人都鞍前马后的,可见身份必定是不简单。
他说不会为难他们,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都说民不与官斗,他们无权无势的,拿什么去斗?只是说出食材是从哪里采买的就成了,又不是什么违背天良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他们到底只是店里的伙计罢了,东家平日里对他们挺好的,几人倒是没有妄动,反而转眸凝视江河,等待着他的指示。
江河暗自猜测着这几人的身份……是宫里的某个皇子?还是某个公主?
他想得要更多一些,既然不是酒楼里的菜出问题了,那么为什么要打探那些食材的来源处?
江河心里虽是这么想,可面上却不显,如实回答了。
也确实是和杜圆心里想的一样,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了,若真是宫里的人,也不大可能通过这些佐料一类的,猜出菜方子。
连县令都得鞍前马后,这些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江河活得很通透,他知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而把自己和家人都搭进去。
祁珩屈指敲击着案几,他所说的,与于总管跟他汇报得分毫不差。
沉吟片刻,“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菜里都放了什么?或者,现在再炒一次排骨,和那个吃起来酸酸辣辣的鱼。
当然,如果你担心我们会把菜方子泄露出去,我可以花银子买,你开个价钱。”
排骨?酸酸辣辣的鱼?
江河眉头拧了拧,他说的应该是橙香焗排骨和酸菜鱼。
这是瞧上了这两道菜,准备买下来自己开店?
但这中间有一点儿存疑,那就是他们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去找寻食材的源头在哪里?
江河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很平静,他开口试探道:“一道菜一千两?”
黎福等人嘴巴张成了圆形,一千两?东家可真是敢想……他们会同意吗?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可能同意!
就在几人这么想的时候,祁珩开口了,“可以。”
众人霎时瞪圆了眼睛,一千两?真是一道菜卖一千两?!
江河眸光微闪,“我写下来给你。”
“于管家,准备纸笔。”
于总管忙不迭准备好纸笔,江河把步骤、佐料、食材都写了上去,与橙香焗排骨的做法分毫不差。
他这么做,是因为不想与他们硬碰硬,就从这个架势来看,他不交出菜方子此事不会善了,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而波及到家人。
两相对比,取其轻。
祁珩眉目间满是怔忡,似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果断就交出了菜谱。
孟青栀暗暗点头,此子不俗。
祁珩摆摆手,“行了,于管家,把银子准备好,就送他们回去吧,那些人也一起。”
他咬重了“送回去”三个字。
于总管心领神会,恭敬地应声:“是。”
祁珩拿着纸,余光瞥了她一眼,自顾自道:“既然给了步骤,倒是用不着把人留下来再做一遍了。”
孟青栀无语,“你不是让于总管把人送回去了?都摸清了他们的住处,哪里还用得着把人留下来?真要是敢糊弄你,以你的性子,哼哼……”
她话里没说完的是什么,简直就不而喻。
祁珩眼底笑意加深,“就知道瞒不过母后。”
……
江河怀揣了两千两的银票,迈出了庄子,银票是真的,就在镇上的钱庄就能取,眼底的费解有如实质般,浓厚得化不开。
看来他又猜错了,他想,应该没人会花两千两银子去买两道菜方子来售卖吧?
这么高的本钱,不知道要卖多少道菜才赚得回来。
想到这里,江河眸光凝了凝。
该不会是打着做无本的买卖,等他们一出了门,就把银票给抢回去的主意吧?
余光瞥见于管家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江河心里霎时升起了防备,“于管家,就送到这里吧,不用再送了。”
于总管眼尾眯了眯,唇角勾起一抹无害的笑容,“我这当奴才的,总不能做不好主子交待的事情。江掌柜不必跟我见外,我送送你。”
在审问的时候,他就通过傅县令,知道了这些人的名字。
他看起来很和善,但语气里却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154 有所图谋
江河呼吸一窒,皮笑肉不笑道:“不劳烦于管家费心,我们认识路。”
于总管并不接话,但是他一直跟在江河身后的举措,却摆明了他的态度。
黎福看了两人一眼,没有想太多,擦了下鬓角的冷汗,“家里人恐怕也是担心了,要不咱们就坐他们的车回去?”
于总管眉梢微挑,眼尾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儿来了,“这位大哥所极是,想必你们家人也是担心得很了,而恰好,我这里有马车。”
江河:“……”
虽然他是挺想快点回去的,但现在最应该担心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于总管会不会对他们不利吗?
他躲避还来不及,福叔就把话头递给了于管家,让他处于被动当中。
江河不禁抚额,福叔还真是……没有危机意识。
他深吸一口气,凝眸细细打量于管家的神情。
于总管面上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
江河看不透他,眼尾余光瞥见那些侍卫,心里下意识一沉,只好妥协:“那就麻烦于管家,把我们送到清风徐来吧,我们自个儿会回去。”
于总管脸上仍然笑眯眯的,“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这深更半夜的,你们自己回家也不安全。”
江河探究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打算摸清他们的住处?没事儿打探他们的住处干什么?
江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说是想做无本的买卖吧,看起来又不大像。
于管家看起来是一副为了他们着想的模样,但江河并不信。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唯一的解释就他们必定是有所图。
但他猜不透于管家,以及那两个人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于总管眸光闪了闪,他也正是看透了江河的猜疑,索性隐晦地提了提自己的目地。
不得不说江河这个人确实是有点本事,但于总管在皇上身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于总管。
点清了自己的来意,这样就能让江河降低警惕性。
见于管家仍是一副执意要送他们回家的模样,江河索性也不跟人绕弯子了,直不讳道:“大家都是敞亮人,于管家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免得我心里忐忑。”
黎福听完顿时愣在了原地,这才开始深思,不一会儿,背上就出了一层汗,怪不得东家一直都在拒绝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几个人的面色都有不同程度地发白。
是啊,连县令大人都得在一旁作陪,侧面可以看出庄子里的人身份不凡。
如此身份不凡之人,如果没有所图,为什么要送他们回家?
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们竟然想不通,甚至还沾沾自喜。
几人心有余悸。
至于洗菜的婆子,脑子就要稍迟缓一些,没想到这层上面,面上有几分迷糊,搞不懂大家怎么忽然间就变了脸色。
于总管诧异,“你倒是直接。”
江河不可置否。
万一那解毒之物,真与他们有关……
想起陛下和太后对他的吩咐,要礼待于人,于总管态度到底是软和了下来。
“目的我的确是不便告知,主要就是想知道你们住在哪里,有朝一日,我家主子说不定会上门来拜访。
到时候,或许会麻烦你们一些事情。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就行了。如果真要对你不利,你也阻挡不了不是?且放宽心吧。”
江河沉默下来,也确实是如他所说。
他阻挡不了。
江河沉默一番,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们的态度也算得上是柔和,毕竟有那些侍卫在,“强迫性”地送他们回家不成问题。
但他们没有,反而是以语相劝,虽然态度上有一点儿强势。
他点了点头,即便他再怎么不信,以这群人的势力,打听到他的住处也不难。
他打定了主意,回头就出一份束脩,让沈先生也教他学武。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是立身之本。
见他同意了,于总管放松了身体。
而另一头的李韶安等人,发现是虚惊一场后,大松了口气。
得了准话,连补偿也不敢收,便匆匆离开了这个让他们觉得心惊胆战的庄子。
……
江笑笑一行人站在一片漆黑的清风徐来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几人是错愕的。
错愕之后,心里便升起了隐忧,既然铺子已经打烊了,那江河会去哪里?
“铺子已经关了?”
铁蛋皱眉,“回村子就那一条道,咱们在路上也没瞧见江河……”
江平富心里一沉,哪怕他不愿意往坏的地方去想,但事实却不得不让他往坏的那方面去想。
最大的可能,就应该是儿子出什么事情了。
江笑笑心神一凛,推开门走进去,大壮连忙打着油灯跟上。
“谢谢叔。”
江笑笑四下瞧了瞧,发现桌子上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收,瞳孔骤然紧缩。
大哥他真的出事了!
她迅速扫了一眼铺子,碗筷虽没有收,但铺子里的器具却是好的,没有任何摔打的痕迹。
因事发突然,于总管给了大家关门的时间,又因着景安王的毒刻不容缓,根本就没给人收拾的时间,所以江笑笑会见到这样的景象。
江平富从牛车上跳下来,余光却瞥见对面房顶好像闪过了一团黄白黑三色交织而成的物体,凝眸细细去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他没放在心上,“咱们分成两路,铁蛋、大壮,就麻烦你们俩跑一趟官府了。我跟笑笑敲门问问附近的商铺,知不知道清风徐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一想,还是觉得赶紧报官比较要紧,没有推迟,匆忙往衙门的方向跑。
江平富连忙喊住二人,“牛车,你们坐牛车去,这样要快些。”
“好,好!”
等人走了,江平富和江笑笑便往清风徐来的左右两头分散敲门。
汤圆悄悄从房顶露出一个脑袋,在心里预算了一下,在江笑笑走到转角处时,把握住时机,从房顶轻松一跃,而后往她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155 如遭雷击
想着她平时与大哥都有接触,虽然这会儿距离早上还是有一段时间了,估计大哥的气息肯定还是残留得有,可能她闻不到,汤圆应该能闻到吧?
想到这里,江笑笑的身体不由往汤圆面前凑了凑,她压低声音,“汤圆,你快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大哥的气息?”
汤圆每天晚上都去找江笑笑,对于一家人的气息是再熟悉不过了,它点了点头,脑袋往前凑,鼻子微微翕动着。
少顷后,它眸光顿时一亮,冲她轻微点了下头,表示它闻到了味儿。
江笑笑心里升起一起希翼,不知道汤圆能不能靠气息,闻出大哥到底去了哪里。
回首望了爹一眼,发现他没注意这边,还在挨家挨户的敲门,奈何夜深人静,根本就没有一家商铺里有人回应他的敲门声。
江笑笑悄声道:“你看看这四周的气息哪边比较浓。”
汤圆满脸严肃,分辨着空气中残存下来的气息。
从江笑笑身上闻出江河的气息不是难事儿,她和他接触很深,但要从大街上嗅出江河的气息,那就有些难了。
毕竟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那么多人,总不可能空着手吧?必定是要提一些肉啊、糕点啊等等之类的东西。
汤圆眉头皱了皱,胭脂、肉、泔水的馊味儿、粪桶的臭味儿混合在空气中,极大程度混淆了视听。
它的嗅觉比人灵敏很多倍,这些气味儿可能人们闻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对于汤圆来说,这种已经淡下去的气味儿仍然留存。
是普通人闻到的数倍。
江笑笑抿了抿唇,往远处走了一些,一边拍着商铺,一边分出心神注意着汤圆的反应。
“砰……砰……砰……”
回应江笑笑的是一阵寂静,她也不气馁,继续往下一家商铺走去。
倏然,汤圆扭头往身后看去,眼尾眯了眯,旋即转过身来咬了咬江笑笑的裤腿,示意江河的气息去了那边。
江笑笑心里一喜,“爹,我们去这边看看吧。”
汤圆闻,往夜色中一跳,几个起落间就彻底消失在了江笑笑眼前。
江平富闻声而动,匆忙跑过来,快步走到她身前,“别怕,你就跟在爹身后。”
江笑笑被他护鸡崽似的护在身后,觉得心里暖暖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爹是不是忘了她会武的事情了?
要是真遇上了危险……到时候是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倏然,一阵马车车轴滚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笑笑耳朵动了动,面色微变。
除了马车的声音以外,还有很多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练家子,估计马车这个时候跟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江笑笑一时间拿不准来人到底是好是坏,指着一个方向犹疑道:“爹,我们先避一下吧,那边来人,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习武的人。”
江平富点头,“好。”
于是两人又退到了清风徐来的门外边。
两人推开门,躲在门后面。
令江笑笑出乎意料的是,马车的声音却逐渐在清风徐来的门口停了下来。
是江河让他们停的,他准备去铺子里拿东西。
跟在于总管身后的侍卫目光倏然一寒,厉声道:“什么人躲在里面,出来!”
躲在酒楼里的两人面面相觑,江笑笑手心紧了紧,出了一层冷汗。
江河愣了片刻,这个点儿了,谁还会在酒楼里面?
没有钥匙根本就进不去,他只给家人配得有钥匙,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家人来找他了。
江河连忙阻止,柔声询问道:“可是……”
他顿了下,觉得喊爹不大妥当,万一里面的人不是他爹,而是贼人呢?
那样子岂不是很尴尬?
故而改口道:“可是江平富在里面?”
听见那道对于他来说再熟悉的声音,江平富豁然起身,也不躲了,豁然拉开门,怒叱道:
“江河你个兔崽子没大没小,喊谁江平富呢!”
江笑笑一脸无语,心想大哥今天指定是要挨一顿打了,竟然敢薅虎须。
江河没想到里面躲着的人真是他爹和他妹妹,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僵硬在了原地,干巴巴动了动嘴唇,“爹,笑笑,你们怎么在这里?”
江平富黑着脸反问:“你说我怎么在这里?”
他探究地看了那些侍卫一眼,眼中满是狐疑,“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都没回来?他们又是什么人?”
江笑笑也眼含打量,注视着那群人。
江河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回家吧。”
这会儿马车上就剩下了江河一个人,他不放心于管家提出的分出人手送人回家的事情,执意先把他们送回家了,这才准备回金花村。
于总管笑了下,“我姓于,叫我于管家就成,二位一道上马车吧。”
江笑笑见大哥没有反驳,一副默认的模样若有所思。
江平富眉头紧锁,“大壮和铁蛋去报官了,得把他们找回来再说。”
不用他点明,江河也明白他们两人是为了什么才去报官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流,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学武的决心。
于总管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神,侍卫闻声而动,一个飞踏便消失于众人眼前。
江笑笑眸光霎时一凝,他们的武功很高,至少不是现在的她能打得过的。
于总管笑得和善,“他们脚程快一些,我们就在这里等就是了,江掌柜不是说要回酒楼拿东西吗?快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好。”
江平富和江笑笑跟上他,一同进入了酒楼。
“怎么回事?他们是要护送你回家?”
江河还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只是给两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不要多问,等回家了再说。
两人只好作罢。
两人由他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可知,在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江河拿了东西,三人便在于总管的邀请下,坐到了马车里。
不多时,铁蛋和大壮二人便去而复返。
准备的说,他们俩是被侍卫拎着飞奔回来的。
156 惊涛骇浪(加更)
因为这些人手里又没有信物,空口白牙就说江河没事,江河在清风徐来那里等他们。
这话谁能信?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换成黄口小儿来也不可能相信!
两人自然不依,奈何侍卫武功高强,根本不是两人能反抗得了的,只道了一声“得罪”,便一人拎着一个回来。
至于牛车,则是由另外的侍卫赶回来。
“还有两个侍卫在赶牛车,”侍卫满脸淡然之色。
侍卫看似是在向于总管复命,其实也是在变相告知江河一行人,不用担心牛车,他们的人会帮忙把牛车带回他家里去。
“那咱走吧?”
江河点头,“继续走吧。”
出手就是两千两的人,他的侍卫自然也不像是瞧得上一辆牛车的样子,所以江河很放心。
江笑笑掀开车厢的帘子假装透气,实则借此查看汤圆有没有躲好。
这群侍卫里面,看起来像是主事的人,和大哥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很诡异,她不敢保证这些人发现了汤圆会不会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左右环视一圈,却并没有瞧见汤圆的身影时,江笑笑心底松了口气。
动物都有趋吉避害的本能,想必是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躲起来了吧。
如此倒是不用她操心了。
放下车帘,江笑笑看着奢华得不像话的车厢敛眸深思。
她心里有很多疑虑,但明显现在不是个好的时机,只好将一切都压在心底。
铁蛋和大壮语又止,却又在江平富的眼神示意下噤声。
于总管因着想套一些消息,所以和四人同乘一辆马车,此时正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几人的眉眼官司。
车厢外传来江河指路的声音,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让四人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愁绪。
于总管摆出了和善的假面,“不知我可有荣幸知晓几人名讳?”
“江平富,江笑笑,铁蛋,大壮,”江平富意简赅,刚才江河都把他们名字喊出来了,再去隐瞒根本就没有丝毫意义。
“四位好名字!平安富贵,笑口常开,坚如磐石,壮志凌云!”
于总管谁也没有落下,不动声色把几人都夸了一阵。
铁蛋和大壮虽然恼怒不由分说就把他俩拎回来了,但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夸,耳根子都红了。
铁蛋没想到,“铁蛋”二字还能代表坚如磐石。
大壮虽然不明白壮志凌云是什么意思,但却莫名觉得还挺好听的。
这位于管家把铁蛋叔和大壮叔的名字都夸出一朵花儿来了,江笑笑只觉得这人不简单。
江平富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两声。
于总管开始不动声色向江笑笑套话,奈何江笑笑并不是他想象当中的那般单纯,套出的全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于总管见套不出来什么,就不再开口,免得被这个丫头绕进去了。
如果说他还不明白是自己看走了眼,那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内总管了。
这丫头还真是鬼精鬼精的。
车厢外的江河听着妹妹古灵精怪,状似天真的话语不禁失笑,心想笑笑还真是得了他的真传,机灵得紧。
不多时,马车开始颠簸,车厢内的几人顿时明白这是开始走山路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停在了江河的家门口外面,赶牛车的侍卫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和与他们先后到达。
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着的婆媳俩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连忙迎出去,哪知推开门却看见乌泱泱一群面色冷厉,且持着刀的人。
如果两人不是一眼就瞧见了与他们交谈的江河,两人恐怕会忍不住被吓出尖叫声。
“你们终于回来了!”
婆媳两人满肚子疑惑,但却顾不得旁的,第一时间确认了江河,以及出去找他的人都完好无损后,才有心思去打量于总管一行人。
江河绷着脸,互相引见了一番。
于总管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和善,见两位妇人对他们的担心不似作假,以及看见江河后,喜悦之情溢于表的神情后,顿时就确定下来,这里就是江河的家。
于总管眼底笑意加深,适时提出告辞,“我们就回去了。”
江河点了下头,站在门外目送几人离开。
二狗几人见江河没事,关心了一下后,也提出告辞。
他们一家人肯定有话要说,有他们在也不方便,再说了,明天早上还得早起来盖房子。
等人一走,四人坐在堂屋,静静等待江河开口。
江河想着菜方子是妹妹想出来的,而他迫于无奈,不得不把菜方子说出去,这件事情必须要给妹妹一个交代,也就没有要赶她走的打算。
至于江晓月,她这会儿撑不住困意睡下去了。
她年纪本来就小,扎了一下午的马步,身体已是疲惫至极,还没熬到江河回家,就忍不住睡死过去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江平富如何能看不出儿子与那位于管家之间不简单,声音低沉。
江河斟酌了一下辞,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跟大家说了。
江平富拔高了声音,“什么?”
魏玉梅拧了他腰间的软肉一把,“咋咋呼呼什么,你小点儿声!”
周秋菊失神了片刻,低声呢喃着:“两千两……”
江河抬眸凝视着妹妹,眼底满是歉意,“笑笑,如果他们真有那个心思的话,以后很有可能就不能分红了,对不住了。这两千两大哥全部都给你……”
周秋菊回过神来,在一旁附和,“是应该给笑笑。”
江笑笑听完他的话,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根本就没有去在意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她心智不俗。
江河这么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以后,她心里顿时就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那些将好几家铺子,甚至连铺子里的一干伙计全都关押到一起审问,追问食材究竟是从哪里采买的,甚至还要走了橙香焗排骨和酸菜鱼的菜谱。
这让江笑笑不得不多想。
他们要找的,会不会就是灵泉水?
当这个念头浮现出来以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157 撞破汤圆
“笑笑?”
“笑笑!”
江河夫妻俩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不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闺女,你怎么了?”
江平富夫妻俩脸上满是担心,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发起了呆。
“啊?哦……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江笑笑回过神来,面色很难看。
江河眸光微顿,细细打量着她。
他发现自从笑笑回家以后,神情就很不对劲,总是会时不时的恍惚一下。
就像现在。
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江河眯着眼尾,意简赅,“银票,收好。”
江笑笑愣了片刻,下意识就想拒绝,“大哥……”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河出声打断,“一码归一码,这些菜方子本来就是你想出来的,也差不多算是卖了菜方子吧,那么这些银票自然该归你。
只是希望你不要怪大哥,我当时也是……”
江笑笑眉眼低垂,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不会。”
他们还就从来没见过笑笑这个模样,在场另外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江平富压低了声音,“笑笑,你有心事。”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江河带来的信息给了江笑笑很大的冲击,这会儿正是心神不宁,满脑子都在想对策的时候,所以江平富这么一说,她的面色苍白了一瞬。
虽然很快就调整了回来,但却被一直注视着她的四人注意到。
江平富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书院有人欺负你?”
江笑笑一愣,旋即摇头。
江河视线锁定了她,“那你是有心上人了?”
话音刚落,就挨了江平富一个爆栗。
周秋菊瞪了他一眼,忍不住插了他腰后的软肉一把,“笑笑还小,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呢!”
江笑笑木着脸摇头,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她有预感,那些人顺着食材查下去,查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肯定就会换个法子去查水源,不找到灵泉水肯定不会罢休。
趁着他们还没查到水源上来,为了自己以及家人的安全,她准备连夜再跑一趟茶山镇,把酒楼后院那口井里的水全都替换成普通的河水。
有空间在手,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江笑笑强撑起精神,摆摆手,“我没事儿,就是太困了没精神。”
收下银票,打了个哈欠,眼睫噙着泪珠,“爹娘,大哥大嫂,我去睡觉了,好困。”
等她走了以后,四人对视了一眼,江河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一段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另一头的江笑笑在床上躺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脚步顿了顿,把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都带上了,才往外走。
哪知走出院门以后,竟然发现汤圆还在,黑熊则是不知去向,事态紧急,江笑笑也不客气了,喊了汤圆一声,而后便跨坐在它的背上。
“去镇里,就是我们一开始停下的那个酒楼。”
汤圆会意,低吼一声,示意她坐稳了,便驮着她消失在茫茫月色当中。
等她消失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左右,本该是在熟睡中的四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在装睡的时候,听见了江笑笑开门的声音,想着她会武,有一丁点儿的声音传出去都会被她察觉。
四人强行忍耐着,不敢动,也不敢弄出声响,等到她离开了很久以后,才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原本只是试探,没曾想竟然是真的。
四人再度聚集到堂屋,江河语气肯定:“笑笑有事情瞒着我们。”
“我猜……应该是和今天的事情有关。”
魏玉梅满脸担忧,“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在外面晃悠也不安全,咱们去找找吧?”
江河摇头,“笑笑不傻,不会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她敢半夜出门,必定是有所倚仗。况且她武功已经有所成,咱们这会儿追出去,说不定还没追上她,她就办完事情回来了。
我们去院子里等吧,记住了,一会儿谁都不要说话,最好是一直秉着呼吸,实在憋不住了才换一下气,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我们进行。”
四人点头,回房披了一件衣服,便搬着小杌子坐到了院门后面。
……
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江笑笑才去而复返,她加过灵泉水的井水都替换成了干净的河水,到时候把水烧开了用就成了。
汤圆身轻如燕,一个飞扑,便轻松跃到了院子里。
江笑笑忍不住惊呼一声,“汤圆,咱们在院子外面停下就可以了,万一一会儿我爹娘他们发……”
话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只因汤圆的身体转了一个方向,她正正好就看见了排排坐在院子后面的四人。
四人脸上又是惊惧,又是忧心,魏玉梅看见闺女儿竟然骑坐在虎背上,整个人都不好了,顾不得再追究她半夜跑出去的事情,这会儿只想喊她赶紧过来。
她颤抖着唇,“笑,笑笑,你快过来。”
江笑笑:“……”
她这会儿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她是乌鸦嘴吧?
那只老虎对笑笑看起来很和善,甚至愿意让她骑在背上,虽然一人一虎看起来好像很要好的模样,但江河还是怕老虎突然发飙,伤了妹妹。
胡乱抓起杌子,强装镇定看向虎背上的少女,“笑笑,你先下来……”
江笑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场面,导致汤圆被大家撞破。
得,看来这下什么都瞒不了了,脸庞不禁抽搐了一下。
她干巴巴地笑了下,扶住汤圆的脖颈慢吞吞下来,“呵呵,大家都没睡呢……”
汤圆感受到他们的害怕,等笑笑下来以后,便往右退,直至退到墙角下方后才乖乖坐好。
魏玉梅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一把把她拉过来,“我……你……”
她骑坐在虎背身上的事情,给魏玉梅带来了很大的震撼,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158 亲自试探
江笑笑尴尬地摸了下鼻头,“其实不用担心,汤圆很乖很听话的,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你们。”
另一头的汤圆竟然极其配合地点了下脑袋,看起来竟然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
四人只觉得一定是自己魔怔了。
周秋菊瞳孔里狐疑与惧怕的神色并存,“它可是一只老虎啊!”
江笑笑舔了舔干涩的唇,被家人当场抓包,心知这会儿不论是编造什么理由出来,他们都不可能相信。
她提醒了一句,“你们先站到一起,最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四人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她的话站到了一起。
江笑笑眸光眨了眨,捏住四人的衣角,而后心念一动,眼前的场景就变换了。
看着眼前突然大变的景色,四人心神大受震撼。
江平富掐了一把大腿,“这,这是……?!”
江河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花,心里顿时就有了猜想,笑笑以前买回来的花,还有那些花的事情,恐怕都是诓骗他们的吧?
周秋菊恍然如梦,看了眼江河,“我这是在做梦吧?”
江笑笑神情讪讪,“是这么一回事儿……”
接下来,她就这个空间,以及用灵泉水把救汤圆的事情,都跟大家说了一遍。
江河一听,顿时就明白于管家一行人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他敛眸深思,灵泉水如此神异,竟能解蛇毒,把命悬一线的老虎救过来,可见其不凡。
于管家那些人会如此大费周章找寻酒楼食材的出源地,甚至不惜花费两千两,仅仅只是为了从他那里得知菜方子的做法。
江河暗暗猜测,应该是他们之中有谁中了无解毒。
因为笑笑把灵泉水滴进了井水里面,所以酒楼做出来的菜可能会有解毒的效果。
而那些人吃了酒楼的菜恰好解了毒,所以才会把茶山镇的好几家店铺都请过去审问。
他觉得是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有很大。
不得不说,江河真相了,几乎猜得八九不离十。
笑笑也正是通过了他的话,猜到了于管家一群人到底想找什么,这才连夜跑去处理。
虽然这件事情挺匪夷所思的,但事实就摆在这里,哪怕他们再不愿意去相信,也不得不去相信!
魏玉梅脑袋有些晕,“等会儿,你说这个空间跟道长有关?”
江笑笑点头,“那位道长确实存在,但是你们都不记得他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用仙法抹了记忆。”
江平富顿时面色一紧,“那位道长该不会因为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从而降罪于你吧?”
江笑笑想也不想就摇头,“不会。”
毕竟按照那位道长的话来说,是他失误再先,导致她的神魂跑到现代去了,也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怪罪她吧?
她这下子是把老底全部兜出去了,本来不准备这么早就把空间的事情跟家人说的,打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但谁知天不遂人愿。
她和汤圆被当场抓包,不得已之下,只能坦白,就相当于是给大家提个醒儿了。
心念微动之间,眼前的场景顿时一变,众人就回到了院子里面。
汤圆眸光一亮,起身尝试性地往前迈了一步,发现笑笑的家人并不排斥以后,又往前迈了一步。
江笑笑眯着眼笑了笑,“汤圆,你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畏首畏尾的它闻,放开了脚步,迅速跑到江笑笑面前,不过与大家还是隔得有一段距离。
“吼~”
它吼了一声后端坐在地,旋即就垂下了头。
四人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只好求救般地看向江笑笑。
“它叫汤圆。汤圆这是想让你们摸摸它的头。”
周秋菊神色恍惚,她只觉得这一晚上就跟在做梦一样,怎么那么玄幻呢?
一只老虎竟然让她摸摸它的头?
江笑笑见大家还是不太敢,索性一一牵着家人的手,轻轻抚了抚汤圆的发顶。
感受到头顶的手以后,汤圆不由轻轻蹭了一下。
周秋菊瞪大了眼睛,连舌头都捋不顺了,“它,它在蹭我。”
“大嫂你看吧,我就说汤圆很乖的!”
汤圆的举措让江笑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哪里能不明白,汤圆这完全是爱屋及乌。
正是因为她,所以它才会这么做。
把汤圆引荐给家人认识了以后,江笑笑就催促它赶紧回山里去。
等汤圆消失在月色中以后,四人仍然站在原地,消化了好久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江平富率先回过神,抬眸看向了江笑笑,“你明早还要去书院,你就先去睡觉吧。”
顿了下,语气里满是严肃,“玉梅,老大,老大媳妇你们都跟我来。”
江笑笑猜出爹这是要警告大家替她保密了,她也确实是累狠了,应声道:“那我就先去睡觉了。”
“嗯,这次可不许乱跑了。”
“你就放心吧爹。”
江笑笑在入睡前,听到爹沉着声,在敲打大家,让大家把今天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要往外说。
家人的品性都没话说,通过多日的相处下来,她清楚地了解了大家都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才会把空间的事情告诉大家。
“知道了爹,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以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周秋菊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明白笑笑没避着她,连同把她也一起带进了空间里面,是真的没把她当外人。
她不能辜负了妹妹的信任,“爹,您放心,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了。”
“如此最好,月月那里就先别说吧,她年纪小不经事,还是等她大一些了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
翌日。
一位少年静静站在清风徐来对面,他身后跟着一位抱剑的少年。
那位少年压低声线劝道:“二爷,要不咱们先回去养养身子,等您好些了再亲自过来试探也不迟。”
祁渊摇摇头,“我没事儿,若真是有猫腻的话……那我们更要早点来了,免得他们提前清理了痕迹。”
159 全都学武
母后、皇兄以及于总管都见过清风徐来的掌柜,他们过来打探并不合适,这样会让清风徐来心生防备。
祁渊刚开始心里还抱着希望,认为云神医能找到法子解他的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两年……
他心里那点儿期待也就消散了,渐渐对于生死也就看淡了,忽而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淡漠至极的气息。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毒无解,但就在昨天,体内的毒有了一丝松动。
祁渊那颗已经看淡了的心,也就一点儿一点儿松懈了。
昨天吐血以后,身体虽然有点虚,但身子是这一年以来从来就没有过的松快。
云神医说,吐出那口黑血以后,他至少还能延长几天的寿命。
墨色的眸子晕染开来,染了点点星光。
夜北看着祁渊的下颚线发神,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瞧见了主子脸上迸发出了以往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神采。
他心底也涌上了一丝喜意,“二爷,属下晚上过来查一查?”
祁渊眸光顿了顿,而后缓缓点头。
“你也要学武?”
一大早,江笑笑的瞌睡虫就被江河也要跟着学武的事情给惊跑了,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便释然了。
不由压低声音,“爹、娘、大嫂,干脆咱们都学吧,不求能学多少,学点武功防身也是极好的。
我把灵泉水给你们喝,可以提升一个人的身体素质。”
三人面面相觑,江平富有些意动,“我这一把年纪了,当真能练武?”
江笑笑眨眨眼:“反正试试也不会少一坨肉。”
三人犹豫一番,下定了决心,“好,那咱们就听笑笑的,试试就试试。”
江河沉吟道:“可以,不过就暂时不要跟沈先生学吧,爹娘你们先扎扎马步就行了,我跟着沈先生学了基本功以后,再来教你们。
沈先生是外人,咱们一家子都学武,万一个个都练出了内力,那就太打眼了,免得让沈先生起疑。
笑笑的……咱们得小心再小心。”
江平富感慨万千,“好,就这么着。”
江晓月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马虎眼,不过想着大家都要学武了,打从心眼里就觉得开心。
她捂着嘴,“我谁也不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大家眼底出现一丝笑意,“好,月月真乖,这是我们的秘密。”
……
没过多久,清风徐来就开门了。
江笑笑照常去白鹿书院上课。
至于周秋菊和魏玉梅则是跟着一起来到了镇上,独留江平富一人在家照看着孙女儿。
她们俩来,主要还是去深入了解一下种花的知识,这不是家里的小姑娘想种花吗,得抓紧张罗起来了。
至于中午做饭的事情,魏玉梅请了村长夫人以及明安明礼两人的媳妇儿帮忙张罗着,倒也不成问题。
虽然笑笑有灵泉水,但两人打从心眼里就没想过要用灵泉水来种花,凡事还是自己多琢磨一下,免得把笑笑置之于险境。
就像她往井水里滴的灵泉水,后来引发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人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心惊胆战的。
要是再用灵泉水来种花,后面又会引发来什么?她们俩简直就不敢想象。
能不用最好还是不用,她们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
……
伙计们心惊胆战了一夜,江河少不了又是一阵安抚,待大家缓过那口气了,便开始收拾昨天没来得及洗的碗筷。
江河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中,杜圆则是在大堂里擦桌子、扫地、规整长凳,若是有客人来了,也不至于没人招待。
“店小二,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杜圆回头一看,就瞧见了一位熟客,不由笑了笑,“都是误会,要是真有事儿,酒楼也不能照常营业不是?”
东家对他们的好,大家都有目共睹,自然不会见到不利于酒楼发展的事情发生。
加上今早江河又三令五申过,昨天的事情不许往外传,到时候惹了那位大人不快,那可就不妙了。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理儿江河懂,叮嘱完,又给大家包了个红封,安慰受惊的大家。
清风徐来的伙计们就没有一个心里不熨帖的,自然守口如瓶,嘴巴紧得跟什么似的。
“好像是有点道理,我过来是想问问,这会儿能做酸菜鱼吗?我家那位怀孕了,想吃些酸辣的东西,就指望她生个大胖小子呢!”
杜圆咧开嘴笑,“那就先提前恭喜贵夫人生个大胖小子了,酸菜鱼有的,不过得等一下,鱼估计要等会儿才送过来。”
这话就没有人不爱听,男人不甚在意地摆手,“冲你这喜庆话我就等得!”
约莫半个时辰后,汉子心满意足提着食盒走了。
而在清风徐来对面驻足了有一段时间的夜北有些着急,“二爷,咱们在这里傻等着也不是事,怎么不进去。”
祁渊沉默了半晌,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
要去试探,也不应该选择这个时候去试探,酒楼里这会儿人影儿都没有,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他们俩看起来有问题吗?
夜北思衬了一番,才恍然大悟。
抬眸看了眼略显奢华的夜北,祁渊道:“跟我来。”
两人去了一趟成衣铺子,一人买了一件中规中矩,既不会显得太出挑,又不会显得太寒酸的成衣换上。
但即便是普通的衣衫,也挡不住祁渊的风姿卓绝,一路上惹了好些妇人的注意。
多数是在为自己家里的女儿相看,这位公子模样生得如此出挑,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但胜在他容貌好!
妇人们不禁幻想着他成为自己女婿后的场面,心想要是家里那个臭丫头敢跟女婿吵架,她都得抽自家闺女。
夜北眼神锐利,往前走了两步,替他挡住那些灼热的视线。
祁渊感受到那些目光,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步伐加快了很多。
午时左右,清风徐来的食客多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祁渊迈步踏入了清风徐来。
他会武,虽然因为体内的毒不能动用内功,但耳力还是在的。
160 眼神微妙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祁渊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夜北虽然在某些事情上反应比较慢,但对于主子的事情却是非常敏锐的,他眸光霎时一亮。
大堂里闹哄哄的,有吆喝着喝酒的声音,也有谈论胭脂坊那边的声音,各种声音混合到一起,让整个大堂都变得很嘈杂。
但祁渊还是捕捉到了有一桌人说的话。
有人说:“老李,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菜跟平常吃起来不大一样,好吃是好吃……”
那人挠了挠头,“但真要我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没觉得哪里不一样啊?反正就是俩字——好吃!快别瞎想了,咱们来喝酒,喝酒!”
别人可能不会把他们随口说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当事人祁渊就不一样了,他心中思绪万千,忽而扬眉一笑。
看来,他来迟了一步呢。
不过也不算太迟,从食客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
杜圆眼尖地发现来客人了,迎了上来,“二位是要去二楼的雅间还是就在大堂里吃饭?”
夜北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淡淡道:“大堂吧,我们也是闻声而来,这里都有什么招牌菜?”
杜圆连忙为两人介绍。
听完以后,夜北思考了一番,只点了两道菜,“那把你说的那道橙香焗排骨和那个什么水煮肉来一份吧。”
考虑到他们现在的衣着,夜北就只点了两道菜,还特意避开了酸菜鱼这道菜。
“好勒,您二位先坐着等等,菜一会儿就来。”
两人坐下,约莫等了一刻钟,菜便上齐了。
祁渊伸出筷子去夹排骨,可夜北还是有些担心再发生昨天那样子的事,“主,呃,二,呃……”
他卡壳了,一时不知道要用哪个称呼比较好,毕竟那个听起来都不太符合他们俩现在的身份。
祁渊无奈道:“景公子。”
夜北如蒙大赦,“景公子,要不……”
祁渊笑了笑,“他们不会。”
他顿时会意,想着刚才听到的谈话,心里担忧散去了一些,但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夜兄,愣着干嘛?吃啊。”
夜北听见这个称呼顿时一惊,而后心里便有些自得,若是夜南、夜东、夜西知道了主子竟然与他兄弟相称,恐怕会羡慕死他的吧!
他呵呵傻笑一声,也不想太引人注意,见主子动筷以后,也夹了一块排骨来吃。
入口后,他眸光顿时一亮,这排骨味道真不错,几乎能与御厨相比了!
祁渊入口之后,眉头皱了皱,排骨味道是好吃的,但他昨天吃过这道菜,此时自然就能察觉出菜里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暗道一声果然,筷子随后便伸向了水煮肉里面。
味道竟然出奇的好吃,吃起来又麻又辣的,他不禁多吃了几块肉。
等吃完以后,夜北又打包了一份橙香焗排骨。
倒不是为了吃,而是带回去给云神医看看究竟有哪里不同。
而祁渊也如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自然就没有再呆的必要,与夜北一道回去了。
等他刚走出去以后,江笑笑就来到了铺子里,不过她并没有瞧见祁渊的脸,只看见他的背影。
仅仅只是晃神之间,那道挺拔、颀长的背影便消失于人群之中。
……
“砰!砰!砰!”
夜北用剑柄敲了敲门,正在琢磨菜的男人被敲门声打断,脸上出现几分郁闷。
推开门,便瞧见了王爷身边的侍卫,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面色顿时一变,“可是王爷怎么了?”
夜北摇头,把食盒递给他,“这是今天去清风徐来买回来的橙香焗排骨,你且尝尝看。”
云神医接过食盒,都没顾得上跟他说话,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夜北:“……”
祁珩跟孟青栀两人,也从弟弟那里得知了清风徐来的事情。
不过两人的神情不太乐观,“于总管打听到,清风徐来的照常采买全都换了个商贩、铺子,清风徐来的掌柜江河可能是被昨天的事情吓到了,所以今天就去其他铺子采买了。”
祁渊把玩着玉扳指,“皇兄是说……有可能是因为那些食材的缘故?”
祁珩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不排除这个可能,清风徐来之前的采买还在查,最迟三天就能出结果。不过也不排除是真有什么猫腻,他们动了手脚的可能性。”
祁渊点点头,“皇兄,我准备让夜北今晚去查一查他们的水源。”
“巧了,咱俩想一块去了。”
孟青栀:“祁渊你就别瞎折腾了,交给夜北去办就成,你就在庄子里好好养身子。”
“知道了,”他顿了顿,“儿子倒是还有一句谢谢没对母后说。”
如果不是母后,体内的毒可能到死都不会出现转机。
孟青栀面上难得出现几分不自在,她也是一时兴起,差点儿还害了祁渊。
“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殊不知她一语成谶。
正是因为她当时的念头,不仅让祁渊的毒出现了转机,甚至还为他带来了一桩姻缘。
是夜。
一轮弯月斜斜挂在天边,一阵微风吹过,弯月隐在了云层当中,为夜晚平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
夜北身着夜行衣,身轻如燕,飞快在屋檐上穿梭,他落脚很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这些人,是陛下身边的人。
虽是各司其职,但几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夜探清风徐来。
一行人借着月色,在清风徐来门前驻足,内力感应了一番屋内,而后无声点头。
蒙面黑衣人中,走出一位体型稍显瘦削的男人,指尖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夜北看清楚了那是一根银针,心里顿时了然。
陛下身边什么能人都有,其中就有能用银针解锁的奇人。
索性退到一旁,把开门的事情交给他。
这件事情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到时候江河他们有了防备,再想打探可就不容易了。
不过十息时间,门锁就发出了“啪嗒”的声音。
黑衣人打了一个手势,夜北跟着一行人,进入一片漆黑的酒楼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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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一面之缘
即便眼前是一片漆黑,也丝毫挡不住他们的视线,呈现于眼中的事物与白日间看起来没有两样。
几人没在大堂停留,直接往后厨的方向奔去。
一行人分成了两拨。
祁珩的人撬开厨房的锁,便开始收集佐料、以及一些耐放的菜等等,未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拿太多,每样只取了一点儿。
至于夜北,则是双脚撑着井壁,往井里面去了。
四下环顾一圈,他没有下水,反而是拿出刀,把长在井壁石头上的青苔等植物刮了一些下来。
随后取了一些井水装到水囊里,做完这一切以后,才提起气往上一跃。
这个时候,大家要找的东西都找得差不多了,夜北轻咳一声,“走!”
处理好一切痕迹,身着夜行衣的一群人迅速隐入黑暗中,好似从没出现过一样。
彼时的云神医眉头皱了皱,亲自找到了祁渊,“王爷,您确定今天带回来的排骨,跟您那日吃的排骨是在同一家铺子里买的?”
他意简赅,“是。”
云神医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等皇上的人查到那些食材,就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有什么猫腻了。”
“嗯,云神医先忙。”
跟他辞别后,刚走到房间没多久的祁渊便被于总管请了过去。
“来了?皇兄特意为你泡了茗前雾雨的茶,”祁珩笑了笑,把手边的折子递给身旁的于总管。
于总管会意,将其呈给了景安王。
祁渊轻呷一口热茶,搁下茶盏,接过折子过目。
“江笑笑……白鹿书院?”
远在金花村的江笑笑忽而打了个喷嚏,她一脸狐疑,暗暗嘀咕:“感冒了?我身体素质那么好?也不可能啊!”
她没有把这个喷嚏放在心上,殊不知此时已经有人惦记上了她。
折子上面的内容,正是祁珩命人打听到有关于江河一家人的东西。
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江笑笑在哪里读书,先生是谁,与谁交好,甚至于之前唐文坤的事情也清楚明白地记录在册。
而其中,“江笑笑”这三个字则是大写加粗,并且圈了起来。
祁渊眉梢微扬,“皇兄是准备从江掌柜妹妹那里找出一个突破口?”
“是,”祁珩也不避讳,“朕觉得你去白鹿书院上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又摸了摸下巴,“只是白鹿书院男子与女子是分开上学的,想要不引起人的怀疑就与别人接触的话,有点儿难。”
“于总管,把画像给景安王看看。”
于总管快步取来画册,展开在祁渊眼前。
祁渊敛眸,到了嘴边的拒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画册上的少女明眸皓齿,少女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是她。
原来她叫江笑笑。
“我去。”
祁珩眼带探究地看了弟弟一眼,他可没错过刚才弟弟面上一闪而逝的怔忡。
他眼尾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唇角勾起玩味般的笑容,“怎么?你认识她。”
祁渊静静凝视他一眼,“一面之缘,白鹿书院那边我会想办法。”
祁珩看着走远的那道背影,心神微动。
当真是一面之缘?
他怎么不太相信呢!
仅仅只是一面之缘的话,还能把人家记得那么清楚?
祁珩下意识地敲了敲案几,抬眸吩咐于总管:“打探归打探,手段要温和,不可强逼他们。”
“是,奴才记住了。”
祁珩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来回踱步,很想去召夜北来八卦,咳,问问。
仔细想想以后,还是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成了,于总管你先下去吧。”
于总管抱着画册退下,忍不住展开画册瞧了一眼,心想这小姑娘,也就是江掌柜的妹妹长得还挺好看的。
陛下突然吩咐他手段要温和一点儿,定是因为景安王刚才的话。
倏然,他想到了什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说……
于总管脑海里灵光乍现,罢了,不管是不是,反正态度友好点总不会有错。
……
翌日一大早,刚到白鹿书院的江笑笑就听说书院过几日会举办一个赏花会,不论性别,只要是在书院里上学的人都能去。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一是因为她自己就在接触做香水上面的事情,兴趣渐渐也就有了;二是想看看古代的花究竟有哪些品种,与空间出品的花有什么区别;三则是因为她想种花,顺便把金花村的经济带动起来。
她能种出花,安全是因为灵泉水的功劳,如果想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种花,势必要学习、交流这一方面的心得。
江笑笑瞬间就打定了主意,她要去!
脑海里不由闪过虎子、丫丫他们那一双双羡慕的眼光,澄澈又干净,如果可以的话,让大家都能赚到钱,去学堂读书。
最近时不时会有村子里的小萝卜头跑到她家,来跟着侄女认字,她也会教那些小萝卜头们识字,每天就在院子的地里用小棍划拉。
她都快混成小萝卜头里面的大姐头了。
江笑笑坐在书法课堂里,从书包里拿出笔、墨、纸、砚扑好,耳边充斥着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谈论声,显得朝气又有活力。
秦婉柔伸了个脑壳过来,“我不去,笑笑你准备去吗?”
说完便叹了口气,“真希望书院能办一个切磋的宴会,这样我就能偷师了。”
江笑笑一脸无,“估计不大可能,这个宴会应该是为了那些即将科考的学子们准备的吧,约莫是想着放松放松心境,接下来就得好好学习了。”
秦婉柔眼底满是失望,叹了口气,没说话。
“不过你不去吗?那这个赏花会我就自己去了。”
“什么,你要去?”
秦婉柔眼珠子转了转,揽住她的肩头,一脸义正辞:“谁说我不去了,我要去!你刚才肯定是听错了。”
秦婉柔这个模样……不用多想,一看就是为了学武功的事情!
为了学武,就连平日最不爱干的事情都愿意陪着她去。
反正她在书院里不管是干什么,婉柔都要陪着她一起。
江笑笑不由好笑地摇摇头,她又不会因为婉柔不陪着一起,就不教她武功了。
162 影响不大
没过多久,墨弦便走进了课堂,轻咳一声。
他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众人的声音顿时就小了下去。
“好了,上课。”
……
等到中午放学以后,江笑笑照常跟着墨弦先生练了会儿字,教了秦婉柔一些基本的招数以后,才收拾书包。
秦婉柔依旧是跟她一道,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喜意,“笑笑真厉害,看来我大哥还真是没说错,我这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江笑笑睨了她一眼,冲她挥了挥拳头,满脸都是傲娇的小表情,“那可不!唔……我就不计较你的大不惭了,嗯,我想吃红豆酥,明天可以给我带一份吗?”
秦婉柔拍着胸脯,“别说一份了,一百份我都满足你。”
江笑笑瞪了瞪眼,“你是在喂猪吗……”
两人互相打闹着,在穿过荷花池的那座拱桥时,迎面走来一位少年。
江笑笑被惊艳了一把,侧目看了看秦婉柔,唔……婉柔也长得很好看,心里那点儿惊艳顿时就消散了下去,旋即视线就挪到他的眼睛上去了。
哪怕少年容貌生得极好,第一眼注意到的并不是他的脸,而是他那淡漠的眼睛。
她对他的脸没有什么印象,反而是对他的眼睛记忆深刻。
这双眼睛,她很熟悉。
嗯?
是那个在大夏天还穿着高领衣服的人?
想到那天的事情,江笑笑眼里不由出现一丝古怪,拉上婉柔贴着拱桥的边缘就走了。
等人走远以后,祁渊身体僵了僵,向来古井无波的眼里出现一丝疑惑。
他没错过江笑笑眼里的惊艳,但从惊艳到古怪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颇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皇兄昨晚给他的折子里面,便有江笑笑在放学后跟着先生识字的事情,所以他是提前过来等的,哪知……
江笑笑回到家,不出意外,就看见了躲在围墙后面,畏首畏尾的小萝卜们。
她不禁招呼了一声,“躲着干什么,快过来。”
江晓月耳朵动了动,“蹭”地一下蹦起来,眸光晶亮晶亮的,她听见姑姑说话了。
自从练武以后,她的听力就变得很好,听见江笑笑的声音,欣喜地跑了出去。
看见来人,飞扑进她怀里撒娇,“小姑姑,你终于回来了!”
江笑笑捏了捏她的圆脸,“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话。”
江晓月点头,“我可乖了!”
说完,才看见跟在她身后的萝卜头,忙不迭从她怀抱里退出来,面上出现一抹红晕,她跟小姑姑撒娇被人看见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丫丫,虎子哥你们来了?快跟我进来。”
几人有些局促:“月月,你们下午不是还要跟着先生上课吗?我们……我们就在外面写字等你们吧?”
江晓月跺跺脚,“先生今天下午有事,快进来吧,我们一起跟着小姑姑识字。”
“啊?真的吗!”
他们脸上不由出现一丝惊喜。
江笑笑昨天就听沈先生提起过这件事情,在一旁点头,“是真的!”
在江晓月的邀请下,几人才不好意思跟着走了进去。
魏玉梅端了一小盘子饴糖上来,给大家都分了分。
吃过饴糖,江笑笑便开始在地上教大家写字。
她现在怎么也算是一个小富婆了,她并没有提出要把家里的纸给大家练习的事情。
并非是她不愿意,而是小萝卜头们的家长不会接受,纸张对他们来说,到底还是太贵重了。
江笑笑早先试过一次,只是最后那些叔叔、大哥们,反而送来了比纸张价格还要贵的东西。
她后来也就不用纸了,就在地上教大家认字。
虎子眸光亮晶晶的,“笑笑姐,我会写我的名字了,爹今早还夸我了!”
江晓月很捧场,“虎子哥真厉害!”
江笑笑轻声笑道:“嗯,厉害,咱们再加把劲。”
……
晚上江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
——花匠的事情秦修远帮忙打听到了。
江河缓了口气,便继续道:“过两日那个花匠会过来帮忙看看咱们的田,我让他到时候下午过来。”
江笑笑眸光一动,心里涌上了期待,“好,那我跟沈先生请一天假。”
“不过那个花匠怎么样?”
江河点头,“听修远说,花匠还是很靠谱的,解决了很多大户人家里养的兰花、牡丹、芙蓉……对于看土壤这一块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江笑笑听完,顿时放宽了心。
江晓月满脸好奇,“姑姑都打算种什么花呀?”
“先看看吧,就种当季的花吧。”
她可不准备从空间里拿花,因为灵泉水的缘故,有些不是这个季节种的花,都能绽放。
偶然间见到一朵、两朵,别人可能还不会多想,但要是数量多了,并且还是大批量的繁殖,就显得太扎眼了。
江笑笑觉得刚出了灵泉水那档子事情,能低调就还是尽量低调一些吧。
跟大家说了这个消息以后,江平富忽而没头没脑丢出了一句:“老大,清风徐来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江河顿了顿,“没什么大问题。”
听见他的回答,江平富眼里闪过满意,没什么大问题,那就是有些小问题,他猜也能猜出是食客减少了一些。
但江河并没有说,可见他是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的。
一旁的江笑笑则是舒了口气。
听大哥的语气,应该是有点儿问题,但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不用灵泉水以后,可能菜的味道就没有那么惊艳了,客流量应该会减少一些。
不过福叔的手艺是真的没得说,少了灵泉水以后,清风徐来损失的只是食客来吃饭的次数少了一些而已。
只要福叔的手艺好,影响是不大的。
事实上也正如江笑笑所说,酒楼今天采买的食材没有用得完,不过因着福叔手艺好,影响并不大。
这件事情江河并没有说,他也不打算对妹妹说,而是隐瞒在了心底。
他总觉得说出来就不对味了。
听起来挺像是在责怪笑笑,索性就不说了。
江河觉得即便是不依靠笑笑的灵泉水,他也能够让清风徐来的路走得更远。
等到躺倒床上时,周秋菊忍不住叮嘱丈夫,“酒楼的食客应该减少了吧?减少也就减少了,咱们可不能对不起笑笑的信任。”[space]
163 自我怀疑
江河听完笑了下,“我当然不会辜负了笑笑对我这个大哥的信任。”
周秋菊点点头,“那从明天开始就少采买一些食材,食客相较于以前,会减少一些是正常的事情。”
看着妻子一本正经替他着想,甚至于还为了笑笑特意叮嘱他的模样,江河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摸了下她的脸,“媳妇儿真好。”
周秋菊面上出现一抹红晕。
……
翌日,江笑笑询问了一番,得知最近不太用得着牛车以后,便用牛车拉着调配好的香水,去了素香斋一趟。
因着把空间的事情告诉了家人,她索性也就不瞒着了,一大早便把调配好的香水装到牛车上。
侄女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所以几人并没有反对,反而对她能凭空取出物品的事情惊讶了很久也没回得过神来。
四人忍不住板起脸嘱咐:“以后得注意点!”
江笑笑吐了下舌头,“知道啦,我自然有分寸的。”
趁着还没到上课的时间,运到铺子里让叶景林帮忙卸下,她下午下课了再过来牵牛车。
叶景林看她那么着急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想着等会儿她过来牵牛车的时候,再把他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也不迟。
余林见状,连忙把牛车牵到附近一家铺子的小院后面去拴着。
如果不忙的话,让他们帮忙把牛车送到清风徐来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奈何胭脂坊之前搞出来的事情,让叶景林借到了“东风”,名声是彻底扬了出去,甚至连府城那边也有所耳闻,让素香斋的生意更是上了一层楼。
铺子里暂时只有他和余林两个人,走一个根本就忙不开。
叶景林撑着下巴沉思,合计着是该扩增人手了,顺带把周围的商铺给买下来,要不然没有小院儿也太麻烦了。
余林拴好牛回来,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之前还在猜测那位江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值得叶掌柜那般对待,没曾想她竟然就是制香之人!
素香斋外面一直就有人盯梢,当林烟烟从下属那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眉间溢出一丝冷笑。
看来她没猜错。
那个丫头就是那天戴着帷帽,不知天高地厚落了她脸子的贱丫头。
每每想起最近一落千丈的生意,以及坊间流传出对胭脂坊不好的那些传闻,她就恨得牙痒痒。
实际上素香斋那面只有妩媚之森和月光两种香,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胭脂水粉了。
按道理来说,即便素香斋的生意再好,也对胭脂坊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冲击。
毕竟胭脂坊经营的范围更广。
但因着那则传闻,大家都对胭脂坊有了一丝不太好的感官。
这几天的客人也是稀稀落落的,甚至还明里暗里贬低胭脂坊的香忒俗气!
林烟烟气结不已,这可是京城那边最时兴的香,都是她们没有眼光!
至于不利于胭脂坊的那则传闻,林烟烟哪能猜不出是对面搞的鬼?
想到这里,她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压低声音冲几人喊道:“你们今晚,去把那批香水偷过来。”
“是。”
就在这时,林烟烟的贴身丫鬟急匆匆跑进来附身于她耳旁低语。
林烟烟听罢,心里火气又上了一层,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他又跟那贱人厮混去了?”
丫鬟顿时噤若寒蝉。
江笑笑并不知林烟烟的打算,她放学以后,又在拱桥那里碰上了昨天那个少年。
哪知今天那位少年却喊住了她,“姑娘,不知道墨弦先生在不在?”
“我也不太清楚,这会儿应该还在吧,你去书法课堂左手边的屋子瞧瞧看,”丢下一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她每天的时间都排得很满,去叶掌柜那里牵了牛车就得回家学武了。
抽空还要练一练从芸昭先生那里学到的礼仪,晚上还要在空间里收花、种花、调配香水,甚至于还要跟汤圆玩一会儿。
她一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是真的没有空闲的时间去与人闲聊。
祁渊:“……”
他看着江笑笑丝毫没有留恋就走的背影,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
祁渊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他看起来……难道很像洪水猛兽吗?
收回思绪,往江笑笑指的方向往前走。
他是来接近江笑笑的没错,但同时也是来请教墨弦先生书法的。
凝眸看了眼屋子正中间的书字,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字很不错。
少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敲了房门三声。
“叩~叩~叩~”
“进来,”墨弦从书案中抬起头。
祁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墨弦原本以为是江笑笑跟秦婉柔有什么事情来找他,抬起头,却瞧见一张久违的脸孔闯入视线。
墨弦愣了片刻,猛地起身,“景安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渊点头,“昨天刚来,今天是特意来请先生赐教的。”
此前,墨弦一直不曾得到过景安王在茶山镇的消息,听见他所说的,便会错了意,下意识以为他是昨天刚来茶山镇,而不是昨天刚来白鹿书院。
墨弦无语凝噎,“赐教真谈不上,京中谁人不知景安王写得一手好字?”
祁渊颔首,“唔……那先生就当我是来会友的,这里没有景安王,先生便称我为景公子吧。”
墨弦不禁摇摇头,招呼人坐下以后,仔细观察了一番祁渊的神色,发现他眼里的淡漠还是没有褪去,但整个人的气质与以前并不同,好像多了一些什么。
难道?
墨弦斟酌了一番辞,“景公子的毒,可是……?”
祁渊点头,“是有了一些眉目。”
墨弦由衷为他感到开心,“有眉目了?甚好,甚好!”
“先生,笔。”
墨弦连忙把手里的笔递给他。
祁渊接过狼毫笔,沾了墨汁便开始书写。
墨弦绕到他身后观摩。
只见祁渊如有神助般,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跃然于纸上。
一横一竖之间尽显大气磅礴,一撇一捺之间锋力十足,如同笔走游龙。
他运笔非常自然,每一笔落下的力度,都堪称是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