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结拜
“好好好，反正我和无缺哥哥还有楚岸本来就是兄弟姐妹，再加你们，我们五个人那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应无恙的“死”字还没说出口，玉无瑕就捂住了她的嘴，接了过去：“但求同年同月同日飞升！”
“我想，不管大家来自何方，既然选择了踏上修炼这条路，目的总是得道飞升，对吧？”玉无瑕目光凌厉，缓缓扫过四人。
她首先对姬无凰道：“你虽然初登仙路，但有青鸾神兽契约，已经比大多数修仙者强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为何梦到未来恍若重生吗？义父告诉我时间是平等的，不会善待任何人，你难道不想探究这背后的因果吗？”
“我……”姬无凰一直只觉得重生幸运，从没想过这种事，此时闻言不由心神一动，仿佛触摸到了某种不可说的玄奥，郑重点头，“是，唯有得道成仙才能明白这背后的因果，我愿保守大家的秘密，否则永生永世陷入迷惘，不得飞升明白因果。”
姬无凰的誓言极重，让其他几人也收起了笑脸，郑重了起来。
应无恙吐了吐舌头：“我比较简单，就是将《玉骨天书》发扬光大传播万界，当然如果飞升去找找创造这个功法的老头的踪迹就更好了。”
张秋月道：“既然这个世界不是我原来的世界，那么或许只有飞升才能找到回家的路了，这里虽好，但终究不是我原来的家，我想回去看看以前的亲人朋友。”
玉无瑕转头看向沉默寡言的楚岸：“你呢？”
“我从深渊里爬出来，为的是讨一个公道，飞升不过是必经之路。”楚岸没有多说，只表示他对大家的秘密没有兴趣，在飞升之前别烦他就好。
几人说完纷纷看向玉无瑕。
玉无瑕淡淡一笑，如初春梨花盛开：“我和大家差不多，找到家人，讨回公道，寻求因果。飞升不飞升无所谓，但修行总得有个目标嘛。”
她说完伸出手，薄如蝉翼的手套不掩玉手纤纤：“我愿意和大家结为异性兄弟姐妹，不仅是为了保守秘密，也是为了修行路中多一个伙伴。”
应无恙率先伸手搭在了玉无瑕的手上，楚岸放在了玉无瑕手下，张秋月随意伸手，姬无凰郑重搭在了最上面。
“好，从今以后，我们五人结为异性兄弟姐妹，不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求不抛弃不放弃，仙路永伴！”
紧接着，五人歃血为盟，互溶精血形成了一颗血珠，血珠大方光华放射出五道符印分别烙印在了五人的胳膊上，形成了一个五角星芒图案。
然后是确定排行，本来是简单的事，结果却差点儿打起来。
“我今年就要及笄了，我为老大。”姬无凰自认为年龄最长，所经历事情也最多，所以为老大。
玉无瑕今年十二岁，堪为老二，也没有人有异议。
但是在老三老四老五分配上，剩下三人吵了起来。
楚岸难得发言：“我不和他们两人争，但你们两个小丫头就别想了。”
“呵呵，楚岸小弟弟，你怕是想反了天了，义父都说你是我小弟，你就别想了，待一边儿去！”应无恙推开楚岸，转身就和张秋月撕了起来。
张秋月哭：“我不要当小三，也不想当小四。”
“管你不三不四，我哥当老二都没说什么呢。”应无恙争，“反正你四，我三。”
“明明就我比先出生，当然是我三你四。”张秋月顾不得忌讳什么小三小四了，反正要比应无恙大，虽然两人今年名义上都是十岁，但正经出生月份可说不好。
“照你这么说，修仙界按灵魂算岁数，我先天顽石，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有，生出灵识不知多少纪元，我才是老大！”应无恙知道自己怀胎十年，争不过张秋月，竟然觊觎起老大的位置。
楚岸呵呵冷笑：“论这个，你们根本没有资格。”
玉无瑕和姬无凰面面相觑，觉得这三个小的太没规矩了，排位就排位，哪儿有那么多歪理，于是强制分配：“小月比无恙先出生，小月老三，无恙老四，楚岸最小，老五，就这么定了！”
两个大的发了话，三个小的无话可说，只好应允。
修仙界年龄都是虚的，气势修为才是实实在在。
排位完，五人手持莲花寺的香点燃叩拜正式结拜成异性兄弟姐妹。
“大姐。”
“二哥。”
“三妹。”
“四妹。”
“五弟。”
三个小的愿意称呼两个大的，互相却看不过眼，所以“三姐”“四姐”的称呼就没了。
“唉，可惜了，我原本在家听闻应家大公子时还以为能和无缺公子来一场虐恋呢，结果……现在又成我二哥了。”张秋月做了“小三”，感觉有些郁闷，抬手揉了揉眼，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先前用眼过度，怕真是要瞎一阵了。
应无恙最讨厌张秋月整天脑袋里胡思乱想，竟然还在觊觎她的“无缺哥哥”，没见面也就罢了，都见过确认是女扮男装了还这样，色迷心窍，活该迟迟开不了天眼。
于是，小三小四互掐了起来，小五冷眼旁观。
张秋月抓瞎一阵乱拳挥舞，应无恙胖嘟嘟滚来滚去。
玉无瑕看得头疼：“别打了，我们该出去找义父了，他现在肯定很担心。”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破开了石室，满身鲜血的应山直执剑走了进来。
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扫过五个孩子，确保没有缺胳膊少腿后心中吊起的石头沉了下去，眼神也渐渐暗淡。
“噗……”
应山直猛得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淤血。
“义父！”
“应大人！”
几个人连忙去扶，仔细一瞧立刻心惊胆战，跟他们透支力量力竭不同，应山直此时已经油尽灯枯。
“不用管我，你们找机会先离开这儿，你们杀了皇室公主，外面还死了很多官兵，恐怕不会善了。”应山直握紧剑撑着身体，吩咐他们赶紧离开。
“有我在，没问题，应大人您先保重身体要紧。”姬无凰拿出了一颗青色的丹药捏碎了给应山直敷上，缓解了身体崩溃的速度。
应山直此时才注意姬无凰，目光审视，然后摇了摇头：“多谢殿下，只是正因为有你在，事情恐怕会更糟糕。”
第二十五章 托孤
“为什么？”
大家不由惊讶，由同是皇室中人的十公主姬无凰来作证，当今圣上应该不会怪罪才对。
“咳咳。”应山直咳了几声，缓缓道，“这要从十公主的母亲说起了，当年圣上登基，清翎长公主出了大力，而前皇后家族却是支持的当年的太子……”
“应大人，你身体要紧，不要说了，我明白。”姬无凰听他的话脸色煞白，想起了小时候痛苦的记忆，顾不得不礼貌，连忙打断了应山直的话，坚定道，“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住你们。我先回宫见父皇，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楚岸，你也去。”应山直吩咐。
“是。”
楚岸深深看了应家三人一眼后转身跟随姬无凰出了莲花寺，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通知。
石室中。
应山直咳嗽得更加厉害了，刚才用的药效已耗尽，他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加速崩溃。他坐在地上，靠着墙，看着眼前的玉无瑕和应无恙，眼中一阵酸涩，已经来不及了亲自带他们回宗，亲自陪他们成长了。
“义父。”玉无瑕的双眼起了迷蒙雾气。
“爹爹，你好像要死了？”应无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说不出是哀伤还是好奇。
应山直听到这里，差点儿气笑了：“我死还早着呢，你带张家小姑娘去外面休息，我和你哥有话说。”
“哦，好吧，修行之人不能入正常轮回，我去找个东西给你移魂吧。”应无恙拽着眼睛已经失明的张秋月跑了出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石室里此时只留下了应山直和玉无瑕两人，彻底安静下来。
“义父，你撑一会儿，我一定会救你的。”
玉无瑕似乎下定了决心，脱下了左手的手套，摘下哥哥留给她的左手手套，解下了一重封印，一股寒气从她掌心发出，先前为了画阵法划破的手掌上一道伤口鲜红，随即覆盖上一层冰霜，鲜艳的触目惊心。
应山直惊喜她和师弟果然很像，见她伸过来的手掌，连忙挡住：“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把你冰冻起来，或许以后就能救你了。”玉无瑕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应山直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倒下。
“胡闹！”应山直呵斥，让她赶紧戴上手套，“你的能力不稳，在没弄清楚怎么用之下千万不要随意动用。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应山直说着，伸指点了点眉心，一朵晶莹剔透的六瓣雪花缓缓飘出，清灵灵散发出迷蒙的白光，立在半空，明明薄而轻盈，却能让人感受到里面蓬勃无尽的力量。
玉无瑕见状，疑惑看向应山直：“义父，这是什么？”
“这是六出玉尘，是我师弟送给我护持我魂魄的。”应山直原本可以用它来对抗十方血魔，可是如果用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他无法保证带着几个孩子安全渡过没有结界加固的空间道路。
“义父还有师弟吗？”玉无瑕更加不解，她能看得出这枚雪花的强大，这种气势只有在玉家的一些长老身上可以见到。
“唉！”应山直长叹一声，挥手让雪花飘到了玉无瑕面前，道：“这枚六出玉尘以后就给你保管，你务必要带无恙和楚岸离开这个世界，然后……”
应山直说着停了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祭出了六出玉尘，整个身体已经全面崩溃，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他一字一句说出了夺舍的秘密。
“然后你们就到灵界缥缈大世界青莲仙剑宗来……我就在那里等你们！切忌，在找到我之前不要告诉无恙我……其实……夺舍了她父亲的身体……”
“义父！”
玉无瑕骤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看见应山直突然瞪大了眼睛，整个身体急速萎缩下去，最后化作了一阵青烟飘散在空中，她一时竟然呆住了，不知该怎么办好。
冰冰凉凉的触感唤醒了她，她低头看去，就见义父最后拿出的不知是神通还是法宝的，叫做六出玉尘的那片雪花飘到了她面前。
“义父。”
玉无瑕轻轻碰了碰，生怕它消失了。
随着她的触碰，六出玉尘融入了她眉心，引动她双手间的封印，冰霜瞬间笼罩她的全身，给黑鸦般的头发上染上了一层白雾，灰蒙蒙看不真切。
“糟糕，竟然触动了家族封印。”
她连忙将左手的手套戴好，双手迅速掐诀，念诵玉家族长让他们兄妹牢记的封印口诀，再次将自身的能力彻底封印。
“混沌两极封印的最终封印其实在心里。”
玉无瑕封闭了心门，配合手套的封印，从此很长时间再也不能动用与生俱来的冰雪之力了。
遥远的时空——青莲仙剑宗内。
雪剑尊正在闭关，突然心中一动，连忙闪身到了师兄的道场，愕然发现师兄的命牌上竟然只有微弱的光芒闪烁，他连忙拿了万年养魂木将其蕴养起来。
“竟然只存了这么一点儿精魂，等将养过来意识苏醒恐怕不下百年时间。”雪剑尊很是疑惑，他不是给师兄自己的神通六出玉尘保魂了吗，怎么还会受这么重的伤？
雪剑尊越想越心惊，在修仙界能轻松抹灭他六出玉尘，还不让他察觉出来的人，修为恐怕已经登峰造极，只能是渡劫大乘期的前辈！
“看来师兄的敌人很强大，我必须更加努力修炼，尽早化神，绝不能让师门的噩梦重演。”
雪剑尊下定决心修为为重，推了宗门的所有事物，整个人更加无情淡漠，仿佛一个修行机器。
青莲仙剑宗的宗主和长老见状皆是叹气，若是错过了元婴期这个绝佳稳定调整时期，这么修炼下去，一旦压不住力量化神蜕凡，恐怕再难逃无情道的缺陷，就算能快速化神渡劫又如何，大乘期一到就会变成毫无理智，比邪魔还要人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戮机器。
“雪剑尊师傅被害，他唯一可以寄情的山海剑尊又出了这种事，劫数啊！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尽快联系白莲、红莲、金莲、黑莲四大仙剑宗和缥缈仙宗做好准备，以免正魔两道其他势力趁机发难。”青莲仙剑宗宗主负手而立，无奈摇头，“多可惜的飞升苗子啊！”
第二十六章 衣冠冢
玉无瑕睁开了眼睛，封印松动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出生时仿佛灵魂都在晶莹剔透中盘旋的奥妙。
那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精灵，而不是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人，令人迷醉不已，又让人恐慌不安。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住灵魂中的跃跃欲试，伸手摸了摸眉心，能清晰感受到上面冰凉的触感。
“义父是为了我们能安全离开这个凡人界去往修仙界才将它给我的，灵界缥缈大世界青莲仙剑宗，我记住了。”玉无瑕将应山直最后告诉她，他是夺舍的事埋在了心底，她能感受到应山直对他们的真心，不管他是不是夺舍，他肯定不是坏人，所以夺舍的事还是等见了面他亲自告诉应无恙吧。
想到这里，玉无瑕就听见外间一阵嘈杂，有很多人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
一道黑色身影飞过她面前，竟然是楚岸。
他快速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不由分说拉着玉无瑕就窜进了石室的一道暗门中，那里通往莲花寺后山的一个隐秘的山涧。
“楚岸，怎么是你一个人，无恙和小月他们呢？”玉无瑕走在他身后，急切问。
“她们都被抓了起来，你不要回去，姬无凰会救的。”楚岸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包袱扔给她，“这是从府里拿来的你平时用的东西，无恙让我们去十里坡下等她。”
玉无瑕背着包袱，连忙跟上，伤心道：“义父去了。”
“我们知道。”楚岸很是平静，“他身体受到邪魔侵蚀，早就崩溃了。”
玉无瑕这才想起应无恙和楚岸不是普通人类孩童，于是道：“义父让我们去灵界缥缈大世界青莲仙剑宗。”
“灵世界拥有‘仙’字的宗门可是要每万年都要出一名飞升仙人的强大存在，看来义父的奇遇了不得。”楚岸说起“仙”字，面具后的一双黑沉沉的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嗯。”
玉无瑕从小在玉家长大，只知道修仙有宗门，还真不明白仙剑宗会这么厉害，不由想应山直的真实身份，能在这么大的宗门立足的弟子，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两人一路走过漆黑的暗道，路上，楚岸告诉玉无瑕莲花寺是前朝皇室修建的，而姬无凰的母族正是前朝后人。
“所以义父这么多年来才没有答应姬无凰的请求帮她母亲翻案。”楚岸说着外面的局势，“可惜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认为是义父查出了什么所以才灭了清翎长公主，现在已经发出了通缉令，我们不能回去了。”
“通缉令？”玉无瑕不敢相信，“义父什么也没做，这些年兢兢业业破了不知多少案子，皇帝竟然这么对他？就算他查了又如何，那不是事实吗？”
“哼，天家无情，人类为了权势什么都肯干。”楚岸冷笑一声，不怀好意道，“反正义父都已经没了，我不介意让事情更糟糕，我回去的时候顺便把义父以前收集起来的文武百官和各大贵族勋爵徇私枉法的记录都摆到了大街上，看他们怎么处理。”
“楚岸，你……”玉无瑕不知该说什么好，悲愤还来不及就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把皇帝往火坑上架么。
“所以通缉令只是暂时的，他能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么？”楚岸推开封闭的石门，用刀扒开门前生长茂盛的藤蔓，“到了。”
玉无瑕透过藤蔓望过去，只见外面一片金红色的灿烂光芒，夕阳西下，竟然已经是傍晚时分。
紧接着，两人迅速赶往另一个城门十里坡下，玉无瑕带着楚岸到了孟娘子的坟前。
背着一个比人还要大的包袱的应无恙已经等在那儿了，见他们来，连忙招手：“喂，你们怎么才来，好慢！我都将小月送回去了。”
玉无瑕见到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心里很是愧疚，对于她来说，她认识的一直都是后来这个正直刚毅真实的应山直，夺没夺舍不差什么，但对于应无恙来说却并非如此。
她现在只能在心里道歉，她现在还不能将义父夺舍的事说出来。
“无恙，抱歉，我没能救回义父，他化作青烟去了。”玉无瑕垂眉敛目，低着头，很是伤感。
“化作青烟去了？”应无恙闻言大哭起来，“天杀的十方血魔，老娘跟他不共戴天，爹居然连具骸骨都没留下来，我娘等了这么多年，还怎么跟娘合葬啊？”
“立衣冠冢吧。”玉无瑕只好道。
三人趁着天色未黑，在孟娘子坟的旁边立了衣冠冢，仅几杯清酒祭奠，恰如应山直这一生来去匆匆，两袖清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当夜，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格外的大，百姓们都说是应大人含冤而死的证明。
朝廷文武百官和勋贵们都为自己的事焦头烂额，听闻连忙请皇上大赦天下，毕竟法不责众，就放过应家人，放过每一个人吧。
皇上没办法，只好连夜撤销了通缉令，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应家人以后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十公主姬无凰囚禁清凰殿，永世不得出。
得知这个消息的玉无瑕三人正站在孟娘子坟茔和应山直的衣冠冢前扔纸钱烧香祭拜，昨天来不及，晚上偷偷弄了些补上。
应无恙插完了香，突然转头问玉无瑕：“二哥，我们要去接大姐和小月吗？”
“不用，我们先去长白雪山一带寻找空间薄弱点，然后再给她传信。”玉无瑕拿着香拜了拜，“小月眼睛没好，估计要跟着她父兄去边疆调养，让他们多相处一些时间吧。”
“嗯，也不知道找空间薄弱点要多久，要是小月眼睛好了让她来推算。”应无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雪下得可真大。”
“看来今年冬天不好过，我们收拾收拾早点儿上路吧。”玉无瑕拿起包袱，他们只带了些随身物品，应府的其他东西都给了那些下人们。
“诶，等等。”应无恙扛起那个比她还大的包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回了孟娘子坟前，埋头挖了一阵，挖起了一个小匣子，从匣子中找到了一个香囊。
“二哥，给你，暖和。”应无恙将香囊揣到了玉无瑕怀里，率先走在了前面。
雪越下越大，淹没了三人的脚印，埋没了两座坟茔。
白花花的纸钱随风飘荡，为这对苦命的夫妻祭奠，十年青梅竹马，十年相依相伴，十年崖底苦苦守候，十年寒窗苦读，十年为民请愿，十年爱恨纠葛……
一切真相都因为当事人的逝去终化青烟上九霄，落得白茫茫大地一片干净。
第二十七章 碎了！
世界沧海桑田，上古的海底化作了高高的雪山。
玉无瑕带着应无恙和楚岸跋山涉水，翻过高山，走过草地，到了盛夏时候才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点，那是一座绵延不绝的雪山山脉。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空间薄弱点就在那座最高的雪山顶。”玉无瑕裹着厚厚的貂裘，指着远远的一座直冲云霄的雪峰。
虽然是盛夏，雪山下雪线未退，玉无瑕说话的时候哈着冷气，不知是因为前段时间她开启了身体的封印透支了力量的缘故，她的修行还停留在玉骨天书-凡骨锻体篇之皮肉篇，迟迟未能有所进展。
对比之下，应无恙早就过了毛发、皮肉、经脉、五脏六腑八个阶段，现在已经到了淬骨初期，只等到了修仙界找更好的药材就能完成凡骨篇钢筋铁骨，从此水火不侵。
“咳咳。”玉无瑕只觉雪山上寒气袭人，不由低低咳嗽了几声。
“无缺哥哥，这里冷，你别跑太快了，刮起的风速太快会受不了的。”应无恙一张圆脸红彤彤，看着虚弱的玉无瑕揪心不已。
楚岸身上穿着黑毛大氅，抽刀，快速赶在了玉无瑕前面，道：“你的速度太快，剑也太急，容易引起雪崩，我来探路。”
三人朝着雪峰高处攀爬，他们不能运用功法快速移动，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因为此处处于空间薄弱点附近，对气息变化极为敏感。
要么功力极高踏雪无痕，有一飞上九霄的气概；要么就像普通凡人那样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
先前玉无瑕仗着缥缈凌霄诀步法轻快和风雨燕归来的灵巧，以为可以直冲峰顶，结果刚上山腰就引发了一场雪崩，紧接着是狂风呼啸，脚下的路生生裂开，玉无瑕被风雪裹挟着差点儿掉进了巨大的冰缝中。
幸好有应无恙和楚岸两个生命力顽强的伙伴才将她捞了起来，但她掉进冰窟里也伤了肺腑，落下了病根。
玉无瑕想起了自己逞强受伤的事颇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最近不是登峰的最好时机，我们回去算算再说。”
“好。”
应无恙和楚岸自然应允，不着急一天两天，总得把身子养好了再去吧。
他们驻扎在雪山下一个山坳中，那里背风，再往前走十里就有树林和小村庄，随时可以补给。
没了应山直的庇护，他们过得不再是官家少爷小姐的日子，三个半大少年围拢在小小的石屋内，中央的篝火上熬着浓汤，旁边插着烤肉，跟山中野人差不多了。
“啊，真香！”
应无恙狠狠撕咬了一大口烤肉，喟叹着，“这才是修仙者该过的生活啊，可惜没有酒。”
玉无瑕端着一碗熬得雪白的热汤喝着，闻言暗暗看了眼另一边的楚岸，其实是有酒的，但是不能给应无恙喝。
“二哥，我有一个问题。”楚岸就着烤肉喝了一口酒，语气有些低沉，对玉无瑕道，“空间薄弱点既然找到了就不着急，我想知道我们怎么打开，没有修仙者加固的空间通道很不稳定，贸然通过十分危险，义父有没有说过什么？”
“义父……”玉无瑕放下手中的碗，退后两步，离篝火远了些，“义父去得匆忙，只留下了一样东西，说可以护持我们离开这个世界。”
隔着锅里氤氲的白气和跳动的红色火苗，应无恙和楚岸看到了令人惊叹的一幕。
玉无瑕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再展开，一片洁白无瑕，冰魂冻魄的六瓣雪花出现在了她手掌中，雪花凌空而立，似缥缈即将融化，又仿佛万古长存。
“好强大的力量！”应无恙赞叹着。
“里面有道的意志，恐怖至极！”楚岸有着野兽般的意志，连忙作警惕状。
“义父说着是他师弟给他用作护持的神通宝物，叫六出玉尘，可以保我们安然通过空间通道进入修仙界。”
玉无瑕越接近六出玉尘，就越加感受到它的强大，这小小的一枚给她的压迫竟然好比白日里攀登的那座雪峰，甚至更锋利尖锐。六瓣尖角处凝聚着无穷的杀气，与其说是防护神通宝物，不如说是以攻为守。
“六出玉尘？不就是一片雪花么？”
应无恙虽然感叹它的强大，但更好奇这么一片柔弱的雪花是如何有这般强大的力量的，不由凑近，伸手想要摸一摸。
玉无瑕连忙避开：“这六出玉尘极寒，若不是我体质特殊又得到了义父的认可，恐怕也会受其所伤，你别乱动。”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没事儿的。”应无恙兴趣上来了，怎么也要伸手去摸，凑近看六出玉尘，玲珑剔透，说不出的漂亮。
应无恙性子虎，说要看那是一定要看，身子一扑就把玉无瑕扑倒在地，伸着手去抢。
玉无瑕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捧着六出玉尘让她近距离瞧瞧。
“虽然是神通宝物，但也跟平常的雪花差不多，你……”
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玉无瑕说不出话来，另外两个人也呆住了。
应无恙知道自己犯了错，小心翼翼将掰断了一个角的六出玉尘合在一起，没想到雪花一下全碎了，不多不少碎成了六瓣。
玉无瑕的心也仿佛跟着碎了，立刻抢了过来，幸好只是虚惊一场，碎成六瓣的六出玉尘回到她手中又自动恢复成了完整的雪花模样。
放下担心，原来这是六出玉尘预感到危险开启的自动攻击的模式，只要主人发令就能即刻开始攻击。
“幸好这是神通变化，而不是真的碎了。”玉无瑕赶紧将六出玉尘收了回去。
应无恙讪讪摸了摸鼻子：“爹爹师弟的神通也不怎么样，肯定是用宝物变得。”
“恐怕没那么简单。”楚岸见玉无瑕收起了六出玉尘，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刚刚它碎裂的瞬间，他感受了极大的杀气。
玉无瑕挥挥手让他们赶快吃饭，好好休息，明天继续探路。
遥远的缥缈大世界青莲仙剑宗内。
闭关中的雪剑尊突然睁开了眼睛，浑身雪白的人身上唯一两点黑色中飞过无情的冰雪，似乎也即将要化作无机质的白眸。
他深深皱眉，一双黑瞳融化了冰雪，疑惑不解。
怎么回事？他给师兄的六出玉尘竟然没有消失。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神通落在外人手中，有必要去看看了。
他想着重新闭上了眼睛，双手掐诀，陷入了某种玄奥的境地，身后分离出一抹如轻纱般的幻影，化作一道白光跳入了虚空中不见踪影。
第二十八章 人和
睡梦中的玉无瑕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她已经很久没体会到寒冷的滋味了，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冰冷噬人的感觉，让她不自主蜷缩了身子，靠近了火堆。
楚岸斜靠着墙壁，用刀柄挑着火，他将身上的黑色大氅盖在了睡着的玉无瑕身上。至于另一个壮实堪比他本体的应无恙，他表示无视。
“人类可真是脆弱啊！”
楚岸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向远方。
远方雪山依旧矗立在那儿，仿佛一座永远也跃不过去的龙门，而他们三个就是妄想打破自身界限的“鲤鱼”。
又是一年过去。
玉无瑕的身体养好了，终日在极端条件下锻炼，她终于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艰难迈出了玉骨天书凡骨锻体篇皮肉两重。
经脉的修行要好多了，玉无瑕外修剑法，内炼基本的吐纳之法，一点点感受经脉运行的脉络。
炼气化神的大周天还不行，但子午周天小周天足够，往往一练就是一整天。
“端坐，入静。”玉无瑕教导着好动的应无恙和不爱传统修炼的楚岸正规修行之法。
“小周天炼精化气，从下丹田开始，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历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上、中、下三丹田和上下鹊桥……”
“无缺哥哥，上下鹊桥在哪儿啊，我又忘了。”应无恙天生就是修炼的好苗子，经脉开阔，这么枯燥的修炼对她是种折磨。
玉无瑕瞪了她一眼：“不打好基础，以后修为到了高阶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你受的。听好了，上鹊桥在印堂、鼻窍处，下鹊桥在会阴、谷道处……”
“哼，我才不想练，只要打通经脉就成。”应无恙对玉无瑕做了一个鬼脸，拍了拍屁股，“我内急，待会儿再来。”
玉无瑕无奈摇头，同时又有些羡慕，应无恙早已经踏上了修行之道，而她自己还跟凡人差不多。
“丹田下行，循小腹，抵脐下四寸中极穴，经会阴，过谷道至尾闾，沿夹脊棘突中上行，达头顶百会穴，再下颜面，过喉，由胸腹正中线入丹田中。略顿一顿，仍循前法，周而复始，循环不已，至练功毕时为止。”楚岸轻松完整演示了一遍，跟书上说的完全一样，然后又道，“凡人修炼需沐浴更衣，寻静室，不思，不看，不动，假想热气回旋，熟悉了和修仙者也是一样的。”
玉无瑕闻言不由看了楚岸一眼，问：“你为什么没练无恙的《玉骨天书》，是因为不好练么？”
“《玉骨天书》不适合我。”楚岸不想多说，只好道，“我也有天生自带的神通功法，不比她的差，可惜你们修不了。”
“自带的一般人都修不了，无恙是个另类。”玉无瑕想起《玉骨天书》不同寻常之处，不禁淡淡笑了笑，“你不修也好，太坑！”
“她就是个坑货。”楚岸说起应无恙就摇头。
“但入坑的倒是不少，听说我们离开前，她悄悄潜入皇宫将功法给了无凰大姐，小月妹妹也早就修了，还抱怨因为功法迟迟不能开天眼。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玉无瑕说着收敛了笑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雪峰，“再过一个月，天气晴好，我们上去试试具体的位置在哪儿。”
楚岸点头应允：“好。”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
“啊啊啊，无缺哥哥，楚岸老弟，快来啊，小月来了！”
玉无瑕觉得有些惊讶，刚刚才在说张秋月天眼未开，怎么就来了，也不知她的眼睛好没有，怎么才短短一年时间就离开了家里人。
起身出去一瞧，玉无瑕不由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只小毛驴上一位蓝布衣裳的少女正背对着这方，一头青丝除了两根绸带装饰再无它物，素净的模样。
女孩儿少年时长得快，不过年多没见，昔日的小姑娘就变成了一位蹁跹少女，体态纤弱，翩然若柳，恰如秋月悠远。
“无恙，你长得越来越胖了，过几个月就该出栏了吧。”张秋月跳下了毛驴，嘲笑着小伙伴。
应无恙叉着腰，整个人圆滚滚，不服气道：“我这叫珠圆玉润，哪像你，瘦的跟竹竿似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还笑我呢。”
“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我开天眼了呀。”张秋月说着转过身，循着玉无瑕和楚岸的方向招了招手。
此时，玉无瑕才看见她的双眼上覆着绸布，往后系在了头发间，随着她的动作飘扬着。
“小月，你的眼睛？”玉无瑕心中不由一阵心疼，她能看得出张秋月的眼睛是彻底坏了。
张秋月笑了笑：“无缺公子，你这样的骗骗美少年一伤心，那我就心痛了。我眼睛不是因为那次追杀坏的，而是为了救我的父兄和娘，救了我的七个家人，才折了一双眼睛，不亏！”
“也是，都开天眼了，比筑基期的灵识还好使，当然不亏。”应无恙热情拉着张秋月往玉无瑕这边走过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家父兄个个龙精虎猛，怎么要你救？”
故人重逢，立刻迎到屋里避风雪，端上一杯热茶后说说分别后发生的事。
玉无瑕三人这才发现他们窝在雪山里一心只想攀登，两耳不闻山外事，竟然连国家差点儿被灭都不知道。
张秋月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伸手抹了抹眉心，一只细长的金色眼眸显现出来，对着三人眨了眨眼睛，把他们吓了一跳后才将外面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应大人走的时候天降异象，清翎长公主死得蹊跷，同时又暴出了文武百官勋贵王爵们的大量作奸犯科的罪证，虽然当时皇帝用大赦天下下罪己诏渡过了难关，但是皇帝贵为九五之尊心里可不服气，于是不知听了谁的主意硬要跑去御驾亲征……”
玉无瑕知道一些姬无凰曾经说过的关于她重生的事迹，不由皱眉：“如今的皇帝性情文弱，只擅笔墨，御驾亲征恐怕不成。”
“岂止是不成，还害得我父兄陷入敌人的阴谋，数万兵马都差点儿全没了。”张秋月说起来就是气，“我眼睛就是情急之下上战场救父兄才毁的，具体的不说了，总之这次战事几乎动摇了国之根本，因为皇帝被抓了！”
“皇帝被抓了？！”
玉无瑕、应无恙和楚岸三人面面相觑。
“不过大姐出手了，她听闻后乘着青鸾就飞出了冷宫，将狼狈的皇帝救了回来。”张秋月说着不由赞叹，“大姐看起来淑女，实际却巾帼不让须眉，在朝廷一片大乱的时候稳住了局势，是真正的大女子，可惜她不愿意做女皇，所以让我先来看看你们，她随后就到。”
“所以朝廷是打算另外推举皇帝了？”玉无瑕听出了关键。
“是啊，皇帝有一个侄儿还不错，为人低调有礼，在我父兄的协助下应该可以保住江山。”张秋月说了有些口干，朝应无恙要了个不知道什么果子吃了起来，“我和家人已经道别了，大姐随后就来，你们情况怎么样了？”
第二十九章 天时
“就你看到的这样，地点大概找到了，但时机还不到，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应无恙指了指玉无瑕，“无缺哥哥前段时间病了，现在才好呢。”
张秋月这才仔细打量玉无瑕，雪色毛领下更显精致柔弱了几分，于是道：“难怪功力没增加多少，其实倒也不急，我们的功法不到玉骨都差不多。”
玉无瑕点点头：“是啊，修行讲求个缘法，契机不到，一切都是枉然。我倒是不急，能修炼就很好了。现在你来了，正好可以推算一下时机。”
张秋月闻言灿然一笑，拍了拍少女刚发育的胸脯，自信道：“包在我身上，我比无恙可靠多了，毕竟我是姐姐。”
“欺负我怀胎十年，张秋月，有本事跟我去外面做一场，看谁厉害！”应无恙捶胸顿足，要和张秋月打一架。
张秋月挤到玉无瑕身边，朝应无恙做鬼脸：“我要和美美的二哥在一起，才不跟你这样的猪头打架。再说，你现在打得过我吗？”
玉无瑕转头看向张秋月，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她身上的变化。一双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眉心的天眼不用开启也能看到其散发出金光。张秋月身子虽然纤弱，但其中蕴藏的力量却让玉无瑕心惊。
同修一部功法，玉无瑕立刻感应到了不同，惊讶道：“小月，你不仅开了天眼，还跨过了凡骨阶段踏上了玉骨修行之路？”
“嗯。”张秋月点头，“不仅是我，大姐也开启了玉骨，正式踏上修行路，等到了修仙界再凡骨锻体。我决定早点儿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看你们的情况，顺便帮帮你们。”
玉无瑕听着十分羡慕，同样修功法，她才开始，应无恙都还没摸到玉骨的边儿，反倒让两个后修的凡人先踏上了修行正途。她不得不感叹难怪经常听玉家长老说修行财侣法地缺一不可，但最重要的却是机缘。
任一个修者跟脚再尊贵，来历再神秘，资质再高……或许都比不上一个普通人突然开悟来得快。她看书看到说有某小世界凡人坐地飞升的，曾经还以为是奇谈，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不可能！”应无恙没有玉无瑕这么淡然，听闻姬无凰和张秋月两个后修的人居然后来居上，立刻抓狂了，要张秋月说出踏上玉骨的感觉。
“整个人脱胎换骨，虽然修为没有升，但却能感觉到修炼时贯通天地，没有了隐约遮在灵台的雾霾瓶颈。”张秋月说着得意比划着，“看，我长得比你们都要高了。”
应无恙还想再听具体的过程，玉无瑕赶紧阻止：“修行之法可念不可说，玉骨之路只能自己找契机，若听了别人的恐怕会影响未来的道途。”
“对，反正我只能说我和大姐都是在经历某种大难后突然心思开悟，所谓玉骨自然是整个人明晰了什么。”张秋月似乎想起了突破凡骨的经历，叹气，“传闻真正的天师可观星测地看透过完和未来，但我更想保护身边的人，我想念我的家人。”
“大概是一种修道的执念吧。”玉无瑕分析，“除了无情道和佛家四大皆空，其他修行者皆要有个修道的念头。看来《玉骨天书》虽然玄幻，但只是让人提前找到修炼的初心和本心，而不忘初心才能走到最后。”
“二哥就是博学，真好奇二哥的家族是什么样的，一定是书香世家，传承千万年那种。”张秋月来自一个现代化的科技世界，对古色古香的东西最是喜爱，所以特别好奇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养出玉无瑕这样气质的人，明明是个女子却也有君子如玉之姿。
“只是普通家族罢了。”玉无瑕闻言脸色立刻黯然，她根本不敢去想玉家的事，只能压抑着，期盼找到哥哥后再说。
大家都知道玉无瑕心里有结，于是立刻岔开了话题，应无恙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皮厚还是要找张秋月打架，楚岸则是提议带张秋月去雪峰看看。
“去雪峰吧，小月天眼既开，又踏上了玉骨，应该没问题。”玉无瑕无视应无恙想要打架的心，听了楚岸的建议。
四人也不拖沓，给张秋月吃了饱饭，立刻就上了雪峰开始攀登。
今天的气候不错，艳阳高照，无风也无雪。
张秋月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冰雪山峰，又跑又跳，不一会儿就冻透亮了，整个人挂着冰渣子颤抖着归了队，抱怨着：“幸好我眼睛瞎了，天天看这个怕不是要雪盲。”
“眼瞎不要紧，心不瞎就成，快开天眼看看空间薄弱点具体在峰顶的哪里，推算推算最好的时候。”应无恙回怼，顺便把她包成一个球。
玉无瑕指了指最高的那座山峰：“我和楚岸曾经上去过，隐隐约约感觉到应该就是在那里，估摸着大概是每二十来年有一次有波动，但具体的时间还不太清楚。”
“空间薄弱点，只要功力足够触发就行，不用再等时机了。”楚岸看了眼张秋月，“你们的功法好像踏入玉骨就相当于修行的筑基期，修为不行没关系，筑基期后神识开，你和姬无凰大姐合力就能打开。”
此言一出，玉无瑕仿佛醍醐灌顶，难得笑着拍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五弟厉害。”
楚岸瞧见玉无瑕平时如藏着无尽悲凉寒霜的眼中溢开的笑意，只觉甜蜜如春，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连忙低头：“没什么，只是我们以前没想到有人能修到玉骨阶段罢了，毕竟传承功法的某人都修不到。”
他一边掩饰自己心里没来由的悸动，一边不忘记诋毁一直看不惯的应无恙。
“哼，你还不是没用，整天神神秘秘，脸都不给我们看一个。”应无恙不跟楚岸计较，见玉无瑕高兴，连忙表示以后不用着急了，只需要等无凰大姐来就行。
张秋月则是摇了摇头：“别高兴得太早，空间薄弱点随时可以触发，但不一定是稳定的空间通道，况且峰顶可不好登，这里气息不稳定，气候又不好，还得再等等，我算算。”
几人正说着，雪山上突然狂风大作，风雪如利刀般朝着几人割过来，他们不得不赶紧下山。
“波动强烈，最好的时机快到了！”张秋月在狂风中睁开了金色的天眼，激动万分，“我仿佛看到了好多世界的幻影，有一个相当稳定啊！”
“别看了，再看这只眼也要瞎了，等大姐来再说吧！”应无恙一脚把张秋月踢出了狂风。
玉无瑕立即接住，由楚岸开道，几人熟练逃过了暴风雪灾，估摸着等人齐，训练训练就能准备登顶了！
第三十章 天衍四九
多了一人，生活却没什么变化，除了练习爬山就是修行。
玉无瑕监督着大家，尽职尽责，虽然她的修为最低，但威严却是最大。
“修行不进则退，一日不可懈怠，以往义父练剑时就说过，基础的永远不能放弃，你们可明白！”玉无瑕冷冷扫过几人，“小月的体能太差，三个月过去了还不能坚持爬到峰顶，从今天起每日和我一起跑步。”
“啊，我都修仙了还要跑步啊？”张秋月叫苦不迭，这时候立刻摆出了柔弱小白花的模样，捂着双眼开始嘤嘤嘤，“妾身眼睛不好使，蒲柳之姿，柔弱不能自理，望得君垂帘，实在不能多动……”
“闭嘴，昨晚你和无恙三更半夜跑出去斗法以为我没看见吗？”玉无瑕严厉万分，“后山被你们打出的大泥坑还在呢，要不要去瞧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一定认真训练！”张秋月连忙行了一个古古怪怪的据说叫做军礼的东西，端正了态度。
应无恙更加无所谓，她身体好着呢，连忙建议道：“我们好久没出山了，不如这次跑着出去，顺便到外面的村庄里买点儿东西，看谁跑得快。”
玉无瑕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毕竟要离开了，是该多准备些东西，点头道：“可以，但是来去途中不能动用任何功力作弊，包括轻功。”
“好！”
大家当即应允。
应无恙跟颗雪球似的就滚了出去，楚岸不慌不忙，留下玉无瑕和张秋月这两个普通人类身子的人在后面慢慢跑。
“长跑速度要均匀，我们不着急，让他们俩去买东西。”玉无瑕发现张秋月功力虽然上去了，但体质实在不敢恭维，明明是将军后代，但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女子。
张秋月跑得气喘吁吁，道：“无缺哥哥，你不知道，我们做天师的擅长推算观星等脑力活儿，兼司日月、星辰、阴阳、历数等，消耗很大，体力很难跟上，我虽然机缘巧合开启了玉骨，但凡骨淬体阶段还没完成，所以不能和无恙他们比。”
“我知道，修行各有侧重，但身体是你的弱点，当加强练习。”玉无瑕跟着她慢慢跑，“我不能修炼，只能以武入道，以后你跟着我训练吧。”
“嗯。”张秋月叹气，“真希望能早点儿进入修仙界，那里灵气充沛，也不用这么累了。”
“不对，灵气浓度越高，对修行的要求也就越高。”玉无瑕纠正了她的看法，“如果一个凡人贸然进入高修世界有可能会被压制动弹不得，很久才能行动，也有可能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张秋月听得是胆战心惊：“我能只做天师，不当修行者么？”
“你已经入道了。”玉无瑕看着她的天眼，淡淡说着修仙界的一些规则，让张秋月惊讶连连，尤其是听到修行者到了筑基期后都不会入正常六道轮回时想要骂人。
“你要习惯，正式踏入修仙者道路后就只有一世真灵，转世只是换皮囊，真灵不灭，生命永存，哪怕化作风化作雨也有灵，直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玉无瑕说完指着山下村庄升起的炊烟袅袅：“凡间红尘生生不息，你再看看吧。”
张秋月看着熟悉的人世景象，这才发现玉无瑕是专门给她讲解的，毕竟她和应无恙、楚岸不同，她以前和现在都是红尘凡世中人，不知真正的修仙界是如何光景。
“说起来和凡人界不太一样，但根本上又不同。”张秋月不由感叹，遮住了额心的第三只眼，“好像我选择做天师很不安全的样子，看来在强大之前得选个别的职业。”
“注意些吧，修仙界人人修道，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未升仙就都是凡人，弱肉强食，怀璧其罪。”
玉无瑕一边对张秋月说着，一边也是在对自己说，她这几年大概明白了玉家遭逢灾难的原因。玉家有坏人需要的东西，甚至与他们兄妹有关，可惜最后那段记忆她记不太清了，只希望最后能找到真相。
她女扮男装成哥哥的同时，既是为哥哥活着，也是潜意识中想要保护自己。
她虽然不能修炼，却深知自己不是修仙界令人趋之若鹜的炉鼎之资，但是却有可能是比炉鼎之资更可怕的事情，需要覆灭一个家族来确认……
张秋月见状知道她大概又是触动了心事，乖巧点头：“我明白，不用担心。”
两人站在高处看山下村庄景象，也有人在山下看着他们。
一身朴素蓝裙白衣的女子眺望远方，肩头停留着一只长尾青鸟，正是迈出了重生劫难的姬无凰。
她看着山上玉无瑕雪白的身影，不由有些发呆。
刚刚青峰告诉她，无缺公子竟然是女子！
青鸟低头，低低鸣叫：“本尊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对那位公子抱有幻想，现在看来那位公子身上的人类雌性气息更重，就要跟你差不多了。天地阴阳调和，你和她都属阴，不好。”
姬无凰虽然历经世事，但此世到底还是少女，不由脸色一红：“我只是爱慕无缺公子仙人之姿，你别乱说。”
“切，穿得惨白惨白，难看死了，在我们鸟界是不会有配偶的，哪有我一身炫丽青羽好看。”青鸟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在阳光下发出七彩光芒，向主人展示着自己的绰约风姿。
姬无凰对这么爱臭美的鸟无语，伸手扶额，她的少女心刚刚破灭，可没有心情观赏它的羽毛，准备先进山给几个弟妹一个惊喜。
不一会儿，玉无瑕带着张秋月下了山，找到了疯玩儿的应无恙和正和虫子们交流的楚岸。
张秋月作为天师传人，不像其他三人天生来自修仙界，但也有自己的处事之道，游走于凡人中自有一派规矩。
“我出生在这个世界，既然要走了，理应要对这个世界有所回应。”
张秋月说着拿出了一些物品跑到村民家中，说要卖他们东西，但不收钱，然后说一句预言之类的话，等预言应了再来收。
这让其他人看得啧啧称奇，都觉得跟骗子似的，不愧是神棍。
“我只是用天眼望气而已，再说我家人战功太过，凶杀有余，我不得给家人留条后路啊，过几天我还要去附近看看。”张秋月反驳自己不是骗子。
玉无瑕却突然明白了，对应无恙道：“无恙快刻一份功法，临走时放在雪峰顶，既做传承，又做路标，或许我们有一天会回来。”
楚岸走过来，道：“我早就点化了几个年长的动物，至于未来有什么造化，就看它们自己了。”
玉无瑕对楚岸点点头，然后看向远处隐藏在云霄中的高高雪峰，她能感觉到离开的日子近了。
几人难得出来一趟，又四处逛了逛，直到晚上才回去，发现简陋的屋子竟然灯火通明。
朴素钗裙的姬无凰走了出来，洗尽铅华，不是朝堂中尊贵的公主殿下，而是一位邻家大姐，对几人道：“还不快进来吃饭！”
五人齐聚，只等合适时机便能攀登雪峰，触发空间薄弱点，进入修仙界！
第三十一章 东珠大陆
月隐入云，漆黑的夜幕拉长了影子，一抹发出迷蒙白光的虚影飘飘渺渺融入了河滩，缓缓低头盯着躺在沙子上的小人儿。
这抹虚影犹如星辉组成，淡淡的冰雪色泽，浅浅勾勒出一个俊美不似凡人的男子身形，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星星点点的光洒落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
虚影是雪剑尊的一抹分魂，他此时很疑惑，不太理解自己的神通六出玉尘为什么会剩下一半。
六出玉尘，雪花的模样，碎了就该全部融化无踪。
还有，此刻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是这个人害了师兄，或者师兄是为了这个人才受那么重的伤？
雪剑尊飘着低下头，仔细打量昏迷着的人。
这一看他不由有些心惊，昏迷的人全身血痕，染红了一身白衣，他不由伸出手搭在对方交叠的手臂上。
“呲啦……”
电光火花冰雪接连闪过，警告着不要靠近。
雪剑尊拿回手，看着逐渐化为虚无的手，微微一动，身上的光点立刻涌上，手指立刻变得完好无损。
此时，昏迷着的人指尖轻轻动了动，纤长若蝶翼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被惊醒了。
雪剑尊脑中蓦然闪过一丝杀念，但随即压下，化作一抹白光飞进了那半枚六出玉尘中。
“这是哪儿？”
玉无瑕睁开了眼睛，意识渐渐回笼，听着水涛拍岸的声音，望着天上缓缓走出乌云阴影的明月，一时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扶着额头，细细回想发生了什么。
触摸到额间一点冰凉，玉无瑕陡然清醒，将那点冰凉取了下来，那是一片只有三个角的雪花，虽然依然剔透，却失去了属于神通的锐气，变得仿佛只是一件精致的水晶饰品。
她记起来了，连忙站起身，大声呼喊：“无恙、大姐、三妹、楚岸，你们在哪儿？”
河岸空旷，夜晚寂静，任由她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玉无瑕颓废坐在地上，显然，他们失散了。
她还记得他们选取了一个晴好的天气登上了雪峰顶，由张秋月开天眼挑选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和地点才开始触发空间薄弱点。
“我们运气不错，这个通道有使用过的痕迹，后面都是稳定的空间。”
五人进去后，玉无瑕就祭出了六出玉尘，由它将几人护持住，稳稳朝着空间通道的出口飘去。
然而他们来不及高兴，本来稳定的空间通道中突然窜出了数股诡异的力量，整个狭窄的空间立刻动荡不安，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六出玉尘感应到危险立即变成了攻击状态，朝着六个方向飞奔了出去。
这一下就糟了，他们几个不过初踏入修行，没有了护持根本扛不住空间通道的撕裂，不过刹那，身体最弱的玉无瑕和张秋月浑身就出现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变成了一个血人。
千钧一发之际，姬无凰的契约神兽顾不得还未恢复成熟期力量，倏然化作了原型，展开羽翼将几人护在身下，快速往出口飞去。
然而那股破坏了空间通道稳定的力量却仿佛生了灵智，追逐着他们，将五人分割开来。
姬无凰抱着张秋月，肉体强悍的应无恙和楚岸护着玉无瑕，被那股无形的空间之力越推越远，眼看就要被分别绞杀，一片冰雪肃杀之气冻住了整个空间。
六出玉尘和那股力量对抗起来，整个空间通道摇摇欲坠。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玉无瑕知道这样下去，就算他们最后赢了，他们也将在空间破裂时尸骨无存。
“那怎么办？青峰快撑不住了。”姬无凰看着被空间风暴割伤的青鸾，着急万分。
“我也是啊，那力量太诡异，我也扛不住了。”应无恙全身涨得圆滚滚，已经到了极限。
“不对啊，我明明预感这里很安全才对，怎么会这样？”张秋月开着天眼四处张望，却被那股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干扰，只能看到一片朦胧景象。
楚岸没有说话，他在犹豫。
越到危急关头，玉无瑕知道越是不能慌，她想起义父交给她六出玉尘时的郑重，猛地一咬牙，拼了！
“现在离各个通道出口不远，我们分开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记住，灵世界缥缈大世界青莲仙剑宗见！”玉无瑕没有犹疑，伸指点眉心，强硬命令六出玉尘退出攻击状态，各带着一人冲出去。
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那些诡异的力量达到了目的，见他们分开竟然没有追，而是猛地炸裂开来，在他们踏出空间通道的同时，整个空间通道化作了黑洞，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推算他们几人的行踪。
玉无瑕想起最后爆炸的白光和虚无一片的黑洞就是一阵心慌。尤其是空间通道里突然出现的奇特力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其中一股有些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玉无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种力量，越想就越觉得头疼欲裂。
她头疼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她手上的半枚六出玉尘，怎么会还剩下三个角呢？
她明明分出去了，她手里最多只会剩两个才对，多的一个是谁的，她不敢去想。
她只能安慰自己，那几个伙伴功力都比她高，吉人自有天相，她都能安稳出来，他们一定还活着。
只是天地茫茫，一入修仙界，数以亿万的大中小世界，她要去何处寻？
“我该怎么办？我以前把哥哥弄丢了，现在他们也被我弄丢了，我要怎么给义父交代啊？”
夜色茫茫，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静谧的月光倾泻在缓缓流淌的河水中。
玉无瑕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悲凉和无助，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低哭泣了起来。
泪水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鲜血滴落在她手背上，顺着指缝蔓延到手心，浸润了半枚水晶般剔透晶莹的六出玉尘上。
雪剑尊整个魂都感觉不好了，他除了小时候被师兄带大后就再也没被其他人这么亲近过。尤其是他修无情道后再也没人敢靠近他。
如今，他潜藏在由他自己的神通化作的六出玉尘中，几乎算作茧自缚，被动感应到了另一个人的血和泪。
血和泪中包含了太多他不懂的复杂情绪，这对修炼无情道的他来说几乎相当于对大道的挑衅，他快压抑不住满心的杀气，不得不显出了身形，努力挣脱了玉无瑕的手。
第32章 玉尘
玉无瑕感应到手中一空，抬起泪眼朦胧的眼，随即惊讶捂住了嘴。
静静的月光下，一抹仿佛吸取了月之精华的光影漂浮在她眼前。
金色的光芒分外明亮，更显得其中心的雪白人影如梦似幻。
白衣白发白眸，这是雪妖精灵吗？
雪剑尊眼中的黑色褪去，他心中充满了怒火，眼里一片冰冷无情，这个人差一点儿就破了他无情道的纯粹。
若是毁了他的道行，他要如何振兴师门，为重伤的师兄和逝去的师父报仇？
可惜这不是他的本体，只是一抹分魂，他越是生气，冰雪之气更盛，不似凡人。
“你是六出玉尘变成的冰雪精灵吗？”玉无瑕到底是个小姑娘，看到美好的事物心情立刻好了些，伸手将其捧在了手中，破涕为笑，“好可爱！”
雪剑尊大惊失色，挣扎道：“放肆，快放开本尊！”
玉无瑕知道天地灵物都很高傲，脾气很大，也不在意，小心翼翼捧着掌心中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小人儿，凑近：“你是义父留给我的六出玉尘吗？我叫玉无瑕，你叫什么？”
雪剑尊冷着脸闭口不言，他现在才发现因为附身六出玉尘，他的身体居然化作了拇指大小的冰雪实体。
他本欲化剑气斩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但是听对方居然一言就道出了自己神通的名字，更是说这是其义父留下的，他暂且放过。
他越是面无表情，仿佛冰雕似的人物，玉无瑕越是喜欢的心痒痒。
拇指大小的雪之精灵，当真是捧在手里怕化了。
玉无瑕见他不高兴，以为是把对方热到了，连忙放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然后她继续询问刚才的问题。
雪剑尊听到她问自己的名字，思绪有一丝恍惚，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了。他心中默念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字符，但是他并不想告诉这么一个陌生人，于是依然冷淡淡不发一言。
“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玉无瑕放开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血污和泪水抹去，“你别生气，我一定会把你另一半找回来的。我以后称呼你玉尘吧，刚好我也姓玉。”
雪剑尊沉默，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神通用过后就该化为雪沫，另一半早就没了。
至于称呼，随便什么都成，他只在意这个人和师兄受重伤有什么关联。
玉无瑕见他冷冰冰不回答也不生气，雪之精灵不通人情世故，现在肯定很讨厌她，不理会是正常的。
雪剑尊发现一时无法脱离这个身体，索性闭眼浮空盘坐修炼了起来，他想尽快恢复力量回到本体。
两人都不是热情的性子，一时相对无言。
良久，玉无瑕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纠结道：“那个，玉尘，刚才我名字说错了，我叫玉无缺，无瑕是我妹妹。”
雪剑尊闻言微微皱眉，他并不在乎，名字不过代号而已，管你叫什么阿猫阿狗都一样。
“记住了，我叫玉无缺。”玉无瑕站起身，围着端坐在空中的拇指大小人儿转了一圈，不知该怎么带走好。
雪剑尊睁开了眼睛，他刚才研究了现在身体的情况，发现有一股玄奥的力量使他的神通发生了变异。
这股玄奥的力量初始时候他以为是异冰，但深入探究的时候却发现不是，竟然和他自创的六出玉尘有类似净化的功效，但又不是冰雪洁净之力，奇怪！
他不得不看向了这个一会儿说自己是玉无瑕，一会儿说自己是玉无缺的人，这才发现对方的异常。
明明是个女子却穿着男子的服饰，双手戴着薄薄的手套，手套上有高级封印的痕迹。
他师兄为人向来严谨，为什么会和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有纠缠，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雪剑尊越打量玉无瑕越是心惊，凭他的修为和阅历，他居然看不透这个小姑娘。
原本他是打算记住这个人的气息后就回本体，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多观察一下。
于是，雪剑尊淡淡看了玉无瑕一眼后伸手画了一个光圈，抬脚走了进去，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半的六出玉尘从空中掉了下来。
此时的六出玉尘虽然还是雪花模样，但更加晶莹剔透，散发出点点金光，说不出的精致炫丽，只剩一半的残缺更显出几分凄美。
玉无瑕赶紧接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将蕴藏着雪剑尊的六出玉尘放了进去。
她将香囊挂在腰间，确保不会掉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一轮红日破开了水面，初升的阳光照耀在人身上，暖洋洋，令人心中不由生出无尽希望和万丈豪情。
玉无瑕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昨晚的脆弱已经过去，她又恢复了冷静。
“我是玉无缺，我不能给哥哥丢脸，我不能软弱，我一定要找到大家，然后一起去见义父！”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去河边洗漱干净，整理好衣服后便循着河流的方向往有人烟的地方而去。
玉无瑕一边走一边观察这个世界，发现空中蕴含的灵力比较单一纯粹，浓度比凡人世界的要高一些，但还远远达不到昔日玉家族地的浓度。
所以，这里应该是玄世界。
“凡玄灵仙四大界界限分明，果然不是那么好跨界穿越的。”玉无瑕越发疑惑自己失去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她跨越了世界等级，穿越了无数空间来到未知的凡人界。
玉无瑕一边想着一边轻身飞过树丛，缥缈凌霄诀在玄世界使用起来更加顺畅。
她走了很久都没看到人烟，循着河流后是一大片树林，穿过树林后竟然再没有了道路，只剩下一个幽深狭窄的山洞似乎通向外边。
玉无瑕没有选择的余地，暗暗查探了山洞中似乎没有猛兽后就抬步走了进去，穿过曲折繁复的道路，随着道路越来越宽广，她终于听到了人声。
“哎哟，这么个鬼地方族长干嘛还要浪费人力守着，再这么下去，咱们东珠大陆上就再也没我们孟家的地位了。”一个男子抱怨着。
另一个男声则是神秘兮兮道：“你懂什么，二十多年前嫡脉十六小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王家那位可是一直还等着娶她做小妾呢。”
“呸，什么小妾，分明就是炉鼎，听说十六小姐的修炼资质可是极佳，小小年纪培养出的珍珠就有了灵气，我们孟家居然要卖女求荣，说不出也不丢人！”
“那也没办法么，我们孟家一年不如一年了，今年的东珠大会恐怕是连世家名额都保不住了，唉！”
两个男子说着些闲话，一边抱怨家族，一边为自己不平，等玉无瑕走到身边的时候都没发觉多了一个人。
第33章 孟家
“臭小子，哪儿来的？”
终于，就在玉无瑕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人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
玉无瑕面无表情：“我只是路过，两位继续。”
“路过？胡说八道，这里是我们孟家禁地范围，你是孟家哪一房的，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两个守卫警惕看着玉无瑕，如此形貌出众的少年公子，如果是孟家人他们绝对认识。
玉无瑕一直以为禁地应该很高大上，怎么这孟家的跟荒郊野岭差不多，果然是没落的家族了。
她打量两个守卫，修为和她差不多，真打起来倒是不怕，但若是打出了动静引来其他人就不好了。
于是微微抬起下巴，傲气凌然道：“在这东珠大陆上还没有本公子不敢去的地方，你们孟家很了不起吗？劝你们乖乖让开，本公子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然……”
两个守卫闻言果然有些怂了，暗暗退了一步，目送这个来历不明的雪白衣衫的尊贵公子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玉无瑕即将走出去他们视线的时候，刚才那个说话神秘兮兮的守卫突然惊叫出来：“站住，你和十六小姐什么关系？”
“什么？”
玉无瑕回头，很是疑惑，她还以为被发现她是假装呢，结果却是问十六小姐，她初来这个大陆，可是什么人都不认识。
那守卫手上多出了一个罗盘状的物事，指针正指着玉无瑕的方向颤动不已。
“别装了，你若是不认识十六小姐，你身上怎么会有十六小姐的血脉珠？”
守卫激动说着，拿出一个哨子吹响，哨声响亮引动了警报，得到消息的孟家人立刻赶了过来。
玉无瑕还有些懵，什么血脉珠，她没有啊，她实打实的玉家人，跟这个大陆的孟家人不搭边啊。
闻讯赶来的孟家人越来越多，终于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长老，见到玉无瑕满脸震惊。
“这位小公子，敢问我家小十六的血脉珠为何在你身上，可否拿出来一观？”长老浑身珠光宝气，头顶的帽子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面目虽然慈祥，但一双眼却紧紧盯着玉无瑕，眼神十分复杂。
玉无瑕看了看那不断震动的罗盘，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想了想，低头从腰间取下了那个香囊。
她才把六出玉尘放在了里面，不想让大家看到，于是非常小心将香囊里的其他东西倒了出来。
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孟家人觉得十分珍惜，于是误解了意义，以为这香囊对她十分重要。
这一倒，玉无瑕发现了不对，她原本以为香囊里就是些香料之类，结果里面除了一些干燥的香草外还掉出了一颗圆滚滚的粉橙色的珍珠。
珍珠不大，也就小拇指指甲盖大小，圆溜溜，粉橙的色泽，微微泛着金光，煞是好看。
看相貌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珍珠，但被倒出来后浑身金光越盛，仿佛披上了一层金纱，缓缓浮空了起来。
玉无瑕记得这香囊好像是应无恙给她的，有暖和静心的功效，她一直只当是平常之物，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颗灵珠。
孟家人，孟娘子，二十来年前失踪的十六小姐……
一系列线索串联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玉无瑕恍然大悟，难怪应无恙怀胎十年才被生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应无恙本人是天生灵物转世的原因，更因为她的母亲也不是凡世中人，所以才能坦然接受。
孟家人见状十分激动，指着那金光璀璨的珠子，道：“果然是小十六的，你是她什么人？”
玉无瑕收起珠子，警惕：“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东珠大陆东海孟家，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们家族的地盘，你是谁，从什么地方来，这珠子是怎么来的？”
孟家人问出了一连串问题，在看到那白衣少年能接触珠子时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个少年恐怕就是失踪的孟家十六的孩子。
玉无瑕也不解释，由得他们猜测。她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刚才那两个守卫可是说孟娘子当年是为了不被送给别人当小妾逃跑了。
她能来这个世界估计是因为身上血脉珠的指引，若没意外，应无恙作为孟娘子的亲生血脉肯定也落在了这个世界，她一定要找到她。
只是在应无恙寻上来之前，她有必要先探探孟家，好好看看这里是血脉家族还是龙潭虎穴。
“你这小子太嚣张，说起来我还算你爷爷。”孟家长老被玉无瑕冷冰冰的态度气得发抖，不用说，这个少年肯定就是孟十六的孩子了，这沉默叛逆的性子一模一样。
玉无瑕闻言轻笑：“这位前辈，想做我爷爷您恐怕还不够格。”
“放肆！”孟家长老拿下头顶的帽子就朝玉无瑕丢了过来，“既然回来了就别想走，来人，给我抓起来送到柴房去关起来！孟十六当年逃婚害我们家族丢脸，刚好送去赔罪！”
玉无瑕接过长老扔来的帽子，拿在手上摇了摇，温顺跟着孟家守卫被关进了孟家大宅后山上一处偏僻的柴房内。
她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先是四处观察了一阵，柴房说是柴房，其实却是一处供应孟家子弟去后山休息的小木屋，只是因为许久没用，年久失修，破落了下来，里面放着一些杂物。透过一扇小窗可以看见山下一大片白墙黑瓦的建筑，屋檐下间或闪过亮光，她惊讶发现孟家建筑的墙壁上竟然镶嵌着无数各式各样的珍珠玛瑙，可以窥见孟家昔日的荣光。
玉无瑕既来之则安之，四处看了看后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跟孟家人周旋。她本来就没打算走，玄世界不比凡人界，她现在修为低微还是不要乱跑为妙，有个地方先待着正好。
她如今冒充应无恙的身份，到底是血亲，孟家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
“东珠大陆，难道这个世界盛产珍珠？”
玉无瑕摩挲着长老扔过来的帽子上的珠子，发现这颗雪白的珠子里竟然蕴藏有丝丝灵气，虽然不多，但气息十分纯净，几乎抵得上半块下品灵石了。
灵石是修仙界通用的货币和修炼物品，分为上中下和极品四等，有属性之分的灵石大多用来修炼，无属性则用来交易。
玉无瑕虽然没用过灵石，但也见过，通过对比珍珠品质，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基本运转模式了。甚至可以大概猜测这个大陆最高修为不过金丹真人，至于具体对应什么阶段还得看这个世界的叫法。
第34章 废材
玉无瑕思考了一会儿东珠大陆的形式后对孟家开始产生好奇，于是从窗口探出头对外面两个守卫道：“两位大哥，请问把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好奇来看看罢了，还要回家吃饭的。”
两个守卫转过头对玉无瑕大声吼：“十六小姐当初犯下大错，族长们正在商讨怎么处置，劝你乖乖待在这儿，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玉无瑕转身，觉得这孟家人好生奇怪，一会儿怂一会儿凶，真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同时，孟家族长书房内吵翻了天。
接玉无瑕回来的长老此时正被老祖宗训斥，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孟家老祖宗气得重重杵了杵拐杖，对一干不肖子孙道：“当初小十六的资质多么好，如果在家族一直成长下去不说成为东珠王者大家，起码也是个灵珠珍奇小家。但你们偏偏听那王家的话要把她送过去，结果她逃婚，害得我们不仅得罪了王家还损失了一个能让家族崛起的天才！”
孟家族长不服气道：“还不是怪十六不识大体，自私自利，如果她肯去王家，不仅她自己能得到更好的资源，我们孟家也能多培养几个天才，比如小十七和小十八，就是因为没有多余的资源才耽搁了修行，导致现在连颗低级灵珠都培育不出来。”
“闭嘴，还狡辩，当初就是你偏心才……”孟家老祖宗对后代的不争气失望透顶，一时气急竟然引动了旧伤，喘不过气来，踉跄跌倒坐在了椅子上只有了叹气的份儿。
孟家族长和长老们赶紧过去安抚。
“老祖宗，别动气，我们马上派人去打听这些年发生的事，尽快给您一个交代。”
“对啊，对啊，小十六再好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我们应该往前看，如今孟十六虽然没了，但她的孩子回来了呀，我看那孩子姿容俊秀，根骨肯定也不差。”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先测孩子天赋，再确定如何安置。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对孩子的来历产生怀疑，因为孟家十六留下来的血脉珠完全不排斥玉无瑕。
他们不怀疑，玉无瑕心里却有些打鼓，于是在接受天赋测试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
“公子不要害怕，这是测试蕴珠天赋的，你只要将手放在这个蚌壳上就可以了。”孟家的管家托着一个人脑袋大小的紫色蚌壳，笑眯眯说着，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钟灵毓秀的少年，资质肯定不错。
然而，过了良久，蚌壳上毫无反应，甚至连孟家最差的一丝涟漪微光都没产生。
好么，孟家上一代最杰出的十六小姐的后人居然是个千百年难遇，毫无养珠天赋的——绝世废材！
玉无瑕容颜淡淡，很是平静，没测出她是假扮的就好，至于天赋，她连普通的修炼都不能，也和这个大陆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这种奇怪的天赋也很正常。
“居然一点儿天赋也没有，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孟家执事立刻变了脸色，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上写满了嫌弃和鄙夷，挥袖而去：“果然是来历不明的杂种！”
玉无瑕听到他的骂声，脚下轻轻一动，一颗小石子贴着地皮飞过去，重重打在了孟家执事腿上，打得他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其他人见状都偷偷捂嘴笑，可见这个孟家执事平日里的作风。
既然没有任何天赋，那就是废人，孟家可不想养，尤其是得知十六小姐早就已经不在人世后，更是没有任何顾虑，直接开门让人滚蛋，恨不得拿木棒直接赶出去。孟家一连串操作让玉无瑕有些迷糊，就算没有天赋也不能就这么赶出去吧？
她站在孟家巨大的用珍珠做成的大门前一动不动，眉头紧蹙，思考着为什么同样是家族，玉家人那么好，孟家人如此绝情。
一阵风起，掀起她雪白的衣衫，如鸦羽般的青丝飞扬，精致的少年微微抬起下巴望着遥远的天空，淡淡的悲凉和浅浅的释然，在旁人看来恰似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玉无瑕思索了良久只能感叹世事无常，看了看孟家的牌匾，为它庆幸，如果是应无恙知道她娘的家族是这样的，铁定把孟家给拆了。
她没有任何留恋，拂袖转身而去，天大地大，她去别处也一样。
“等等。”
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玉无瑕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中年妇人，衣饰和孟家长老一样十分华丽，面貌倒是不错，但眉眼间的几分算计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中年妇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她挑剔打量着玉无瑕，似笑非笑称赞道：“没想到十六那孩子长得普通，孩子竟然生的这么出色，想来你的父亲定然也是不错了，虽是男子，我却自愧不如。”
玉无瑕想义父的模样的确是不错的，点点头，警惕问：“敢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只是我们妇道人家心软，十六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喊过我一声娘，你既然是她的孩子，那也算我孙子，我怎么忍心看你流落街头。”妇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让丫鬟婆子过来带玉无瑕进去，“就在孟家住着，我们孟家虽然没落了，但养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玉无瑕连忙道谢，心想这才对嘛，原来孟家人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直接收留她拉不下脸面。
于是，在经历关柴房、奉为座上宾、放狗赶出去和亲自请回家这一系列曲折离奇的“认亲”道路后，玉无瑕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安安心心洗漱了一番后躺着了床上。
她换上丫鬟送过来的一套新衣服，衣裳是轻纱罩着细绸袍，衣襟袖口点缀着几颗明珠，头上是细小连珠小串，模样虽然素雅，但她总感觉有些怪异。
“东珠大陆上的人真是奇怪啊？”
玉无瑕回想今天的经历，感觉头大了，亏得她最开始还想留在这里帮应无恙打探一二，现在的她早就被孟家人给弄迷糊了。
她熄了灯，放下纱帐，赶紧拿出香囊，将孟娘子的血脉珠放在一边，轻轻呼喊半边雪花玉璧般的六出玉尘：“玉尘，你在吗？”
雪剑尊怕她连呼直喊甚至直接上手，无奈显出了拇指大小的身形。
玉无瑕看到这般如雪似玉的精致小人儿，烦躁的心立刻清静下来，心里酸酸软软的，仿佛整个人都被治愈了，一天的烦恼尽抛到了脑后，不打算诉苦了，直接问：“玉尘，你觉得孟家怎么样？”
雪剑尊沉默良久，最后实在受不了她期盼热切的眼神，简单道：“离开。”
说完，他就将身形隐去，消失在了玉无瑕的视线中。
第35章 无情道
离开？
玉无瑕想要再问，半枚六出玉尘却再也没了反应，她只好找了块细软的手绢将它包起来好好放在了怀中。
少女的身体正在发育，外界虽然看不大出来，但已经有了男女的差异。
雪剑尊虽然没有显出身形，但他神识强大，外界发生的事都在他的感应中，察觉到自己竟然落在了少女的怀中，整个魂都僵硬了，连忙闭目打坐，封闭了所有感知。
他是修无情道的，真正的无情道修炼速度快，威力强大，但和魔道一样属于剑走偏锋一类，容不得半点闪失。
若说正常修炼到了后期因为感悟天地大道无情会变得感情淡漠，但那实际上是因为感情太宽广令人产生的错觉；
魔道修炼是放大生灵的七情六欲，修得好的正魔道往往是至情至性的修士，修不好那就是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真正的无情道和大众理解的并不完全相同，优点多，弊端更多，它是以牺牲情感为代价的修炼之道，到最后不是自我灭亡就是变成毫无意识的杀戮机器。
而人万物之灵，血肉之身而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所以又有仙界大佬根据无情道的特点推演出了一个生机——如果无情道修炼者在可以彻底离开肉身的化神（出窍、分神）之前找到一点情感的契机，以一情引动七情，在情感可控制的范围下无情道最后的破灭可解！
情感不分种类，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关爱之情、仁爱之情……种种不分前后，只要能引动无情道修炼者的情感寄托，达到一情引七情的目的就足够了。
可惜此法虽好，但实际运用起来，绝大多数修炼无情道者都无法成功。
要么情感大小，不够触动无情道修炼者死寂的心；要么情感太繁杂让无情修炼者陷入普通情感纠葛，渐渐泯然众人；要么情感太深邃，直接触动七情六欲毁了整个道基，从此堕入邪魔……
因此选择情感寄托的对象就相当重要了！
大情大爱要不得，小情小爱也不行，总之情感不能太大，不能太广，不能太深，又还不能太浅太小。
这个度因人而异，没有确定的准则，单看自己把握，颇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不得不让人有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也被多情扰的感叹。
亲情爱情友情，雪剑尊当初听从宗门决定试试一情引七情的方法后首先排除的就是爱情。
红尘情爱多成劫，别说修炼无情道的了，就是其他普通修炼者都容易栽在这比飞升还虚无缥缈的情缘上，作死才选这个。
其次排除的是友情，雪剑尊本就性格孤寂，在师父一脉糟到劫难时他还小，随后再出现在世人前修无情道大杀四方成就凶名赫赫，哪儿还有修士敢跟他结交，就连幼时相交的道友也渐渐疏远了。
雪剑尊最后选择的是亲情，不是形同虚设的血脉亲情，而是同门相互扶持的情分，在师门一脉没落之际用挺直的背脊撑起一片天空，以捉拿各方通缉邪修，真正斩妖除魔而闻名修仙界的师兄山海剑君。
如兄如父，这是他的选择，按理说羁绊和情感也该够了，但雪剑尊却迟迟不能以这一情引动七情，以至于最后师兄竟然只剩一缕残魂归来，他也只能闭关认命。
成也罢，不成也罢，待他化神报仇后就任由宗门发落，绝无半分怨言。
雪剑尊想起自己修无情道的前后因果，按捺下因为突然近距离接触异性繁杂的心，只是个小孩子罢了，他根本不必要如临大敌。
玉无瑕哪知道她不过随手为之就差点儿引来了杀身大祸，修炼者一道，毁人道行可是生死大仇，喊冤枉都没用。
她一心只把雪剑尊当成雪妖精灵，完全没那种意识，甚至还拍了拍胸脯，确保东西不会掉出来。
随即她捏起孟娘子留下的粉橙色的血脉珠，紧握在手中，运起缥缈凌霄诀无声无息下了床，如一抹鬼影飘出了院外。
想要知道孟家什么样，去亲自打探打探不就成了。
玉无瑕白天里已经大概知晓了孟家守卫的修为和她差不多，那么只要注意些，她就不会被人发现。
她游走出自己居住的院子，闪动身形一路到了大晚上还灯火通明的主院。
主院内，孟家现任家主一家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玉无瑕侧耳倾听，听到他们正是在说自己，她果然应该出来探一探，若是应无恙肯定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
听了一会儿，玉无瑕气愤的同时再次感叹是她，而不是应无恙到了这里。
原来那位孟家主母留她下来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她更加仔细听了起来，想再确认一下孟家的局势，到时候也好给应无恙说清楚，不至于听了半截冤枉了好人。
她不是真正的孟家人，旁观者清，心惊的同时也更加沉静理智。
主院内。
孟家家主听了夫人的建议，有些犹豫：“夫人，那孩子好歹是十六的血脉，就这么送过去实在是……”
“哼，我看你是记起十六的娘那个贱人了吧。”孟家家主夫人声调拔高，十分尖酸刻薄道，“一个不能修炼，身世不明的野种而已，难道还比我们孟家的前途重要。当年十六得罪了王家，我们这些年被打压的还不够吗？”
“这，你让我再想想，当年十六毕竟是女孩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给王家也算有名有份，还高攀了，但现在……”孟家族长有些犹豫，他看到玉无瑕那个孩子清透如冰雪的模样，难得让他回忆起了久远那些单纯的青葱少年岁月的情分。
“爹，您可不能偏心，十六害得我们兄弟姐妹好惨，我们已经几十年没有再踏入外婆家了。”一个和孟家夫人有七分像的女子哭了起来，“若不是王家表哥还念着我，我怕是早就被长老们随便许了。爹爹，若是今年我们孟家再不崛起，王家表哥就再也不会要我了，那我只能等死了！”
“是啊，爹，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再说他长得那么妖孽，就算我们不说，别人也会知道，与其让别人拿去做了好处，不如我们自己送上去。”
“是啊，爷爷，听王家表哥说这次来的贵人可不得了，好像是灵世界来的修炼者呢，若非那贵人表明自己是断袖，我都想去。”一个妙龄少女揉着帕子，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便宜那个野种了！”
“说起来当年十六姐姐也是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不要还逃跑了，这次可不能再让那小子逃掉。”和孟家夫人七分像的女子阴毒道，“既然十六姐姐不愿意做我王家老祖的小妾，那就让她儿子去服侍贵人吧，王家表哥说那位贵人可大方了，献上就能得许多灵石丹药，更不用说在旁服侍的亲近之人得的好处了，真是便宜那野种了！”
……
孟家族长一大家子商量得火热，玉无瑕却如坠冰窖，浑身冰凉，唯心头一点恼怒的心火炙热。
第36章 亲不如故
她本以为会有人反驳，结果只是一点犹豫就被可能的好处堵住了嘴，甚至已经决定事不宜迟，准备马上来抓她连夜送走了。
玉无瑕趁他们还在商量着如何分配可能的好处，赶紧跑回了院子，刚上床躺好就听见屋里有人进来了。
这么快？
玉无瑕拉着被子疑惑瞧着屋里进来的人，步履蹒跚的模样，不像是来抓她的。
那人拿出了一颗散发出柔和光芒的月光珠，朝着床上慢慢走过来。
透着微弱的光芒，玉无瑕看见来人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头发花白，竟然是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妇人。
“快醒醒，这里是龙潭虎穴，待不得，快拿着包袱趁夜逃吧。”老妇人走到床前，掀开纱帐，推了一把装睡的玉无瑕，急切小声道，“老奴是十六小姐的奶妈，看得出你是个姑娘家，孟家可不待见，快走吧！”
玉无瑕睁开眼，一双凤目清明，衣着整齐，哪里是初醒的模样，她警惕看着老妇人：“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她疑惑，怎么是个人都看出她女扮男装了，她觉得自己一直伪装得很好，不用修为只凭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出来才对。
老妇人见她是装睡，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包袱递给她：“老奴带了不知多少孩子，一眼就能瞧出来，小小姐，你快走吧，留在这儿身份迟早暴露，王家的老不死还活着呢！”
玉无瑕提着包袱，发现里面是她原本的衣裳，全都洗好了，里面还有一小袋子干粮，显然准备得很匆忙，但又很细心。
“老奴知道一条暗道，快跟我走。”老妇人伸出布满了老茧的手，拽着玉无瑕悄悄从后窗跳出去。
然而，刚刚跳出去，一串红灯笼就突然出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不好，是管家发现了咱们！”
“夫人早就让我们注意你这老不死的行踪了，果然贼心不死，怎么，想跑？”
管家带着一干护卫将两人围困在了墙角方寸之地，不怀好意瞧着玉无瑕。
老妇人赶忙将玉无瑕拽到了身后，自己挡在她面前，然后大喝一声，召唤出了一颗人头大小的珠蚌，大蚌显然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湿漉漉。
见到这颗蚌，孟家管家和护卫捧腹哈哈大笑：“丢死人了，居然只能召唤这么小的蚌，怕不是从家里的湖里召唤出来的吧，哈哈哈！”
说完，孟家管家招手，一颗有两个成人大小的墨绿色珠蚌出现，展开蚌壳一下就把老妇人召唤出的小蚌吞噬到了腹中，然后嫌弃吐出一堆碎壳和数颗没有丝毫灵气的普通下品珍珠。
老妇人见状，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抓紧了玉无瑕的手：“是老奴没用，保护不了你。”
“没关系，是我连累了您。”玉无瑕连忙安慰，她这才知道原来东珠大陆的修士是御兽道召唤系的，若是每个人都召唤出大蚌拦住她去路，她或许还不好办。
“不，是老奴没用，保护不了小姐，也保护不了小小……公子。”老妇人哽咽着，似乎下定了决心，嘱咐道，“记住，千万不能……”
玉无瑕连忙答应，心里却很难过，是女子会被送给王家老祖宗，是男子也会被卖给其他贵人。这孟家还真是危险，她要如何抽身？
她原来的想法是自己偷偷离开，现在却是不行了。
“前辈，您不用担心，我心里自有打算。”玉无瑕拍拍老妇人的手，走到了管家面前，“今天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放她走吧。”
管家看玉无瑕头戴白玉珠，身穿白纱细绸衣勾勒出美好身形的模样，猥琐笑着，摸了摸下巴：“既然小公子都说没发生什么，那肯定就没发生什么了。天黑露重，小公子还是回去休息吧，免得弄脏了新衣裳，这可是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
其他人闻言也盯着玉无瑕讥笑了起来。
玉无瑕这才意识到身上衣服的怪异之处，这种打扮根本不是这个大陆普通男子的装扮，想到她偷听到的话，已经猜到这种装扮应该是那种“公子”才会穿的款式。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庆幸她刚从玉家出来的时候掉入的是没什么危险的凡界，遇见的是义父那么好的一家人，若是掉到了孟家这种，她恐怕已经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亲族杀人不用真刀，言刀语剑足矣逼死人。
老妇人也反应过来，不知该喜还是忧，双膝跪下大哭：“是老奴对不起小姐和夫人啊！”
“这不是前辈的错。”玉无瑕虽然和这老妇人不过一面之缘，却很感恩她的出现让自己不至于怀疑世界。
“怎么不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差点儿坏了我们孟家的大事，老不死的，该打！”
却是商量好的孟家族长夫人带着人走了过来，看清现场的情况，也不说废话，直接让人拿绳子去绑了老妇人，然后走到玉无瑕面前，伸手过来想要抓人。
“别碰我！”
玉无瑕反应迅速，脚下一动就闪到了包围圈外，几步轻缓跃上了屋顶。
她几年攀登雪峰的经历不是白练的，就算不用功力也能轻身如燕。
月光下，她站在屋顶，遥遥与院中人对视。
“真是太好了，虽然不能修炼却身体天生曼妙，身轻如燕，柔软舒展，贵人肯定会满意的。”孟家族长夫人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玉无瑕微微不解，这是什么说法？
她居高临下，冷冷道：“放过那位前辈我就听你们的话，不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呵呵，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愧是叫玉无缺，有骨气。”孟家夫人抬手让人放过那位老妇人，对玉无瑕道，“现在，你该下来了吧，要不然家里的护卫可不会怜香惜玉。”
说着，玉无瑕头顶就出现了一个三层楼那么高的浅金色大蚌，遮住了月光，黑影压顶，仿佛只要她不答应，马上就能将她压成肉酱。
再看四周，各方都有巨大的蚌壳虚影拦道，玉无瑕看看那蚌壳泛起的光芒就知道凭她如今的实力根本破不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玉无瑕想了想，道：“要我听话可以，除了放过那位前辈之外，接下来的时间谁都不能碰我！”
“不碰就不碰，只要你乖乖坐上我们的轿子就行。我们要带你去见一位贵客，你可别跟你娘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孟家族长夫人越看玉无瑕越觉得讨厌，恨不得马上将人送走。
“好，我答应你。”
第37章 葵水
玉无瑕轻巧飘落而下，对满脸泪痕的老妇人点了点头，扶起，悄悄将孟娘子的血缘珠给了她，暗中传音：“前辈，把这个收好，如果遇到一个长得圆头圆脑的姑娘，让她不要待在孟家，直接去王家寻我。”
“小……”老妇人听得诧异，突然反应过来这竟然是只有高深修炼者才会的传音入秘，顿时激动万分，紧紧拽着玉无瑕不松手。
玉无瑕对她淡淡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目送孟家人放老妇人走后才转身看向院中。
不知何时，院中出现了一顶镶嵌着宝珠，鲜花装饰，轻纱飞舞，极尽奢华美艳的轿子，由四个黄巾力士抬着。
看那黄巾力士的模样，玉无瑕就知道这不是东珠大陆人能炼制得出来的，想来是那位灵世界的贵人所有。
她心头不禁发凉，不会才出龙潭虎穴，又入狼窝吧？
断袖什么的，她只在书上偶尔见过，每次想认真看的时候都被哥哥收走了，告诉她好女孩儿不能看这些怪东西。
“哥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玉无瑕无奈坐上了花轿，以手抚上心口，想念着哥哥，想念着义父，想念着那四个失散的结义金兰。
“啊，对了！”
玉无瑕拿出了揣在怀中用手绢包裹的六出玉尘，转头看了看四周，此时花轿已经飞上了天，没有人注意到她。
“玉尘，玉尘，你在吗？”
雪剑尊听见她的呼喊，从入定中醒来，惊愕发现他们居然在空中，不由问：“这是哪儿？”
玉无瑕有些不好意思道：“孟家要把我送去一个断袖修士，正在路上。”
“……”
雪剑尊无语，收起了惊讶的神色，面色更冷：“断袖？”
“是啊，据说是个灵世界来的修士，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玉无瑕侥幸道，“你说他会不会发现我是女的就把给放了？”
“不会。”雪剑尊不欲多说，拇指般大小的身体倏忽飘到了抬轿的黄巾力士面前，手上一抹出现了一柄冰雪铸就的长剑，剑长三尺六寸，合三百六十周天之一，宽一寸八分，合天罡半数。
玉无瑕看不清拇指大小的小人儿是如何执起长剑，猜测是御剑之术。只见长剑出现的瞬间，立即化出数道剑气，如光如电般将来不及反应的黄巾力士斩杀。
“走！”
雪剑尊操纵着剑气将玉无瑕从花轿上裹挟了下来，一路疾驰往下方茫茫群山降落而去。
“啊！”
玉无瑕还是第一次乘风飞行，疾风掀起她身上轻薄的衣衫，周身剑气四溢，她兴奋的同时又有些害怕，随即惊悚，她终于明白这件衣服的特殊之处了。
看起来漂亮，质量实在太差，一阵风过就碎成了条条，她只得尴尬用手捂着，落地后赶紧找了个隐蔽的灌木丛换成了自己那套保守的白衣。
雪剑尊收起剑气，凌空而立，警戒着可能的危险。他不知道师兄是怎么教人的，明知道是狼窝还不知道跑。
见玉无瑕换衣服换了许久也不出来，他第一次开口主动询问：“给你六出玉尘的人是谁？”
“是我义父，他说这是他师弟留给他的，但是为了保障我们能跨越空间通道，所以才留给了我。玉尘，你认识义父的师弟吗？”玉无瑕声音有些发闷，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雪剑尊点点头，他当然认识，于是又问她和她义父怎么认识的。
玉无瑕在心里一直认为这个拇指大小的小人儿是六出玉尘化作的雪妖精灵，完全不设防，将她和应山直是怎么相识的说了个仔细。
“也就是说你义父有个女儿叫应无恙，她才是孟家的人？”
“嗯。”
雪剑尊等了良久都没等人换好衣服，不由飞身过去，骤然闻到一股血腥，不由问：“你受伤了？”
难道是被他的剑气割伤了？雪剑尊平生第一次怀疑起对自己力量的掌控力。
“没……没有！”
玉无瑕声音中带着慌乱，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雪剑尊闻言更是皱眉，顾不得对方的阻止，落到了正苦着脸的玉无瑕面前，只见她已经换好了衣物，手上拿着碎成布条的那套绸纱衫，上面赫然有片血迹。
“你快别看了。”玉无瑕见他来，赶紧把染血的衣衫放到背后收好，低下头，白皙的脸庞烧起了红霞。
雪剑尊不解，这孩子是不是脑袋有毛病，被他的剑气伤了还不让他看？他的剑气虽然没有毒，但却隐藏了无法自愈的极寒之力，如果不及时拔除，她的修为这么低，恐怕会伤及肺腑。
“伤哪儿了？”
“没伤哪儿，你一个雪妖精灵懂什么啊，快走开！”
玉无瑕见他迟迟不肯离去，甚至还围着她找了一转，连忙躲避，声音有些着急了。
雪剑尊此时却已经看见了，神色也有些尴尬，他没想到伤到的竟然是那种地方，腰部以下实在有些……
他疑惑更深，难道是因为自己仅仅是一抹分魂的原因，所以连自己剑气伤人了都不知道？不应该啊，他的剑道早已跨过剑气到了剑魂阶段，怎么会连这点儿掌控力都没有？
“啪！”
玉无瑕对上雪剑尊探究疑惑的目光，立即恼羞成怒，两手合十，中空一拍，就将雪剑尊快速握在了手中，一手遮天，遮住了他的视线，将其放在了香囊里，束紧了香囊的口子不许他出来。
“不许看！”
雪剑尊：“……”
他不用看也能知道，但他不说，索性伸出手透过香囊贴近玉无瑕的皮肤探测伤势，以便拔除剑气。
这一探，雪剑尊欣慰，果然不是他剑气所伤，但血是怎么来的呢？他再探，随即顿住了，好像不太对，连忙封闭了自己的魂识。
玉无瑕发现雪妖精灵不再好奇，松了一口气，连忙处理好自己。
她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就算最开始不懂，现在小腹处隐隐的疼痛也让她明白了，她不是受了伤，而是来了葵水。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让在她心里纯洁无瑕晶莹剔透的雪妖精灵给看见了，简直羞死！
幸好雪妖精灵心思纯净，以为她是受伤了，不然她真不知该怎么办好。
第38章 投湖
五天后，玉无瑕从山林外一处废弃的石屋中走出来，站在高地眺望山下大片大片的湖泊。
东珠大陆多水域，大洋包裹着大陆，大江大河横贯整个大陆，陆地中数不清的大小湖泊星罗密布。
她没落在湖里而是掉到山上，还找到了一间估计是养珠人遗留下的石屋用作休整已经是相当幸运。
更幸运的是她中途逃跑后似乎并没有人来寻找，估计是因为那位灵世界来的贵人根本不在乎孟家这种小家族巴结送上去的公子吧。
她嘴唇微微有些发白，手脚冰凉，葵水初临让她遭了不少罪，包袱里的干粮已经吃完，急需到有人烟处补充物资。
玉无瑕根本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她第一次发觉做女人的难处，而想自主消除这种状态需要金丹修为。
她恨不得眼前马上来颗灵丹妙药让她修为上涨，不说金丹期，筑基期后也不会这么痛苦。
总算明白为何书籍上说女子前期修道比男子要难，后期修道女子比男子容易，以至于中下层女修普遍弱，中上层女修惹不得，而顶级层次早就没了男女之分。
总之，每一个得道女修都不好惹！
她轻轻拍了拍腰上的香囊，对里面自以为的雪妖玉尘道：“玉尘，谢谢你帮我炼制出了可以遮掩气息的法器。以后只要不被人看到就没人能发现我是女扮男装了。”
雪剑尊沉默打坐，他这几天损失了大半魂力以附近方圆百里最好的一颗珍珠为载体才炼制出了一枚具有隐藏性别气息的法器。除非道行比他深，或者玉无瑕自己露出了马脚，否则化神修士之下无人可知她是女儿身。
他不是心善，而是不希望他的道心蒙尘。到底是和师兄有关的人，总不能看着她惨死。
没有得到玉尘的回应，玉无瑕讪讪摸了摸下巴，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温馨，道：“你好好休息，我一定努力修炼，再也不让自己身陷险地了。”
雪剑尊闻言传音，语气淡漠：“无事莫扰。”
“嗯！”
玉无瑕还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小小的玉尘为了她炼制法器肯定很劳累，连身形都显不出了，她不应该再给他添麻烦，于是只应了一声，提着孟家那位误认为她是孟娘子后代的老妇人给的小包袱，轻巧走下了山林。
沿着湖泊上修建的岸堤走，很快玉无瑕就发现了人的踪迹，熙熙攘攘一大群围在一处，还挺热闹。
“这位小哥，前面怎么围这么多人？”玉无瑕拉住一个容颜稚嫩的小少年，好奇询问。
小少年长得精瘦，浑身骨骼流畅，一看就是常年在水边生活的好手，他看见玉无瑕眼睛一亮，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同性。
此时的玉无瑕为了融入东珠大陆将身上的衣服改造了一下，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除了腰上挂着一个香囊外没有任何装饰，朴素的妆容更显出她皮肤晶莹无瑕，好比珍珠天然去雕饰，自然闪亮。
唯一可惜的是她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没有休息好，若是在那唇上点上一抹朱红，不知会是如何万种风情。
小少年想着想着突然鼻子一热，连忙抬手捂住，仰起头，指着那边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群道：“小兄弟别好奇了，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开出好珠子了么？”玉无瑕疑惑，转头看向那边，立即眉头紧皱。
只见人群散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地上躺着一个人，湿漉漉，水草覆面，明显是不成了。
“看吧，真是污了小兄弟的眼了，哪里是开出了什么好珠子，而是有人跳水了！”
“跳水？”玉无瑕不解，玄世界的人，尤其又是从小生活中湖泊遍地的东珠大陆的人，跳水是最不容易的死法吧。
“对啊，就是跳水，听说是因为养不出好珠子，交不起珠税，压力太大，绑着召唤蚌半夜入了水，一直沉到了湖底，要不是召唤蚌挣脱了束缚把人带上来恐怕烂在湖底都没人发现。”小少年说着摇头，“好好的一个姐姐就这么没了。”
“珠税？”
“是啊，我们都是修炼资质不好的普通人，想要正经修炼就得必须进入各大家族势力的养珠场培育灵珠，交了额定的珠税后剩下的就能自己修炼了。”小少年说着撇嘴，“自从百年前孟家没落，王家一家独大后，各大养珠场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每年都有好些人投湖自杀。”
玉无瑕听完不由感叹凡人界有“苛政猛于虎”的说法，没想到来了玄世界也有“珠税逼死人”。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口音和我们不太一样，看起来不像是在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好奇可以，但可千万别管闲事。”小少年颇有些少年老成道，“我是看你顺眼才跟你说实话，可千万别管闲事。”
玉无瑕摇摇头：“我不会管，也管不了，不过我想去看看那个投湖死的女子，好像有些不对。”
玉无瑕说着给小少年拜了拜，不顾他的劝阻挤到了人群中，径直走到了女尸身前蹲下。
她跟随应山直的时间虽然不久，但也耳濡目染了解了不少案子，尤其是他们初遇的时候还是那样一场乌龙，因此对入水而死的人特征记得很清楚。
刚刚不过远远一瞥，她觉得有些蹊跷，如今走进了看，果然发现了异常。
她拨开死者头上的水草，发现水草十分完整，没有任何断裂的痕迹，再看女子的面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水草一拨开，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好一个狰狞如恶鬼，七窍流血的枉死面容，吓得围观众人纷纷尖叫了起来。
本想来阻止玉无瑕的小少年见状赶紧将自己藏了起来，暗暗可惜这么好看的小兄弟就要没了。
“住手，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敢对死者不敬，快，快把她抓走！”有老人受不了刺激，捂着眼让人赶紧把玉无瑕抓起来。
玉无瑕这时候已经陆续查看了的五官和肢体，大致推断出了死亡的原因，心里一阵悲凉，对前来抓她的人没了好脾气，几步就将人撂倒，然后指着死者道：“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她根本不是半夜投湖淹死的，而是经历过殴打后中毒而亡，最后被绑着蚌壳投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