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大舅哥有难(二)
“相公,怎么办?”
“吃饭吃饭。更新最快”姜云站起身,给众人一一斟满,笑道:“吃完这顿再说。”
“哎哟,这还吃什么呀。”姬洛急道:“你大舅子眼瞅着就要被砍头了,你可不能不管。”
“咳。”听了这话,徐承嗣面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洛。。。三姐,我还活得好好的。”
徐娉婷瞪眼。“有你什么事啊?”
“我。。。我也是他大舅子。”
“。。。”
姬拉拉沈墨。“有办法没?”
沈墨摇摇头。“若是关中世家,在京城还能使上些力,我不行,朝中人脉太过薄弱,说不上话。”
姬槿扯扯徐承嗣。“咱家呢?”
徐承嗣接着摇摇头。“咱家的人脉都在军部,这种事插不上话。”
“方才出门之前爹爹也说了,这事他不能插手,否则皇爷爷必然迁怒,反帮倒忙。”姬洛苦着脸道:“相公,现在只能靠你了。”
“你也忒瞧得起我了,我一个从五品的少卿,连上朝都没资格的小官,能顶什么事。”能顶的事大了去了,但姜云不能答应地太过痛快,总得捞些好处才好。
“也是。”姬洛黯然道:“听说皇爷爷最近性子越发奇怪,喜怒无常,大哥此番当真危险了。”
“要说办法么,也不是没有。”姜云叹道:“我只能勉励一试,成败难料啊。”
“有几成胜算?”
“一两成吧。”见她刚刚亮起的眸子再度暗淡下来,姜云话锋一转,又道:“这事么,若你能答应配合我,或许能将胜算提高到**成。”
“真的?”
姜云凑上脑袋,一阵嘀咕。
“唰”地一下,姬洛整张俏脸顿时如同煮熟的虾子,磕巴道:“这。。。这算是什么配合,与此事根本。。。根本毫无关系。”
“这事直接关系到我是否能尽力而为,如何无关?”姜云一派理所当然。“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见过打仗也该看过戏,临阵之时不都得喊上一句:拿下xx,赏千金,封万户侯!杀人如此,救人也是一样的。”
徐娉婷瞟他一眼,淡淡道:“那些都是骗人的。”
“这我不管,我信,我乐意。”姜云哼哼唧唧。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成不成吧,不勉强。”
“我!”才喊出一个字,姬洛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嘀咕道:“我答应还不成么,只要能救出大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好!就这么说定了!”姜云站起身,向众人拱拱手。“事不宜迟,我这就立即启程返京,来日再聚。”
言罢,丢下众人风风火火地转身便走。
“三妹,他让你干啥?”姬双目泛着好奇。
姬槿悄悄竖起了耳朵。
姬洛用力一跺脚,转身向外走去。“有什么好问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哼,此番要能救出大哥,都是我的功劳,你两有一个算一个,都欠我的!”
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不过在场的两个男人却已琢磨出个大概,沈墨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徐承嗣那双贼眼悄悄瞄了瞄姬槿,抬手轻咳一声。“槿儿。。。那个,我也有点办法,要不你也配合一下?”
姬槿对姜云不了解,但自家男人屁股一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闻言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晚了,早干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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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雇了马车,姜云连夜启程向京城疾驰而去。
入城时,已是几日后的正午时分,姜云马不停蹄,直奔刑部大牢。他好歹当过刑部员外郎,不说人脉,多少还留了些人情在,很顺利地就见到了大牢中的姬锋。
这一见之下,姜云顿时就不乐意了。
姬锋正在牢中用餐,一张木桌上摆着七八碟精致小菜,摆着一壶小酒,牢外站着一个秀色可餐的貌美丫鬟正静足而待。
还真是狗改不了。。。喝花酒都喝到大牢里来了?枉费他连夜赶路,这都一日一夜没吃过东西。
“大哥,好兴致呐。”姜云皮笑肉不笑地吱了一声。
“小云啊?”姬锋瞧见他,立马招了招手。“来,一起吃点。”
看了看那些小菜,还真挺诱人的,姜云也不是个客气的人,正打算前去蹭上一顿,守在牢门外的小丫鬟开口说道:“他不能吃,这些都是小姐亲手给你做的,你赶紧吃,吃完我收走。”
姬锋尴尬地笑了笑。“改日再请你。”
说完,狂风扫落叶一般将桌面上的酒菜收拾地干干净净。
“牢头,开门。”小丫鬟冷冰冰地吩咐一声,收起碗碟食盒,招唿都不打一声,转身便走。
“这小丫头谁啊?一个丫鬟,这么牛气?”姜云撇了眼她的背影,顺势走进了牢房。
“我问几次了,她不说。”姬锋剔着牙,懒洋洋地说道:“不过我见过她一次,如果没记错,她叫小屏,是炎舞的丫鬟。”
“呵,混得不错啊!人炎舞姑娘亲手给你做饭?进展够可以的。”大舅哥毕竟是大舅哥,姜云不由刮目相看。瞧瞧,不久前还花几千两银子只为见人家一面,这才多久?爱心便当都送出来了。
“谈什么进展。”姬锋露出一抹苦笑。“没几日我就上刑场了。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份恩情想来是没机会还的,干脆只当不知,混一顿算一顿。”
“瞧你能吃能睡我就放心了。”姜云笑道:“安心在这住几日,多大的事,我给你办。”
“可别。”姬锋左右瞅了一眼,凑上前去小声道:“这事你别掺和。皇爷爷自从服用了丹药之后,性子。。。说句大不敬的,他现在头脑有些不太正常。若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他是皇帝,一个不慎便要人命的。”
“无妨,他要脑袋正常我还未必能搞的定,不正常才好,大哥您就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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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馆。
方雅清正在房中翻看账簿,她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嘴上哼着小曲,显然心情不错。
炎舞待在一旁,瞅了瞅她。
“怎的?有话要说?说吧。”仿佛长了第三只眼,方雅清目不斜视,随口说道。
“小姐,此番漠北回来,感觉您整个人都愉快了不少。”
“呵。”方雅清笑道:“能不愉快么?小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婚事定了。”
炎舞愣了愣。“婚事?和谁啊?”
“彻顿白。”
“匈奴可汗?”炎舞面色一僵。“高丽和匈奴关系向来不错,您去祸害他干嘛。”
“怎么说话呢?”方雅清瞟了她一眼,忽然“噗嗤”一笑,尽显万种风情。“放心吧,他与我拜堂,一准没事。明年,小姐我身份就不同了,当个汗妃好像也不错。怎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嫁过去?”
“。。。”
顿了顿,方雅清收回笑容,淡淡道:“说吧,究竟有何事?”
沉默片刻,炎舞这才咬牙道:“小姐,那个姬锋得罪了皇帝,下狱了,还有几日便要问斩。你。。。”
抬起头,方雅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怎的?想救他?”
炎舞微微颔首。
“小舞,你该不会。。。”
“不,小姐你别误会。他之前救过我一次,我不想欠他。”
“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两人名为主仆,实则姐妹。炎舞的事,方雅清极为上心,当夜便开着窗户足足瞅了半个时辰。随后回到床榻磕巴着眼,目光微闪,喃喃道:“没想到,这丫头竟是这等命格,看来那姬锋还真不能死。”
第329章 大舅哥有难(三)
皇宫,御书房。
将手中奏折合上,朝桌上一丢,姬重捏了捏眉心,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抬眼向桌前瞧去,看着那厚厚的一叠奏本,眉头便不由皱了起来。“怎还有这么多。”
“陛下,朝廷出兵北进,粮草征集,军械整备,民夫调用等,方方面面的事的确比平日里多了不少。还有前方军情奏报等,您眼前这些大多都是这些,事不大,但不处理又不成。”大太监王礼在一旁躬身解释道。
“恩。”姬重略一琢磨,道:“晚点将这些折子全送去东宫,从今日开始,所有奏折由皇太孙先行批示,无伤大雅的本子全给朕截下,剩下的再送来让朕决断。”
“老奴遵旨。”
身了个懒腰,姬重站起身,负手于身后来回走了几步。
“姜云那边有消息传来么?”
“回陛下,尚无消息。”
“哼,这小子该不会是在那边玩快活了舍不得回来吧?”先是冷哼一声,后又微微一叹,姬重神色颇为凝重。“北方局势甚为紧张,匈奴反弹比想象中激烈许多,已数次主动出兵袭扰边关。此刻南方万万出不得乱子,这小子别让朕失望才好。”
见姬重再度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王礼目光微闪,貌似不经意地问道:“陛下,今日朝殿之上。。。”
回过头,看了看王利,姬重笑道:“你怎么看?”
“老奴不知。”
“你不是不知,是不敢说。”姬重走回桌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这是有人要保姬锋呢。两方人马争论不休,就连一向不问窗外之事的中立派都出言相帮,此人极不简单。”
可不是么!王礼深以为然,就连他都莫名其妙收到了一笔银子。他爱钱财不假,可身份所限,能捞银子的机会少之又少,这幕后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爪子伸入宫中,甚是神通广大。
就在此时,浪外走道忽然跑来一人,他是传信官,除了朝殿与后宫不得随意进入,其他地方无需一系列的繁琐通禀。入屋之后,他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启禀陛下,平南王六百里急报!”
“说!”
“半月前,夷州大都督陆逊命大将李沐为帅,提兵十万,攻打琉球!”
“什么?你再说一次。”姬重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问道。
“陛下,夷州李沐领兵十万,攻打琉球。东出国紧急筹备八万大军南下争夺,两军目前正在戮战。据可靠消息,陆逊仍在不断聚调大军,夷州北部沿海现已屯驻大军十五万,随时准备支援前线。”
姬重闻言,不由惊怒交加。“夷州何来二十五万大军?”
“还。。。还不止。”传信官擦了擦额头冷汗,苦笑道:“暗龙卫传来消息,夷州南部的山越部落已经出山,十万蛮兵北上,分别驻扎于水北与水西两地,似。。。似乎是在防备我大周。”
“。。。”
姬重闻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自认对夷州的实力评估只高不低,根据先前的福建之战,他顾忌夷州的对外征战总兵力应在十五万左右。谁知道,上次人家根本就是和大周闹着玩的。三十五万大军。。。夷州这些人都是属耗子的么?平日里瞧不见什么人,一旦打仗了,稀里哗啦一股脑全冒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他大周费尽心思也不过组建了三十万京畿营北上。夷州区区一介弹丸之地,此番出兵军礼竟尤胜大周一筹,姬重如何不惊?至于怒,就是另一番心思了。
琉球是大周领土,自古以来就是!只是地处偏远,较为荒芜,且百姓数量不多。在倭寇连番袭扰之下,朝廷鞭长莫及,这才不得不暂时放弃。此后琉球被倭寇实际占领,可问题在于朝廷从未正式申明过放弃琉球,这块地方在名义上依然属于大周。
夷州出兵攻打琉球,不但打了倭寇,揍了东出,甚至连大周的脸面都一并抽了。先前进犯福建的帐还不曾清算,如今又来,简直欺人太甚!真当他姬重好欺负不成?
心中惊怒,可姬重偏又没什么法子,夷州出兵选择的时机太好!大周和东出的军力都在北方前线,敌人虎视眈眈无法轻易后撤,夷州这三十五万大军在琉球范围之内,简直就犹如巨石压卵,根本没有任何外在力量可以阻止。至于谴责。。。人家能往心里去才怪。
“朕知道了,退下吧。”姬重摆摆手,面色一片铁青,近日来的美好心情因一封战报,完全被破坏殆尽。
传信官前脚刚走出去,守门小太监便走进入屋内。“启禀陛下,姜少卿求见。”
“姜云?”姬重赶忙走回龙椅坐下,大手一挥道:“传!”
姜云入屋之后,异常夸张地撅起屁股趴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好事呐!”
“屁个好事!”姬重冷声哼道:“人家都打到朕脸上来了,这还是好事?”
“啊?陛下您说什么?”
“装傻?”姬重怒道:“朕让你前往夷州招抚,结果呢?你人还没回来,军报就到了!半个月前夷州出兵琉球。这事你组建的暗龙卫都知道,莫非你想说你还没收到消息?”
“哦,这事啊。臣正想跟你说呢。”
“说!”
“是这样的。”姜云久未等到“平身”两字,干脆极为自来熟地站起身来,唾沫横飞,侃侃而谈。“微臣前往夷州招抚,当真是不容易呐,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这才终于让夷州陆逊答应臣服朝廷。称臣,纳贡,奉陛下为主。不但如此,陆逊还将于一个月后,亲赴京城朝见陛下。”
“哦?果有此事?”姬重闻言大喜。
“臣岂敢欺瞒陛下。不过。。。”姜云眼珠微微一转,赶忙重新趴了下去。“臣有罪。”
“立此大功,你何罪之有?”
“陛下,是这样的。谈判之时,陆家似乎嫌爵位太低。。。为了尽快促成此事,臣便斗胆替陛下做主,将镇南王的爵位,改成了夷王。”
“这。。。”姬重犯起了嘀咕。一等亲王,不是他舍不得给,主要是无此先例。自大周立国之后,但凡一等亲王皆是皇室中人,异姓王已是天大的恩赐,没想到那陆逊竟不知足?
他哪知道,对大周的爵位,陆熏压根不屑一顾。给她王爵也好,什么都不给也罢,她都是实实在在的夷州王,这是铁打的事实,根本无需大周册封。这番话是姜云自己临时起意,爵位不嫌多更不嫌高,就算媳妇无所谓,留给女儿也是好的。
未考虑太久,姬重便让姜云起身了。“朕恕你无罪,起来吧。此事事关重大,能让夷州归顺区区一个爵位朕还是舍得的。问题在于夷州此番出兵,甚是不妥,琉球终究是我大周领土。”
“陛下,这事臣的确一早便知,但却没什么办法,夷州此番对琉球是志在必得,此事基本没多少商量的余地。”
“何解?”
“此番前往夷州,臣暗中了解了一番。”姜云想了想道:“夷州疆域尚可,但终究是一座孤岛,物资极为匮乏。然而此地千年以来极少出现大规模战争,人口极是密集,所需主要仰赖对外贸易。而其中,对大周贸易则占了七成左右。”
“恩,不错。”姬重颔首笑道:“我大周的确是地大物博,所产颇丰,不但是夷州,周围各国对朝廷依赖之处甚多。”
“然而夷州与大周之间,却夹杂了琉球这股势力最大的海盗,夷州每次运输货物,少派兵不足用,多排兵则成本激增,一年下来,丧于倭寇之手的损失,都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故而夷州对倭寇之恨,远胜我大周。”
“原来如此。”姬重颔首,心中顿时恍然。
第330章 大舅哥有难(四)
能不能体谅是一回事,是否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琉球问题上,吃亏最大的就是东出,而目前东出和大周却是合作关系。南部出现动乱,势必打乱东出国在北方的军事行动,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导致东出失败,则大周北部就会被匈奴势力包围起来,他姬重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老皇帝很头疼,夷州的做法没错,东出虽不占理此刻却又不能吃亏。
表面看来这是一个抉择问题,究竟选择东出还是夷州作为大周的战略伙伴,而实际上却是夷州逼着大周站到他们那头,原因无他,朝廷目前无力南下插手。要么得罪夷州,琉球该丢还是得丢,要么选择得罪东出,送给夷州一个合法名义。
让人拿捏的感觉甭提有多憋屈,姬重烦躁地摆摆手。“这事回头再说,你现在有事么?”
“臣没什么事啊。”
“那就陪朕一会。”放下心事,姬重面色渐缓,说道:“今日是隆天智一年一度的讲经日子,就在文和殿举行,皇室的孩子大多都去了,朕也得去露个脸,你陪朕一起去。”
“啊?听课啊?”姜云顿时苦下脸来。“陛下,臣对这些并不关心,还是对升官发财比较有兴趣。”
俗人姬重是见多了,如姜云这般俗得坦荡,俗得理所当然的奇葩,当真世所罕见。这就是个大俗人!俗不可耐!看着那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姬重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事办成了,你的三品按察使也算是有了着落。你么,虽挂了一个将军衔,如今毕竟是走文官的路,哪能一点学问都没有?说出去岂非让人笑话。去听听总有好处,走吧。”
“得嘞,您说了算。”
不情不愿地跟着姬重来到了文和殿。
姜云放眼望去,上千平的一个大殿坐着两三百个人影。他不由暗暗惊叹,老姬家人也实在忒多了一点,坐在眼前的这些还只是一些青少年,要把其他年龄段的算上,再加上京城之外,这还不得几千人?凑支军队也够了。
姬重是皇帝,但同样是隆裕之的学生,课堂之上不分尊卑,故而姬重也没什么特殊待遇,带着姜云在后排寻了个位置坐了下去,王礼跟在身后,没入座的资格。太监坐入课堂,对隆裕之来说多少算是一种不敬,只得在一旁垂手而立。
“亨。君子有终。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六二,鸣谦,贞吉。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六四,无不利,□谦。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隆裕之安坐于上,身前一张矮腿长方木桌,上置薄本。他头脑微晃,眼皮微合,模样甚是享受。
老头子说的东西,好像在哪瞧见过。姜云细细回想一番,这才恍然。感情讲的是周易啊,若记得不错,他说的这篇应该是谦卦。姜云对这些多有接触,主要周易在后世名气极大,已被说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天下第一奇书,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装逼的目的,多看看总是好的,只是不求甚解,也看不明白。
隆裕之的一句句话,仿佛带着催眠效果,殿下众人跟着他不断摇头晃脑,就连节奏都渐渐统一起来。姬重面含笑意,微微颔首。姜云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因坐姿问题,脖子被下巴抵着,平日里从不打呼的他,竟然呼声渐起。这不和谐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极是引人注目。
忽然感觉后肩被人推了推,姜云睁开眼,茫然地看向满脸怒意的姬重。“陛下,怎么了?”
“天智的课你也敢睡?这是大逆不道!打起精神来。”
“天智也是人啊,他的课为何就不能睡了。”姜云砸吧嘴道:“臣打小就有这毛病,一上讲堂就犯困。”
“哼,难怪长大之后胸无点墨。”姬重冷着脸哼道:“若非朕几度相求,天智这么一大把年纪,如何肯亲自前来教学?能听他讲课,乃是天下学子最大的荣誉,你还不当回事?好好听着,学成之后,即便不说未卜先知,也当可趋吉避凶。”
“有这么神么?”姜云眼珠微微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都说隆天智无所不知,无所不了,但微臣是不信的。”
“你敢不信?”姬重瞪眼。
“如何不敢?臣这有几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想来即便是天智也回答不出。”
“这不可能。”姬重摆摆手。“天下间,就没有天智不明白的事。”
腆着脸,姜云悄悄向姬重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道:“陛下,要不咱们打个赌?臣若能难倒天智,您就答应我一个事呗。”
让他这么一说,姬重也不由生起几分好奇。“成!朕应你,但切记不可无礼。”
“您就不问微臣所求?”
姬重笑了笑,豪爽回道:“天下间有何事是朕不敢应的?”
“下方何人在窃窃私语?”隆裕之人老但耳朵不老,一个个崇敬的脸庞之中,就姜云一个不以为然,想不注意都难。他看向姜云,朗盛道:“小家伙,不知老朽所言,你有何疑问?”
朝姬重丢了个眼色,姜云赶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天智恕罪,您老讲的实在太过深奥,小子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原来是个不学无术之辈,隆裕之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正要忽略他继续讲课,却不想姜云话没说完,只是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小子没多少学识,每日都琢磨一些很简单的小问题,这其中仍有不少百思难得其解,还望天智不另赐教,以解小子胸中疑惑。不过。。。就怕天智也不明白。”
“放肆!天下岂有天智不明之事?”
“这小子哪来的?竟敢口出狂言?”
噪杂声顿起,殿下众人闻言立刻你一句我一句嚷了起来。
姜云嘴上说得客气,但隆裕之何等人也?一耳朵就听出点话外之意。善者不来,这小家伙打算挑事呢!莫非还想难倒他不成?隆裕之不动声色,微笑道:“有何疑问,不妨说来听听。”
“敢问天智,这世上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当然是。。。”微笑顿时在脸上僵住,隆裕之话说一半再难憋出半个字来。
这。。。这算是什么问题?不止是他,殿下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傻眼了。先有鸡,鸡是哪来的?不就是蛋孵出的么?说先有蛋,蛋又是哪来的?不就是鸡生出来的么?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啊?这问题怎么这么损呢!老天爷也回答不出来啊,看向姜云的那一道道目光顿时就变了,能问出这等问题,此人铁定不是个好东西。
“呵呵,这个问题的确不简单。”隆裕之捻须笑道:“可还有其他问题?”
“敢问天智,是信佛还是信道啊?”
“自然信道。”隆裕之面色肃穆道:“佛乃外来,我道家的无量天尊方是无所不能的大神。”
“天智认为,无量天尊是无所不能的?”
“岂是老朽如此认为,此乃常理。”
“这便是小子第二个问题。”姜云满脸阴险的笑容,开口说道:“请问天智,这无所不能的天尊,是否能创造出一块连他自己都搬不动的巨大石头?”
“当然。。。”
微笑再一次僵在脸上,隆裕之惊愕之间隐隐腾起一股骂人的冲动,这小混蛋提的都是什么问题?一个比一个缺德阴损。说不能创造,那就不是万能。说能创造,石头却又搬不起来,同样不是万能。让他怎么回答?压根没法回答。
绕过!赶紧绕过去!将尴尬收起,尽量展现出平和的笑容,隆裕之淡淡说道:“可还有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小子已经想到了,不过还是说出来让天智参详参详。”
“说吧。”
“敢问天智贵姓?”
“老朽姓隆。”
“哦。”姜云颔首笑道:“小子姓姜。如此说来,人皆有姓氏,只是不知这天,可有姓氏?”
“天?天何来姓氏?”隆裕之纳闷道:“姓氏乃是家族的标志,为人独有,自古所留的典籍之中,也从未提过天有姓氏之说。故而老朽认为,天无姓氏。小家伙,莫非你知道天之姓氏?”
“这是自然。”姜云露齿一笑。“上天姓姬。”
“何解?”
悄悄撇了姬重一眼,一个马屁便飘然拍了过去。“因为天子姓姬,故而天必姓姬。”
“哦。。。”稍愣之后,隆裕之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好!的确是老朽糊涂了。天子既然姓姬,天自然也是一样的。小家伙,有趣得很呐。”
一言出,满堂哄然大笑,就连姬重都不由朗笑出声。这个马屁拍得他浑身舒坦,没错!天姓姬!他姬重便是天家,乃是万民正统,正如当日的焰火所写一般,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瞧这眼前一脸嘚瑟的俗人,姬重突然感觉,没文化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得顺眼比什么都强。
第331章 流风子 二合一
笑闹之后,众人也渐渐回过味来,这压根就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马屁,没瞧皇帝陛下那张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么?既然是马屁,自然也就是一个调节气氛的笑话,当不得真。天籁小说Ww『W.』⒉隆裕之抬抬手,笑道:“好了,言归正传,我们继续上课。”
皇帝露脸主要是为了表示下对隆裕之的尊重,他琐事缠身,不可能真等他讲完才走。坐了不多时,便自顾自起身走了出去。姜云一瞧姬重要溜,赶忙紧随其后,猫着腰退了出去。
“陛下,陛下您慢着点。”自从用了那所谓的丹药,姬重还真大不一样了。除了面色有些病态的潮红,那旺盛的精力可没有半点虚假。一个七十岁的老头,龙行虎步之下,姜云不小跑还真追不上。
转过头,姬重问道:“还有何事?”
“您不是方才答应了微臣一件事么。”姜云搓搓手道:“君无戏言呐。”
“哦对,有这回事。”姬重拍了下额头。“说吧,只要不是升官,一切好说。你这三品还没下来,可不能连着跳。”
“陛下,您看。。。能不能赦免了我大舅哥啊。”
“姬锋?”姬重笑道:“感情绕了一大圈,还是为了这事。朕也不瞒你,此事还在考虑,暂时给不了你回复。”
“您可是答应的。”姜云撇撇嘴。
其实往里说,事情已过了这么多天,外加选秀的事礼部正操持地如火如荼,眼瞅着就能为他搜罗一些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姬重心里的气早消了,甚至还对当日仓促的决定稍有悔意。他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姬锋再不敬,出点始终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斩的决定,如今想想的确有欠妥当。
况且今日朝殿之上,也开始出现了为姬锋开脱求情的官员,按理说台阶已经铺好,顺坡下驴并非难事。只是对于赦免姬锋的决定,老皇帝始终心有顾虑。
游方术士流风子的话他不能不考虑,万一因赦免姬锋导致丹药效力下降,这等后果是姬重承担不起的。
“此事再议吧。”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姬重拔腿便走。“王礼,你去把今日的丹药取来,朕一会要用。”
“老奴遵旨。”
“嗳,陛下!陛下!”站那吼了半晌也没见姬重回头,姜云瞅了眼王礼,愤然道:“老东西说话不算话!”
老太监险些让他吓地跌个跟头。“姜大人,这话咱家可没听到。”
眼珠一转,姜云瞧瞧递上一张银票。“王公公,陛下所说的丹药,下官好奇得紧,要不您顺带把我带去瞅瞅?”
“哎哟。”又入账了,老太监挂上笑容寒暄道:“姜大人,您年级轻轻,真是生龙活虎的年龄,想来是用不上那丹药的,好端端的怎会对这感兴趣?”
“瞧您说的。”姜云拍拍胸道:“下官这小身板您也瞧见了,应付一个还不成问题,以一敌二就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了,多留意一番总是好的。”
“哦对对!”王礼哈哈一笑。“咱家这都忘了,姜大人是一炮双响。水云郡主那娇柔的模样想来应付不难,徐将军这久经沙场的彪悍女子,的确难说,难说得很呐!成,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跟咱家来吧。”
姬重对丹药极为重视,本想在宫内为流风子寻一个僻静的炼丹之处。可炼丹不是一个人的事,包括购物,搜索材料,打下手的,林林总总得有十几个人,这么多人在宫里走动,的确不便。思虑再三,姬重干脆寻了个借口,将城外的觉明寺给封了,赶走了全寺的和尚。早就瞧他们不顺眼了,这事干起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接着稍作改造,赐名“青云观”之后送给了流风子作为炼制丹药的场所。
青云观就在城外不远处,出了京城北门,向西北方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步入道馆大门。
入了道馆后院,阵阵烟雾顺着屋子的窗口腾空而起,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男子手持佛尘静立于门外,稍显阴霾的脸上一派肃穆,口中念念有词,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稍显年轻,若能配上一头柔顺白,卖相还能加分不少。
“道。。。”
王礼走入院中,才刚开口,背对着他的道士仿佛早已瞧见了他,手微微抬起,王礼顿时不说话了。
等待片刻,道士这才转过身,面露和蔼笑意,向着王礼颔道:“王公公好。”接着,他看向姜云,略一愕然。“这位是?”
“来来,咱家给你们介绍下。”王礼拉过姜云道:“姜大人,这位就是流风子道长,炼丹之术极为高明,深得陛下器重。道长,这位是鸿胪寺少卿姜云。姜大人年少有为,陛下也极为信任,很快就要擢升正三品按察使了。你两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不妨多亲近亲近。”
老太监是一番好意,他想问题很简单,两人一个被器重,一个被信任,若能联手保持好关系,往后还不顺风顺水步步高升?刻他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一山不容二虎,有些时候敌对意识的出现根本不需要任何原因,仅两点已然足够,看不顺眼和危机意识。
流风子是姬启运的人,对朝中局势自然摸得透彻,姬启运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丹药是他练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药效如何,皇帝注定是活不了几年的,巴结好皇太孙才是长久之计。故而他特意了解了一番,得知朝中存在着姜云这一刻烂狗——(屎),没什么人缘,不参与政治斗争,我行我素地却一路顺风顺水,就连姬启运拿他都没什么办法。
不贪财,不行贿,不跟官员来往,但凡可能出现纰漏受罪的职务一概不碰,在鸿胪寺这等清水衙门,想犯个错闹上朝殿都难。唯一值得攻讦之处就是每日和姬锋流连于风月场所,爱喝个花酒什么的。
可这算什么罪过?人不风流枉少年,人家花的是自己的银子,谁也说不上他有任何错处。姬启运盯着姜云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偏偏狗啃刺猬,无从下口。
可就是这么一块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不知走了什么狗运,竟有福气与水云郡主订婚,回头摇身一变,除了朝廷大员之外,还多了一个郡马身份。
人和人就怕对比,流风子年纪也不过二十有三,虚长几岁,自认一身本事却只能整日憋在丹房之间,瞧见姜云之后,他怎能不嫉,如何不恨?
听闻王礼介绍之后,他挂上一脸不阴不阳的笑容。“原来是姜大人,久仰。”
相比之下,姜云的态度就热情太多了,他两步上前,仿佛失联很久的地下党,紧紧抓住流风子双手用力晃了晃,就差说上一句:同志,终于找到你了。
“风流子是吧?久仰久仰!往后还请多多照应!”
脸颊微微一抽,王礼也瞧出了些不对,赶忙道:“姜大人,道长的道号是流风子,不是。。。不是风流子。”
“嗨,还不都一样,大丈夫何必拘泥于小节。”姜云展颜笑道:“风流子道长,您说是吧?”
“呵。。。”流风子不自然地强笑道:“姜大人可真幽默。”
“哪里哪里。”姜云笑道:“此番是陛下让王公公前来取丹,本官心中实在好奇不过,这才央求王公公带本官一同前来见识见识,风流子道长,本官的自作主张,应该不碍事吧?”
眼瞅着他是没有改口的打算了,流风子自动忽略了这一茬,和善道:“无妨,丹药已经炼制完毕,随时可以出炉,两位请入屋吧。”
跟着流风子走入屋内,姜云左顾右盼一番,目光最终定在了正屋中间的一座大铜鼎上。三个道童正手持蒲扇,卖力扇动着铜鼎下方的火炉。
“这是炼丹还是炖汤呢?”他一脸古怪之色。“风流子道长,这大鼎若是打上水,丢头牛下去两个时辰便能出汤了吧?”
流风子不以为意,笑道:“姜大人有所不知,陛下所用的丹药名为回春丹,炼制工序复杂不说,最困难的是材料收集。炼上一炉丹药,足足需要七十二种珍贵材料,丹鼎虽大,材料进入之后也剩不下多少空间了。经历七道大火,四十九道小火,最终仅能凝成三颗金丹,这便是那些材料的精华所在。”
“哦,原来如此。”姜云惊叹道:“不知炼制这一炉丹药所需的材料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大约三千两银子。”
哦,原来如此!感情你是把皇帝当傻逼骗呢!别人不了解丹药,姜云能不知道么?什么七十二种珍贵材料,无非就是些重金属,硫磺,丹砂之类的东西,再适当加入一些药材。城北的老孙杂货铺应有尽有,把铜鼎塞满也用不了五两银子。不用看了,这厮就是条神棍。
“开顶!”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流风子摆动佛尘朗声道。“出丹!”
丹鼎的铜盖上扣着一条铁链,穿过房梁后紧扣在一旁的五个石凳上。听闻流风子出言,立刻走上几个大汉解开石凳的铁链接口,同时用力将铁链向下方拉扯。铜鼎盖子掀开,腾出一阵粉红色轻烟。
不多时,轻烟下沉,浮于地表却经久不散。王礼不由赞道:“每次金丹出炉,咱家都仿若置身仙境一般。”
小童取来一架梯子,爬上铜鼎,用一根极为细长的镊子从中取出四颗金黄色丹药,置于一个精美的丹盒之内,这才重新爬了下来,将丹盒交给流风子。“师傅,此番竟炼出了四颗。”
“恩。”流风子微微颔,将丹盒递出。“王公公,这是今日的金丹,你尽可取去让陛下服用。”
瞧着拿盒中比鸽子蛋大小的金丹,姜云瞪眼道:“公公,您确定陛下能吞得下去?”
“辛苦是辛苦了些。。。”王礼尴尬道:“勉强还行。”
他刚说完,流风子就从其中取出一刻颗。“一日三颗,不可多服。至于这多出来的一颗,呵呵,见面即是有缘,贫道就做个顺水人情,赠与姜大人吧。”
“哎哟,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
“不碍的。”自说自话地将金丹送入姜云怀中,流风子笑道:“大人切莫推却,用过之后方知个中奇妙,贫道保管您不会后悔。”
“既如此。”姜云挠挠头。“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留着就留着吧,改明再有什么人得罪他,就转赠出去。这玩意,可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金丹既已出炉,咱家就先走了,陛下急等着用呢。”
“好,王公公慢走。对了,还请公公跟陛下说一声,明日贫道要入宫查看下陛下的身体状况,以调节药物配比,如此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好,杂家知道了,道长,告辞了。”
“两位慢走。”
辞别了流风子,两人回到城中,刚走至半路便瞧见一队宫卫护送着一名少女缓缓前行。这女子容貌甚美,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清纯味,偏又体态婀娜,尤其是一双腿,从其裙带处看,少女的双腿比例很大,极为修长。只一眼姜云便认定,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女人,是一个兼具清纯与性感的尤物。
领队的宫卫显然认识王礼,瞧见他后抛开队伍,径直上前与他打了个招呼:“王公公又去取丹了?”
“是啊。”王礼和善地笑了笑。“张统领这是?”
“陛下要挑选秀女入宫,此事太孙殿下也极为上心,特意派人挑选了一个美人,打算敬献陛下。末将奉命前往迎接护送,这才刚回来。”
“哦?”王礼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将那少女看了个遍。按理说以这种肆无忌惮的目光审视皇帝的女人是大罪一件,可他是太监,自然没这方面的顾虑。瞧过之后,王礼满意笑道:“太孙殿下有心了,果然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小美人,陛下定然满意的。张统领,此番功劳可不小哦。”
“哈哈,那就承您吉言了。”
两人凑一起寒暄,姜云站一边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叹息。都以为姬启运孝心可嘉,但谁又知道他包藏的祸心。先是金丹,后是美色,这是生怕皇帝死得不够快,悄悄拿软刀子磨呢。
挑选秀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挑上一个就立马能送进去一个,总得凑齐了再一起送去给皇帝过目。征招,送选,挑选,删选,御选,一系列的程序完成之后,皇帝才能睡上。加上后宫的那些熟脸姬重早已看腻味了,眼前这个女子一旦被提前送入宫中,可想而知皇帝能激动成啥样。
只怕早朝又得耽误个两三天,姬启运这是一刻都不想让姬重闲下来,迫不及待想把他榨干为止。
不多时,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人正要告别,王礼眼睛陡然睁大,一脸震惊地望向路旁,喃喃道:“张统领,您瞧。”
“什么?”张奎顺着王礼的目光瞧去,只一眼,同样呆愣当场。“王。。。王公公,要不末将去问问?”
美女啊!绝色美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路旁与一个员外模样的中年男子说着话。看看这女子,再瞧瞧身后的少女,太孙殿下挑选的美人似乎。。。也就一般般而已嘛。
“去问问。”王礼毫不犹豫地说道。一准的!若陛下看见这女人,一准不会再想选秀的事了。他是太监不假,但却不妨碍他具备一个男人正常的审美观,女人的美丑程度他还分辨得出来。
张奎正欲上前询问一番,看着女子是哪家的姑娘,有没机会为皇帝争取一下,却忽然看见一人一骑自远处飞而来。
“张奎,你在做什么呢?要本宫在宫门口等你这么久?快点,本宫还有事要办!”
一脸不耐的来者,正是皇太孙姬启运。
第332章 难缠的女人(一)
送个女人进宫这种小事本不用姬启运操心,但为了得到这个叫柳如烟的女人,前后费了他不少心思。姬启运完全能想象得到当将她亲手送至后宫时,皇帝会有多么高兴。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出现在皇帝面前的,功劳自然最大。
姬启运不会将这种机会平白让给几个宫内侍卫,故而一早便在宫门外等待。可左等右等偏是没来,耐性耗尽之下,他骑上一匹快马向着北门方向一路搜寻而去。
一行人果然让他在半路上找到了,张奎这厮竟摆着正事不干,与人当街闲聊。一见之下姬启运立时大怒,大喝一声正要上前问罪,待看清张奎身旁之人,气势便不由弱了几分。他从马背上跳下,上前一步挂起笑容道:“原来是王公公,又是为皇爷爷出城取药么?”
“老奴见过太孙殿下。”王礼嘴上客客气气,但就态度而言却显得没有太过隆重,带着几分敷衍的味道。这不奇怪,他年纪和皇帝差不多,这辈子是注定没有机会伺候姬启运的。只要姬重在位一日,他的地位就无可动摇。至于姬重退位。。。能不能活过皇帝老太监自己都不知道。于情于理,他都没有蓄意巴结讨好太孙的必要。
这个道理王利知道,姬启运也明白,对老太监的敷衍,他并未放在心上,转向张奎道:“怎么回事?两条街你打算走多久?”
“殿下恕罪,末将瞧见了一个姑娘,娇美无双甚是好看,比起如烟姑娘尤胜三分。故而正在犹豫,是否要替陛下前往了解一番。”见姬启运发怒,张奎缩了缩脖子回道。
“哦?果有此事?皇爷爷选秀之事至关重要,那位姑娘何在?”
“殿下,就在对街,您瞧。”
姬启运顺着张奎所指方向望去,当即脸就黑了下来,心中隐隐腾起一丝不快。驻足于对街的女子,正是他近日来朝思暮想的方雅清。她容貌的辨识度极高,只一眼姬启运便认了出来。
这是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爱在无论相貌身段,家世背景还是精明聪慧,都是太孙正妃最适合的人选,仅以女人这个身份来说,方雅清是他活了这二十多年来所见最完美的一个。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天赐尤物,在降落凡尘时却不知为何偏偏带上了那该死的克夫命格,姬启运如何不恨。
两人首次见面之后,他特地派人调查过,确认了武桀所言非虚,方雅清的确是一颗天煞孤星,谁沾谁死。不得已之下,姬启运只得放弃了娶她过门的打算。但大多数男人都有一个特点,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在这点上姬启运也无法免俗。哪怕这个人是当朝皇帝,是他亲爷爷,也不允许。
将心头不快按捺下去,姬启运摇摇头道:“不用了,你跟着王公公即刻带如烟入宫,本宫晚些时候到。”
“殿下。”王利斜着眼瞅了瞅他。
“王公公有所不知,此女身份有些特殊,实在不便入宫。”说着,他凑到王礼耳边轻声低估了几句。
“哦,原来如此。”王礼颔首道:“瞧不出此女来头竟这般大,倒的确是不太适合,可惜了。成,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王公公请。”
“跟咱家来吧。”他招呼一声,走至姜云身旁时驻足道:“姜大人可还有事要见陛下?”
“没了,公公自便,下官还要前往刑部大牢一趟,见见我那大舅哥去。”
“既如此,咱们明日再见。”
“恩,您走好。”
这头的王礼带人走了,那边方雅清的交谈也进入了尾声。“都听明白了?”
员外模样的中年人赶忙回道:“小姐您放心,此事定不会有任何差错。”
“时间紧迫,赶紧着手去办。记住,绝不可出现丝毫纰漏。”方雅清抬手道:“去办吧。”
交代完毕,她正欲离去,姬启运已横穿街道迎了上去。“方姑娘。”
转身一瞅,方雅清挂起笑容弯腰一礼。“雅清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姬启运笑道:“本宫出来办个事都能遇见姑娘,所谓相见即是有缘,不知姑娘肯否赏脸,与本宫一起用个晚膳?”
“晚膳?”方雅清眨眨眼,略含歉意地说道:“今日怕是不成,雅清尚有要事,改日吧。”
“那成,姑娘既有要事在身,本宫也不便叨扰。”姬启运挥挥手道:“这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宴请姑娘。”
“好。”她随口应了一声,正要离去,眼角处却忽然瞄见了一个身影,黛眉当即就蹙了起来。不过几乎在顷刻间,她又重新挂上了微笑,撇下姬启运径直向对街跑去。
“姜大人。”两人距离不近,加之姜云步子较快,方雅清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追赶地有些费力。这一幕落在姬启运眼中,他登时就沉下了脸。又是姜云!这阴魂不散的东西。冷芒一闪而逝,姬启运翻身上马,挥起马鞭飞驰而去。
“姜大人,你等等。”
听闻有人叫他,姜云停下步子转身望去,待瞧见来人,他心头一颤,当即就想开溜。又是这个难缠的娘们,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喊了几声,姜云非但没停下等她,反而溜得更快,这让方雅清心里极不痛快。女人就这副德行,允许她躲着你,绝不许你躲着她,传说中的不讲道理莫过于此。方雅清心有不悦,冷哼一声,脚下步子陡然加快,眨眼间已拦在了姜云身前。
“姜大人!”她嗔怪地瞟了姜云一眼。“何故瞧见我就跑,雅清莫非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呵,姑娘说笑了,本官这是有事在身,耽搁不得。”
“大人莫非还在记恨当初之事?”方雅清忽然展颜一笑。“先前是雅清不对,给大人您赔罪了。”
“我说。。。”姜云泛起苦笑。“李星言李姑娘,咱们这知根知底的,你就别给我来这套了。”
听闻姜云对她的称呼,方雅清微微一愣。“你知道我是谁?”
“对,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吧?”姜云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的回道:“当初你陷害我,我并未放在心里,我知道你对这段所谓的姻缘不是很满意,正如我对你也没有多大兴趣一样,既如此,咱们就干脆躲得远远的,尽量别有任何交际才好,你说呢?”
又来了,那不爽的感觉再次出现在方雅清心中。她瞧不上姜云可以,这姓姜的凭什么瞧不上她啊?没多大兴趣?这男人眼睛瞎了么?作为一个无论在哪都是众人目光焦点的美女来说,姜云这句话的杀伤力简直就如同一刻核弹,罪孽深重!哼,这种人不死还有天理么?
心中冷哼,脸上的笑容却越显柔媚。“姜大人深明大义,雅清多谢了。”
“没事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大人且慢。”稍一犹豫,方雅清咬着下唇道:“无论如何,先前的确是雅清不对,还请大人给雅清一个赔罪的机会。太阳都快下山了,咱们一起用个晚膳可好?”
姜云是想拒绝的,但瞧着她那欲言又止的诱人模样,不知怎的,竟猪油蒙了心似地颔首道:“好吧。”说完之后他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躲她都来不及,吃哪门子饭呐!不过话已出口,总不好当场反悔,一时摸不清方雅清究竟想做什么,姜云只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跟在她身后向西街走去。
第333章 难缠的女人(二)
西街“
方雅清吩咐伙计安排了一个靠走道里头,最为安静的雅间。
酒菜上桌,方雅清极为熟练地给姜云斟满水酒,举杯示意:“姜大人,请。”
姜云没动,一脸古怪之色。“方姑娘,这酒楼是你家的吧?”
“是啊,有问题么?”方雅清闻言一愣,接着顿时反应过来,嗔怪地瞟了姜云一眼,将他面前的酒杯拾起,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接着满脸挑衅地将酒杯倒过来甩了甩。“雅清诚心与你赔罪,大人何故相疑?”
说着,将自己的酒杯递到姜云面前。“这下能喝了吧?”
“瞧你说的,我可没这个意思。”姜云讪笑道:“不用费事了,我就用你这个。”他伸手将方雅清手中的空杯子取过,自顾自满上一杯后,学着她方才的模样一饮而尽,咂咂嘴。“好酒。”
闹了半天,还是怕她下毒啊!唇边勾起一抹不屑,怕死的方雅清见多了,如他这般怕死的,当真少见。正想调侃他两句,方雅清却惊觉他方才将拿杯子含在嘴里的位置,正是她饮用的地方,上头还留着她的唇印呢。心中泛起一抹羞恼,主动将这个细节忽略过去,她重新挂上笑容,道:“大人此番从夷州回来,想必是遇上好事了吧?”
“好事?”姜云不动声色。“都是为朝廷办事,我能有什么好事?”
“喜得贵女,还不算是好事?”
“。。。”这她也知道?
“叫丝蕴吧?”方雅清含笑问道,目光中冷意藏地极深。
“我说方姑娘。”姜云苦笑道:“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么?我可真得离你远些,一点**都没有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知道?方雅清的确知道,但她并不能确认。信息来源并非观星,而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方才所言也仅是试探而已,如今瞧姜云的模样,可见梦境的真实性毫无问题,若不采取一些行动自救,其中的一切或许真的都会生。
心念一转,她喟然叹道:“大人,其实你对我不必如此堤防,我也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神。事情的确知道一些,但也就是一个大概而已,观星师终究是人,不是神仙。你的身份,背景,雅清一无所知,只是大概清楚,你与夷州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关系,那咱们就是朋友,至少目前是。”
“哦?”姜云不为所动,微微笑道:“怎么说?”
“夷州征伐琉球,表面上看是剿灭倭寇,而实际上你我都明白,这是在东出国的虎口里夺食。琉球海贼连同家属也不过区区数万人,只需两万官军足以剿灭,夷州何须摆出这等阵仗?最终的对手依然还是东出国。如今东出八万大军已赶赴前线,两军厮杀不断,无论胜负,夷州与东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雅清所言,大人是否同意?”
“恩。”姜云沉吟片刻,不置可否。“算是吧。”
“雅清的身份大人已经知道了吧?如今为了契丹和女真之间的矛盾,我高丽和东出已先后参战,同样在兀良哈地区兵戎相见,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此说来,雅清与大人之间,不同样也是朋友么?”
姜云闻言笑道:“这么说,姑娘就是出于这点,才动用了关系,在朝殿之上出言保我那大舅哥?”
“大人知道了?”
“多少了解了一些。”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出于什么目的,只有方雅清自己知道,不过姜云既然如此认为,她也懒得否认纠正。
姜云失笑言道:“这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姑娘就没考虑过,这么做有可能会惹怒太孙,招来祸事?”
“大人说笑了。”方雅清淡淡回道:“我方家能有如今的局面,可从来不是看朝廷脸色得来的。而且说句不自量力的话,雅清不怕得罪太孙,因为。。。雅清只是区区一介女流,太孙还不至于跟我掰扯到底。”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就是有任性的资本。说到这,她还不忘了刺姜云一句。“天下间的男子,可不是个个都与大人一般。”一般的瞎!
说起姬锋,姜云这才想起,他方才正打算看他去呢,莫名其妙就跑来这地方喝酒吃饭了。心中有愧,觉得还是正事要紧,他敷衍地笑了下,当即起身打算告辞离去,不想突变陡生。
就在他方才坐的位置闪过一道寒芒,两支手里剑准确无误地插入了他的坐位之上,接着屋内腾起一团烟雾,在距离餐桌三步距离之处,出现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忍术!姜云面色大变。东出忍着怎会突然在此出现?莫非又是方雅清设局害他?这个念头只微微一闪便被姜云否定了,东出跟高丽正在交战,两方无论如何不可能有勾结在一起,杀她的概率还比较大一些。
杀她?对!方雅清有高丽背景,加之以方家为的关中商盟一手掌握着北部贸易,高丽与东出的战争,不用想也知道高丽国究竟能从方家手中获取到多少战略物资。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稍一调查就能查个底掉。东出国自然有足够的理由把她干掉,如此与他姜云有什么关系?
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他比方雅清藏得深多了,刺杀的目标绝不可能是他,没必要趟这浑水。本着冤有头债有主,姜云当即就准备开溜。哪知步子还未迈开,姜云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方雅清已躲到了他的身后。“大人,救我。”
救你妹啊!姜云大怒。这死女人是观星师,有人想暗杀她,她没道理看不出来!莫非请他吃饭,就是为了让他当替罪羊?心中敞亮,他哪里肯出力半分?当即脚下步子一扭,人便闪到了方雅清身后,紧紧搂着她的纤细蛮腰,哆嗦道:“我。。。我不会武功。救命啊!有刺客!”
这什么人呐!方雅清心中暗恼,恨不得给他一拳才甘心。姜云这般,哪有丝毫男子气概可言?
她曾考虑过姜云可能出现的千万种反应,实在是没想到,天下间居然有这等无耻下作的混账,会拿一个貌美柔弱的女人当挡箭牌的。老天瞎了眼么?竟然给她赐下这段该死的姻缘。
扭了扭腰,现竟摆脱不得,那双下作的手随着她的摆动竟还隐隐有向上攀附的意思,眨眼间已抵到了她敏感的前胸。混账东西,他一定是故意的!谁见过一个心中惊惧的人,这会还有心情悄悄捏上一捏的。
胸前仿佛生出了一道电流直冲脑门,方雅清心头微颤,一阵眩晕之下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卸去了七七八八,那还有反抗的余地?她俏脸涨红,轻斥道:“你。。。你放开。”
转眼的功夫,蒙面人已抽出了手中的大太刀,径直向方雅清胸口刺去,两人这般姿势,眼瞅着就要被刺个透心凉,当上一对同命鸳鸯。可就在刀尖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也不知从哪忽然射出一直弩箭,眨眼间已窜至黑衣人的面门前方。
突然,太突然了!这支弩箭仿若凭空出现一般,让蒙面人没有任何准备,在本能的驱使下,他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机会,脑袋一偏,向右侧猛然退出两步。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庞透射过去,刺入了墙壁之内。
未及喘上一口气,第二支弩箭出现了,仿佛提前预知了他的躲避方向,朝着他的胸前飞窜来。这下子本能也派不上用场,他去势已尽,新力未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拿闪着寒芒的箭矢将自己穿胸而过。
吐出了肺里的最后一口气,黑衣人如烂泥般软软瘫倒,他双目的神彩渐渐流逝,合上眼睛的刹那,似乎瞧见了一旁的墙壁上那几个不起眼的幽黑小孔。
果然。。。早有准备。8
第334章 难缠的女人(三)
准备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一个不大的雅间,四面墙壁上共有九个不起眼的弩孔,真叫黑衣人死得利落,否则剩下的七支弩箭依然会要他好看,如此准备,可见方雅清压根没把他当成一个人,而是一只有九条命的猫呢。
付出的代价的确是大了一些,毕竟连小命都赔了出去,但也不是一无所获,黑衣人在临死前总算开了眼界,未卜先知?世界上的确存在这分手段。
同样大开眼界的,屋子里还有一人。对于卑鄙无耻,下流贱格的定义,方雅清一直以为她是知道的,可当今日,此时此地,她忽然发现世界观崩塌了。这八个大字用在姜云身上好像不怎么合适,他不但全部做到了,甚至还隐隐有升华的趋势。
就在刺客倒下的刹那,一种名为“男子气概”的东西极为神奇地出现在了他身上。
“姑娘不要怕,本官在此,绝不会让歹人伤你半分。”不知何时,缩在后头搂着方雅清前胸的姜云已经凛然无惧地拦在她身前,只见他一脸痛心疾首之色,恨声高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呐!竟有这等丧心病狂的不法之徒,本官身为大周官员,实在惭愧,惭愧地很呐!不过还好,此人已死。方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方雅清黑着脸,同样恨声回道。
“没事就好。”姜云拍了拍胸,总算松了口气。接着不由分说跑上前去,将那黑衣人衣带解开。。。
这是做什么?瞧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方雅清愣道:“想知道他是谁先看脸啊!你不掀他面巾,脱他衣服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脱下刺客外衫之后,姜云将手伸入一阵摸索,再抽回来时,手心已多了三四两碎银子,顺势塞入自己怀中,他似是贼心不死,又重新伸了进去,纠着脸捣鼓了好一阵,这才一脸满足地摸出六枚铜钱。打从弘也富平死了之后,他就爱上了这种搜尸的工作。
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便宜谁不是便宜?
“。。。”这一幕落在方雅清眼里,她就一种感觉,若老天爷是个人,必将之碎尸万段!什么人呐!堂堂一个大周的朝廷命官,居然发死人财?乞丐都比他高尚!
“大人,您搜够了没有?”她皮笑肉不笑地出声说道。
“朝廷俸禄少呐,见笑了。”姜云讪笑着站起身,接着一脸肉疼地掏出二两碎银子。“所谓见者有份,方姑娘,这是你的。”
不行!她快忍不住了,再多瞧他一眼,方雅清认为自己都有彻底爆发的可能。“你走。”
“啊?”
“滚!”毫不客气地在姜云屁股上踹上一脚,将他踹出屋子后顺手将门关上。方雅清寻了张板凳坐下,粗重地喘息了一阵,这才高声喊道:“来人!”
愉快地溜达上街,姜云搓了下手指,满手的腻乎劲还没消失。平心而论,这方雅清人不咋滴,但手感的确不错,占点小便宜也不枉费今日虚惊一场。这厮当即决定,今个不洗手了,回家直接上床睡觉。
一宿之后,天才刚亮,院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揉揉眼,姜云打着哈欠爬下床,套起靴子走入院中将门打开。“恩?王公公?有事?”
“哟,姜大人好兴致,还在睡呐?”菊花一般的老脸已将此来的目的表露无遗。“陛下宣您呢,跟咱家走一趟吧。”
“陛下叫我?您等等。”姜云赶忙回屋将衣裤套上,穿戴整齐后重新走了出去,递出一张银票。“王公公,您可得给下官交个底,陛下为何叫我啊?”
将银票收起,王礼犹豫片刻,这才说道:“大人,咱家也不瞒你,此番陛下宣召,真就未必有什么好事。”
“哦?此话怎讲?”姜云心头一寒,两人相交这么久,王礼还是第一次给他带来坏消息。姬锋的事还么解决,在这节骨眼上,他可不能再出什么事。
“具体的咱家也不清楚。”王礼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一番,这才凑上前,小声说道:“今日早朝陛下又没去,从如烟姑娘那出来之后,当即就把流风子道长宣去了,结果您猜怎么着?流风子面圣时,是和太孙殿下一起进去的,说是有重要的事当面说与陛下,就连咱家都被陛下赶到门外守着了,没让听。不多时,圣旨便下来了,让人宣您进宫面圣。姜大人,您与太孙的关系,谁都知道不怎么样,这事明摆着就是冲你来的。”
“恩。”姜云沉吟片刻,挥手道:“走吧,是祸躲不过,瞧瞧再说。”
见面的地点依然还在御书房。王礼刚就没能待在里头,这会更是自觉地驻足于门前,与姜云递了个眼色,要他千万小心。
入屋之后,姜云定睛一瞧,除了老皇帝外,姬启运和流风子果然也都在场。
“吾皇万碎万碎万万碎!”这厮也缺德得紧,找他麻烦还想万岁?做梦去吧!暗暗玩了把文字游戏,姜云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
“起来吧。”出乎预料的,姬重面色和蔼,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偷偷瞄了眼身旁两个阴阳怪气的孙子,姜云抬头问道:“不知陛下何事召见微臣?”
未语先笑,姬重开口说道:“姜云啊,此次叫你前来,不为别的,朕有一事想要你帮忙。”
“帮忙?”姜云正色回道:“陛下言重了!莫说要臣做事,便是前头有个油锅,您一句话的事,臣立马跳下去,皱一皱眉头,臣就不算是个忠臣!”
前提是没点火的油锅才行!
“呵呵,知道你是忠臣,朕怎舍得让你跳油锅。”姬重被他逗乐了,呵呵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朕服过金丹之后,总觉得药效似乎开始有些不如从前了,今日便叫流风子道长前来,问他是否能设法提高下金丹药效。道长的意思是得加入几味药引,多数都不难找,唯独缺少这纯阳之血。”
“血?”姜云拍拍胸脯道:“您说吧,要谁的血,臣这就去给您抽来。”
“咳。”轻咳一声,姬重有些尴尬地说道:“昨日你与道长见面之后,道长已经发现了,姜爱卿你就是纯阳命格,所以朕唤你前来,就是想问你讨一碗血,用做药引。”
“取刀来!”从流风子手中接过匕首,姜云二话不说,抽出刀鞘后便朝左腕上一抹,殷红的鲜血当即就“滴滴答答”直落地面。
“快,取碗来!”
干脆!太干脆了!朝中阳奉阴违的人不少,但姜云显然不在此列,这番动作瞧得姬重都深受感动,不由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爱卿此举,忠诚可鉴,朕心甚慰,甚慰啊!”
“嗨,多大的事,您高兴就好。”姜云动作大,切的口子深,血流得挺快,眨眼间便已装满了一碗。“还要么?赶紧再拿个碗来,多打一些去,免得改日我还得再切一刀,挺疼的呢。”
瞧着他渐渐发白的脸面,姬重忙道:“够了够了,你赶紧下去包扎一下,这两日好好在家休息,别到处乱跑,此番算是朕欠你一个人情。”
姜云笑了笑。“那臣就先告退了。”
步出御书房,姜云的笑容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王八蛋!居然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来了!一碗血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姜云心中敞亮,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今天要血,指不定明天会管他要什么呢。他可没忘记历史上有个叫比干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神棍很棘手,不弄死他不但姬锋难出牢笼,他自己都可能会被搭进去,必须得想个法子把他处理掉。目光微微一闪,姜云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对,就这么干!
第336章 天道教
天道教在大周或许很有名气,但姜云却不怎么了解,当务之急是得找一个带路的。??加之皇帝的态度比较明确,姬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姜云决定先启程返回金陵报个平安,省得一家老小都为这事操心担忧。
花了几天时间,回到金陵后他先去了一趟吴王府,随后派人寻到凌冰,让她将手上的事暂时放一放,随他一同前往云龙山。
云龙山地处江西临江府,距离金陵不过三日路程,从吴王府调了辆马车,两人顺着官道一路西行,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来到了云龙山脚。
天道教虽地位颇高,但却处处透着与世隔绝的味道,距离城镇尚有一段距离,山脚下村庄环绕,随处可见农田草屋与挑着扁担木桶的劳作乡民。姜云寻了处农舍,交给农主一两银子,将马车寄存在屋子后院,接着跟凌冰徒步上山。
在山脚下还不觉有异,待走上半山腰后,直觉眼前豁然开朗。原先稍显泥泞的道路全部换成了由平滑巨大的石板铺就而成的石阶,道路宽度陡然翻了三四倍,两侧异常宽阔,杂草树木显然有人定时整修,排列地极为整齐。每过三四十步,便会迎来一个长方形的平台,两旁各自摆放铜鼎,香火鼎盛。
三四个身着道袍的老者,手持竹制扫帚,自上而下缓慢而认真地清扫着每一层石阶。
“圣王,这天道教的排场着实大了一些,看来。。。”凌冰道。
“走吧。”姜云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向上走去。
窥一斑而见全豹,原以为心中有了底,可当两人真正上山之后,姜云依然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这真不像是一个道观,美轮美奂,异常壮观,即便比起皇宫大内都不遑多让。区别仅在于守门侍卫换成了六个二十来岁的青衣小道。
“两位可是前来敬香?向左走,不远处便是朝阳殿。”瞧见两人,左侧的小道迎了上来,行了一个道礼,摊手说道。
“我们是来拜访方天师的,劳烦小道长前往通报一声。”
“拜访师祖?”小道士闻言,连连摇头:“师祖自十多年前便已不再会客,任何人来一律不见,两位还请下山吧。”
老皇帝说得没错,这方天师的确颇为棘手,人家压根不问你身份,一律不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谁来都没用,摆明了连其余“四天”的面子都不会给,何况是他区区一个姜云。这等局面多说无益,几乎不曾考虑,姜云转言说道:“既如此,那就请通报一声无忧子,就说姜云求见。”
“师叔祖?”那小道回头与其余人对视一番,打了个眼色之后,这才合手一礼。“请稍等。”说完,返身向门内走去。
不知是天道教实在太大,还是无忧子这货在师门都不老实,到处跑实在难找,反正这一等,姜云足足瞪了大半个时辰。就在他两腿打颤,越感不耐时,老道士特有的放肆笑声远远传来,不多时便出现在了姜云面前。
“小友别来无恙啊!今个怎有空来看望老道?”
若非眼前的人那一副贱贱的笑容依旧,姜云险些认不出他来。此刻的无忧子哪还有半分邋遢模样,一身八成新的道服穿在身上,干净地没有丝毫污渍,原本总是如鸟巢一般杂乱的头更是梳地一丝不苟,手持拂尘,还真有那么点道士的卖相。
“好啊。”姜云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这不皇命在身么,前来拜会下你那师兄。”
“师兄?”无忧子一愣,接着摇头道:“小友若来找老道我,咱们聊个几日也无妨,找师兄就免了,那老东西脾气古怪,从不见客。别说是你,就是皇帝老儿亲自登门,怕也得让他赶回去。”
“那我不管,横竖你得带我进去见他一面。”对别人姜云或许还会琢磨琢磨,对无忧子有什么好客气的?先前这么些日子,这厮吃他的用他的,连上馆子喝花酒找姑娘使的都是他的银子。
“真不行,小友可别为难我。”
“不成?那行!”姜云一摊手道:“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我立马就走,从此咱们两清,不拖不欠。”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事关钱财的事,老道士向来不迷糊,立马笑嘻嘻地将两人迎入门去。“哎哟,这位姑娘小模样不错啊,小友挺能耐,几日不见又找了一个?”
凌冰淡淡一笑,不说话,也懒得解释,她性子淡漠,极少较真。姜云有任务在身,没那心情与老道士说笑,开口问道:“一会见了你师兄,记得给我打打边鼓,尽量撺掇他跟我去京城走一遭。”
“还要下山啊?”无忧子摸摸胡须,一脸为难。“这事悬,你是不知道,牛鼻子这三个字就是为那老家伙准备的,凡事极难商量。话说你出啥事了?要不老道随你走一趟?”
“你?”姜云面露不屑,挑挑眉道:“你会炼丹么?”
“炼丹?”无忧子笑了。“不是给你吹啊,我。。。”
“得得,会练也没用,除非你能把你那师兄干掉,然后坐上那天师之位,否则也没啥大用。”
老道士闻言顿时不吭声了,干掉那老家伙?天下人死绝了只怕其中也不会有他!无忧子行遍天下,可谓天不怕地不怕,此生就怕两,一是没银子花,第二么,就是那高深莫测的师兄了。
他耷拉着脑袋只管带路,不多时就将两人带去了一间偏殿门前。门外站着两个道童,无忧子上前问道:“师兄可在?”
“回师叔祖,师祖正在里头打坐。”
“行了,你们走吧,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有我看着。”无忧子摆摆手,开始赶人。
“师叔祖。。。”
“走!”
见他瞪眼,两个小童对视一眼,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便朝外头跑去。
等两人没了身影,无忧子才道:“姑娘,你就别进去了,人太多只怕我那师兄不喜。”
“这。。。”凌冰有点犹豫,她此番亲自前来,除了给姜云带路,更重要的是沿途保护。这天道教一瞧就不是省油的灯,天知道姜云进去之后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一时不敢应答。
“没事。”姜云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尽管宽心,随着无忧子推门而去。
入殿之后,迎面瞧见的就是一尊约莫丈余的道尊雕像,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大殿右侧被隔出了一间小屋,无忧子朝姜云打了个手势,小心翼翼地走向暗红色木门。
“师兄,你在忙吗?”
“何事?”里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不忙我就进来了啊?”一连两句话,足见无忧子对他那师兄打心眼里有些憷。
“进来吧。”
推门而入,姜云当即愣住了。
屋内木桌之旁,坐着一个年约七十的老者,一席道袍,须皆白,与姜云先前在夷州忽悠众人的扮相有几分相似,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那脸。。。很难想象,一个七十老者,竟拥有一张三十来岁的脸,皮肤白皙嫩滑,上下难觅一道皱纹。他相貌极为俊美,鼻梁高耸,目光如炬,唯一的缺点是嘴唇稍薄,带着一抹凉薄的味道。
姜云愕然望向无忧子,瞧着那脸菊花样,很难想象,同样都是道士,做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遗传当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这么一个爹在,方雅清就是想丑,估计都会很难。
方誉抬起头,淡淡地瞟了两人一眼,接着又淡淡说道:“出去吧。”
“师兄,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无忧子开口道:“人家千里迢迢而来,才入门话还没说上,你就要人走?”
“我是让你出去。”
“啊?”无忧子愣了片刻,不由大喜,瞧瞧凑近姜云道:“我的事办完了,先前的帐可就两清了。”说完,屁颠屁颠向外走去。
待他走后,姜云未及开口,方誉又挂上一抹淡笑,开口说道:“罗天刚走没两日,你又来了。暗盟正副两位尊主先后大驾光临,贫道这小观可当真是蓬荜生辉。”
“。。。”8
第335章 非礼勿视
忽悠人姜云是一把好手,别说一个流风子,就是一打撂一块都能分分钟给他摆平了。
?·1?K?AN?S?H?U?·C?OM?但此事却颇为棘手,姜云的忽悠更多的是精神层面,他最大的问题是不会炼丹。
老皇帝最为注重的是药效,若是拿不出些立竿见影的干货,任凭他口吐莲花也是毫无用处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谁都不是万能的,出现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无论如何,流风子这货必须让他滚蛋,绝不能继续赖在皇帝面前熘达。想要做到这点,唯一的办法就是寻到一个无论是智慧,手段还是名气都能完爆他的人来才行,最好也是一个道士!满足这些条件的,姜云心中恰好就有这么一位。
和王礼打个招唿,回家吃点补品回口血,第二日一早,姜云便精神奕奕地再次出现在御书房内。
“怎不在家好好休息?寻朕何事?”老皇帝看来心情不错,温言细语的。
姜云在那略一犹豫,忽然转身就走。“没。。。没事,微臣告退。”
“站住!”他越是欲言又止,老皇帝就越是好奇。“有话说话,没事?没事你来跟朕闹着玩呢?”
“事算有一件,不过臣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那臣就直言了?”姜云沉默片刻,忽然一咬牙,说道:“臣觉得我那大舅哥说的一点没错,陛下,您这金丹是真不行。”
姬重闻言,顿时失笑道:“感情还是为了姬锋啊。”
“天地良心,真不是。”姜云连连摇头。“前日王公公为陛下前去取丹,臣好奇就跟着一起去了,也算是巧合,那日一共练出了四颗金丹,流风子道长便送了臣一颗当见面礼。臣昨日不是失了点血么?就寻思着吃了金丹补
·1?KA?N?SHU·COM。。哎。”
“朕瞧你精神不错啊。”
“这还算不错?差远啦!”撇撇嘴,挂上一脸不屑。“臣有一个朋友叫无忧子,也是个道士。初相识时,正巧臣大病一场,都奄奄一息了,无忧子心中不忍,便给了臣一刻丹药,说是他师兄炼制的,臣服用之后您猜怎么着?两个时辰不到,就能上街跑啦!”
吹牛逼又不用交税,姜云想哪说哪,滔滔不绝道:“那效果好到简直没法说,称为仙丹都不过分。瞧那流风子炼制的金丹卖相不错,臣还以为。。。哪知一用之下方知天差地别。陛下,恕臣直言,您是九五之尊,所用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那破金丹,当真配不上您。”
姬重一言不发,静待姜云吹完,这才淡淡说道:“你那朋友的师兄,应该姓方吧?”
“啊?您知道?”
“呵呵,仙丹?”姬重微笑道:“会出现所谓的仙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在说谎骗朕,二么,这丹药必然就是天道教方天师亲手炼制。”
“您知道他啊?”姜云赶忙说道:“那您还不把他宣进宫来炼丹?”
“宣?”姬重失笑道:“你知道大周地位最高的人有哪些么?”
“不就是您么?”
“朕算一个。”姬重淡淡说道:“确切的说,真正屹立于地位巅峰的,乃是五天!除了朕这个皇城天子之外,尚有文华殿的隆天智,听雨楼的刑天目,凌云阁的凌天使,还有一个,便是天道教的方天师。前三者皆出于祖教,与我姬家息息相关,尚有往来,多少会卖朕几分薄面。可天道教。。。那是道教正统,宗教领袖,莫说是宣召,就算朕拉下脸面亲自前往求见,那方天师也未必会赏脸一见,更何况亲手为朕炼丹。”
“。。。”皇帝。。。也不容易。
“姜云,你是不是觉得朕最近变得昏聩了?”姬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啊?”姜云连连摇头。“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吧?”抬手堵住姜云的话头,姬重继续说道:“服用金丹对身体损害极大,你当朕真不知道?”
“您知道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会不知?用过一次之后,朕就留了个心眼,第二日不曾早朝,众臣皆以为朕在后宫醉生梦死,其实那日朕根本没有服药。朕不是不想早朝,是压根起不了床。断药一日,朕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起未用药之前更加不堪,这金丹究竟是良药还是毒药,已一目了然了。”
“那您还用。”姜云嘀咕道。
“不是朕想用,而是不得不用。”姬重喟然一叹。“一个连床都爬不起来的天子,活着与死了还有什么区别?朕已经七十了,还能活几年?与其不死不活将剩下的日子拖完,还不如坚持服丹,哪怕压榨精力,损害身体,至少朕还有一段快活的日子。说句愧对祖先的话,朕当了三十多年明君,打心眼里想当几年昏君试试。”
姜云顿时无语,扯了扯嘴角。“您这志向。。。真够远大的,代君王怕是无人能及。”
“哈哈!”姬重闻言,不由朗声大笑。笑着笑着,他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姜云,你办事,从未让朕失望过。若是朕要你替朕前往云龙山,将方天师请来宫内,你可能办到?是否肯为朕炼丹朕不敢奢望,主要是想让他看看,朕究竟还剩下多少日子。”
“哎哟,您都请不来,臣哪敢保证,只能说尽力一试吧。”
“好!朕要的就是你尽力一试。即刻启程吧,莫要让朕失望。”
“臣这就去,不过还有件事。。。”
“姬锋是吧?”姬重微微一笑。“朕会留着他,只要你能将方天师请来,朕便将他无罪释放。”
有了皇帝的承诺,姜云总算松了口气,他有无忧子那层关系,想来此番任务应该不会太难。出宫之后他立刻赶去刑部大牢,原说与姬锋打个招唿,让他安心等待,却不想远远就瞧见了一个熟人走在了他的前面。
是炎舞,她又去给姬锋送饭了,只是这次没派丫鬟,而是亲自前往。八卦之心人人都有,姜云立刻悄悄地摸了上去。
姬锋正在牢中打着瞌睡,瞧见炎舞他明显愣了一愣,面色有些古怪,有几分欣喜,却也带着几分苦笑。“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炎舞臭着脸,走至牢门旁,给狱卒塞了二两碎银,待牢门打开后,她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进去。“吃吧。”
打开食盒,姬锋当即就“喝”了一声。“这也太丰盛了,不会是断头饭吧?”
“哼,你爱吃不吃,我走了。”
“炎舞姑娘。”
姬锋一声轻唤,炎舞身子微微一顿。“何事?”
“谢谢。”
转过身,炎舞重新走回牢门旁,看向姬锋小声道:“还有四日,你就要上刑场了。”
“我知道。”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啊?”
“欠你一命,四日后便还你。”
听了这话,姬锋那还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当即就变了脸色,压低嗓子道:“你可别乱来。”
“操心好你自己吧。”板着脸回了他一句,顿了顿,又道:“我不叫炎舞,我叫萧炎,是契丹人,以后别叫错了。”
说完,异常潇洒地转过身,正欲离去之时萧炎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已落入了姬锋的掌心,愕然回头,两人相视无言。
走到的角落边,姜云双手捂脸,悄悄向外退了出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第337章 罗天的桃花劫
一句话,让姜云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份暴露了?一惊之后,姜云迅速平复下来。不会!罗天既然来过,那眼前这位天师的身份,可就值得琢磨了。定了定神,姜云开口问道:“道长何以知道在下身份?观星的效果应该还没达到这等程度吧?”
“呵呵,错了。”方誉摇头笑道:“你只知暗盟有三大长老,尚不知包括绝脉的在内,暗盟长老共有七人,罗康排行第三,而贫道才是暗盟真正的大长老。当日姜岚尊主避祸海外,先祖一脉便留了下来,暗中蛰伏发展,以为将来暗盟的回归做好准备。”
姜云闻言一愣,本能地问道:“莫非这天道教也是暗盟的产业?”
“又错了。”方誉不由放声大笑。“天道教创教至今已有千年,暗盟离开大周也不过短短五百多年,岂会与天道教有丝毫瓜葛?暗盟留在大周的薪火,并非天道教,而是整个关中方家。只可惜贫道与那兄长皆不喜俗事,如今的方家,已尽在星言掌中。”
这么说方家的产业也应该是他的?靠着暗盟资源起家,结果他这个尊主却捞不到方家半个铜板。想到这姜云微微有些不满,老方家这是利用公款自肥呐!
姜云不由挑眉道:“既然都是自家人,道长是不是该给本尊见个礼啊?”
“哈哈,还是错了。”方誉失笑道:“贫道先前已与罗天见过礼了,但与你。。。却见不得礼。”
什么意思?他随口封的副尊主你当回事,他这个根正苗红的尊主反而不屑一顾?姜云正欲跟他掰扯掰扯,就见方誉继续说道:“咱们除了职属关系之外,尚有一层翁婿关系,该是你要向贫道见礼才是。”
“打住!赶紧打住!”姜云二话不说,立马矢口否认。“我与你那女儿可没半毛钱关系,那娘们难缠得很,我可招惹不起,没这福分,您老还是另择贤婿吧。”
“上天注定的姻缘,岂是人力可改?”方誉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星言自以为掌握了观星之术便可逆天改命,那是她傻。星象所示于人来说,乃是未来,于天来说,乃是过去。既定事实,如何改之?人之一举一动,皆在上天预料之中。你两不但是天作之合,贫道甚至还能提前告诉你,两年之内,我那外孙也该出世了。”
“拉倒吧你!”不信,这老道的话,姜云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除非使上那传说中的“奇淫合欢散”,“我爱一支柴”什么的,否则方雅清那娘们,弄死他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呵呵。”
“别呵了,既然是自家人,那就一切好说,赶紧下山随我上一趟京城,我急着救人呢。”
“事情贫道已经知道了,也罢,那就随你走一遭。说起来也有几年不曾见过星言了,去一趟京城或许还能见上一面。尊主稍等,容贫道稍作准备。”
“好,我在外头等你。”姜云转身朝外头走去,忽然脚下一顿。“罗天那厮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他离去之前,可曾说要上哪去?”
“他不是自己走的,是贫道赶他走的。罗天。。。”稍一犹豫,方誉忽然摇头一笑。“近日会有一劫,逗留在此,只怕会拖累贫道。”
“这货还能有劫?”姜云愕然。“再说都是一家人,你也不帮把手?这也忒怕事了。”
“人生在世,都会有劫,更何况他的劫可不是普通劫难,而是。。。桃花劫,贫道自己都让此劫困了二十多年,实在不想沾手。”
桃花劫?听着好像。。。挺麻烦的,姜云不由嘿嘿一笑。
罗天的确遇上了麻烦,不过作为当事人,他尚不知道眼前这麻烦,究竟会有。。。多麻烦。
宽阔的官道上,空无一人,正在悠然前行的罗天忽然脚下一顿,左顾右盼一番,朗声道:“跟了我十几天了,有事不妨现身谈谈。”
回应他的是飞驰而来的两柄利剑,两抹翠绿色的身影忽然自官道旁的灌木丛中飞跃而起,手捏剑诀,径直向他袭去。
眨眼间,剑尖已飞至眼前,罗天面色不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同样捏起一个剑诀,轻声喝道:“落!”
“啪啪”!仿佛受到了磁力吸引,眼前的利剑竟忽然垂直落向地面。
两个凌云阁的姑娘瞧见眼前一幕,登时呆愣当场。“你。。。你怎会御剑术。”
“我啊?”罗天笑了。“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倒是你们,我自认不曾得罪过凌云阁,何以半路设伏,出手便是杀招?”
“哼,你在大周所作所为,谍盟已调查得一清二楚,大周疆域容不得你这等邪魔之辈,我凌云阁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罗天恍然,颔首道:“不过就凭你们两,好像奈何不得我。”
“哼,死期将至,由不自知。”眼前的少女嗤笑一声。
那笑容顿时让罗天回过味来,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向右侧天空望去,那里正凌空站着一个颇为美丽的女子,面沉似水,目光如剑,不言不语地凝视着他。
“虚空而行。”罗天讶然。“瞧你的气势,绝不是凌天使,三大上使之一吧?究竟是哪个?报上名来。”
“邱雨婷。”女人冷冷回道。
“哦,感情是二师姐啊。”他耸耸肩道:“怎的?也是来杀我的?”
“有何遗言,现在可说。”
罗天摇头一笑。“除了凌天使亲至,谁也杀不了我。小姑娘,你还嫩了点,早些回去,以免吃亏。”
“哼。”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声冷哼足以说明邱雨婷的态度。她竖起二指,身后宝剑“唰”地飞出剑鞘,如同一颗卫星般,不断在身周环绕。
“我也会御剑术的,你应该知道。”罗天咧嘴道:“这招奈何不了我。”
抬起右手,剑柄主动迎入掌心,邱雨婷持剑舞动两周,忽然剑指向天,剑锋出隐隐透出一抹金芒,接着光芒迅速扩散,仿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投影。
“法相?”罗天瞪大眼,面色微微一变,忙摆手道:“姑娘,有话好说,万莫如此。”
“哼。”随着冷哼声,邱雨婷将手中利箭猛然挥下,七八丈高的金色剑影仿若实质,硬是在官道的地面上劈砍出了一道近丈宽的裂缝。光芒所及之处,罗天竟不见了身影。
被砍得渣都不剩了?邱雨婷不由一愣。站在下方的两个少女却满脸焦急之色,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师傅,小心后面!”
得到提醒,邱雨婷豁然转身,惊觉罗天竟贴身站在她身后,同样也是凌空而立。仿佛炸毛一般惊起了一声鸡皮疙瘩,邱雨婷飞速向一旁退开,与他拉出了一段距离,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无上大罗天,我凌云阁不传之法,你从哪学来的!你究竟是谁!”
“我么,就叫罗天啊,不是说过了么?我会的东西可多了。”罗天微微一笑,满是戏谑道:“你出过手了,这次轮到我了,小心吧!”
说完,身影一闪,飞速向邱雨婷猛扑而去。两三丈的距离,瞬息及至,面对在眼前不断放大的笑脸,邱雨婷心急之下本能地挥剑砍去。
这一剑再次落空,眼前又一次失去了罗天的踪迹,心中惊愕的同时,邱雨婷只觉自己后臀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这一掌,直让她心尖都跟着一同颤了颤。
“讨点利息,就此两清,在下先走一步。”声音远远传来,待邱雨婷回过神后,哪里还有罗天的人影。
活了二十多岁,莫说被人调戏,连不敬的味道都没品尝过。俏臀处传来一阵酥麻感,邱雨婷身子微颤,面色红得似要渗出血来。明亮的双眸眨了眨,泪水极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师傅,您没事吧?”两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抬手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邱雨婷双目通红,恨声说道:“你们两先回去,我去追他,无论如何,此人我必亲手杀之。”
想了想,又补充道:“今日之事,不许向外透露半句!师姐和师妹倘若问起,就说我有事在身,暂时回不去,其余的无需多言。”
凌云阁,丢不起这个人。
第338章 任务完成
在屋外等了片刻,方誉便挎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
心中始终记挂着姬锋的事,回程时姜云决定不再转去金陵。他下山从村民手里买了一匹壮实马匹,让凌冰暂且独自回去,随后取回马车,带着方誉直奔京城而去。
这么一来,姜云不得不充当起了车夫的角色,亲自持鞭赶马,总不能让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家伙操劳。但碍于身份,方誉也不便理所当然呆车厢内享受,干脆也走了出来,与姜云并肩而坐。
马车顺着官道不紧不慢地驰聘而去。道路颇宽,两旁的树丛距离马车尚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且车道上人影稀少,没有隔墙有耳的风险,姜云总算有机会问出了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道长,你给我交个底,陛下究竟还有多少日子?”
方誉目视前方,想也不想淡淡回道:“姬重阳寿原是七十有五,但近两月来不断服用丹药,精气早被透支了不少,已近枯竭,若贫道不去,最多一个月,他便会归天。”
一个月?姜云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太短了!那皇太孙姬启运压根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登基之后,各地藩王皆是叔辈,长幼有序,大义在前,那皇位他能坐得安心才怪。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上演骨肉相残,兵戎相见之事。
其余藩王姜云懒得操心,可吴王,他做好准备了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姜云就知道这位岳父大人早已开始做着自保的准备。可老爹压在头上,他所能运作的非常有限。远的不说,光是金陵一地的官场,如今都尚未经营成铁板一块。莫说一月,就是一两年时间都尚显仓促。
而且更重要的是,吴王的藩地,位置也着实差了一些。说是说江南地区,实则不过横跨了江苏与浙江两地而已,南有江西,福建二省,西有安徽,河南,湖北诸省,北部与京城只隔了一个山东省,几乎是一马平川。除了一条长江天堑,根本无险可守,且包围重重,一旦开战,必然是多线作战的局面。
加之北伐的成功率,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除了那狠人朱元璋之外,再无二例可寻。可问题老朱也不是靠着一路打北方元庭起家的,这狠人狠的地方在于,他老盯着汉人打!徐寿辉,陈友谅,方国珍,张士诚,一个不拉地打过去,总之就是打汉人,基本不打蒙古人。闷头展的那几年,还有刘福通这个葱头在跟元朝硬刚。
家底殷实了,老天爷又送了他两件大礼,元朝军队内部冲突和察罕帖木尔的突然暴毙。等老朱真正对元朝动手的时候,早已是旗鼓相当,分庭抗礼的局面了。
吴王显然不可能有这等运道,朝廷中央军也不会坐视其成长起来,唯一的依仗就是五军都督府。但无论如何,目前的局面依然十分凶险,老皇帝可万万死不得。
想道这,姜云不由开口问道:“若是不计一切代价,你最多可为陛下延寿多久?”
“一年吧。”方誉唇角闪过一抹嘲弄之色,继续说道:“若是他肯依照我的方法修养,再活一年没有问题。不过这事不用想了,他不会答应的,否则也不会放着五年不要,去享受这区区两三个月的时日。”
“若是保证他的生活质量,质量不懂什么意思?这么说吧,酒能喝,饭能吃,女人能睡,保证这三点,最多可以为他延寿多久?”
“最多半年。”
“只有半年?”姜云有点不甘心。“我说的是不计代价,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
“尊主,财物终究不是万能的。”方誉笑道:“你知道回春丹是什么吗?那是真正的虎狼之药,一个暮年之人,服用之后却能比普通壮年精力更为充沛,于身体的损害可想而知。到了姬重这份上,除非当真是天赐仙丹,否则半年已是极限。”
时间上终究是仓促了些,不过半年就半年吧,总比一个月强。心事重重,姜云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
一路无话,话了几日时间,两人终于抵达了京城,入城之后姜云立刻带方誉入宫见姬重。
依然还是御书房,老皇帝对老道士的道来表示了隆重的欢迎。小太监通禀之后,他亲自迎了出来,客客气气地将方誉带进了屋子,包括姜云和王礼在内的所有人,一概不许入屋。皇帝的身体情况,尤其是寿命方面是极为敏感的一个问题,稍有泄露极有可能出现不小的麻烦。
两人在屋内谈了什么姜云不得而知,他在屋外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方誉才从屋内走出,与他淡淡说道:“贫道会在京城逗留数日,暂时住在鸿胪寺客房,你若有事可直接前来找我。”
说完,飘然而去。
紧接着屋内传来姬重的叫唤声,姜云与王礼对视一眼,稍感忐忑地推门而入。
“陛下,您还好吧?”行了一礼,姜云开口问道。
“朕无事。”老皇帝精神还行,但双目之中却透着疲惫,他淡淡说道:“你这次办的不错,朕先前答应的事自然也算数,你即刻前往刑部大牢,传朕口谕,释放姬锋。”
“臣多谢陛下。”
深深地看了姜云一眼,姬重似是有话要说,犹豫了片刻却又摇了摇头。“没事了,你先前所言,还有一个多月,夷州6逊会上京朝见,正巧朝廷演武日期将近,朕琢磨着干脆凑一起办了,也让夷州方面瞧瞧我大周军威。鸿胪寺少卿之职,还是由你顾着,夷州来使回头也要你接待。暂且先不急着回金陵赴任,在京城呆着吧。”
“臣遵旨。“
“还有。”姬重瞟了王礼一眼。“去把太孙叫来。”
“是。”王礼应了一声,返身退下。
待他走后,姬重才道:“姜云,朕的情况你多少也清楚一些,不准到处宣扬。”
“臣不敢。”
“恩。”想了想,姬重又道:“定王的事,算是朕对不住你,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太孙也得瞒着。为了此事,你与太孙之间恐怕会有不小的隔阂,待朕归天,启运即位之后,恐怕不会给你好果子吃,这事是朕对不起你。”
姜云垂而立,默不作声。
“你记得,待夷州之事了却之后,你就立刻南下返回金陵。朕会传你一道圣旨,此后不许再返京城,即便天子相召,也不许回来。”
这一刻,姜云隐隐有些感动。他知道,这基本算是老皇帝在交代遗言了,不许他上京,实则是对他最后的维护。或许在姬重的心里,大周绝不会乱,也不可能会乱,只要江南一日是吴王藩地,加之有圣旨在手,即便姬启运想给他网罗什么罪名,也决然奈何不得他。
“臣。。。多谢陛下维护。”
“若是没有定王之事,以你这从未让朕失望过的才干,一准会成为大周将来的股肱之臣,只可惜,天意如此,朕也无可奈何。”姬重喟然一叹,摆摆手道:“还有最后一事,从今日起,除了夷州来使之外,其余事情你一概不要沾手,切记,任何事,任何人求你办事,都不可理会。平日里也无需再进宫,朕也不会再见你。就这样,下去吧。”
“臣遵旨。”
老皇帝一番话让姜云满头雾水,却又隐隐有些不安,瞧这意思,朝廷近日恐怕会有大事生。
究竟会出什么事呢?8
第339章 皇城风云(一)
自从见了方誉之后,老皇帝的表现就很奇怪。』』天』籁小说WwW.⒉除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与方天师喝茶论道,其余时间不但丝毫没有收敛,且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选秀上,金丹照吃,美女照睡,在荒淫无度的昏君道路上一往无前地走了下去。
他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不上朝,不理政,除了那宝贝皇孙之外,不见任何官员,且两人每次见面都透着一股偷偷摸摸的感觉,绝无第三人在场,就连最靠谱的眼线王礼仿佛都彻底的远离了皇帝的生活,无法再给姜云提供任何情报。
这种奇怪的现象至今已足足持续了近一周时间,不过朝廷方面倒是没出多大乱子。直到这一日,身处后宫的姬重,下了一道圣旨往朝殿。
这是一道人事任命,鉴于御史中丞寇大人年事已高,皇帝恩准其告老还乡。另赐周昂同进士出生,进入御史台供职,顶替寇大人之职。
当王礼以那特有的尖锐嗓音将圣旨读完,整个朝殿历时就炸了。
这道圣旨太奇怪了!无功名,不入品,这是常理,也是大周立国之后铁打的规矩。就以当朝来说,三十多年来,只出了一个御赐同进士出生,就是姜云。这是什么意思?往白里说,皇帝不惜动用特权也非得让这个人入朝当官,这是何等的恩宠?
非大才,大功不可!帝王权倾天下,却也不能率性而为,尤其是这种动摇国本的行为,可一不可再,否则你御赐的同进士太多,谁还寒窗十年苦读考科举?
先前姜云是个特例,群臣一致通过,最大的原因并非他所立下的大功,当朝官员都是读书读出来的仕途,谁也不乐意看见任何人走捷径成功当官,守卫吴县功劳虽大,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大方。同意的根本原因在于当时天下都以为姜云已经死了,这才是关键。
他的性质是追封,除非追封王侯,否则谁也不会无聊到去跟一个死人计较。至于没死成又回来了,那是他运气好,谁也没法多说什么。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一无功,二无才,闻所未闻的一个人物,不但御赐了功名,甚至开创了大周立国以来升迁的最快度。
无品,直接升上了正四品,连跳十二级!
朝廷的官位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这周昂又是个什么东西!群臣顿时不干了,年纪大的开始痛哭流涕直呼先皇,年轻的骂骂咧咧,大谈朝纲法纪。横竖一个意思,这个叫周昂的,让他打哪来赶紧滚回哪去。
乱成一锅粥的朝殿,最终在皇太孙姬启运出现之后才生了转变。他当殿呵斥众官,当即表明了自己对于周昂的支持态度,姬启运的表态,历时让太孙一党回过了味,阵营悄然生了转变。这一局面让其余官员也迅琢磨出了些味道,不正常!
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蛇无头不行,幕后的老板尚不知情,更无表态,他们也不好顶着太孙蛮干,有一个算一个都悄然闭上了嘴巴。这一人事任命在各怀鬼胎中,顺利实行了下去。
但暂且默认,不代表欣然接受,当消息从朝殿传出之后,各方巨头各自展开了调查,势必要摸清这个叫周昂的所有底细。这其中,财大气粗的方家行动最快,在关中商盟的能量运作下,一封极为详尽的文书几乎在一日之内就呈上了方雅清的桌前。
这个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子,面对手上的书信,次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这个叫周昂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背景。他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混子,混迹在大街小巷的地痞。若说特别之处,也不是没有,这是个狠人。胆子大,下手狠,逞凶斗狠往往会下死手,没什么顾忌,是个目无王法之辈。小小年纪,便已是县府大牢的常客。
就在不久前,还因活活打死了一个同村的村民,被府衙叛了个秋决之刑。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狠人,竟然会对流风子俯帖耳,两人自幼相识,又住在同一个村子,周昂足足比他小了五岁,从小便是一个跟班狗腿子形象。对流风子,他是打从心底里尊敬,甚至当得知流风子对自家姐姐有点意思时,他立马做起了全家的思想工作,巴不得尽快与流风子建立起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
而周昂的姐姐,恰恰就是前些日子刚送入宫中的柳如烟姑娘。不过两人的关系倒也并非亲姐弟,周昂的母亲在生他时就难产死了,他父亲续弦时,柳如烟的母亲是带着她嫁入的周家,故而姐弟两人感情虽好,却不是同一个姓氏。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流风子同样是个狠人,当他和姬启运搭上线,得知皇帝需要选秀时,当时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这位“未婚妻”的身上。山沟沟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在流风子眼中,柳如烟已是这世上最为美丽的女子,不怕皇帝不欢喜。他连哄带骗,甚至不惜以救周昂一命为借口,最终成功将名义上的妻子亲手送上了老皇帝的龙榻。
被未婚夫出卖,伤心欲绝的柳如烟满心绝望,自认一生已毁。横竖已是这般结局,她倒也想开了,在曲艺承欢之下,果然让老皇帝心花怒放,不但赦免了周昂的罪过,甚至一道圣旨,直接将这位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小舅子”提拔上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一个为皇帝炼丹的道士,一个皇帝枕边人的弟弟,如今俨然已是姬启运的左膀右臂。
看着手上的资料,方雅清不由摇头失笑道:“三个废物点心,凑一块去了。”
周昂的底子不断传到了各方大佬手中,包括方雅清在内,众人皆是无奈一笑。这么个东西,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皆以为此乃老皇帝任人唯亲的任性之举。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人事任命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第二日,这位新任御史中丞便大摇大摆地走马上任去了。
“不屑”两个字,在御史台众官脸上写地异常清晰。无论在哪,老人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打压下新来的锐气,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同为御史中丞的田括田大人,当即摆下了龙门阵,设了不少为难之事丢给周昂,原以为这小子应该懂些规矩,却不曾想,这一下子当真是惹上了阎王爷,纯粹找死。
周昂当了官,但骨子里依然是地痞,哪里懂得半分官场规矩?他对江湖规矩倒是很明白,谁拳头大就听谁的。可怜那田大人已年近六十,却硬生生在御史台让周昂当众给打了个半死。
田括当了一辈子的官,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悠悠转醒之后,当即就让家人把他抬去了宫中,誓要找皇帝告御状。满心气愤的他在御书房外躺了几个时辰,愣是没等到姬重召见。皇帝直接从后门开溜,回后宫去了。
田括也是个驴脾气,不让他告状?那他就回去,明个再来!非得告上一状方才甘心。让家人重新将他抬回家去,他早早便睡下了,只想养足了精神应对明日的战斗!
翌日。
田括尚未起床,周昂便大摇大摆地带着三十多个宫卫闯入了田府。
“田大人,你的案子犯了!随本官走一趟吧!”周昂随手将几张证词丢上了他的老脸。
田括拿起一瞧,心当时就凉了下来。六七张证词,全是他收受贿赂的证据,铁证如山,根本容不得他抵赖。
“本官要见陛下!”他丢开证词,挣扎着爬起床来。面对如此局面,他心中依然存了一份侥幸。因为他所收取的贿赂,并非是他人给的,而是自己家人所赠。
田括是襄阳田氏分支,自幼便知此生无缘进入家族核心,这才奋苦读,在家族资源的帮助下,入朝为官,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他的存在,就是为家族服务,归于家族能量的一部分。
帮家族做了事,得到家族的赏赐,这有什么错?别说是他,朝廷大半官员不都是这么过的?
田括认为,自己还有希望。
第340章 皇城风云(二)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自古以来,当官之人如天上的繁星不可胜数,但真正能做到问心无愧的清官,便如泥沙之中的金粉更难寻觅。有时候不是你想贪,而是到了那个位置,会有无数人跳出来逼着你贪。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会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么贪,要么死。
你可以上告,但架不住顶头上司就是个大贪官,至于越级上告,除非这官不想当了,否则谁也不会干这等傻事。
田括自认还算不上清如水明如镜的大清官,可在贪官的行列里,天地良心!他当真算是相当清廉了。有家族势力作为后盾,他可以无视很多强送上门的贿金,他身上有着明显的田氏烙印。
这并非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朝中官员身后大多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官位越高越是如此。没有家族能量的支持,想在官场中熬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没有人把这当一回事,包括田括在内。
可偏偏今日就有这么一个痞子,堂而皇之拿着人人都有的软处来为难自己,除了愤怒之外,田括甚至还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好笑。莫非真以为凭这就能扳倒他这个四品大员?简直可笑!只要见到皇帝,相信他绝不会在这事上做任何文章。
牵扯实在太广,除非摆出将满朝文武刷掉七成的决心,否则皇帝绝不敢拿这种事来定他的罪。他想得很透彻,只是忽略了两个最关键的问题,皇帝不是这么好见的。除此之外,襄阳田氏是大周氏族不假,可却不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家族发展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往上爬,哪有不得罪人的。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田括落马,拍手叫好的可不在少数。
趁你病,要你命,如此大好良机岂能错过?故而朝上除了几个与田氏交好的势力外,大多都保持了沉默,选择冷眼旁观。鸣不平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周昂的胆气自然就随着涨了上去。
他办事极为干脆利落,田括入狱不足半日,周昂便亲自前往逼供了。
当地痞的,别的本事没有,经常出入大牢,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严刑逼供可是颇有心得,不但完全继承了大周现有的刑罚,甚至还标新立异,在此基础上开发出了不少折腾人的方法。
田括年已六十,便是最普通的拷打都未必经受得住,当周昂拿出那些千奇古怪的刑拘后,老头子当场便吓晕了过去。尚未幸福太久,接着便被冷水浇醒,该怎么整还是怎么整。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老家伙受不住了,果断画押认罪。
翌日一早,大理寺便已做出处理。免去田括一切职务,将其全家老小暂且拘押,查抄田府,随后再根据田括拥有的不明财产数额论罪。
倒了一个四品大员,放在整个朝廷上来讲,算不得什么。毕竟以田括的官位而言,连入殿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官职大小也是相对而言的。况且事情的起因,的确是田括挑衅在先,加之周昂这等蛮不讲理的报复手段,更是让人不免看低了几分。这件事并未引起众人太多关注。
田括认罪了,查抄有条不紊地进行,就在众人皆以为事情即将尘埃落定时,却不想两天时间没到,再次起了波澜。
在指证田括的证词中,他所拥有的一个青花的古董花瓶,在田府内外都不曾找到。这本是小事,东西是古董,可能卖了,也可能不小心砸了,按照平日里的查抄规矩,没找到的一概不究。可周昂却不这么认为,他再次去了一趟大牢。
在牢中待了小半个时辰,回到御史台后,立刻让人帮他写了一封奏折递了上去,接着带上一票宫卫直奔宣泰镇抚司。
宣泰镇抚司是京卫指挥使司下属机构,官员数量不是很多,其作用为类似于后世的“辅警”,食用朝廷俸禄,但却不在正规官员编制之内。大多是立功的士卒,被朝廷册封一个闲散官职,之后送入镇抚司培训,熬资质,当指挥使司有官职空缺时,便由镇抚司推荐官员替补。
在这种关系之下,镇抚司勉勉强强也算半个军部,加之镇抚姬姣成乃是指挥使姬向文的长子,而姬向文又是姬重的义子,乃是最为坚定的保皇派,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平日里没什么人会去主动招惹他们。
积年累月之下,镇抚司众人也都养出了一些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安安心心熬资历,天下太平最好。但当别人寻上门来,这群人也不带一个“怕”字的,当即就把周昂拦了下来。
“镇抚司不得擅闯!”
“御史台办案,本官前来齐纳要犯,让开!”几只看门狗而已,周昂岂会给他们面子,立刻板起脸高声喝道。
“御史台办案?”镇抚司数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忽然放声大笑。拦在最前方一人满脸不屑道:“就是办案,也该是大理寺前来,你御史台算是哪根葱?狗拿耗子。。。
当嘲笑声响起时,周昂的脸已经渐渐沉了下来,那镇抚司官员开口之后,一句话尚未说完,周昂顿时捏起了拳头,狠狠一拳砸上了他的左颊。那人万难想到,对方竟敢在自家衙门门前动手打人,毫无准备之下,被他结结实实地揍翻在地,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盯着周昂呆愣了片刻,随后立马放声喊道:“有人上门滋事,快去叫人!”
叫人?这可正中周昂下怀。这厮就是个地痞,最爱的便是喊人打群架,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的心态,他立马下令道:“来人,给我把他们往死里揍,出了事本官担着。”
宫里出来的都知道,眼前这御史中丞正是皇帝目前最为宠信之人,闻言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三十多人对四个,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哀嚎声顿起,镇抚司门外一片乱像。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这让周昂感觉自己受到了瞩目,心中更是得意,手痒难耐之下,竟亲自加入了战团。
“住手!”喧闹终于引来了镇抚司内官员的注意,姬姣成带着十来个官员快步走了出来。只一眼,他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冷声道:“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大人?这话顿时挠到了周昂的痒处,活了近二十年,首次见面便以大人称的,姬姣成是第一个,故而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周昂面色稍缓,狠劲褪去,开口道:“都住手!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官居何职?”
姬姣成先是命人将挨揍的死人抬去就医,这才开口回道:“本官镇抚司镇抚,姬姣成。周大人,若是本官没有记错,我镇抚司似乎从未得罪过你,和御史台也向来没有什么交集。大人何以寻上门来,与本官为难?”
“姬大人误会了。”周昂一本正经地学了个半吊子官理,微微笑道:“本官并未想与你为难,只是田括一案涉及到镇抚司一位千户,本官这才前来,希望将他请去配合调查。哪知这四人却横加阻拦,不识抬举,故而稍稍教训一番。”
“稍稍教训?”姬姣成闻言大怒。“人都快被你打死了,这便是稍稍教训?”
“那是。”周昂颇为得意。“本官若不留手,那就不是快被打死,这四人早已死了。姬大人,本官也不想与你为难,但本官奉旨查办田括一案,也寻不得私,还请姬大人将刘戴交出来。”
姬姣成身后立刻闪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我便是刘戴,敢问周大人,下官所犯何事?”
周昂冷笑回道:“先前田括曾请托你帮他侄子在镇抚司安排一个职位,你不但照办,还承诺他在两年之内,提拔他侄子爬上百户的位置,为此田括还赠送了你一只古董花瓶,可有此事?”
“有又如何?”刘戴朗盛回道:“下官当年曾受田大人提携,故而投桃报李,引荐他侄子走的是正规途径,绝无枉法行为,刘大人赠送下官那古董花瓶,下官推辞数次,但架不住田大人一番热情,这才收下珍藏。这不过就是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再普通不过的事,下官自认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面对刘戴所言,周昂目光越显阴冷。
第341章 皇城风云(三)
“好一个刁钻奸猾之辈!”周昂冷笑连连,喝道:“他托你办事,送你东西,那花瓶便是贿金,你帮他办事可以,可收他东西便是受贿,此举万万不可!如今你自己都已当众承认,此事铁证如山,本官拿你问罪,莫非还有什么问题?”
“周昂,你这是欲加之罪!”刘戴大怒,这狗东西显然是打算将和田括交好的官员一网打尽,实在太过歹毒!官场之上,关系错综复杂,别说是株连,便是赶尽杀绝都极少出现。?
???充其量也不过是折腾到对方罢官免职,只要不再给自己添乱就好。如周昂这般,实在少见。
“哼。”周昂冷哼道:“姬大人,此人的话想必你也都听到了,莫非你还打算包庇他不成?”
姬姣成面色很是难看,他也没想到周昂竟这般无理取闹,按照他的说法,官场之上还有哪个是干净的?岂非人人有罪?但问题在于,这事不能深究,真要按照律法所描绘的来看,刘戴的行为的确构成了收受贿赂。想要保他,姬姣成已失去了立场。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他真正硬不起来的原因,是他的父亲姬向文已随军前往大同府,尚未回来。姬姣成本质上是一个纨绔子弟,养尊处优的官二代。老爹不在,他实在没有勇气跟这嚣张跋扈的周昂当众撕破脸皮。可若就让刘戴被当众拘走,他姬姣成的脸也算是丢尽了,想来终不甘心。左右为难之下,一时僵在了那里。
察言观色是小人物的本能,姬姣成心中所想,周昂如何不知?不由微微一笑,出口提醒道:“姬大人。”
“啊?”姬姣成回过神,略一犹豫,终于咬牙说道:“刘戴,你就随周大人走一趟吧。”
屈服了?就这么屈服了?刘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道:“大人,下官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啊!”
姬姣成心中一叹,拱了拱手返身而去。
“大人!大人救我!”刘戴尤不甘心,大声呼救,却不想姬姣成在身影消失前,甚至未曾回头再看他一眼。
“带走。”周昂挺起胸膛,昂阔步率先向前走去。又弄倒一个,这下子再没人敢小瞧他了吧?想到这,他越得意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周昂这火却烧出了御史台,直接蔓延到了整个朝堂之上。短短一周时日,因田括被株连的官员数量已达到了二十多人,恐怖的气氛不断蔓延,正如他所料,如今谁也不敢不把他当回事了。
只有姜云!这厮本就融不进朝堂,是一个被几乎所有官员孤立在外的另类存在。这些日子生的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自从姬锋出狱之后,两人再度过上了异常快活的腐朽生活,白日各自在衙门混日子,到了晚上结伴而行,找姑娘,喝花酒。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人无伤虎意,奈何虎有害人心。在朝廷溜达了一圈的周昂不知怎的,目标忽然转向了鸿胪寺这个清水衙门。
这一日他早早带上了宫卫寻去了鸿胪寺,一众官员噤若寒蝉,充分地显摆了一番等到了正午时分,他愣是没等到姜云。这让周昂有些哭笑不得。
对姜云这人,他曾调查过一番,横竖没拿到什么软处,此番前来寻的借口本不怎么站得住脚,但没想到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
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纠察,弹劾官员的不法之事,也不知迟到渎职算不算。周昂有心再等一会,却耐不住肚中饥饿,想了想还是先寻个地方用膳,下午再来寻他麻烦。鸿胪寺一众官员早就巴不得这瘟神赶紧离开,见他要走,赶忙欢笑相送。
周昂摸了摸鼻子,顿感无趣,带着宫卫起身向外走去。
行至门前,他抬眼一瞧,迎面正好走来一个提着竹篮的年轻女子。痞子的本性再度抬头,周昂有心捉弄她一番,脚下步子忽然转慢,与身后宫卫几乎将整个大门拦住。
那女子显然不愿惹事,耷拉这脑袋寻了一个空出,加快脚步向从一旁穿过。许是走得急了,跨门栏时一个没注意拌了一下,惊呼一声后向一侧倒了下去。
捉弄女人是痞子的本性,调戏女人同样也是。这等机会周昂岂会错过,在那女子扳倒失去平衡的同时,他想都没想便横向迈出一步,将她扶入怀中。
掌心一片柔软,鼻中尽是铺面而来的女体幽香。周昂微微一愕,低头望去,只一眼整个人便呆愣当场。
好一个美貌的小娘子。怀中女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秀美俏丽,尤其是那双含怒带怯的杏眼,竟说不出的勾魂夺魄。只是那显眼的妇人髻宣告着她早已名花有主。
“多。。。多谢大人。”女子赶忙稳住身子,挣扎着推离周昂,稍显慌乱地整理着衣衫。
定了定身,周昂抽回僵住的双手,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姐姐是来寻人?”
“恩。”女子颔,轻声回道:“奴家前来给相公送饭。”
“哦?”周昂目光微微一闪,接着问道:“你相公是何人?”
“这。。。”
见她略有犹豫,周昂笑道:“此乃官府重地,无关之人可不能随意进入,本官问上一句别无他意,只是照例需要询问一番。”
“我家相公叫龚喜,就在这里头当差。”
龚喜?周昂顿时了然。这名字比较有趣,不易忘却,他隐约记得方才里头那个胖子就叫龚喜。这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区区一个右寺丞。。。周昂眼珠一转,不由笑道:“原来如此,他在里面呢,姐姐可径子前往寻他。本官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大人您忙。”女子垂头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往里走去。
手上有了更重要的事,姜云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周昂当即回到了御史台,寻人将龚喜的资料寻处,细细查看,这一看便是一整个下午。
翌日一早,周昂再次带人寻去了鸿胪寺,只是这次目标却换了一个。
“龚大人,你的案子犯了,跟本官走一趟吧。”
周昂的一句话就让龚喜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了这活阎王,怎好生生的拿他这个朝廷边缘的小官开刀。
“周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找的就是你,带走!”
龚喜出事的消息,姜云是在两个时辰后才得知的。周昂在打什么注意,他也是一头雾水。就龚喜这样的官员,在京城随随便便就能抓出一大把,实在没什么道理。
姜云倒是有心救他,两人虽谈不上多大的交情,毕竟共事了几个月,勉强还算有些情分在。可当他细细一想,突然现自己貌似没什么办法。
他在朝廷里是出了名的滚刀肉,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谁都拿他没办法。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与其他官员几乎没有任何交情可言,加之御史台本就负责官员这一块,带走龚喜合情合理。
他怎么说话?有什么立场说话?说出的话谁又能理?总不能打上门去要对方放人吧?姜云可以蛮横,但不能不讲理,占不道理的事干了,就是把自己的脸递上去给人打。他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加之老皇帝先前曾特别强调,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甭管是谁的事都别插手。可见如今的情况,早就在老皇帝的预料之中。
他若强行很插一脚,只怕皇帝那边也不会搭理他。
不成,这个头谁都能出,他不能!
“管好自己,别的少管。”他随口吩咐一声,如往常一般混日子。
姜云不愿插手的原因还有一个,在他看来,龚喜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整死他无利可图,不如暂且观望一番。
他是这么想的,但周昂显然不会这么想。翌日,御史台对于龚喜的处理就出结果了。免职,罢官,依皇帝旨意判其绞监候。
竟然是绞刑!8
第342章 皇城风云(四)
判决下达地太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短短一日之间,龚喜就从大周五品官员沦落为死刑犯,这般落差让龚胖子难以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此刻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于事无补。
龚喜是倒霉的,他甚至没有其余死刑犯安安心心将剩下的日子过完的待遇,在公布了对他的判决之后,周昂再次进入了御史台大牢,此去的目的很简单,摊牌!
他命狱卒将龚喜从牢中拖了出来,捆绑在刑架之上,接着将刑具一次摆放出来,后又将一众狱卒一个不剩地都赶了出去。
“为什么?”当牢中只剩两人时,龚喜终于问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啪”!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朝桌上一拍,周昂搓手笑道:“龚大人,判决想来你已知道了吧?本官不妨告诉你,如今除了本官之外,谁也救不了你。废话多说无益,你只需告诉本官,你究竟是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两个字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便脱口而出。
“那好。”周昂将白纸捏起,在龚喜面前晃了晃,说道:“你只需在这上头画个押,待你行刑之日,本官便安排一个死囚,替你上刑场。除此之外,本官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高飞。你便寻个没人认识你的去处,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可好?”
“这是什么?”龚喜视力不太好,仔细瞅了瞅,愣没看出那白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莫非是供词?”
“不不。”周昂笑了。“你的罪已经定了,要供词何用?如今的大周,本官的话便是铁打的供词,用不着你。这份。。。是休书。”
“啊?”
见他仍是一头雾水,周昂不由轻啐一声,如此没有眼力劲的东西,难怪被发配到了鸿胪寺这等清水衙门去。与笨蛋说话就得直白一些,想到这,他直接开口道:“本官要你休了你那娘子,除了在休书上画押之外,还需当面与她说个清楚明白,从此以后,你两互不相欠,各走各的再无任何干系。”
“你!”反应慢不代表智商低,话说到这个份上,龚喜哪还能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还说呢,一个圈子之外的小官,如何会劳烦他这个瘟神出马陷害,感情是惦记上他媳妇了。这个目无王法的混账东西,龚喜心中怒意难忍,不由破口大骂。“你这不得好死的狗东西,早晚会有报应的!要杀就杀,想让我休妻,你妄想!”
随着他越骂越来劲,周昂面色也越发阴冷起来。
整整一宿的时间,周昂用实际行动教会了龚喜两个道理,血肉之躯永远无法和刑具抗衡,还有就是。。。英雄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当的。
龚喜对媳妇有爱,但这份爱远没有升华到“信仰”的高度,世上能与刑具抗衡的只有一样东西,狂热的信仰。当一个人安坐自焚,在烈火中展现出享受而解脱的笑容时,世上再没有任何刑罚能让他畏惧。
但龚胖子显然不在此例,在一宿的折磨下,他屈服了,泪涕齐流地在休书上按下了手印。
“这就对了嘛!”忙活了一宿,周昂却显得精神奕奕,他拍了拍龚喜的胖脸,将休书塞入他怀中,吩咐道:“等你娘子来探监时,记得交给她。”
说完,挂上一脸笑容走了出去。周昂虽是个痞子,但也是个孝子,夜不归宿的事极少发生。自从来到京城,他便将爹娘一同接来享福,每早请安已成了习惯,出了大牢,立刻快步向家中赶去。
行至门前,周昂的目光立刻就被那一抹怯生生的倩影所吸引,再也挪不开半分,她正式龚喜的发妻宋晴。他快步走上前去,仍挂上和煦的微笑道:“姐姐来此作甚?又来寻人么?”
宋晴瞧见周昂,立刻屈膝跪了下去,轻泣道:“大人,求您放过我家相公吧。”
龚喜的确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在鸿胪寺却也算是个人物,宋晴要打听他的消息不难,一些与他交好的官员早已将此事细细地说与她听,故而她早早便来到了周府门前,只是尚在犹豫该不该敲门求见,哪知在街上真巧遇见。
“姐姐切莫如此,大街之上实在不是谈事所在,你我入屋细谈吧。”周昂立刻伸手前去搀扶,却不想宋晴肩膀微微一闪,不露痕迹地躲了过去,她顺势起身,点点头道:“好。”
带着宋晴回到家中,周昂寻了处偏房客厅,与她泡了一壶茶,这才在一旁坐下。“姐姐寻我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大人,求您放过我家相公,他为人老实,从不做那枉法之事,必然是冤枉的。”
“这个啊。。。”周昂闻言,面有难色道:“不错,人是我抓的,但我也是奉旨行事,龚大人所犯之事证据确凿,他也已画押认罪,朝廷一早便公布了处置结果,我便是想帮,也是在无能为力的。”
宋晴霍然起身,再次跪了下去,双目含泪道:“京城里都在传,大人如今是陛下眼中的大红人,极具权势,只要您肯施以援手,必然可救我相公一名。奴家求求您,可以夺了他的官职,只求饶他一命。”
“哦?京城里都在传了?”周昂闻言不免有些得意,看来立威的手段效果极好。想了想,他才说道:“要说救他一命,也不是办不到。只是。。。本官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理由,我与龚大人非亲非故,为何要涉险帮他?”
“这。。。”宋晴忙从腰间取出一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上前去。“我家相公虽当了几年官,可在鸿胪寺当差却实在没有多少俸禄,还好奴家向来节俭,存下了这三千两银子,愿全部送与大人,求大人施以援手。”
三千两?放在两个月前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可如今么,只要他愿意,求着送钱的到处都有,这点银子周昂岂会放在眼里。瞧着那张娇颜挂着地认真与期待,周昂不由失笑道:“姐姐说笑了,莫说三千两,就算三万两银子,本官也不会瞧在眼里。”
这几乎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宋晴闻言,双眸不由渐渐暗淡下来,脑袋越垂越低。她心中自嘲,也是,不是哪个官都跟龚喜一样,大周官员俸禄虽然不高,但想要赚些银两却也不会太难,鸿胪寺这等清水衙门例外。当初若非皇帝大寿,有东出使节那一茬,姜云一怒之自掏腰包发了银两,龚喜连这些家当都不会有。
眼见火候已至,周昂站起身,郑重地说道:“其实当日我见过姐姐之后,便极为倾慕。要救龚喜不难,钱财我分文不要,只要姐姐从了我,一切好说。”
“你。。。”听闻此言,宋晴又羞又怒,慌忙道:“大人莫要胡说。”
“真的,姐姐虽已嫁过了人,我不能娶你为妻,但哪怕只是妾室,我也向你保证,绝不薄待与你。”
“不要说了!”宋晴打断他话头,娇喝道:“烈女不侍二夫,我已有夫婿,怎可。。。算了,只当我此番不曾来过,我走了。”话音刚落,她便转身夺路而逃。
周昂也不追赶,重新坐了回去,冷冷笑道:“你早晚会回来的,我就不信,这大周官场还有谁敢救那死胖子!”
同样的疑问也不短在逃出周府的宋晴心中回响。谁?究竟还有谁能救她相公?御史台如今已几乎是周昂的一言堂,同掌刑律的刑部与大理寺怕也不会出言相帮。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宋晴干脆狠下心,不管不顾地一纸诉状告去了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