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命的网贷
“你是记者,你是不是想采访红雨是怎么死的?”章伟突地说道,“你走吧,我不会说的,不能让红雨死了也不安生。”
钱已经到手,妻子人死不能复生,章伟自是不愿意接受采访,情理之中。
“好,我不采访,我走,但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大过年的,出这事儿我也能为你伤心,但是你就不想为红雨报仇么?就不想为红雨报仇?不想要个说法么?不想把凶手绳之于法吗?”卓峰斟酌着词句,把想好了的说辞说了出去,“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敢,我只能为红雨有这么个懦弱的丈夫感到可惜,我为红雨的死感到可惜,我为那些逼死红雨的高利贷始作俑者们仍然逍遥法外在可惜。”
语气有些急促、甚至有些严肃,显然他也是对红雨之死,感到惋惜,感到悲伤,而章伟听到卓峰的话语之后,沉默了许久,冷不丁儿地就开始狂笑起来,只是笑声中透着一股凄凉。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我想啊,可我能做什么?我又可以做什么?我找得到人家么?我惹的起人家么?”
“他们很远么?很多?”
“你看看,你看看多少家。”
说完,章伟从怀中掏出一款崭新的粉红色的智能机,划开屏幕,只见密密麻麻地全是这个财富,那个贷款的app,满满三个屏幕全是,一个屏幕24个,三个屏幕那就是72个,触目惊心,如果欠款50万元,那么一个app平均就是欠款不到一万元,金额不大,债主众多,。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找不到并不代表报复不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此事做一个专题报道,揭露这些黑心高利贷的把戏,彻底斩断他们的财路,替红雨出一口气。”卓峰斟酌着言语。
“哈哈哈……说来说去,还不是想采访报道这事儿,给你手机,你去看吧,qq邮箱里有封邮件。”
章伟把手机轻轻地放在棺材板上,然后就定定地开始望着红雨的遗像,遗像选取的好像是他们刚结婚时候的照片,一个圆脸姑娘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露出两个酒窝。
卓峰心中瞬间有点不是滋味,如果说一开始这个采访还算任务的话,但这一刻起,他心中有了个执念,一定要搞清红雨自杀的来龙去脉,还章伟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一定要解开掩盖住的黑暗,让世人看个清清楚楚。
至少,解救一个是一个,明白一个算一个吧。
佛渡有缘人。
打开qq,自动登录,进入邮箱,卓峰就看到了一封令人肝肠寸断的绝笔书:
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天人永隔。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还对不起小雪,我不应该贪心,不应该从网上借那么多钱,可是,你是否也知道,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也是为了能赚些钱养家?
依稀还记得,你上次回来是黄金周的时候,我就是那时怀孕的,等你走后一个月,我就发现了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了你,但是咱们家本就生活不富裕,卡里只剩下两千多元了,如果破腹产的话,钱都不够,我听说有人在网上赚钱了,就琢磨着是不是能在网上赚点钱,没想到却掀开了潘多拉魔盒。
一开始帮人刷单,结果被人骗了,后来帮人卖东西,提成又少,最后有人告诉我,可以玩网贷,可以空手套白狼,从利率低的网贷上面借钱,存入利率高的网贷赚钱,不花自己一分钱,不费任何力气,就能白赚好多利息。
我好贪,一开始只敢借几千,后来收到利息,越借越多,我全部都投入了一家宝贝贝金融里面了,利息每周都返还,我的本金越来越多,一直增值到了50多万元,我满怀着梦想给将要出生的宝贝送一份大礼,但是真的没想到,这家宝贝贝金融,竟然跑路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都打不开那个app了,我害怕,我绝望,我不敢告诉你真相,
更加可怕的是,我欠的那些钱到期了,先是一家,后来是两家,发短信,发微信,打电话各种威胁,我借遍了所有的人,我拆东墙补西墙,借新债还旧债,真的是再也没有办法了,那么多钱,那么高的利息,那么的令人绝望,也只有用我的命来还了。
爱你的红雨绝笔
读完这封绝笔信,卓峰心中一阵沉痛,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他打开那个宝贝贝金融app,怎么也连接不上去了,上百度一搜索,原来公司负责人已经跑路,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侦查了。
随后,卓峰打开微信、打开短信、打开通话记录,一条条催债信息,显露在眼前,即使在春节期间,即使人已经死亡,也没有放过丝毫讨债的机会,
“袁红雨,你的xx金融个人贷已经逾期10天,限你五日之内,还清贷款,否则我们将派出专业律师进行催收。”
“袁红雨,你的xx财富现金贷已经逾期7天,限你三日之内,还清贷款,如果限期不还,依据xxx法律第184条,我们将提请你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立案侦查,一旦罪名成立,将被判处1年以上,2年以下有期徒刑。”
“袁红雨,你的xx钱包闪电借款,已经到期,请于15日内结清欠款,否则我们将把债务转包给第三方债务公司进行上门催收,转让以及上门催收费用合计11000元整,届时如果催收发生任何意外,均和我方无任何关系。”
原来如此,本想靠着空手套白狼致富,反而最终因为宝贝贝财富跑路而一无所有,欠下巨额债务,心生绝望才导致的自杀。
高风险高收益,低风险低收益,那些看似0风险的门槛,恰恰布满了遍地的陷阱。
“章伟,我会把这些写进文章中去,即使不能对这些高利贷造成直接的影响,至少也能及时挽救一些不明真相之人,把他们从这个债务泥沼中拉出来,至少不会让红雨死的毫无意义。”
“去吧,去吧,一边去,让我静静地陪一会儿红雨。”章伟显然心不在此,摆着手,厌烦地轰赶着卓峰。
卓峰无奈,暗叹一声,拍了几张照,记下了几个qq群号,几个微信群号,还有几个好友号码,就把手机还了回去,回到院中,听到北屋里呼声甚大,他走过去张望了几眼,竟发现章子善正在牌桌上拿着毛爷爷吆喝着下注,又叹了口气,走进人堆,趁着一局结束,把老章鱼拉出了人群,塞了张毛爷爷,说了会儿话,就径直回了家,章伟家的复杂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章伟是单亲家庭,还有个两岁女儿寄养在姥姥家,现如今袁红雨香消玉殒,不知道嗜赌如命喝酒成瘾的大小章鱼如果渡过这个坎儿。
第九章 给你点压力
心情不佳,初三初四卓峰整天都几乎没出门,窝在家里查资料、写稿子、看新闻、读书,抽空还去拍了几张照片,一直忙活到了初五,这才把这篇洋洋洒洒三四千字的新闻稿子写好,放在了邮箱里。
报社初八出报,初七记者就要上岗采访准备新闻,老家距青城市不远,卓峰初七七点钟才出发。
本来卓峰一身轻松没啥要带的,但是亲妈毕竟是亲妈,硬是塞满了拉杆箱、双肩包,还有几个手提袋,最爱吃的年糕、豆包、咸鸭蛋、酱牛肉,自家产的玉米面、小米、红薯,还有街坊邻居家种的土豆、大枣等等等等。
看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卓峰怀疑自己能否顺利到达青城市。
“妈,别塞了,这些青城市都能买到……”
“买,买,买,就知道买,那城里吃的能和乡下咱们种出来的一样?就说这红薯,咱家这可是沙地甜红薯,一点药没用,你们城里那些就不好说不好吃了,再就是这小米,自家种的,特黏糊,你们城里绝对买不到这样的……”
“好,好,那我就多带点小米和红薯,其他的少带点。”
“对了,有两件大事你可得记住了,我和你爸都商量过了,第一件就是记得看房子,今年一定把房子给买了,你看这房价涨的,都疯了,第二件事就是恋爱好好谈,合适的话,早点领回来人让妈看看。”
“呃,好吧。”
两件事,都是大事,哪件都不轻松。
卓峰满口答应,心中却是得过且过,这两件事儿哪件着急也做不来,买房这事儿一想到要动爸妈的棺材本儿,他这心里就不好受,恋爱这事儿,本来和苏梦琪发展的挺好的,却不知道她遇到啥事儿了,打死都不说,不由得让人担忧。
两人就这么一商量,再一折腾,又是一番功夫,眼看着时间就瞅着8点多去了。
“小峰,动作快点,要不又赶不上车了。”
“唉呀,手套,手套怎么没有戴?”
“还有围巾,围巾也围上。”
母亲眼中,儿子永远是孩子,无论多少唠叨都是关爱,卓峰自是不会嫌弃什么,拎上大包小包,带上拉杆箱,全副武装就去村口等车了,一直到10点钟才到了青城市。
连背带扛终于把大包小包弄上了楼,卓峰累得满头大汗,心想以后定要买个电梯楼,再也不受这等死罪,休息了片刻之后,就开始整理行李,一边着急收拾着,一边念叨着,这小米梁丽凤得送一份表示下,段局长这个大腿必须得送,必须得抱牢了,还有王泽端、闫杰、周福海、宋编辑、宗子明也要意思意思,对了,傅红雪、陆新荣、支弘毅等也送一份,还有,还有……
要送的人,卓峰越算越多,好像带的不够,他打算再让老妈邮寄点儿来。
这年头,有关系得勤来往拉拢,否则就会越来越淡,最后归零,卓峰可忘不了去年得罪中百商厦的时候,想找个人打听打听都没有什么门路,也忘不了之后火灾现场自己是怎么进去的,现在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一条路,结识了这么多人,可不想把关系弄僵了、走没了。
趁热才好打铁。
卓峰正在整理着,他的手机就响了,竟是社区版组宋编辑来电,如今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忙放下手中活计,接通电话。
“卓峰,明天出报,今天有题儿么?”
“唔,宋编辑,没有。”卓峰敷衍道。
“没有?前几天采访的那个p2p网贷的事儿不是题儿么?怎么就忘了给我说了呢?”宋方仪敲打着,言语颇为不善。
卓峰一听宋编辑这口气,心里就微微地咯噔了一下,坏了,当时忙着过年忙着采访,忘了给顶头上司报题了,只给梁丽凤报了,自己这行为属于越级报题。
越级报题无论在哪里都是职场忌讳。
想到这里,卓峰忙回道,
“唉呀,宋编辑,光忙着过年,忘了报这个题儿了,现在给您说一下这个事儿……”
“不用说了,给江编辑、梁主编说去吧,记住,你现在是社区版组的人了,要多关心、多采访社区的事儿,你想想你都来社区版组多久了?到现在一个社区稿件都没出过。”
“宋编辑,我这不刚……”
“别找理由,没有就是没有,下午一点钟开会说下这个事儿。”
“那个……”
“对了,开会的时候带个社区稿子过来,今天社区版组没有稿子,这事儿你得上心。”
不给卓峰分辩的机会,宋编辑劈哩啪啦说了一通,就挂了电话,可把卓峰给郁闷坏了。
自己是调到社区了,可那不是被黑社会老大哥追杀么?我哪里有时间去采访社区新闻?再后来,再后来是有时间了,但是被梁丽凤指挥得团团转,再后来……
哎,说啥没用,领导只看结果,有发牢骚的时间,还不如多琢磨下选题,刚刚这宋编辑可让自己带着个社区选题过去开会。
卓峰一边嘀咕着,一边鼓捣着小米,一心二用这手上就没准儿了,撒得地上全是黄橙橙的米粒,这要是让母亲看到了不得心疼坏了,耐着性子他又捡起来打算自己吃,哎,这时候就想起苏梦琪的好来了,要是有她在,这种琐碎事儿哪里用得着自己来弄。
分好轻重缓急,卓峰先把段局长、傅红雪、陆新荣、支弘毅、周福海、宗子明的小米邮寄了出去,每人三斤左右,不多不少,尝尝鲜,剩下的人不着急,等老妈后续支援到了再送。
等忙活完了,卓峰颇为满意地伸懒腰的时候,望着地上的年货,脑子倏的一下灵感迸发,一个绝好的选题就窜进了脑海之中,他心中兴奋,立刻拿起电话回了过去,
“宋编辑,我刚想到了个好选题、好策划。”
“这么快?”
宋方仪犹自不信,这才过去几分钟,一个稿子就搞定了?而且还是策划新闻。传说中这卓峰是有点妖孽、有点疯狂,但是应该也不至于妖孽到这种地步吧。
难不成是先前自己按照老总的意思,给他加压,把他给压崩了?难道他打算胡乱找个选题糊弄自己?
第十章 晒出你的后备箱
“刚想到的,运气好。我这个策划题儿就是‘晒晒您的后备箱’。”卓峰自夸道,他心态比较好,虽然心中埋汰埋汰宋编辑,但是领导派了活儿,该干还得干。
“嗯,卓峰,你这题儿还算不赖,既切合过年的氛围,还说出了父母对子女的关爱,话题性十足,正能量十足。”新闻上,宋编辑还是有一说一。
“嘿嘿,是不赖。”卓峰得瑟道。
“你先采访,下午开会前争取把稿子攒出来。”
“好的,宋编辑,那个,请您把您的后备箱拍张照片发给我。”卓峰拿着鸡毛当令箭说道。
“……”宋方仪一阵无语,然后缓了缓说道,“你先采访稿子,整理好了给我,我负责组稿,我的后备箱我做主。”
宋编辑性格有点小小的分裂,发火时宛如梁疯子六亲不认,熄火时若报社才女,出口成章。
“好咧。”卓峰放下电话,顺手搬过来个小板凳,就开始采访。
卓峰琢磨了下,翻着通讯录就开始打电话,闫杰、王泽端、梁丽凤、马军、佳绩、油条哥等等等等,一圈儿电话打完一看表快12点钟了,他热了两个家里带的包子,一边啃着,一边整理着反馈回来的照片,越看越有意思,越看越逗人。
第一张照片,竟然是老同学马军的,只见他整个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目测有馒头、大米、豆油、大白菜、土豆、白面、粉条……
第二张照片是梁丽凤发来的,挺让人意外,卓峰怀疑她是24小时待机狂魔,只见她的后备箱中,放着几个竹筐,里面放着的全是各种蛋,柴鸡蛋、柴鸭蛋、柴鹅蛋等等,更让人搞笑的是,还带了几只活着的柴鸡,挂在了后备箱上,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发过来的文字更逗,说有200个柴鸡蛋,50个柴鸭蛋,还有30个柴鹅蛋,卓峰心想,这么多蛋蛋,等会儿说啥也得蹭点儿过来尝尝。
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第三张图片,佳绩的,佳绩刚刚毕业和卓峰一样,没车没房,自然就是肩扛手提,但拍过来的图片最是让人嘴馋,卓峰直接哈喇子都出来了,只见七八个塑料袋、手提袋中,放着的是酱牛肉、牛肉干、烤羊腿、肉饼、奶皮子等等,全是吃的,好馋。
第四张图片是赵思思发来的,应该是王泽端转发的,后备箱里面装满了老家种的冬瓜、北瓜、南瓜,就差个西瓜能打一圈儿麻将了。
最最最后面,是油条哥发过来的,不是他的后备箱,是另一位朋友的,那视觉冲击力简直绝了,后备箱里放了整整半片猪肉!据说还是家里养的山猪肉,我的个乖乖,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啊!
卓峰先把视觉冲击力十足的这几个选了出来,其他一般般的留作备用,三下两下搞定这个选题,前后大约也就不到2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搞定一个选题,这心中的成就感倍儿足。
包子吃完了,也就12点多了,卓峰匆匆收拾了一下,带上采访的家当就往报社赶,1点钟社区版组要开会。
初七,青城市逐渐热闹了起来,返程的、上班的,街面上人流、车流络绎不绝,不时还会来个小堵车,人人脸上都挂着喜色,显是这个年都过得不错。
卓峰新租住的房子距离报社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报社二楼,左右环视了一下,大厅里人来人往,但认识的却没有几个,正迟疑中,二楼会议室的门开了,社区版组老记者朱秀芳开门喊道:“卓峰,开会。”
“噢。”
会议室中,气氛很是压抑,能装几十号人的空间,只有四个社区版组记者正襟危坐,聆听上座的宋方仪讲话。
卓峰拿着纸笔,一边记录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这几位“新同事”,心中也是暗自嘀咕,左边是老记者朱秀芳,外号“每日一稿”,是社区版组的定海神针,右侧则是一个秀丽的美女,正是好哥们王泽端的女朋友赵思思,老王终于把女朋友塞到了日报社,挨着赵思思的也是一位美女,鹅黄脸蛋、一头秀发,三分傲气两分认真中带着五分大学毕业生特有的呆萌气儿,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塞进来的,孙雪怡不见踪影,苏梦琪正在辞职,如果加上自己的话,社区版组现如今只有四个兵一个将,也难怪宋方仪早晨打电话说话那个难听,那么着急。
果然,宋方仪一开口,就是分析社区版组如今面临的严峻形势,说道:“报社引入战投之后,计划要扩版到48个版,所以领导对社区版组这块是非常重视,领导希望咱们报社届时每天能出三个版面的社区新闻,但是现在情况是非常的不乐观,别说三个版面,现在咱们连一个版面的社区新闻都采不出来,领导非常的失望!”
宋方仪一上来就给了众兵当头一棒,几人听了都有些吃惊,社区版组新闻竟然匮乏到这样了?一个版都做不出来?
也只有卓峰听了直撇嘴。
领导重视?
领导重视还不招人?
现在社区版组就这么几个人,除了自己就是娘们,除了唱戏,能干成什么事儿?这种说法也就糊弄糊弄这些新来的雏儿。
扩版?还一口气扩版到48个?报社这是有钱烧得慌。
众所周知,报纸全靠广告赚钱,纯卖报纸是亏钱的,卖一份亏一份,卖得越多亏得越多,你现在一口气扩版到48个版,那就是凭空增加了50%的版面,也就是成本要上去50%,这可不是小孩过家家玩泥巴,是要真金白银、真刀实枪地干啊。
许是看到了卓峰眼中的不信,宋方仪顿了顿又说道:“现在咱们社区版组人是少了点,但是过几天就会来新的记者,正因为咱们现在人还少,所以每个人都要动起来。现在我宣布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所有人都要以社区为重,要重视社区新闻,采访社区新闻,充实咱们的社区新闻;第二件事,就是所有人有题必须要先报题再采访,不允许越级报题。”
说完了,宋方仪还特意瞥了卓峰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第十一章 刺儿头
这时候,卓峰脸皮就是再厚,心里也有点受不了了,直翻白眼。
嘀咕着:这两件事不就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么,宋编辑您肚量怎能这么小,不就是忘了报了次题儿,少跑一些社区新闻么?
心中不痛快,卓峰嘴上就不饶人,说道:“宋编辑,咱们就这么四个人,给三个版面,这是要每人每天都要出一个版的稿子,也太不现实了,就是把腿都跑断了,也不可能这么高产吧?。”
宋方仪也没好气,回道:“理论上,咱们是有三个版,但是你们要是不争气,只能缩减到两个版,甚至一个版,再严重点就是没有版,让出去的版面都得分给时政、社会其他部门。早就对你说,要多跑跑社区新闻,多用点心,结果你来社区之后都干啥去了?全给社会版组做了嫁衣,要照你这么个干法,咱们社区版组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干脆改名叫社会得了!”
宋编辑一通抢白,既说明了社区版组的现状,也指出了卓峰的不足,弄得卓峰心里更不痛快。
想当年兄弟我跑热线,是何等的逍遥快活,简直就是上天入地任我驰骋,现如今被扔到社区这里,真是虎落平阳、龙陷浅滩,想想今后就要天天去小区里转悠,跟小区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打成一片,他心中更是一阵沮丧。
沮丧过后,卓峰又燃起一股斗志来,还真不信邪了,老子能在社会那里打下一片天,就定能在社区这里闯下一片地来。
那心思,真叫个千回百转,忽喜忽忧。
相比卓峰的失落与忐忑,其余几位莺莺燕燕们则没有这么多顾忌,跑啥新闻不是跑,跟谁聊天不是聊,和谁八卦不是八,纷纷交流起经验来。
朱秀芳经验丰富,介绍道:“我的方法就是多看、多找、多聊,多去几个小区逛逛,要善于发现问题,多找那些跳舞的、散步的、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聊聊,说不定就能聊出新闻来。”
紧接着,赵思思说道:“咱们可以多关注网上,好多小区的事儿,热点新闻,都是先发到网上的,一些家装论坛,同城论坛什么的。”
话都让有经验的记者们说完了,新人陈新语,自是无话可说,只好应道:“对,对,对。”
卓峰听得无聊,但也懒得搭话,不由自主地就摆弄起手机来,这一摆弄,就发现刚刚开会静音的时候,有几个未接,打开一看,竟是线人张超来电,有情况。
卓峰示意一下,退出会议室,拨通电话,就传来了张超略显急促的声音:“卓记者,有人在证券大厦跳楼了。”
卓峰一听,有些奇怪,问道:“今天初七,股市开张了?大过年的也跳楼?”
张超回道:“具体不太清楚,我也在往现场赶。”
有点奇怪,但到底跳楼是真的,卓峰心中疑惑,回到了会议室,突地醒悟回来,自己现在是社区的人了,这种跳楼的新闻,应该是社会记者该跑的吧。
卓峰欲言又止,接着略一思索,把球推给了宋方仪,说道:“宋编辑,刚接到个报料,有人跳楼。”
“转给社会记者去做。”
宋方仪眼睛一横说道,刚刚会议上强调了社区记者要以社区新闻为重,岂能自打自脸,让卓峰又去跑社会新闻,给别人做嫁衣?
卓峰讪讪一笑,道:“这个,这个宋编辑,是我的一个线人报的料,职业线人。”
言外之意,就是卓峰想去采访。
因为,职业线人,赚的是报料费,如果卓峰这次不去,下次甚至这次人家就换成其他记者来合作,如果这次其他记者去,那下次人家说不准就直接换人来报料了,再也不搭理卓峰了。
利益面前人情算个屁。
宋方仪望着眼前这个刺儿头,这个牙疼,如果今天硬是不让卓峰去,那自己这个恶人肯定是当定了,如果让他去吧,可刚刚自己说的话,算不算数?
宋方仪琢磨了一下,想到了领导的压力测试,突然笑道:“去也行,明天必须再出个策划。”
让你去,让你跑,但是社区新闻你也得给我弄好了,一天给你压一个策划,把你的油水全都榨出来。
卓峰一听,也牙疼了,刚刚搞了一个版的策划,这明天又要弄一个策划,啥时候新闻策划成了大白菜了?
要知道相比突发新闻、暗访新闻拎着脑袋往前冲来说,策划新闻可真是要动真章、动脑子的,策划的新闻不仅仅要切合热点,而且还要有深度,有广度,读者爱看。
简单来说,就是无中生有,变个新闻出来,还要是好新闻。
怕啥,不就一个策划么,先搞了这条新闻再说。
卓峰心一横、牙一咬,应道:“没问题,一个策划就一个策划,我先去采访这个跳楼的去了。”
说完,卓峰把线索在热线室挂了号,拉上佳绩,一溜烟骑上小电动没影儿了。
气运总不会一直傍身。
这不,当卓峰和林超赶到现场的时候,120已经拉着跳楼的人呼啸而去,地上只余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围观的人群逐渐退散了,只剩下几个记者大眼瞪小眼。
白跑一趟?
记者们连同林超都很牙疼,尤其是林超,这次一忽悠,就忽悠了四五家报社记者来采访,结果到了现场却毛都没有看到,急得他到处给记者们道歉说好话。
可不,一下子得罪四五个衣食父母,任谁也受不了。
卓峰望着地上那滩血迹,牙也很疼,自然不肯就这么白白跑这么一趟,脑中飞速地转动着,到底这起跳楼是由何而起?到底跳楼者是生还是死?一个个关键的新闻点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一定要搞清楚才行,不能就这么白白跑这么一趟。
“卓峰,片拍完了,我先回去了。”现场只有一摊血迹,佳绩找角度拍了几张,就匆匆地撤退了。
摄影记者不比文字记者,一天往往要跟着不同的文字记者跑数个现场,所以一旦拍完现场片子,就会立刻赶赴下一个现场,或者回报社待命。
摄影记者完活了,文字记者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卓峰送走了佳绩,把林超喊了过来,问道:“知道这个跳楼的是什么人么?”
林超琢磨了下,望了一眼证券大厦,推测道:“在证券大厦跳楼,莫不是和证券公司有关系?”
“走,咱们去证券公司开个户。”
说着,卓峰就拉着林超往这家青城证券公司里面走去。
第十二章 千股跌停
这座证券大厦就在中百商厦对过的金融一条街上,街上云集了全国各大银行、证券、保险等金融公司,高楼林立,车来车往。
虽然已经步入互联网时代,但青城市的老股民们对证券大厦还是有感情的,因为这是青城市第一个证券交易场所,即使到了现在,每逢开市,老股民们还是习惯来这里研判行情、交流经验。
许是行情不佳,大厅里死气沉沉的,没几个人,悬挂的大屏幕上,一片惨绿,有几名嗅觉灵敏的记者,围在经理柜台前询问着什么,卓峰瞄了一眼貌似还有个熟人。
“开个户。”卓峰走进交易大厅,没有去围观,反而来到柜台前说道。
柜台客服是一名一身工装的小美女,脸上的粉打得有点厚,看到有人来开户,挂出职业式的笑容,说道:“请拿一下**,填一下表格。”
说着拿出来了一沓子表格让卓峰填,卓峰对于股市是门外汉,之前开的那个户,还是为了帮师哥完成任务开的,其他的知识他只在网上、书上了解过,据说炒股炒好了能致富,炒股炒坏了没地儿住,他心不在此,胡乱填写了一通,顺口问道:“今天股市大盘是不是不好?我看那屏幕上绿油油的一片。”
小美女自然不知道这位是记者,没啥警惕之心,顺口说道:“可不,这大盘都月线四连阴了,今天开盘就跌了5个点,现在还没拉起来,千股跌停。”说完,还拍了拍小心肝儿。
卓峰不懂那么多术语,但不代表他听不懂中国话,紧接着追问道:“这简直就是跳楼行情?”
“可不,刚跳了一位股神……”顺口说了一半,小美女似乎意识到什么,大眼盯了卓峰两眼,就不再说话了。
果然,跳楼的是位股民,而且听口气,还是个股神?貌似里面还挺有故事的。
卓峰三句两句套出了话儿,也开好了户,把身旁一直观看的林超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卓记者办法就是多,装啥像啥,想啥来啥。
“我这个账户,佣金多少?”卓峰问道。
“万十。”
“不行,太高了,给我降一半。”
“那我做不了主,你得找王经理。”小美女顺手一指,正是那位被几位记者团团围住的人。
卓峰不动神色地拿着资料靠了过去,只见青城晚报记者高亚哲问道:“王经理,我听大厅的股民们说,这个跳楼的人是你们公司的客户?”
这王经理面皮白净,长相斯文,一听脸就有点绿,苦着脸说:“哎呦,各位记者朋友,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不假,可为何跳楼,我真是不知道啊?”
这时候,另一位戴着个黑框眼睛的记者颇专业的问道:“王经理,能看一下这人操作的股票帐号吗?”
王经理的脸一下子更绿了,比大盘还绿,脑门都冒出汗来,忙不迭拒绝道:“那哪行?赵记者,这都是客户的**,我都不能随便观看的。”
“那总知道这人是赚了,还是赔了吧。”高亚哲追问道。
“这个,”王经理皱着眉头琢磨了下,如果不给个说法,这几位记者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颇为难地说道,“应该是赔了,应该是啊,我推测的,只有赔了才会跳楼。”
“那赔了多少?”赵记者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炒股都是很私密的事儿,客户们赚了钱不分我一分钱,赔了钱也不关我的事儿,这我是真的不知道。”王经理双手一摊,无可奉告。
貌似这事儿可以交差了。
跳楼的原因:可能是炒股赔钱
跳楼的结果:等下问下120便知,看楼的高度,估计凶多吉少。
几位记者互相望了几眼,转身就走,只有高亚哲看到卓峰拿了一沓子开户资料,心中奇怪,但也没多想,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王经理一看记者们都走了,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拔腿就要溜,有人跳楼了,他现在有一堆的事儿要处理。
卓峰眼疾手快,几步就赶了上去,喊道:“王经理,王经理,那个,谈一下佣金,谈一下佣金。”
王经理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连忙摆手道:“现在佣金不能打折了,想打折改天再来,今天有事。”
“那个,王经理,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正在采访跳楼的事儿,顺便也就开了个户。”卓峰亮出了底牌,顺便看了一眼王经理的工牌,营业部经理:王洪波。
王经理一听就是一愣,怎么又来个记者,还有完没完了,再一看卓峰手上拿着的那一沓子资料,心中一动便道:“那个,卓记者,刚您不是在旁边么?情况我都介绍清楚了。”
这经理眼挺尖的啊,卓峰牙更疼了,便道:“这不又有个问题想采访下么,跳楼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呢?”
王洪波讪讪一笑,继续道。“卓记者,刚不是说了么,客户那么多,我哪里都认识啊,我还有事,我去忙了。”
“多大岁数总知道吧。”
“噢,好像30左右。”说完王经理就溜之大吉了,有人跳楼,这种事儿,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一问三不知,这新闻貌似也就这样了,常规屁稿一个?
林超跟着卓峰逛了一圈儿,没啥收获也就告辞了。
卓峰觉得事儿没有这么简单,大年初七,这年都还没过完,怎么就会有人想不开跳楼了呢?
而且刚刚套出来的话儿,可是个股神级别人物,到了王经理这里怎么就成了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呢?
况且这人跳得那么干脆,那么利落,119没来得及施救,几家报社也没有一个见到现场的,这分明就是决意求死。
到底是什么事儿,导致一位股神产生这种想法呢?
卓峰想解开这个谜团。
营业厅的人,明显封了口,但是大厅里面的股民们却还在,股民之间肯定交流多多,正是破局之处。
卓峰把大厅里的股民问了一个遍,一谈到跳楼的人,均摇头不愿意多说,人死为大,谁也不想在别人死后说三道四,只有当卓峰无意间逛到大户室中的时候,一位老者透露道:跳楼者名叫刘闯,是营业厅一个非常传奇的人物,白手起家,资金最多的时候到达过数千万,其它的就不愿意多说了。
竟然是千万级的传奇人物!还是白手起家!
第十三章 寻找突破口
卓峰听了之后,小心肝不禁扑腾乱跳,一半是因为采访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另一半则是被震惊的,千万身价,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资金到达过千万级别的人物,怎么会这么快就陨落掉?
这其中,肯定有着种种不为外人道也的故事,很值得挖掘,但为何王经理不愿意多说呢?
是怕殃及池鱼呢?还是营业部有所牵连?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涉及到巨额的财富,无论是积累或泯灭,就格外地抓人眼球,格外地令人关注。
千万财富,不少了,何况还是白手起家。
到这时候,卓峰才真正地对这个新闻产生了兴趣,打定主意要更深一步采访此事,可是王经理以及营业部所有人员,明显是不会多说什么,而大厅里面的股民们所提供的信息也极其有限,有的不愿接受采访,有的则是胡诌乱编瞎猜,哪里能取信?
到底突破口在哪里?
拿着开户资料,卓峰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冥思苦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脑中就冒出了现场那片血迹,继而就想到了“红雨之死”,想起了小章鱼那哀怨的表情,他眼前猛地一亮,仿佛心中打开了一扇窗户,突破口终于找到了!
卓峰拨打了120,亮明了记者身份,拿到了转院信息,然后又询问了下医院,确认了刘闯已经死亡,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在发展,自己的判断越来越正确。
卓峰就在交易大厅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要三点钟休市了,他不禁有些着急、有些怀疑起来,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正当此时,只见营业厅门口,一阵大哭声传来,紧接着就进来一群人,只见七八个男子簇拥着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进来,显然是跳楼者的家属找来了。
无论跳楼的人是死还是活,在这个过马路扶老奶奶都有风险的年代,若说没有家属来营业厅讨个说法,卓峰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卓峰刚想站起来迎上去,想了想,复又坐了下来,此时的家属们正因为刘闯的死亡而悲痛,哪里有心情接受采访?想取得家属的信任,还需要再耐心一点,经历过“红雨之死”之后,卓峰显然对于人心与人性的把握更进了一步。
“你们管事的呢?你们领导呢?我哥在你们营业厅跳楼了,你们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叫你们经理来,我姐夫在你们营业厅出的事儿,休想推得一干二净,都是你们害的。”
“你个黑心券商,你个不要脸的证券公司,害死我丈夫……”
家属们七嘴八舌地喊着、哭着、闹着、骂着,本来挺清静的交易大厅,顿时嘈杂起来,而此时的股市行情沉闷无聊,又接近休市,大部分股民反而都围了过来看热闹,事情越闹越大,有点不受把控。
前台的小美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看家属们乌泱泱来了这么一大帮人,又哭又闹,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忙给领导打电话,嘴里陪着不是:“唉,那个您先做,我们马上去叫经理,经理马上来。。”
“叫经理,叫经理,早干嘛去了,非得等出了人命才叫?”一名圆脸汉子吼着,面露悲戚,声音有些嘶哑,显是伤心至极。
不多时,王经理又出现在了大厅里,他这次表情显然非常紧张,忙不迭地把家属们请到了二楼会议室,大部分家属留在会议室好生招待着,小部分家属代表则进一步请到了办公室里,可比先前请记者的时候客气多了。
片刻之后,二楼王经理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哭喊声,吵闹声,甚至还听到了拍桌声。
痛失亲人,任谁也接受不了,每个家属都宛若变成了草原上的雄师在怒吼,即使远在楼下,事不关己的卓峰听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估计王经理面临的压力更甚。
这时候的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前台小美女顾不上接待客户了,和几位同事跑前跑后张罗着清场,发生这种事儿了,营业厅要提前闭门谢客了,卓峰把开户资料往暗访包里一塞,打开暗访机,夹着包,调整了下情绪,就冲着二楼会议室走去。
“您那位?”刚刚到二楼,一位工作人员询问道。
卓峰瞪了他一眼,斥道:“家属。”
“家属?噢,家属会议室里坐。”这名男子瞬间口气软了下来,这年头闹事的是大爷,惹不起,惹不起,自己就一个小小文员,自是不会为这事儿出头。
遁着男文员的指示,卓峰来到了会议室,只见会议室中几名家属坐在一起,有的一脸愤怒,有的一脸悲戚,还有的则面无表情,只是眼圈有些发红,看到卓峰进来,也没人招呼,家属们以为他是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以为他是家属。
卓峰扫视了一圈,坐到了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身边不远处,暗暗观察了一番后,从暗访包里拿出名片来,递了过去,道:“您好,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再也不说话,这种氛围下,还是少说话。
那中年人颇有城府,接过名片,只是略有些惊讶,望了卓峰一眼,询问道:“有什么事么?”
但话刚说完,这中年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伸出手来,握着卓峰的手就说道:“记者朋友,卓记者,您看,我表弟在这家营业厅炒股,被他们合伙坑了,赔了几百万,受不了才跳楼的,我表弟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必须为这事儿担起责任来。”
言辞恳切,貌似有理有据。
作为家属来说,经过一开始的悲痛过后,心情已经冷静了下来,此时他们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弄清亲友的死因,并让证券公司负起责任来,进行赔偿,而恰恰在此时出现的记者,自然就成了他们争取赔偿的砝码。
只不过,千万级别的股神,怎么又成了几百万?
卓峰不着急,问道:“您怎么称呼?。”
中年人很着急,答道:“我叫刘守,进去和王经理交涉的是我表妹,是刘闯的亲妹,表弟的爹妈岁数大了,还没敢通知他们,怕他们接受不了。记者同志,这事儿你们可不能不管啊,这可是一条人命,这事儿你们可得好好地曝光一下。”
第十四章 最后留言
卓峰思索了一下,说道:“刘大哥别着急,您表弟的死我也很同情,但是要想弄清他的死因,光猜不行,咱们得有真凭实据,否则谁肯相信咱们说的话呢?有人还说咱们是信口雌黄呢。”
刘守一听就急了,这记者明显是有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应道:“我表弟跳楼之前,给我表弟媳妇儿发了短信,不信等下我转发给你看看,再就是我表弟炒股很厉害的,听说连续三年都是炒股大赛冠军,是股神,如果不是他们营业部使诈,他怎么会不到一年就赔光了本钱?逼得他跳楼了?”
“真的?”卓峰盯着刘守看了一会儿,缓和了下语气接着问道,“是什么炒股大赛的冠军呢?”
“呃,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对炒股不太懂。”刘守有些尴尬。
“那么,有人知道他炒股的事儿么?比如说非常好的股友。”卓峰继续问道,炒股这事儿,估计好多人都瞒着家人,报喜不报忧,也唯有要好的股友,才有共同语言,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刘守想了会儿,回道:“有,有,等下我表妹出来了,带你去采访。”
“好,那我在楼下等你们。”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王经理办公室里中的争吵声渐渐慢了下去,几名悲戚的家属走了出来,和刘守们汇合后开始往楼下走去,第一轮的交锋已经结束,很多事情,不是王经理能做得了主的,自是不敢应承什么,还得和上面的领导继续沟通,而家属们悲痛过后,也冷静下来,思索更多的方法、方式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走到一楼,刘守特地凑到了那几位家属代表的身边,嘀嘀咕咕地讨论着,接连打了数个电话,不多时,那位哭得最伤悲的女子走了过来,说道:“卓记者,听说您要采访这事儿,您可要据实报道,为我们做主啊。”
“这个,您哥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跳的楼,没有办法写。”卓峰望了刘守一眼,显然这位至亲悲伤过度,只是关心如何维权,却根本没关心什么采访。
刘守见状,道:“我表弟媳妇儿在医院,这个采访我来安排,我来安排。”
说完,一行数人,乘车而去,带着卓峰去家里采访,只余下营业厅那小美女眨巴着眼儿,好奇地看着卓峰,这人怎么会和死者家属搅合到一起了呢?
几分钟不到,车辆就驶入了西城区的一个老小区,刘闯家在402,三室一厅,开门后,刘守就领着卓峰进了书房,说道:“平时我表弟刘闯就在这里研究股市行情,一研究就是一整天,有时候晚上还熬通宵,他的炒股技术厉害的很。”
炒股这么厉害,结果最后却赔的跳了楼,任谁也接受不了,卓峰此时也心生疑惑。
书房只有七八平米,但是里面放着一个大书桌,书桌上放置着一台有三个显示器的电脑,电脑旁边有个硕大的书架,书架上面放着一本本关于股票的书籍,什么炒股就这几招儿、日本蜡烛图技术、道氏理论、波浪理论等等卓峰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的大部头儿,此外就是厚厚的一沓子笔记本,目测有几十本之多,拿出一本翻开来看,都是每天的看盘日记,一页一页整整齐齐,宛如小学生写的日记一般,最新的那本日记,就放在了书桌上面。
卓峰打开一看,日期竟然就是今日,看语气和笔迹,应该是中午所写:今日,开盘大盘深跌2个点,开盘五分钟交易量继续萎靡不振,估计全天超不过千亿,都说地量地价,今天大盘情况不乐观,但冷山集团反弹,中百商厦翻红了,天玺集团也横盘整理。
消息面上,国家要对房地产进行宏观调控,看样子力度很大,不知道是真调控还是假调控,但整个房地产板块已经腰斩了,消息已经提前消化了国际原油价格飙升4个点,估计油气资源板块有望来一波可惜的是我买的这个西红柿林牧一点利好也没有,这都腰斩又腰斩了,怎么开盘还是跌停?
再跌停,我拆借加融资上的这杠杆就要爆了,这千万身家就要全部搭进去了,我不甘心!
苦、苦、苦,为何别人的股票都反弹了,就我的还继续跌停?世界上怎么还有如此狠心的主力?
悲、悲、悲,账面上的八百五十万的资产,就这样全部完蛋了!
哈、哈、哈,想我堂堂股神,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这可悲的股市,我这可悲的人生!彻底没救了!
悔!悔!悔!悔入股市!悔入人间!
看盘日记的内容非常令人窒息和绝望,卓峰只看懂了一部分,也知道刘闯貌似是借了不少钱,结果一下子都赔了进去,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刘守,问道:“知道刘闯的交易账号么?”
“打开电脑看看。”刘守顺手就打开了那台古怪的电脑,操作了几下,只见三个显示器上同时显示出了不同的内容,显然是用来看盘的,其中一台显示器上,刘守输入密码,自动登录上了股票软件,卓峰看了下资金余额,是一个圆圆的0。
对于股票,卓峰自是陌生,但是对于电脑还有软件,还是比较熟悉,三下两下就找到了交易记录,只见绿油油的一片,全是卖出,卖出,卖出,资金量则大的惊人,竟然达到数百万之多。
刘守指着显示器,大声地吼道:“你看,几百万都卖完了,余额却成了负数,你说没有问题?谁会相信?”
刘守的语气如此地激烈,颇有些避重就轻,故弄玄虚的意味,作为记者卓峰自是不能轻信采访对象的一面之词,否则指不定哪里就会被带进坑里。
卓峰望了刘守一眼,思忖着:这都21世纪了,股票交易全部都是程序化运行,如果仅仅是软件,或者营业厅的问题,刘闯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找营业厅给个说法,但他偏偏选择了跳楼,而且,从他留下的看盘日记来看,通篇都是自己悔恨、自己悲苦,都是自己炒股的问题,哪里有一点儿营业厅的问题?
第十五章 穿仓
卓峰这个门外汉能看明白,刘守这个阅历丰富的中年人难道就看不通透?
显然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帮他伸张?
或者更直白地说,想把自己这个记者当枪使,但自己这把枪,真的那么听话么?
卓峰没有搭话,而是岔开话题说道:“股票这事儿,咱们都不是太懂,还得找他的股友了解下情况才行,否则我还真没办法下笔。”
刘守看到卓峰没有接茬,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个,人刚联系好了,我带你去吧。”说完,然后带着卓峰就来到了小区另一栋楼里,201。
刘守敲了几下门,门开了,隔着防盗门窗户,露出来一张满脸皱纹的脸,卓峰一看吃了一惊,这人不就是大户室中,自己曾经采访的那人么?原来竟和刘闯一个小区,怪不得当时肯透露那么多消息。
“张伯,卓记者想了解下我弟的那些事儿,我弟他……”说着说着,刘守就不想说了,显是遇到了相熟之人,心中有些悲戚。
张伯望了卓峰和刘守两眼,也叹了口气说道:“唉,进来,进来说吧。”
这张伯估摸着有60多岁了,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几人刚刚落座就说道:“随意坐,随意坐,老婆子出去跳舞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刘闯那事儿我也知道不少,唉……”
卓峰不敢怠慢,意识到终于遇到了知情人士了,脑袋急速转了几个圈,挑出了最关键的几个问题,斟酌道:“张伯您好,刘闯跳楼了大家心里都很不好受,我和他哥呢,就是想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跳楼,这世界上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啊?非要跳楼才行。”
以情动人、言辞恳切、直入主题。
听到卓峰的问话,张伯又叹了口气,唏嘘道:“刘闯他应该是穿仓了,搞不好还要倒亏别人几百万。”
“穿仓?什么是穿仓?”卓峰和刘守俱都瞪大了眼睛。
卓峰读了十几年学,当了将近一年记者,最近还读了不少杂书,听说过斩仓、补仓、满仓、空仓、以及平仓,独独是没听说过穿仓,这这个穿字,听着就有些不妙,不由地就想起了一箭穿心来。
“穿仓简单来说就是借别人钱炒股,结果股票连续跌停,一直跌到平仓线都卖不了,等能卖的时候,卖出的钱还不够还借款的,这就叫穿仓,一旦穿仓不仅自己本金亏光,还会倒亏别人的钱。”张伯说得深入浅出,但内容却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那为什么还会倒亏几百万?他资产总额也就800多万,即使穿仓了,也到不了这个数吧?”卓峰心中默算了几下,继续问道。
现如今的股市涨跌停板最多10,即使就是穿仓撑死也就是几十万的事儿,为何到了刘闯这里就上百万了呢?
“他是白手起家,白手起家的意思就是自己没钱,本金都是借来的,而且此外还上了杠杆,好像是1:5的杠杆,所以他一波行情就从100万元,做到了500多万,后来回撤到了400多万,又借钱加杠杆,最多做到千万资产,然后又回撤到800多万的资产,所以他这一穿仓不要紧,直接啥都没有了,甚至倒欠了配资公司的钱,”张伯道,“他买的好像就是西红柿牧业。”
卓峰心中一惊,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遁着记忆搜到了西红柿牧业这个股票,只见该股票最高连续七八个涨停飙升到174元,接着就仿佛被人用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急转直下,先是四五个跌停后,徘徊了一会儿,掉头南下又是连续多个跌停,一直跌到今日的17元还没止跌,价格直接打了个一折,望着那一溜儿绿油油的一字跌停,仿佛就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了心头之上,可以想象刘闯当时的绝望。
仅仅三个多月,就从最高千万资产,沦落到如今负的几百万资产,也从股神这座神坛跌落到了凡尘之中,卓峰想了想,真正的体会到了刘闯看盘日记中所写的那些话,那些苦、那些悲、那些悔。
刘闯这传奇的一生,最关键的陨落阶段有了,但是关于他发迹的崛起阶段,还需要继续挖掘,想到这里,卓峰继续问道:“对了,张伯,听说刘闯曾经连续获得三次炒股大赛的冠军,被人称为股神,这个事儿,您知道么?”
“知道,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想当年他先参加的是网上的青城市模拟炒股大赛,一出道就夺了冠军,后来就参加了青城市实盘炒股大赛,一连三届都是冠军,当时他真是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就夺冠了,那手法超级凌厉,那操作格外耀眼,胆子又大又细还肯钻研,无论是网上,还是青城市股友群中,都称他为股神刘闯,名气大得很!”张伯说道,“也正是这些业绩,导致他心态有些爆炸,直接就依靠着自己的号召力借钱融资上杠杆,趁着大盘火爆,一把就白手起家资产上了百万,后来直接朝着千万而去。”
卓峰听得有些入迷,真没想到,青城市还存在着如此传奇的人物,这经历堪称是股市里面的另一个利弗莫尔,于是禁不住问道:“既然刘闯炒股这么厉害,为何后来成了这番模样?”
张伯顿了下,有些尴尬地道:“这个,我觉得应该是选错了股票,选什么不好,非要买西红柿牧业,还重仓这么一只股票,这不直接被人关门打狗了?出都出不来,唉,一世英名都毁在了这么一只股票上,跟着他买这只股票的人很多,不是亲戚就是朋友,现在都是有苦说不出啊,说实话,我也买了不少。”
“那他为啥别的股票不买,非要买这只?”
“因为他在别的股票上都赚了大钱,独独在这只股票上赔了钱,先赔了几十万,不服气,后来又赔了几十万,更不服输,要赚回来,最后看走势、听消息,一狠心就全仓了这只股票,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第十六章 我们也是受害者
“啊!”卓峰和刘守齐齐吃了一惊。
是了,刘闯年纪轻轻就闯下了股神的名头,万众瞩目,收获了无数的鲜花和掌声,此后实盘操作,也无中生有地把自己的资产直接做到了数百万乃至数千万,正是人生中最为得意的时候,没曾想却遇到了小小挫折,不服气再战、继续战,一败再败,败到本金全无,倒亏数百万,不仅仅金钱上负债累累,而且名声也一败涂地,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被盛名所累,被金钱俘虏,被贪欲毁灭。
这股市中的凶险,恐怕比现实中的黑社会还要冰冷无情,黑社会还讲个仁义,而股市里全都是冷冰冰的数字,没人给你讲人情说道理,是赚是亏一眨眼的事儿,后悔都来不及,也没人后悔。
恐怕,股民才是这世界上最现实,最守契约的人,有房闹、医闹、独独没听说过股闹,赚了大家高兴,亏了一力承担。
从张伯家出来,卓峰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刘守一边开车送着他,一边嘱咐道:“卓记者,您可别忘了好好写写我表弟,他真的是冤枉的,您想想,如果营业厅不借给我表弟那么多钱,他怎么就会亏得这么利害?以至于最后都要跳楼。就这么写吧,责任都在营业厅那边。”说着还从身边拿出一条中华烟来,要塞给卓峰。
真是老油条。
卓峰把烟一挡,郑重地说道:“刘哥,这烟就算了,刘闯的死因我一定会弄明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营业厅真的在这个事件中有猫腻,那么它们肯定要负起应该有的责任,别想逃脱掉。”
卓峰话里有话,意思就是自己会据实报道,不会偏颇。
对付刘守这种老油条,卓峰算是有点心得了吧,入行将近一年了,记不清有多少次被人误导了,只要是人,都会存有私心,都会自觉不自觉甚至故意编造对自己有理有利的话语,甚至撒谎,最过分的一次,有人碰瓷后却恶人先告状,如果不是自己几经周折找到另一方当事人,那篇报道可就是严重的失实报道了。
所以,这次采访中,刘守所说的话,反而是最不能采信的,最能相信的,就是刘闯的书房,只有这些实物才不会有动机去撒谎骗人。
刘守有些尴尬,仿佛心思被人看穿,说道:“我没那个意思,据实报道就据实报道吧,对了,我表弟跳楼前发的短信给你转发一条。”
“好。”刘守不说,卓峰恐怕搞不好就忘了,报了号码,只听到“滴”的一声,一条简短的短信就映入了眼帘:“蓉蓉,我走了,照顾好小蓉蓉,我对不起你们,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保重。”
这是一封家书,很简短,一句股市也没说,应该夫妻之间从不谈论股市。
卓峰读了两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从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角度来看,刘闯还是很负责任的,可惜造化弄人,股神陨落。
不多时,报社就到了,走到二楼,卓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开始构思稿件,股神刘闯的一生已经很清晰了,但目前还缺少关键的另一半,那就是营业厅在他这一生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没有营业厅的声音,这篇稿件就会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甚至缺少关键的要素。
一篇负责任的稿子,一定要尽可能地采访到事件的各个当事方。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卓峰翻开采访本,打开录音笔,拿出一张在营业厅顺手取来的名片,拨通了王洪波的电话。
“王经理,您好,我是青城日报社记者卓峰,咱们下午刚刚见过面。”卓峰说道。
王洪波已经不在营业厅了,此时他正在青城市的总部里等着给领导汇报工作,今天这个跳楼的事儿,着实不小,不仅营业厅损失不少,而且股友群中也议论纷纷,再加上家属下午又来闹事,必须得当天给领导回报清楚。
接到卓峰的电话,他眉头皱了一下,这记者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下午不是已经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么?他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卓记者,下午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这事儿和我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卓峰听到后,眼睛一眯,说道:“王经理,刚我采访了刘闯的家人,他家人都说刘闯的死和营业厅脱不开关系,还提供了很多的资料和证据,我这不是怕对贵公司不利么?所以想采访一下您。”
卓峰话里软中带硬,抛出了底牌,表面上看是关心对方,其实就是想逼对方表态,到底这事儿和营业厅有没有关系,到底有什么关系。
王洪波听了,心中一惊,没想到刘闯家人这么快就联系到了记者了,如果这个记者真听信了对方的说法,那么明天一旦见报,对营业厅的信誉那是无与伦比的打击,自己这个位置恐怕不保,这个险是万万不能冒的,必须要好生应对。
想到这里,王洪波语气骤然一边,客气地说道:“啊,卓记者,卓记者,他们的话可一点都不能相信,刘闯的确是炒股穿仓后,受不了才跳楼死的,他今天一下子就倒亏了100多万,我们其实也是受害者,我们还冤枉呢。”
咦?刘闯跳楼,怎么证券公司也冤枉了?
卓峰有点想不明白了,继续问道:“人家都跳楼了,你们还喊冤枉?这事儿说出去谁会信呢?反正我是不会信。”
王洪波有点急了,这个记者一看就是个外行,下午才来营业厅开的户,说了半天,他还不知道什么叫“穿仓”么?整理下思路,他继续耐心地说道:“说明白点,就是刘闯融资炒股,借了我们营业厅的钱,还有配资公司的钱去炒股,结果不仅全亏进去了,卖的股票还不够还我们的钱的,我们营业厅一下子就亏了几十万,他一死,我们只能自己扛着,配资公司更多,估计也得有几十万,还有几十万是借的股友的,估计他家人就是知道也不会给你说吧。”
第十七章 稿件争夺战
新情况。
刘闯一跳楼,人死债消,营业厅、配资公司还有股友们竟然也成了受害者了,这么想想,刘闯走得倒是安生,但是走后却让人不安生了,有点不地道。
但反念一想,营业厅、配资公司还不是为了赚取那些配资利息?在刘闯如日中天的时候纷纷慷慨解囊,等人家落难了就直接穿仓平账,这也算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里,卓峰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说道:“王总,那么,配资公司的电话能给一下么?”
“那个,对不起,卓记者,我没有他们联系方式。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营业厅也是受害者,您可别忘了啊。”王洪波拒绝了,不用说,配资公司估计和营业厅有着说不清的联系,见不得光。
“嗯,会的,会的。”卓峰挂了电话,还没等给刘守打电话,他就主动拨了过来,说道:“卓记者,有个配资公司竟然还来要账了,你说可恶不可恶,我表弟人都没了,还想让我们还债。”
卓峰要来了配资公司的电话,回了过去,对方果然也如营业厅王洪波一般的说法我们也是受害者。
卓峰采访到这里,彻底地无语了,事情参与的三方,刘闯、营业厅、配资公司都是受害者,那么到底谁才是那受益者呢?难道这个游戏,连零和游戏都不如?
一场游戏下来,竟连个赢家都找不到!
现实永远比小说中更加怪诞。
卓峰一边感叹着,一边给江编辑报题。
江天群一边听着一边眼睛就开始发亮,赞叹着这稿件采访的深入浅出,尤其是千万股神的崛起和陨落,更加抓人眼球,不由地说道:“卓峰,你还在社区窝着干啥,来社会干吧,热线里面的线索任你挑选,只要保证每天给我一个这种水平的调查稿件就行。”
竟是直接想着挖社区的墙角来了,卓峰听了这心中怪不是滋味的,心道,我倒是想继续跑社会,这不是身不由己么?在哪个部门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
不由地就回头看了宋方仪一眼,宋方仪听了江天群的话,直接就瞪了卓峰一眼,心里这个气啊,好你个江天群,当我面就开始挖人了?放心吧,卓峰就是啥活儿不干,也休想把人给挖走,看你那高兴样儿,小心乐极生悲。
宋方仪想了想,脸上突然神秘地一笑,招呼道:“唉,魏编辑,我看这个题儿更适合你们财经版组啊,股神啊,不发财经发社会是不是太屈这稿子了?”
一旁的财经版组魏编辑,突然被卷入了战火中,不过随即一想,就是心中一喜,卓峰的稿子,既然不能发社区,那么发哪个版面不是发啊,我们财经版组正好缺这种好稿子,此时不争何时争?
魏征忙不迭地应道:“不错,股神的事迹,理所应当发到我们版面,而且我们版可以提供一个整版来做,卓峰,你那稿子发给我吧。”
江天群急了,也说道:“唉,唉,唉,魏编辑,这稿子是我先盯上的,莫要和我抢了。”
“我这是为了工作需要,为了给稿件寻找更适合的版面,要不等会儿咱们上编前会让李总编给看看?”魏征说道。
“不行,先来后到。”
俩人为了这个稿子争来争去,都不想让,宋编辑祸水东引面现笑容、作壁上观,而当事人卓峰却有点无所事事了,想了想,无论是发到社会还是财经,最少也得写上2000字左右,时间不早了,赶紧写稿为上。
卓峰于是跳出战团,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击打着键盘,遁着记忆把今天的这篇采访稿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了出来,一共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现场,一部分写刘闯,另一部分写营业厅和配资公司,竟然写了一个多小时。
等卓峰把稿子写完,江编辑和魏编辑的战斗也结束了,竟是魏编辑后来居上,依靠着财经新闻这个金字招牌,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想想也是,股神的稿子不发到财经,发到社会,那肯定是大大的不妥。
股神之死的稿子写完了,卓峰回过神来,又想起自己还有两个稿子,一个是红雨之死,一个是晒晒您的后备箱,三个稿子全是大稿子,不过最难搞的已经搞完,红雨之死早就在家里写好、修改好,偷偷摸摸地给江编辑报了题,传了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最后一个社区版组的稿子弄完,传给宋编辑。
一番三线操作下来,卓峰有点头晕眼花,心情也略有些沉重,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瞄了一眼社会版组,闫杰正无所事事地和几位新来的记者吹牛,他喊上闫杰直奔楼下乡土居。
乡土居,装修得土里土气很接地气,正值饭点,大厅中人声鼎沸,各色人等大呼小叫着,热闹非凡,卓峰最喜欢这调调,似乎只有这沸腾的人声,才能冲散他心中积郁的阴霾。
今天,又死了两个人。
卓峰已经记不清自己死过多少人了,但每一个他都知道,那都是真真切切曾经活在过世上的人,每一个人都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每一个人的死后都留下了支离破碎的家庭,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个令人哀伤的故事,每一个故事的里面都充斥着伤悲、哀怨、苦痛、无奈、心酸、凄怆、惨淡等等等等负面的情绪,而记者就是采访、探究、报道这些一个个脆弱的生命是如何逝去的人,任你再铁石心肠,浸润的久了,也会沾染上一些。
所以,卓峰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自然喜欢和老友夸口吹牛。
闫杰分好烟,开始吞云吐雾,却见损友拿着烟没吸,面上心神不定,不由地问道:“又死人了?”
“两个,一个喝药自杀,我老家同学的妻子,一个股神跳楼身亡,刚发生没多久。”
“看淡些,过去一年我稿子里死的也不比你少多少,多想点儿高兴事儿,”闫杰劝说着,开始歪楼,“比如,就说说咱们承包的那个土木工程。”
第十八章 闫家危机论
“唔?怎么样了?”卓峰的心神被吸引了过来,这事儿一直是闫杰在跟进,他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懒得朝里这事。
“明天开工,一起去看看?”
“明天?这么快?明天看看活儿多不多,最近我有点小忙。”卓峰回道。
“齐强那小子非要初八开工,说早开工早占上人和机器,能省不少钱。”闫杰解释道,“别看那小子五大三粗一脸流氓样,干这个土木工程,和那些施工人员打交道,还是挺在行。”
“唔,”卓峰志不在此,支吾着,突然他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流氓,怎么突然发现你最近对做生意上瘾了,莫不是你要接班了?”
闫杰是富二代,旧货市场那个工程闫杰如此上心,除了刷刷经验准备接他老爹的班,卓峰还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闫杰听了,眼神却是一亮,说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当好吃懒做的富二代,啃老族,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在青城市打下片天来!”
言辞激烈,语气严肃。
卓峰一听就乐了,刚刚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灰飞烟灭不知道跑哪个异世界去了,还差点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这活宝,天天花着他老子的钱,开着他老子的车,还号称:“我真的不是富二代”,真欠揍。
眼珠一转,卓峰釜底抽薪道:“不错,不错,明天我就告诉伯父去,你要走出家门、另立门户,对了,我也告诉小红去,你要净身出户,靠自己的能力,在青城市打下一片天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闫杰一听,就泄了气,哭丧着脸望着卓峰道:“峰少,不带这么狠的吧。实话告诉你吧,一开始我还真是玩票性质玩玩,想赚点零花钱,但是过了这个年,可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打住不说了,闫杰脸色得意洋洋起来。
“看你那贱样,别卖关子了,继续说,再卖关子我真给小红打电话了啊?”卓峰威胁道。
闫杰不再嗦,小声说道:“我家收购了天逸特种气体公司了,主要是把设备收购了,过了年就要在工业园区里面开一家分公司,要开公司你就得搞工程、建厂房啥的,我爸让我全权负责,我就把旧货市场这里当作练手了。”
卓峰一听就愣了,指着闫杰惊讶地道:“我去,你个流氓,你也太贱了吧,你这不是趁火打劫么?天逸特种气体公司本来就要搬迁卖设备,结果被曝光了污染,罚了个倾家荡产,这下更是得跳楼价卖设备了,你们却……”
无语了,标准的趁你病要你命,可,又不得不说人家这事儿干得漂亮,真没想到,自己折腾了半天,给闫杰家做了嫁衣。
闫杰得意忘形,说道:“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做生意就是这样,要趁着‘危’的时候,去抢夺那一线生机,这样才能获得暴利!”
卓峰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这话听着可真顺耳,真简练,貌似自己还看过类似的,对了,好像就是那个美国投资大师巴菲特说的:在别人贪婪时恐惧,在别人恐惧时贪婪,意思差不多。
不过,这个危机论,更接地气,更好记。
卓峰琢磨了会儿,突地反问道:“流氓,这不是你说的吧,你也有这种水平?”
闫杰兀自在得意,冷不丁儿被问了一句,知道露馅了,讪讪地道:“贱人,你果然火眼金睛,这是我爸说的,这可是他驰骋江湖几十年的法宝,乃我闫家不传之秘。”
这三闫集团能驰骋商场数十载,其掌门人果然是有些门道,而且估计没少干这种事儿,卓峰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什么发财的路子来,问道:“跑工业园区建厂,那边现在对污染查的可严了,你们选的这个点儿可不好。”
闫杰尾巴又翘起来,道:“这个点儿才好呢,那边大部分企业都关门治污,招商的人都急疯了,啥事儿都好谈,啥政策都好说。”
我去,这商人思维果然异于常人,卓峰彻底是有些无语,正眼瞪了闫杰几眼,心道:想赚钱,果然就得如这大小奸商这般才行,要逆向思维,要趁火打劫,危机,危机,别人的危就是自己的机。
卓峰心里重复了几句,记了下来,这年头谁不想赚钱,但凡有点路子的都拼命地赚,母亲定下了今年买房的宏观大计,自己负责具体实施,可看着这疯长的房价,自己这心里是越想越没有底儿,这所需资金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卓峰心中想着,嘴上就开问:“闫大少爷,你说,现在有什么赚大钱的路子?”
闫杰一听,乐了,没想到这个一门心思投身新闻事业的兄弟,突然变得铜臭味起来了,打趣道:“赚钱的路子很多,要说赚大钱,还真有,买上一本《刑法》,上面所有禁止的行当,都是能赚大钱的,什么拦路抢劫制假贩假卖药骗钱,应有尽有……”
卓峰问得认真,却得到这么个滑稽回答,赶紧喊停,说道:“那些歪门邪道,咱们天天揭露报道,哪能干那些事儿,不妥,不妥。”
“那,你总不会想如张鹏那般,去收黑钱吧?”
“滚,我是那种人?”
“听说炒股炒汇炒币炒期货炒原油炒鸡蛋能致富。”
“炒辣椒去吧你。”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俩人探讨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闫杰自是富二代不操心这事儿,只要专心接好班就行,卓峰是以前没操心过这事儿,现在突然开始操心了,但一时半刻哪里能找到致富的路子呢。
兄弟两个吃着,喝着,聊着,两人的手机也没停着,一个是家里人催着回家,一个是编辑时不时问个稿,匆匆又吃喝了几口,就各自别过。
卓峰经过这遭事儿,仿佛开了窍,脑袋里满是发财大计。
可不,闫杰家抄底成功马上就要发大财谁不眼热啊,不眼热不是正常人,卓峰吃完饭直接就跑到了旧书摊那里,他如获至宝,疯狂入手发财秘籍,看得李妈直皱眉头,暗道这个卓记者今天怎么又魔症上了。
“老板,这本《金钱的秘密》多少钱?”
“15元。”
“老板,这本《穷爸爸富爸爸》多少钱?”
“15元。”
“老板,这几本《巴菲特》、《股神真经》、《股市操盘手》多少钱?”
“这3本45元。”
一夜就在疯狂发财梦中度过。
第十九章 一天三稿四整版
做了一夜的发财大梦,卓峰早晨起来,两个眼睛还是充满了精光,就像两个电灯泡那么亮,估计没有个两天是暗不下去了,起床穿衣洗漱好,先电话了个快递,把段局长、傅美女、周老伯等人的小米都寄送了出去。
刚想下楼吃点热乎饭,卓峰这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催稿狂魔梁丽凤来电。
这么早就来电,莫非有什么事儿?
卓峰心中犹疑,接通后问道:“梁主编,啥事儿?”
“啥事儿?还不是采访,快来报社,你今天发的那个股神的稿子,好多人来电要和你掏心窝子探讨下股市行情,还有就是你那个晒后备箱的稿子也不少人来电,速来!”
“唔,马上!”
听到没啥幺蛾子事件,卓峰这心顿时就踏实了下来,仍旧热了两个包子,啃了啃,就往报社赶。
今天初八,返程高峰期,路上行人车辆多了很多,青城市逐渐地又热闹起来了,报社里同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同事们纷纷谈论着过年遇到的新鲜事。
卓峰上得二楼,在梁丽凤那儿点了个卯儿,就一头钻进了热线室中。
热线室里一共有五部电话,共享一个报料电话,但是只有一个瘦瘦的记者在接听,忙前忙后、顾此失彼,忙得满头大汗,卓峰来的时候,这人正歪着脖子夹着电话往电脑上录入热线,一直等了四五分钟,才闲了下来。
“看一下热线。”卓峰说道。
“热线都有人接了,你哪个部门的?”
这记者明显新来的,还带着一脸学生气,他看了卓峰一眼,心中寻思道:这人开会的时候没见过?莫非是其他部门新来的记者?
卓峰混不在意,说道:“关于股市的热线,昨天我发了个稿子,梁主编让我过来给读者反馈反馈。”
一边说着,卓峰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报社,遁着记忆翻了几页,直接就翻到了a7版,只见硕大的标题写着《千万股神坠楼之谜》,标题简练,却相当的有水平,让人一看之下,就想看看这股神到底是为何跳楼。
标题下面的导语则提炼了文中的关键点:“前一个月他还是万众敬仰的股神,这个月他却坠楼身亡,千万资产化为乌有,到底为何他跌下神坛,滑落深渊?本报记者为此进行了深度揭秘”。
论标题党,还是报社编辑在行,含蓄而不外露,却更让人想一探究竟。
这人一看,有些惊讶,盯着卓峰的署名,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没个正形,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记者,竟然写了一个版的深度调查稿子,忙客气地道:“峰哥,请坐,稍等我给你整理下热线,我叫赵君,有空多带带我。”
“没问题,没问题,有空合作一把。”卓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观看并摘录让出来的热线记录。
今天的热线真不少,还没到中午就来了一百多条,大部分都是社会新闻,什么这里车祸,那里撞人纠纷什么的,只有一个社区新闻,还是想找报社给宣传下环保井盖什么的,这条热线有点意思,属于社区新闻,记下来琢磨琢磨。
除了这些热线,剩下的就是关于股神之死的读者来电,仅仅三个小时,就涌进来了三十来条,虽然比不上去年曝光污染时候的火爆,但也是相当惊人。
卓峰一边看,一边在采访本上整理着,大概热线内容分为三类,一种是说自己炒股多年,赚了多少的,指出刘闯犯了炒股中大忌,这类人是好为人师型;一类是诉说自己炒股多年亏了多少的,和刘闯操作差不多,这种是来寻找安慰的;最后一种貌似是老股民吧,上来就是说炒股经验的,说得云里雾里的,宛若算卦先生一般,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什么盛名所累,高处不胜寒,什么道可道非常道,股亦股不炒股,还有的直接是一顿猛侃,国际国内经济形势、外汇原油黄金期货乱七八糟的,看来青城市股民不少。
看着这些股民热线,卓峰还真有点佩服赵君,居然能事无巨细地听下来,还记录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中一动问道:“赵君,你也炒股?”
赵君刚刚接完了个热线,笑了一下道:“炒一点,就是不太懂,亏了不少。”
原来如此,还挺谦虚的,怪不得这热线记录的颇为专业的样子。
“对了,赵君,《晒晒您的后备箱》这个稿子,如果有读者来电提供图片,把这个邮箱告诉他们下,直接发到热线邮箱;再就是《被50万网贷逼死的生命》,如果有人来电反应情况也告诉我下。”
说着卓峰把报纸翻到了a8a9版,a5版,分别点了点。
赵君顺口答应了一声,刚瞄了两眼,眼睛就不动了,死死地盯着报纸上的署名。
只见一个整版,一个通版(两个连着的版面),同样是署着卓峰的名字,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记者,竟然一天就发了三个稿子占了四个版面,其中两个是深度调查报道,一个策划新闻报道,这也太高产了!
要知道,今天的报纸一共才8个版的记者采访稿件,时政、社会、社区、财经各两个版,卓峰他一个人就占了四个整版,分别发在社会、社区、财经三个版组,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占了所有版面的一半!简直是逆天。
这报纸莫非是他家开的不成?
如果说刚才赵君还是惊讶,现在就是有些惊呆。
“峰哥,这几个版稿子,真是你写的?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赵君犹自有些不信,但报纸上的署名怎能作假?
“有个新闻是过年的时候采访的,策划是宋编辑下的任务,运气好凑巧碰到一起了而已。”卓峰实话实说。
“峰哥你就别谦虚了,你写的这两篇深度报道太精彩了,尤其是这篇股神的,峰哥你到底是怎么采访到股神家属以及知情人的?其他两家报社可都是一个小边栏,咱们这次同题报道可算是胜的舒爽极了。”赵君看起来也挺好学,请教上了。
第二十章 震动媒体圈
“唔,只是当时采访的时候,恰巧遇到个知情人,”卓峰说道,“你以后采访的时候,一定要尽可能采访更多的知情人,说不定里面就隐藏着不易发现的亮点和线索,我这个突破口就是从证券公司员工身上找到的。”
卓峰不藏私,指点着,望着眼前这个新人,宛若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暗叹现在的新人运气真好,还有人指点,想当年自己可是两眼一抹黑,既没人带也没人指点。
“噢,峰哥,那这个p2p的稿子,当时怎么采访的?能说说么?”
“这个是我们村的事情,过年遇到的,恰逢其时。”
两人刚刚没说几句,八卦之王闫杰就不知道怎么闻风过来了,一见卓峰就嚷嚷开了:“贱人,你也太妖了吧,一天三个稿子四个整版,还让不让人活了?”
“流氓,我这是在解报社的燃眉之急,开年第一天,大家都缺稿子,我只好顶上来。”卓峰一本正经地说。
“你,真无耻,以后再有这种大稿子喊上我,天天跑那些社会屁稿我都腻歪得想吐,这多爽,一发就是整版倍儿有面子。”
闫杰代表了报社大部分人的态度,也代表了青城市媒体圈们的态度,更代表了大部分读者的态度,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但凡看了这天报纸的人,都对卓峰这个名字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毕竟一天之内,三个稿子,四个整版的新闻,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太令人不可思议,可又偏偏又发生了。
认识卓峰的见面都要寒暄两句,夸赞几分,捧上一捧,不认识的则纷纷猜测、打探这卓峰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等本领,一天之间就发四个整版稿子,还两个深度报道一个策划新闻,这人莫不是铁打的?
也只有在这次爆发之后,卓峰才在青城日报社、青城市的媒体圈中、以及读者群中,留下了印象,站稳了脚跟,闯出了一点名声。
这就是记者的特殊之处,一切拿报道说事,一切以成绩论英雄,如果在其他行业,或许吃吃喝喝浑浑噩噩溜须拍马也能过得去,甚至还能混得不错,但记者这个行业,一切靠稿子说话,行或者不行,大家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卓峰这番妖孽般的表现,昨晚就轰动了整个编辑部。
宋编辑暗自高兴,毕竟社区版组由原来的一个版变成了两块版,而且还是个通版大策划,大大的露了脸,自己的任务量直接翻倍,关键版面评级上还会沾光,最起码也得是个a级版面,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践行领导的指示,继续“压榨”卓峰潜力,让他为社区发光发热。
江编辑则有些纳闷,有些小郁闷,他是眼看着卓峰成长的,却没想到最后这小子到了社区版组突然爆发了,他琢磨着是不是给领导说说,把卓峰还调回社会版组,毕竟社区版组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既没线索又缺题材,太屈才。
梁丽凤作为主编,考虑的则是另外一套,这小子这么妖孽,还高产,还需要打磨么?简直就是个做调查新闻的人才,再放在社区版组是大大的不妥。
不行,一会儿去找老总说说这事儿去,社区版组缺稿子能发掘潜力锻炼人不假,但是深度报道组不更缺稿子更能打磨人?自从郑行文、李天佑辞职之后,就剩下高岗一个人了,独木难支,往往一个月才能出一篇,甚至有时候还断深度稿,报社的深度报道组都名存实亡了,现在自己新官上任,是时候烧一把火了。
昨天张德江签版的时候,就当着王振平的面说了:“振平,怎么样?我就说这小子有意思吧,啧,啧,三个稿子四个版,时政、社会、财经全覆盖,还他妈策划新闻、调查新闻全都有,全能又全才,还锻炼个什么劲儿?听梁疯子的建议,直接调到深度组去。”
王振平听了脸色却没啥变化,思索了一会儿回道:“着那么急干啥,这才第一天,能看出啥,再观察几天,表现良好,直接送他上天。”
“好风凭借力送他上青云。”
青城晚报高亚哲看了卓峰的稿子后,一个劲儿地牙疼,比卓峰昨天疼多了,看看自己,同样一个事件,自己弄了个跳楼的小屁稿儿,放了个边栏;瞧瞧人家,就不知道卓峰那脑袋怎么长的,脑洞就是那么大,弄了整整一个版面的新闻,还深度调查,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以后再和卓峰撞了车,啥也别干了,就严防死守盯着他得了,不算这个同题报道,去年还有两次撞题,一次是重卡闯关,一次是跳楼讨薪,自己都是完败,一连三次了,一连三次了,这绝对不是偶然,有再一再二,绝对不能有再三再四了。
高亚哲想了想,还是不痛快,找了把剪刀,把卓峰这篇报道剪了下来,折了几下,放到包里,时时提醒自己,放好后他心中又是一动,是不是让张娜打探打探卓峰有没有追踪?如何追踪?
思了思,还是算了,先机已失,再怎么追也是晚了。
青城都市报的赵健也如同高亚哲一般牙疼,同题竞争失败,怎么说也是没面子的事儿,还好自己是个新人,领导也就说了两句,听说去年老记者赵志广和卓峰撞题之后,也如自己这般被卓峰搞了一次,那次不光编辑张越江拍桌子发怒了,连总编张晓东也点名批评了他。
此外,还有媒体圈外围的各路大v们,看到卓峰这一系列报道后,纷纷开脑洞,写文章开始蹭流量、蹭热度,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卓峰嘴上虽然有点得瑟,但这心里却一片平静,不是他虚伪,而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今天自己大大的露了脸,只是恰逢其时,只是一个开始。
股神之死、红雨之死是自己第一次涉及到调查类的新闻报道,采访过程中就发现自己相关的知识储备严重不足,尤其以股市知识为最;此外“晒出您的后备箱”是第一次涉及到策划类新闻报道,与其说自己能力够强,还不如说自己老妈送的小米给了自己灵感。
新闻报道涉及到千百个领域,这可不比以前自己跑热线,只要拎着脑袋往前冲就可以,只要浑然不顾舍身忘死就能成,现在涉及到的深度报道、策划报道,可都是需要大量的行业知识储备,需要大量的知识、经验积累才能做得出来的,是真真切切的大意不得,高兴不得,甚至应该感到不足才行,应该加大充电力度,储备更多能量。
想到这里,卓峰不再和闫杰、赵君得瑟,告了个辞,拿起采访本就出门右转,找梁丽凤去了,梁丽凤现在负责白班,地位超然,可以自由调度记者和编辑,指导稿件的采写,编辑们都在休息,卓峰自然找上她了。
第二十一章 华山论剑
“梁主编,当事人刘闯和证券公司、配资公司之间的纠葛,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甚至搞不好要上法院,已经不是咱们能干涉的了,所以这个追踪我打算这么做,采访几个老股民,做一个股民版的华山论剑,有道是:理越辩越清,集合几方的意见和建议,让读者充分地从刘闯穿仓跳楼事件中,汲取一些教训。”
“可以,角度找的不错,从个体推广到群体,就按照这个角度采访。”梁丽凤抬头忘了卓峰一眼,眼前这小子的新闻敏感性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就这么个看似简单的跳楼新闻,硬生生搞出来一个深度调查报道,而且采访详实全面,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当事人找上门来,就连后续追踪都能自己思索,自己找角度,也不知道自己的建议,领导考虑的怎么样了。
而卓峰得到尚方宝剑,又返回到热线室,开始给股民朋友们回电话,这种采访没啥窍门,就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回电话采访,卓峰对着稿子苦思冥想了几个采访方向,建了一个股友交流微信群,又在电脑上百度了一堆股市的信息来临时抱佛脚,保证等下采访的时候不会太露怯。
既然要做股民版本的华山论剑,就要筛选出武功最厉害的股友,所以电话采访的时候,卓峰不仅着重询问了来电读者的历史战绩,而且还让他们加了微信群。
遇到的第一个有意思的股友姓李,战绩据说卓越,卓峰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李寻欢,小李飞刀,小李飞刀一说起股市来,就滔滔不绝,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说的最多的就是。
“炒股靠的就是稳、准、狠,一定要看准股票的技术走势,加仓要果断,斩仓要坚决毫不留情,盯盘要有鹰的眼睛,复盘要有狼的狡猾,总之一句话,就是小李飞刀,刀不虚发,如果虚发,撒腿就跑。”听得卓峰是哭笑不得。
有了第一个股友,这第二个姓叶的股友,卓峰自动就给按了个叶孤城的外号,叶孤城炒股理念则是天外飞仙、大漠孤烟,任凭股海潮起潮落,我自岿然不动,除非股市里面出现像样的机会,他才会秃鹫一样冲下来,用出天外飞仙绝技,吃上一口,然后就远走高飞,继续浪迹天涯,听得好像很神奇,很向往。
“一年就交易两三次,足矣。”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最后还立了个flag,说如果明日再大跌,就是进场好时机。
最后一个更有意思,卓峰直接给他起名叫西门吹雪,这哥们说炒股就像玩游戏打怪升级,打到满级,就悟出了大道理,看破了红尘,说股市里面没有新鲜事,股市里面没有永远的赢家,还运用了统计学、概率学、心理学等进行了计算分析。
“炒股就像掷硬币,长期看来只有50%的胜率,当你交易几十次之后,即使不亏不赚,你的本金也所剩无几了,因为都交了印花税手续费佣金等等费用了。”
说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卓峰却听得云里雾里。
回访了一上午,连接带打,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中午,整理了整理采访本,列出了几大流派,卓峰打算到时候写到稿子里面。
午饭卓峰随便在楼下吃了点儿,同时看了下微信,周福海收到了小米,微信里客气地称谢,段局长和傅红雪则没啥回音估计还没收到,或者还没吃。
魏编辑今天来的有点早,一看卓峰整理的这几大流派,立马乐了,说道:“这几位股友是炒股呢,还是在古龙世界里比武呢,瞧你写的,什么天外飞仙、小李飞刀的,别听他们瞎忽悠。”
卓峰鼓捣了一上午,听了自是不乐意,说道:“现在股票行情不好,这么写多乐和,读者估计爱看。”
“爱看也不能这么写,有点外行了,炒股一般有两类,一种技术派,一种价值派。”魏编辑说道,“这三人都是技术派,得采访个价值派来中和中和,不能把稿子写得太偏颇。”
卓峰一听也来了兴趣,说道:“什么技术派、价值派,我还蛋黄派呢,回拨了一上午热线,股友们说的都差不多,不是追消息的看新闻的,就是看盘面图形资金走势的,除了看黄历炒股的,还有个算卦炒股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炒股都扯上封建迷信了?这可不能写。”魏编辑连连摆手。
这时候,梁丽凤也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讨论,扯着嗓子说道:“不就是技术派pk价值派么?魏编辑就是价值派,天天研判国际国内大事,操心黄金期货原油外汇什么的,还研究什么公司基本面,买个股票前瞻后顾的有那么复杂么?我就是技术派,以后买股票前都问我一下,我卖啥啥涨,买啥啥跌,保证你亏不了钱。”
梁丽凤这么一说,逗得卓峰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梁主编炒股运气这么差,典型的脾气大、运气差。
卓峰笑了两声,停了下来,脑子里面也策划得差不多了,分析道:“那咱们就来个趋势派pk价值派,我这里有三个趋势派了,加上梁主任就是四个,价值派就魏编辑一个吧。”
“把梁主编这反向指标,也写进去吧,”魏编辑笑道,“亏了那么多钱,好歹也落下点名声。”
“写吧,写吧,股票我是死了心了,戒了。”梁丽凤应道。
几人一分析一打趣,一个稿子的骨架就出来了,卓峰琢磨着只要再润色一下下,就ok了,可刚刚坐到电脑前,八卦之王就凑过来了,闫杰估计是刚才在外围看得热闹,却插不上话,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贱人,你莫不是真疯了?难道你想发财都晕头了,竟然想炒股了?这个世界上什么最血腥?资本,资本,马克思老先生在天之灵看着你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资本是嗜血的鲨鱼,鲨鱼干啥的知道不?专门吃小散户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闫杰莫不是被股市收割过?
第二十二章 章伟要复仇?
卓峰抬头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唉,唉,唉,流氓,怎么这么激动?难道你也被套牢了?莫要伤心过度,要记住你还有个老子当靠山的,没钱了赶紧去补仓,别像刘闯这样穿仓了走投无路。”
说完,卓峰还专门点了一点大标题《百万股神坠楼之谜》。
“呸,呸,呸,我还不是为了兄弟你好,”闫杰强装出一副悲痛的模样,“想当年,兄弟我一入市就高高站在不胜寒的山巅,都五年了,五年了,至今还没有解套。”
“你老子真有钱,大学就炒股,套了多少?”
“不多,一个月生活费,五千元。”
“呸,这么点钱,还哭丧啥,能给你剩点就不错了,”说到这里,卓峰猛地想到了闫杰说过的“危机论”,不由地说道,“对了闫大少,股神都跳楼了,这算不算‘危机论’里的危?莫非现在正是抄底的好时机?”
“你去抄底吧,小心底下还有地下室,地下室下面还有地壳,地壳下面还有地狱,等你拼死抄底到地狱,就会发现原来地狱真有十八层……”
两人一顿狂侃,从股市讨论到房事,又从房事讨论到旧货市场的工程,再想讨论点儿感情的时候,卓峰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未知号码,心中不免有点儿疑惑。
卓峰摆了个禁声的手势,接通电话,说道:“您好,哪位?”
“我是市经侦支队的贺文华,你是卓峰?”
“唔,是,您好贺队长。”
卓峰脑袋里转了数个圈儿,总算想起来,先前这位贺队长也参加了年前围剿毒贩一役,只不过他负责的是经侦方面,所以卓峰只是耳闻,并没有和他照过面。
这个时间这个点儿给自己打电话,贺队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自己沾上什么事儿了?
“卓记者别客气,今天你们报社发的这个关于网贷的稿子,里面说死了一个人,叫袁红雨的,你有她家属联系电话么?给我一个。”
“噢,有,有办法搞到他丈夫的,稍等给您发过去。贺队长,出什么事儿了?”卓峰心中有点忐忑,悄没声儿走到会议室中问道。
“和你没啥关系,只是市里要查一下市里的网贷公司,摸个底儿。”
“市里也有网贷公司?”
“这不正要查,你稿子别写我们要摸底市里的网贷公司,小心出事儿。”
“噢,可是贺队长,咱们也算共过事,我就有一说一,这种事儿老是藏着掖着不让报,拖来过去小事搞不好就会变成大事,万一有网贷公司违规,真出事了就麻烦了。”
一出事就捂盖子,卓峰对于这种行为颇有些看不惯,话中不免就多说了两句。
贺队长犹豫了下,仿佛在思考,良久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别信,就是你们报道了,也没用,我们都往那些公司门口挂了多少次警示条幅了?该跳这坑儿的还是去跳,你拦都拦不住。说句好笑的话,如果你们报社真报道了,搞不好那些投资者得围了你们报社。”
“这又是为何?”卓峰惊讶地问道。
“你们曝光了,网贷公司倒闭了,没有新人入坑,他们赚谁的钱去?那利息可高得很,”贺队长解释道,“合法合规的网贷公司利息都比较低,但是违规的就比较高,属于庞氏骗局,再说就更远了,记得把电话给我。”
说完,贺队长挂了电话,卓峰则有点哭笑不得,真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道道,他出了会议室上电脑上一搜,青城市四大网贷平台赫然在列,依次是铁扇金融、天玺财富、金鹏理财、冷山投资,收益率由高到低依次为30%、25%、18%、12%,卓峰搜了下五年期银行利息,只有5%,相比之下这几位可就高得多了,也怪不得章伟媳妇袁红雨铤而走险。
财帛动人心。
唏嘘了几下,卓峰拨通了老同学马军的电话,打算来个迂回作战。
“喂,马军,我卓峰,有章伟的电话么?市里的经侦支队想找他了解了解情况。”
“有倒是有,但是打不通了。”马军说道。
马军是村里的人精,善于编织关系,别说同学亲友,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邻村的村民,都认识个七七八八,号称见面不忘,许是这个特长,帮助他在房产代理这行做出了成绩。
“为啥打不通了?电话丢了,还是没电了?”卓峰问道。
“怎么会,是他家出事了,过年的时候他爹不仅把讹的那一万多输了,还把家里的房子给败了,父子俩先打了一架,然后又和来讨债的人打了一架,都进了医院,你猜是谁治疗的?”
“谁?难不成又是小王大夫?”
卓峰想到了一个荒谬的答案。
“对,就是小王大夫,之前他们讹医院的钱,现在他们还真有脸去医院看病,你猜后来又怎么了?”
“怎么了?”
卓峰实在是摸不透这大小章鱼的行为规范。
“治疗了一半,医药费都没给,跑了!章子善打架脑子打坏了,还走丢了,章伟找不到他爹,又回不了家,就说他家这事儿全赖那些网贷公司,说是要去找那些网贷公司报仇去。”
报仇?怎么报仇?
卓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手段来,难道这章伟要走极端?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儿揪得慌,一个美满的家庭就这么散了?那依然还留在老家的女儿怎么办?
卓峰听到这些令人惊讶的消息,脑子都有点不转了,好久神魂才回来,从马军那里要了个邻居的电话,又要了村支书的电话,又把自己采访的时候拍的照片还有资料,一并发给了贺队长。
再然后,卓峰就开始撰写股神的稿子,再然后又看了下邮箱里关于后备箱的稿子,再再然后想起周福海好像在网贷平台投过钱,又打了个电话嘱咐一二,今天他的稿子有点多,活儿也有点杂,忙得昏头转向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个多线操作。
还没等卓峰忙活完这一摊子事儿,宋编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喊道:“卓峰,别忘了今天还欠我个策划,下午四点之前报给我。”
宋编辑望着大放异彩的卓峰,就像看到了一匹千里骏马,自然而然地就要鞭策,继续实施领导吩咐的压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