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新生濒死
夜幕降临,长乐镇笼罩在夜幕之下,各家各户掌起了灯,王家的灯火比往日更为亮堂。
王元儿蹲坐在东屋的窗棂下,双腿早已麻木,双目无神,注意力全在身后的屋子里。
吱呀!东屋的门被打开,又很快合上,屋内,重新响起梁氏的呻吟声,只是那声音,比之前更为低弱了。
“大夫,怎么样了?”小舅和王老汉簇拥着从屋内出来的马大夫,满脸急切。
“施了针,看她自己了。”马大夫的声音有些干涩,看一眼那在窗子下簇拥的姐妹几人,不禁摇摇头。
真是可怜呐!
王老汉和小舅见了他这副表情,心中俱是不妙,两人将大夫请到一边去坐着等。
东屋内,梁氏的呼声忽高忽低,传在众人耳里,如钝刀子划过肉里,钝痛钝痛的。
张氏抱着手臂站在灶房门口,只觉得钻心的冷,从来不念佛的她此时在心里也拜起了菩萨,盼着梁氏平安产子,若然出啥问题,王婆子他们还不得撕了她?
“娘,我饿了!”小福多拉了拉她的裙角轻声叫。
“吃吃吃,饿死鬼投胎么你?”张氏正烦着,乍听得他叫,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小福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众人都看了过来,王老汉脸色不好看,沉着脸看向自己儿子。
“你打他做什么。”王二接到老爹的眼神,连忙走过去推他们:“他饿你就做点吃的,现在大家也都饿了,快去。”
张氏也不敢反驳,拉着儿子进了灶房,砰砰梆梆的响起切菜等声。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灶房里飘出了饭菜香,可谁都没有胃口去吃。
哇,哇!
生了!
王元儿听到婴儿哭声,一个激灵站起来,却因为腿上蹲得发麻,差点栽倒在地,幸得王春儿扶着她才没至于摔了!
走到房门口,铁柱婶却是满脸惊惶跑出来,冲着大夫抖着唇叫:“马大夫,快,止不住血。”
止不住血是什么意思,小的不懂,但王元儿哪会不懂?
这是,血崩吗?
她眼前一黑,跪坐在地,几个小的不知什么回事,但却知道自己娘可能不好了,不免齐声哭了起来。
时间漏斗似是过了许久,又似只过了一会子,马大夫很快出来,看着门边哭成一团的几姐妹,叹了一声,对走上来的王老汉说:“去福寿店准备点儿物事吧!”
福寿店,是卖死人东西的铺子,寿衣什么的,都要从那里买,这是说梁氏不行了。
姐妹几人哭声震天!
王老汉心中大惊,脸色也有些发白,大儿子去了没多久,现在连长媳也厖
他扭过头,冲着同样愕然的王二点了点头,后者沉着脸去了。
小舅捏着马大夫的手吼:“要用什么药材,你倒是说啊!”
不就生个孩子,怎么就连命都丢了呢!
“药石难治。”马大夫挣脱他的手,摇着头走了。
小舅傻了一般,无力地垂下手,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这会子却是已经麻木了,看着他的眼神如死一般沉寂。
“元儿。”
东屋的门被打开来,铁柱婶抹着眼泪走出来,对王元儿道:“元丫头,你先进来吧。”
可怜见的,以后这几个丫头可都要怎么活啊?
第62章 临死分家
东屋的门,王元儿不知走过多少回,可此刻站在门边,她的手却迟迟不敢动,双脚更是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提不起来。
“元丫头,着紧点吧!”铁柱婶见了,又抹了一把眼泪。
王元儿一激灵,手用力一推,进了屋内,身后,春儿几个哭成一团。
屋内,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沉闷得让人作呕,她的目光落在床边上不远的水盆上,整整的一盆血红血红的水,像那山上的大红花,看起来那么的触目惊心。
“是元儿吗?”梁氏的声音从床那边传过来。
王元儿看过去,梁氏正咧开嘴笑,本来高挺的肚子已变得干瘪了,头发湿漉漉的,她的身侧,放着一个包裹好的襁褓,安安静静的。
“娘。”王元儿从喉头吐出一个字,一整天没喝水,声音已经哑得她自己都听不出了。
梁氏艰辛的朝她伸出手,王元儿扑了过去,紧紧抓住那只手,生怕它一下子就离她们去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王元儿胡乱的擦了一把,却怎么也止不住新的眼泪落下来。
别人的新生产妇,脸色苍白,可如今的梁氏,脸上却是呈现着一股不正常的红,王元儿知道,那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回光返照。
王元儿心中发慌,直接用手肘擦去泪水,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元儿,你看,是你弟弟呢。”梁氏捏了捏她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身边的襁褓,眼中满是柔情和不舍:“你们有弟弟了,以后,也有撑腰的人了。”
“娘……”王元儿心中大恸。
“别怕,娘在呢。”梁氏摩挲着她的脸,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道:“元儿说过,弟弟是宝贝儿,如今来了,就叫他宝来好不好?”
王元儿忙不迭的点头:“娘,您别说话,您歇着。”
梁氏微笑着摇摇头:“娘不能歇。”
自己的身体如何,她如何不知道,只怕一阖眼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只可怜了她几个儿女,以后可要怎么办?
舍不得啊,可她能怎么办?
“元儿,你是长女,以后弟弟妹妹都只能靠你了。娘是个没用的,娘对不住你们几个,以后,你要照顾着他们,长姐为母,辛苦你了……”
梁氏喋喋地交代着身后的事,王元儿哭成了泪人,而一边的梁婆子也早已心痛得无以复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向来待梁氏淡薄的王婆子,也是泪水不停。
“娘,不要,爹不要我们,您不许走。”王元儿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哭求。
“傻孩子,生老病死,咱们凡人哪能和天斗?”梁氏勉强地一笑。
“娘。”
“你记住,娘不求你们将来都大富大贵,只盼着你们三餐无忧,平顺安康,凡事不要轻易和人争斗,退一步,留一路,走一步,想三步,懂吗?你是长女,更要约束弟妹,知道吗?”梁氏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交代。
王元儿点点头。
梁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挣扎着起来,一脸郑重的看着王婆子:“娘,长媳临死求您一事!”
“你说!”王婆子连忙应了。
“我要分家,现在。”梁氏一字一句的道。
第63章 荒谬要求
梁氏要分家,就在她死之前,这话一出,不但王元儿愣了,就连梁婆子也是呆了。
王家只有两房,王大已经死了,如今梁氏也是快不久于人世,大房的几个孩子就等于成了孤儿,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爷奶和二叔一家,尤其这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在这时分家,无疑就是为自己找罪。
梁氏却想得很清楚,早在之前,王元儿就提过想分家,她是没放在心上,经了元儿的亲事,她是彻底看清了二叔一家是靠不住的。
不分家,他们大房已经没了长者,剩了几个小的,若是二叔他们真的不慈,那几个孩子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她不希望,女儿们的亲事都被这么利用,更怕她们会因此而过得孤苦凄惨。
她也知道,现在提出分家,是不理智的,甚至在世人眼中看来,是失心疯的事,可是,她最后能为他们争取的,就只有这些了。
趁着娘家人在,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能争取的,她拼尽了命也要争来。
“娘,我知道我不孝,可我都快死了,求娘和爹成全了我,趁我还在,把这家分了吧!”梁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婆子。
王婆子气得身子发颤:“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时候说分家,你疯了吗?老大去了,你也要……这家分了,你是要几个小的,以后都依靠谁?”
“容娘,你怎就……”梁婆子也有些不解。
“有我和你公公在,少不了他们一口饭吃,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的?”王婆子咬着牙问,心中如翻了滔天巨浪一样,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说他们要逼死大房?
“娘,媳妇求你了。”梁氏哭着垦求,却是一点都不退让。
“你,好,你信不过,那就分。”王婆子见此,恨恨地摔门出去,将她的意思对王老汉说了。
梁婆子很是不明,梁氏此时却已经是耗尽了心力,也没有多解释,只说,以后由元儿当家做主,也好过做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娘,以后你们也要帮我看顾一二几个小的,是女儿不孝,不能侍奉你们终老了,可惜爹没来,女儿也不能再见他一面了。”梁氏白着脸道。
梁婆子听了侧过身子去哭。
“去叫你的妹妹进来吧。”梁氏又拍了拍王元儿的手。
王元儿应声出去。
门外,王老汉听到梁氏的要求,也是惊得不行,略想一下,便叹着气应了。
人之将死,哪能让她带着遗憾去?左右大房也有继承的男嗣,分就分吧,将来还是能看顾的。
张氏原本听到梁氏快不行了,已经是瘫软在地,此时听得梁氏要求在她死前分家,一下子站了起来,琢磨着梁氏的用意。
她是糊涂了吗?不然的话,怎么会在此时分家,却不知道,梁氏有此想法,都是托她所赐。
“你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帮着去拾掇一二。”王婆子冲着张氏斥吼,将心中的恼火都发在她身上,若不是她,梁氏哪能早产,又哪会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来?
第64章 终是分家
但凡分家,一家之主在是必然,还得要有中人来见证,如此才叫公平公道。可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各家各户都已闭门吹灯,想要找个德高望重的中人也是个麻烦事,幸而梁氏的娘家人都在,还有铁柱婶子,又将她公公婆婆都叫了来做个见证。
王二好容易才从福寿店买到东西回来,乍然听得要分家,手里的东西都洒了一地。
张氏从东屋出来,见了他忙的上前,拉他到一边小声说:“大嫂怕是糊涂了,闹着要分家呢!”
刚刚在东屋里,因为心虚和害怕,她都不敢去瞧梁氏的脸,她怕梁氏会找她算账,可是没有,梁氏只顾着和几个女儿说话,甚至连眼角都不曾看她一眼。
庆幸的同时,她心里又有些难受,悄悄看过去,她从来没看过梁氏的脸有这么惨败的时候,真正的面如死灰。
那一刻,她真有些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同是女人,同样知道生子如踩了一只脚进死门关里。
“你们都进来吧。”王婆子叫上两人。
东屋比平素多点了几盏灯,往日显得阴暗的屋子此时亮堂许多,王春儿几个哭着不想走,也被王元儿送了出去,她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王家有一个铺子,有良田二十亩,还有这大屋几间,真要分,其实也不难,因为有老人在,也就分成三份,王婆子和王老汉共一份,大房一份,二房一份。
先是铺子,王老汉他们那分了四成,大房三成,二房三成,将来王老汉他们百年后,那四成再平均分了。
良田也是一样,王老汉他们分了六亩,剩下的两房均分。
张氏一听,就不干了,道:“这不成。”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那里,就连梁氏的目光,也幽幽的看过来。
张氏缩了缩脖子,道:“我们这房,男丁多些,应该分多点。”
王元儿冷笑,这是什么理,男丁多就该多分?
不过她不会这时候说这种话,大人都在,她姥婆和小舅也在,不像前辈子,没有人替他们做主。
“这分家,甭管有没有男丁,既然是同嫡,都该是均分的,更别说,大房里也有继承香火的男丁。其实要按我朝的王法,长子嫡孙,还理应多分一份,不然,怎当得上嫡长这一词?”梁婆子淡淡的看着王老汉他们道:“只是你们两老还在便不说,将来要如何分也是你们作得主,如今这均分,我老婆子看来是对的。”
“这不……”张氏还想要争。
王二连忙拉着她,叱道:“爹娘要怎么分,就怎么分,你给我一边去。”说着瞪她一眼,这婆娘还有没有眼色了?
张氏才不甘的一边去。
分好了田铺,便是这屋子,也是这么分,大房的依旧是东屋,将来正屋那块,等老人老了后,就分给大房。
梁婆子对此自是没有异议的,二房却是不甘不愿,王元儿瞧得清楚,便道:“二叔想要这正屋也成,我们就要正南那块宅基地。”
第65章 撒手人寰
王家祖屋的南边,还有一块四分的宅基地,等着将来有银子了,孩子大了,再盖起来,连成祖屋这边的家宅的。
大房继承祖屋是对的,可王元儿却知道,不久几年,这里的一切就会被山洪冲走淹没,如此,他们要了祖屋也是无用,还不如要了那块地,留着也好,卖也好,总归比要个屋子强,也省得凭白遭了二叔他们的念。
梁婆子有些不认同,但王元儿却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她也就不吭声了。
王老汉他们有些意外,看向梁氏:“大家嫂怎么说?”
梁氏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样儿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生命在渐渐的流失,女儿说什么,她自然是同意的,弱声道:“都,听元儿的。”
家就这么分了,小舅是会写字的,很快就写了两张纸,众人画押了,一房保留一份。
而其余银钱不分,分家备案后,大房的人还住东屋,食住自理,灶房共用。
“爹,娘,媳,媳妇还有个请求。”梁氏的脸越来越白,满目恳求看着王老汉他们。
“你说吧。”
“几个孩子的亲事,总要爹娘费心,媳妇,不求大富贵,只求她们自个都乐意。”梁氏爱怜地看了王元儿一眼。
王元儿跪倒在地:“娘。”伏在床边上哭了起来。
梁婆子也哭道:“有娘在,她小舅在,你别操心了。”
梁氏虚弱的一笑,目光又留在襁褓里那甜睡的小脸,挣扎着探头亲了他一口,道:“我的儿,娘愿你平安成长,喜乐安康。”
又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才对铁柱婶道:“她婶子,你帮我把小宝抱出去吧。”
她是将死之人,宝儿却是新生儿,呆在这屋子,总是不吉利的。
众人都明了她的意思,铁柱婶上前抱了襁褓,抹着眼泪出去。
“要装裹了。”铁柱娘过来看了一眼,明白梁氏已经是撑不住了。
“娘,娘!”王元儿心如刀割。
“乖,你出去吧,娘要穿得整整齐齐的去见你爹。”梁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娘,我不要,娘你别走。”王元儿哭着不依。
梁氏泪流满脸,她又怎么舍得走?
“元丫头,别让你娘走得不安生。”梁婆子阖着眼,率先走了出去,女儿装裹,她也是不宜在场。
王元儿被强架了出去,众人哭成一团。
不过片刻,铁柱娘便走了出来,对王元儿她们道:“再去看一眼吧!”
王元儿姐妹几个冲了进去,那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如小兽在呼唤母兽。
院子里,众人也都在等着,忽地,屋内哭声震天,凄厉的喊娘声在夜空久经不散,而铁柱婶子怀里的襁褓,似也是察觉到亲娘的离去一般,哇哇大哭个不停。
“容娘啊,你不如把娘也带了去吧!”梁婆子终是忍不住,哭昏过去。
暗黑的天,忽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的,像在为这悲恸奏起哀曲一样。
建和三十年大年初六亥时末,梁氏诞下一子后血崩不治,扔下子女五人撒手人寰,终年三十一。
第66章 天煞孤星
梁氏的丧事因为不是喜丧,故而办得很低调,但几乎整个长乐镇的人都知道梁氏的死是因为早产难产血崩,不禁有些唏嘘。
而梁氏死前要求分家一事,也是传透了整个镇子,有人说她糊涂,有人夸她刚强,好歹临死前也晓得为子女们争一把,各种声音都有,但大都是同情可怜的。
毕竟,王大才去世不到一年,而梁氏此时又没了,留下几个儿女,那刚生出来的小子,更是连亲娘的奶都没吃上一口呢,怎不叫人可怜?
因为还在年中,梁氏的灵按照长乐镇的习俗,停了三天,就葬去了祖坟,王大的旁边。
旧坟的红白纸还没褪色,这新坟又上,总叫人眼红心酸。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吉,但得到消息的梁秀才还是来了,独自在梁氏的坟前坐了整整半天,又悄然回去了,他连王家的门都不曾踏进一步。
王元儿知道,自己姥公是在恨,也在怨,所以连王家门也不愿进,前辈子,也是因为这样,故而姥公才不理王家人吗?
而他此举,更让王老汉和王婆子的脸都丢了个干净,亲家如此作为,不就是怨怪么?
王婆子更将张氏恨上了,若不是这个媳妇,哪会有这样的事?一年内两丧,她王家是招了哪路杀神不成?
梁氏下了葬后,小宝来日夜啼哭不止,王元儿不得已,只得用米粥水去喂,又背了宝儿去其他新生的娘子那里讨人奶。
“国根嫂子,又来打搅你了。”王元儿背着小宝来,强笑着来到李国根家门口,一边解了背带。
“打搅啥,我这奶可天天涨得疼,我家里头的是闺女,吃的也不多,这小子食量大,正解了我的愁。”国根嫂接过小宝来,坐在门前的石板上,一边解了衣裳往上一撩,小宝来就熟头熟路的王她怀里拱。
王元儿虽活了两世,但也不曾当过母亲,虽不是头一回见国根嫂这样喂奶,却还是不好意思,别开头去。
国根嫂见她耳根发红,便知她是脸皮薄,笑道:“你别嫌臊,嫂子我是个粗人。”
“没,我没嫌。”王元儿忙摆了摆手,又一脸诚恳的道:“嫂子,谢谢你了。”
这向来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她知道有人说她们姐妹几个命硬,尤其是小弟,还在怀中便死了爹,一出生就死了娘,隐隐已有了克父母的恶相。
她不是不恨的,但却无法堵住他人的嘴,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
而流言再难听,他们都只能咬着牙往前走,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咬紧牙关。
喂好了小宝来,她才又背着他走了,国根嫂整好衣裳,看着他们姐弟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进了屋。
王元儿背着小宝来回到自家屋里,就听得一阵哭声,进了门,只见王清儿满头凌乱,衣服也被人扯得乱七八糟的,正抱着头痛哭,而王春儿则是在一边安慰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谁打架了?”王元儿皱着眉问。
“是二婶家的侄儿,他说咱一家都是克相,说咱宝来是什么天煞孤星。”王清儿抬起头哭道。
第67章 扣屎盆子
天煞孤星,在民间里是指非常凶恶残暴、不吉利的,又是俗语中的扫帚星,主要是指不吉利总是给周围的人带来祸害和灾难的一生注定孤独的人。
小宝来先是在腹中克死父亲,后又在出生后克母,自然而然的就被冠上了这个名头,但遑论是谁,都不愿被人看扁看轻的,更别说,这还是自己的至亲,也难怪王清儿会气得和人打起架来了。
王元儿一听那造谣说事的是二婶的娘家人,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一个孩子懂什么天煞孤星,还不是大人没口德碎嘴说事,让孩子学了口舌去?
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娘的丧事,还要照顾弟妹,根本抽不开空来追究二婶和娘争执导致娘早产的事。
更因为娘的头七也还没过,为怕惊扰了娘的亡魂,她才没去找二婶算账。
现在倒好,她压下心中的恨意和怒火,别人就认为这事揭过了?还这么张牙舞爪的往她们的伤口上撒盐?
她们是没爹没娘了,就当她们是软柿子,搓圆按扁吗?
“快别哭了,走,二姐给你洗把脸,重新梳了头。”王春儿擦掉眼角的泪,拉起王清儿。
“别梳,我们去正屋。”王元儿按住王春儿的手,背着小宝来就走去正屋。
正屋,王婆子和王老汉一人一边坐在炕上,王婆子手里拿着一件旧衣,正低着头专注的缝补着,而李老汉则是拿着一支毛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说话。
虽然是大过年,但因为梁氏新丧,故而王家的人都不好四处走动,所以两人这些天都在家里清清闲闲的,又因为丧子丧媳,两人都沉寂不少,苍老了好些。
王元儿她们几个一进来,本来亮堂的屋子被挡了不少光,王婆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爷,阿奶,今儿您们二老不给我们姐弟几个做主,我们干脆就撞死在爹娘坟前,也好过在这世上丢人碍眼了。”王元儿进屋就跪,姐妹几个见此,也齐刷刷的跪了起来。
王老汉和王婆子都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还不快起。”
“阿爷,阿奶,二婶她们一家欺人太甚,二婶先是逼死了我娘,现在又怂恿着娘家说我弟弟的坏话,她怎么就这么心狠呐,我们是碍了她眼还是挡了她路,要逼死我们姐弟几个才安生吗?”王元儿不管不顾,先将屎盆子扣在了张氏的头上。
不管说小宝来是天煞孤星的是谁,总脱离不了张家人,而张家的人是她的娘家人,这屎盆子扣在她头上,也是当得。更别说,娘确实是因为和她争执,才会早产,娘再不济,也是怀着娃的产妇,二婶实在不该甩了她去。
如若不是因为早产,娘兴许不会难产,也就不会这么早死了。
王元儿想到梁氏阖上眼的那一幕,悲从心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什么死不死的?好好说清楚,满嘴的浑话,成什么样?”听到王元儿的话,王婆子眼皮一跳,连声呵斥。
第68章 秋后算账
“阿奶,这都是二婶娘家里的侄子说的,那青头小子,不过十一岁,不是听大人的口舌,自己能学得出来?”王元儿冷哼,将王清儿听来的话一一说了。
王婆子气得身子发抖,越过她的肩膀看一眼她背着的襁褓,若不是自己嫡亲的孙子,还是长子唯一的男丁,兴许她都会觉得那孩子命硬克父母。
可天煞孤星这种话,别人能说得,她王家人就不能说。
“阿奶,我娘怎么去的,阿奶您想来比我更清楚,娘说过,让我不要为这事和二婶争,这都是她命该如此,可我不争,我们就要被欺负死了。”王元儿擦一把眼泪,轻拍着身后的襁褓,道:“小宝来,本该是足月生的,若不是二婶,他如何会早产,又怎会担了这么个名声?”
她哭,王春儿几个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婆子额角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看一眼王老汉,王老汉放下了账本,拿过一旁的烟袋子抽起了水烟。
王婆子冷了脸:“那你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阿奶,我们只想跟二婶讨个公道。”王元儿脸色平静:“宝来生来才几天,难道叫他背着这个名声过一辈子吗?阿奶有其他金孙,舍得宝来,我们就这么一个弟弟,可舍不得。”
这话可是明着说王婆子偏心了,也是有些锥心了。
“元丫头,怎么跟你阿奶说话的?”王老汉一直没开口,听到这里终是发了话。
王元儿抿着唇不做声。
“去,将你二婶叫来。”王婆子将手上的衣衫针线扔在一边。
张氏在房里睡得正香呢,这几天家里办丧事,她如今又是王家唯一的媳妇,可把她累得跟条狗似的。
好梦正酣,却被人从被窝里挖了起来,一看,是王清儿那疯丫头,她恼道:“你这丫头是作啥呢?”
“阿奶叫你!”王清儿一双大眼瞪得浑圆,一脸的嫌弃。
听到是王婆子叫,张氏怔了一下,却是不敢不去,梁氏那事,她还在心里高高端着呢!
穿戴整齐,来到正屋,迎面就被一个物件扔中脸面,她哎哟一声,看清了那物,却是一个纳了一半的鞋底。
“跪下。”王婆子呵斥。
张氏不明所以,抬眼看到王元儿一副想吃了她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要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她又不是故意去推梁氏的,是她自己站不稳才会摔,而且,是她先来找事,要不是她上前拽住自己,自己也不会甩开手啊!
这么想着,张氏的心里渐渐也释怀起来。
“娘,孩子们都在呢?”张氏讪讪的说了一句,却就是不跪,真跪了,这当长辈的脸面还不丢到长乐江去了?
“这会知道要脸面了?我问你,你和你娘家人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是不是你把话传过去,说宝来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王婆子冷冷的盯着她。
张氏把眼一瞪,大叫道:“真是天大的冤枉,娘,我啥时候说过这种话呀?这屎盆子可不能往我头上扣呀!”
第69章 威胁二婶
张氏是真冤枉,这些天她累个半死,哪有什么心思和人说闲话,家长里短啊,而且,梁氏或多或少都是因了她才早产,这种事她恨不得遮掩起来呢,哪会拿出来放大街的说?
这道理张氏自个儿明白,其实王元儿心里也明白,她那般说,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也好让张氏知道,她们没了爹娘,却也不是软柿子。
“二婶,这种话,可是从你娘家嫡亲的侄儿传出来的,可不是咱瞎编白造的。”王元儿冷笑,将王清儿往前一推,道:“清儿还为这事,和那贵小子干了一架。”
“小孩子说的话,哪里当得真?”张氏跳了起来,谁不知道小孩子的争执都当不得真,王元儿拿这事说话,这不是闹笑话吗?
“当不当得真,这是另说。天煞孤星,二婶,若不是因为你,我弟弟会冠上这名头?我娘会这么早死么?”王元儿向前逼近一步:“我一直没问二婶,到底我娘哪里碍着你了,你要那么害她?”
张氏被她噬人的目光吓得连退两步,故作镇定的道:“你,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害她?”
“春儿可是看得很清楚,若不是你甩开她,我娘又怎么会摔倒在地,你这还不是害她?你这分明是在谋杀。”王元儿声音尖锐,双眼都红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拽住我,不让我进屋,我才甩了手,我哪知道她会摔,才那么轻轻一下。”张氏都快哭了,什么谋杀,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啊!
她哪里想到梁氏这么不经用,站不稳摔了,又哪里知道她会因此早产难产,她要是知道,杀了她,她也不敢啊!
“好个不知道。”王元儿笑了起来,笑声忽然一敛:“你一个不知道,就让我娘送了命。二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安稳吗?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王婆子皱起眉,看向王元儿,她那因为守灵和丧礼而显得消瘦的脸颊都凹了下去,显得有些狰狞。
张氏打了个激灵,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元儿,你娘都去了,再说那些也是于事无补,这事就到这吧。”一直抽着水烟的王老汉突然道。
王元儿也没想拿张氏怎样,说到底,梁氏的离去,除了命定,也有她自己一部分的原因,本就伤了心神,身子本就虚弱,只是一场生产,就要了她的命。
和前世一样,娘始终还是死了。
王元儿擦掉眼泪,冷声道:“二婶,这是你欠我们这一房的。还有,你娘家人说小宝的那些话,你可要和他们仔细说道说道了,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能干出什么来。惹恼了我,我就闹上公堂去,说你张家和你谋财害命,欺我们没爹没娘,了不起一拍两散,啥脸面都别要了。”
张氏冷不丁的看过去:“你疯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二婶以后还是少掺和我们大房的人和事才好,咱还能叫你一声二婶,不然……”王元儿冷冷的一勾唇角,领着妹子们走了。
张氏哑然的看向王婆子王老汉,这也不管管?
第70章 元宵节过
王元儿狠狠出了一回气,王清儿却还是忿忿不平,就这么放过二婶,实在太不解气了。
“娘的头七还没过,我们不能惊扰了她的魂,免得她不安心。”王元儿看她嘟嚷着嘴道:“娘的身子你们都知道,这会难产,也是命中的事。再说了,我们能拿二婶怎样?还能杀了她不成?至于那张家的,你等着吧,将来总有他们好受的时候。”
王春儿默然,王清儿心中还是不忿,却也知道她说的对,道:“保佑她天天晚上睡得不安生才好。”
“呜呜,大姐,我想娘了。”小幺妹兰儿突然哭了起来。
王元儿连忙将她招到身边去抱起哄着。
“我也想娘了。”
“我也是。”
姐妹几人都哭了起来,王元儿抬头看着房梁,眼角湿润,她又如何不想?
也不知是王清儿许的愿显灵还是张氏本就心虚,她当真就晚晚都梦见梁氏来索命,天天顶着一个大卧蚕,脸白得像鬼,没几天,人就消瘦了一圈。
直到梁氏头七那天,她烧了一大堆的金银元宝什么的供奉,发誓要对王元儿几个好,又去娘家和娘家人说道了几句,这情况才逐渐好起来。
梁氏的头七一过,已是年十四了,王老汉和王元儿一道拿着分家的文书去里正那边定了案,算是正式分了家。
也从十五开始,王婆子出了银子给王元儿新买了一套锅煲之类的,大房这边几个孩子自个儿煮食,王老汉王婆子依然和二房一块吃。
而灶房的问题,东屋旁边还有一个小柴房,王婆子作主给了王元儿他们,等正月一过,就盖个灶台,让他们作灶房,如今便先用着大灶房。
十五晚,因为还在新丧中,王元儿姐妹几人也没准备什么大鱼大肉,元宵都有吃饺子的习俗,王元儿便去买了一刀猪肉,还有淘来的山货冬菇,泡软了剁碎包饺子。
既是要包饺子,也不能只包一种馅儿,除了冬菇猪肉,她还做了白菜馅儿的。
“拿去阿爷阿奶他们尝尝。”王元儿拿个大公碗,装了一大碗饺子,让王清儿送去正屋。
虽然分了家,阿奶他们又是跟二叔一家一块吃饭,但他们大房的也不能不孝,有好吃的,自然也要送去给老人。
王清儿很快就送过去回来,只是,那嘴嘟得老高,一问,却是那些饺子二房的也夹了来吃,还嫌他们送得少。
“不知足。”向来好脾气的王春儿听了,也闷闷的说了一句。
“好了,他们爱说啥,随便说,咱们的孝道尽到了就好。”王元儿将所有饺子都装了盆,道:“我们去拜了爹娘,就吃饺子吧!”
东屋里,王元儿将王大和梁氏的牌位都在后堂供了起来,她用两个小碗装了两碗饺子放在供桌上,敬了茶,又点了香。
“爹,娘,吃元宵了。”她轻声说了一句,王春儿几个也是跟着叫了一声。
姐妹几人红着眼拜了又拜,这才围着八仙桌坐下来,分吃了饺子,算是度过了这个糟心的新年。
第71章 刀嘴棉心
隔日一早,天又下起了细雪,王元儿早早就起来熬了一锅白粥水,用那稠稠的粥水浆喂小宝来,只是小家伙吃两口就哭闹,显然是不喜了。
“你就是不喜欢,也是没法子,总要吃饱肚子啊,你乖啊!”王元儿轻拍着他的臀,双眉拧成一条直线,满是轻愁。
这么下去也是没办法,他还没满月,除了粥水人奶,便是米糊那些都不能吃的。
可这人奶,除了去讨,她还能去哪弄来?
要是有牛**就好了。
小宝来蹬着腿哭得撕心裂肺的,哭声震天。
“大清早的,还让人睡不?一天到晚都哭,你们也不哄哄。”王敏儿打着呵欠从东屋里走出来,满面嫌弃的瞪着王元儿。
“你放心,以后有的是你长睡的时候。”王清儿从灶房端了一盆热水出来,白了她一眼,嘴里刻薄地说。
王敏儿瞪大眼:“你这是咒谁呢?”
“谁应就是谁。”王清儿哼了一声。
“你……”
“吵,吵什么呢!”王婆子从正屋里走了出来,冷眼看向两人,王敏儿撇了撇嘴,甩了帘子进屋。
王清儿也端着水进了东屋,嘴里嘟嘟嚷嚷的。
王元儿没心思和她说道,抱着小宝来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哄,奈何小祖宗就是哭个不停。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王婆子进了屋,皱眉问,一边伸过手来接。
王元儿也是没法了,道:“喂他粥水不吃,就是哭。”
“是不是拉了?”王婆子看她一眼,吩咐王清儿关了门,把小宝放在炕上,去解他的襁褓。
果然,小家伙还真是拉了,王元儿有些懊恼,自己果然还不会带娃。
王婆子麻溜的帮小宝来洗了屁股换了尿布,拾掇干净后,小家伙立即不哭了,只吧咋着小嘴哼哼。
“是个爱净的。”王婆子见此,心中一软,嘴角也勾了勾,见了一旁放着的饭碗,便一手托着他,一手拿起汤匙勺了米汤去喂他。
“阿奶,还是我来吧!”王元儿有些迟疑。
王婆子白她一眼:“怎么,是嫌弃我老婆子手脚不灵活还是怎的?我还没老到喂个孙子都不成的样儿。”
这话别扭又强硬,王元儿讪讪的走到一旁。
“米汤只怕还是不够,回头是不是还去树根家那讨奶?”王婆子一脸怜惜的看着小孙子问。
王元儿嗯了一声。
“树根家的是个好的,也别白去讨,所谓吃人家嘴短,灶房里那罐子鸡蛋,拿去给她吧。”
王元儿一怔,半晌道:“那些鸡蛋好容易存起来,留着阿奶阿爷补补身子吧,再说了,二婶也不欢喜!”
“让你拿就拿去,磨叽什么,这个家是我老婆子在当。”王婆子扔了勺子,将小宝来往她怀里一塞,撩起帘子走了。
王清儿见此,走到王元儿身边问:“大姐,阿奶这是闹的哪出?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王元儿抱着宝来,道:“阿奶啊,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
经了两世,王婆子对他们大房,其实也没对二房那般偏疼,但也有着护犊之心,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冷漠无情,心里头,也是有他们这些子孙的。
第72章 流言可畏
王元儿背着小宝来,手上提了一小篮子的鸡蛋,再次来到了树根家,岂料,这次敲门敲了许久,树根嫂才来开了门。
乍一看树根嫂的脸色,王元儿心中咯噔一声,脸上却堆起了笑容:“树根嫂。”又将手上的鸡蛋篮子往前一递:“这些天着实搅扰你了,这里有些鸡蛋,要是你不嫌弃,给囡儿他们打个蛋花糖水解馋也成。”
树根嫂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篮子鸡蛋,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没有接过去。
王元儿见此,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抿了抿唇,问:“树根嫂,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树根嫂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元丫头,你树根叔说了,我家囡儿不够奶水吃,让……”
王元儿咬了一下唇,勉强地笑:“那自然是紧着囡儿的。”她捏紧了手中的篮子,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哎。”
豁料王元儿这一转身,她背上的小宝来就哇哇的哭了起来,像是不甘愿一样,又或是,已经熟悉树根嫂的气味了。
王元儿只得扭过头轻声哄着,又用手去轻拍他的背。
“哎,元丫头,你等等。”树根嫂走上前道:“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口奶,我再奶他一回吧!”
“可是……”
“没的事,少了一口奶,又不会饿死了。”树根嫂麻溜地解了她的背带,才抱过来,那小子就急哄哄的像只小猪似的往她怀里拱。
树根嫂见此,心中又怜又爱,只是,流言可畏,她也不好为了这小子和当家的吵,也只能这样了。
真是可怜见的,出生就没吃过娘的一口奶,这么个讨法,咋长大?
这些天王元儿也听了不少说小宝来命硬的传言,心中也是明白树根嫂他们这是避讳呢,也怨不得人。
只是,往后又该和谁讨人奶呢!
树根嫂最终还是没收王元儿的那篮子鸡蛋,她又拧着回去,一边在苦想,哪家媳妇子生了,也好去看看,有没法子讨得来。
要是有牛奶羊**就好了!
“你们小心些,这可都是小姐要洗脸泡澡用的,打翻了,仔细你们的腿。”
经过唐家的后巷时,王元儿就听到一个呼喝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管事模样的人在指挥着两个粗实的丫头抬着一桶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什么,一个丫头手歪了,那桶就翻了,泼了好些奶白色的水出来。
“你这死丫头,我这话没停,你就给我出幺蛾子了,是诚心要我脸上不好看是不是?”那管事见此一拍那丫头的肩膀,狠狠的骂。
那丫头连忙跪了下来磕头求饶。
“周二管事,怎的还在磨蹭呢,小姐等着这**用呢!”有人从后门内走出来,是一个穿得十分体面的丫头。
“哟,是翠姐姐,这就去,这就去。”那周二管事又喝了那丫头:“还不快去。”
两人连忙抬了那桶东西进门。
周二管事看了地上的液体,嘴里犹在骂骂咧咧的,心里嫌着晦气,正要进屋,突然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问。
“这位管事大叔,请问,这些**是羊**还是牛**呐?”
第73章 太子倒台
常用牛**泡浴,可使肌肤胜雪,细腻嫩滑,故而唐家二房的嫡小姐常年用牛**泡澡,听说她的人,真如雪一般白腻。
王元儿深感人比人比死人,她家小弟连吃都没得吃,大家的小姐却是用来沐浴,这就是权贵吗?
而这牛**在长乐镇还没有,唐家的这些**,都是从京城里运过来的,好像是唐家的庄子有养了这种奶牛。
有没有办法向唐家讨上一些呢?
王元儿很苦恼。
她对唐家也是知之甚微,毕竟唐家家大业大,又出了四品官,不是他们这种小百姓能比的。
不过唐家,在前辈子好像也没落得个好,如今的唐二老爷是太子一党,太子被禁后,地位就一落千丈。而在五月太子叛变后,唐二老爷更是受到了牵连,最后新皇登基,唐二老爷被罢了官,回了长乐镇当个富家翁。
是了,如今都正月十六了,那上辈子元宵所发生的事,这辈子还会发生吗?
如果太子被禁,那唐家如今应该也是夹着尾巴做人才是啊!
王元儿想到这点,还是放弃了去唐家讨**的想法,要是有个什么牵连的,那可就不妙了。
至于小弟,只能委屈着吃粥水了。
想通这点,王元儿就离开了唐家的宅子周边。
日子过了几天,王元儿果然就从食馆子里听到了太子被禁的秘事。
和前辈子一样,太子因为和皇帝的一个婕妤有些不清楚,被当场撞见,为了皇家颜面,婕妤自然以一个暴病的缘由被处死,而太子被禁锢在东宫中,无召不得走动。
按说这样的秘辛,是不会传出民间的,但在有心人的推手下,也是偷偷的流传,都说太子德行有亏,理应废黜另立贤德之人。
一时间,朝堂上太子一党都有些风声鹤唳,忙着收拾自己的把柄。
“大姐,你说,太子当真偷了他爹的妃子吗?”王清儿一脸精怪的问王元儿。
王元儿吓了一跳,连忙捂着她的嘴,一手曲起去弹她的额头,道:“这种话你也学来,还胡说,小心被人抓了你去下大牢!”
这丫头,哪里热闹往哪钻,一点都不安生,还敢说出这样的秘辛来。
“呜呜呜,大家都在说,又不是我说的。”王清儿掰开她的手,又见她脸越来越沉,便道:“好啦,我不说就是了,我又没在外面说。”
“你啊,不管住你这张嘴,将来有的是你吃亏的时候。”王元儿一戳她的额头。
王清儿歪了歪嘴,又道:“我刚刚还瞧着了唐家那二太太急哄哄的回京呢,不过那个外室却被留下了。”
年前,如前世一般,唐二老爷那个外室果真追了过来,并被留在了唐家老宅,当时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如今,太子倒台,唐二老爷那边定是鸡飞蛋跳,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唐二太太这时候却是不能再任性,自然是要回京去帮着夫婿镇场子的,至于那外室,一个安胎的理由留在这,也是眼不见为净了。
王元儿想透这点,道:“别人家的事少管,快去把尿布洗了吧。”左右这火是烧不到她们这些小百姓上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第74章 方子不卖
正月一过,春的气息渐浓,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整个长乐镇都沸腾了,码头重开,庄稼也要准备种起来。
王家的田都是佃租出去给农户人家种的,一年收四成租子,如今分家了,给大房的那七亩地,王老汉一大清早就叫来王元儿问她的意愿。
王元儿仔细想了想,道:“阿爷,如今我爹娘都不在了,弟弟也还没满月,我们几个都是女娃子,也不晓得种什么田,一并租出去罢了。”
“我和你阿奶也是这么想的,你要信得过阿爷,阿爷便给你租出去,将来收的四成的租子口粮,你们吃不完就卖,也能补贴家用。铺子的干股,一年结一次,只怕嚼用困难,就一旬就结一次账,你看如何?”王老汉抽着水烟,看向她:“你放心,阿爷还在,该你们这房得的,一个钱也不少你的。”
“阿爷,我们自是信得过您的。”王元儿连忙道:“就依阿爷您的意思就好。”
左右她没想着靠老祖宗留下的干股吃饭,只是分家分家,该他们得的,她会要,起码是祖宗的家底,留给小宝来也是好的。
而她自己,也有点子要开源了,也不必望着那些家底吃饭,存着将来给弟妹娶媳做嫁妆就成。
就这么说定,王元儿便离了正屋,心想着要开码头,这人又要多起来,也好多做些卤蛋之类的去卖。
都说卤水越老越值钱,她那坛子卤水,越做的东西多了,久了,就越是香浓。
“元丫头。”王二向王元儿招手。
“二叔,有事?”王元儿走过去。
“你那方子,还卖不?”
王元儿一愣,想不到二叔又旧事重提这个事,想了想便问:“还是唐家的大爷要?”
“他愿意出八十两买这个方子。”王二点点头,比了个指头道。
王元儿抿着唇,道:“二叔,我不想卖。”
王二跳了起来,看见她头上的那朵白花,便压了压心火,说道:“你这丫头是在想什么?你要卖多少蛋和香干才能得八十两?这数还不会算吗?”
“二叔,唐家大爷买我的方子,是要开铺子吧?他能开,我咋不能开了?”王元儿摇着头回话:“这个钱给别人赚,我咋不能自个赚?”
“你?开铺子?”王二呵了一声,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知道开个铺子要多少银子么?你有啥银子?就凭你那几两私房银子么,别作白日梦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反正这方子我不卖。”王元儿扭过身子,似想到什么,又皱眉转过头道:“二叔,外头那传言你也听到了吧,唐家是太子那一边的,唐家的人你还是别走太近的好,万一被牵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不是出了太子倒台这茬事,她未必就不能和唐家合作做那香干卤蛋的生意,现在这样,还是少有牵扯的好。
“你这丫头懂什么。”王二摆摆手,满脸不屑。
王元儿气结,也懒得理他,反正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
第75章 王二心思
王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坐在对面的张大鹏在喋喋不休的说他无能,不中用,不会审时度势云云,越往里听,心里就越烦。
王二啪的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张大鹏吓了一跳:“你,你做啥?”
“大哥,你都说了一个时辰了,就没别的话了吗?再说了,不就一个卤水的方子,值当什么钱?”王二没好气的回话。
张大鹏沉了脸:“怎么,你这是嫌我啰嗦,冲我发牢骚了?王二,你可长进了啊,我是为了谁,不是为了我妹子和几个孩子,我犯得着腆着脸去舔人家的鞋底?”
王二一急,忙低声下气的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我家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啥情况?不就一个丫头片子,你大哥大嫂都没了,她们几个闺女再带个吃奶的娃儿,不靠着你这二叔,靠谁?”张大鹏冷笑:“也就你这点出息,连个方子都讨不来。要不是大爷好那口味,还会稀罕那几点吃食?哼!”
王二心中暗骂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有这么容易,他犯得着在这听教?
然而,他脸上却是半点不显,苦着脸道:“我那大侄女,面上看着绵软,性子却是随了她阿奶去的,她都说了,要自个儿开铺子做生意,我还能抢不成?真要这样,我这把脸往哪搁?我爹娘就不能放过我!”
张大鹏一看他那怂样,心里就不喜,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河署肯定要建起来的,能不能在里头混个差事,就看你了!”
王二一抿唇,咬了咬牙,从腰间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推到张大鹏的跟前:“大哥,我就这么点,靠你了,多在大爷跟前说些好话呗!”
张大鹏一挑眉,掂了掂那钱袋子,轻嗯了一声。
王二见左右无人,又压低声量道:“只是大哥,太子不是那个了吗?唐家真没牵连?听说,唐二太太都回京城了!”
张大鹏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大声,只道:“所以你不懂个中道道,便是真有那事,但皇帝老爷不也没废太子吗?啥叫禁锢,这废令不下,一天都是太子,也就有翻盘的机会,唐家能有啥事?”
王二听了心中稍定,喜道:“这么说,河署定然是会建立的?唐家真能掌权?”
“自是会的。”张大鹏咪了一口酒,说:“虽然这消息还没传出来,但也八九不离十,唐家定然会拿下这一块的。真成了,在里面就算混个最下等的差事,也总比你守着那木匠铺子要强。”
“那是,那是。”王二搓着手嘿嘿直笑。
张大鹏见了又不屑地勾唇,又道:“也就因为这样,才让你讨了方子来讨好大爷,你却是个榆木疙瘩,不开化。”
“大哥,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王二苦了脸:“你也知道,我大嫂那样,翠芝少不了关系,真要硬着来,我那侄女怕是啥都不顾的,我这不也是为着咱名声着想?”
张大鹏神色一肃,脸色几变,末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看和大爷好好说道说道。”
王二松了口气,想到未来的差事,喜滋滋的咪起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