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倒霉透顶
张氏鬼鬼祟祟的回到家,这还没走进自己屋里,身后就传来一声阴测测的冷喝。
“站住!舍得死回来了吗,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都过了大晌午了,还是冷锅冷灶的,是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服侍你给你做头做马不成?”
转过身来,王婆子正阴沉着一张脸瞪着她。
张氏一声谄笑:“瞧娘说的,媳妇哪敢呢?我这也是去了铺子,正好这会客人多,一忙活起来就忘了时辰,这不马上赶回来做午朝吗?”
王婆子一脸怀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信二郎回来,您大可以问他,我有没有去铺子?”张氏忙不迭的道。
王婆子哼了一声:“还不快去做饭,你公爹早就饿了。”
“是是,我马上去。”张氏立马往灶房去,心下暗付,你自己的汉子喊饿了,你都不肯动手做饭,非要等我回来,这要是没了我,还不得饿死?
当然,这话她就只敢在心里嘀咕,嘴里是一概不敢说出来的。
吃饭的时候,张氏显得心不在焉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中的饭粒,眼睛悄悄瞟向正在细嚼慢咽的公爹。
“爹,咱们家的粮食真不卖?外头收粮的价格给得可高呢!”张氏忍不住试探地问一句。
“今年的情况不太明,先放着不卖。”王老汉淡淡地道。
“也不知道咱们存粮的窑窖稳不稳,可别让人给摸上去偷了。”张氏又嘀咕一句。
长乐镇有好些人都会在隐秘的地方挖个窑窖用以存放粮食等物,有远见的都会备一些粮食,用以闹灾荒时救急。
大部分人会在家中挖窖,如此方便看守,但也有在别处挖的。
王家在家中有一个小的地窖,但也在山上隐秘处挖了一个大的,而今年所收的粮食,大部分都在大窖里。
王婆子啪的把筷子拍在桌上,骂道:“你那乌鸦嘴啥时候有个消停的?有得吃还堵不上你的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张氏撇了撇嘴,泄愤似的往碟子里夹了一大筷子菜,心中把王婆子骂了个半死,也是你这老婆子说的,将来可别怪到我头上去。
“咱们家的地窖藏得隐秘,不会有人发现的,二媳妇你就放心吧!”王老汉搁下碗筷,说一声吃完了就离开了堂屋。
他在院子走了一转,想了想老二媳妇的话,心中不放心,特意拐了出去,找到自家地窖,查看了一番,并无不妥,这才又重新下山回家。
张氏在自己屋里翻箱倒柜的,硬是没刮出几个钱来,心中不由懊恼万分,钱到用时方见少,这么点银子,哪够还债?
去借?问谁借?
娘家人是没指望的了,大哥死后,娘家是一天不如一天,娘也不待见她,便是有银子也不会借给她!
王元儿倒是有钱,可她敢去吗?只怕那死丫头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是要来还赌债的,肯定会说给公婆他们听,到时候,哪有她的好日子过!
不,不能问王元儿。
张氏坐在床上,抿着唇,难道真的就只剩了最初的那个点子,卖粮?
说老实话,让她真的偷偷摸摸把粮食卖了,她是真有些不太敢做,毕竟这不是小偷小摸,这么多的粮食,不打个招呼就卖了,一旦发现,那下场?
张氏打了个机灵,不敢想。
或者先从铺子里支点银子?
那王二肯定也会知道啊,张氏十分苦恼。
……
俗话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就在张氏为三十两银子的赌债焦头额烂的时候,她娘家大嫂周氏找上门来了。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钱,因为她娘亲张婆子病了。
“娘病了?”张氏目瞪口呆。
“这病得还挺重,老人上了年岁,晚头贪凉就着了风寒,都发热两天了,家里的银子也用了不少,你这作女儿的,总也要出点吧!”周氏坐在她屋里,斜着眼睨她。
若是换在之前,张氏肯定二话不说就把银子掏出来了,可眼下,她还欠着赌局三十两银子呢,去哪找银子?
张氏把心一横,道:“你们做媳妇的,咋照顾娘的,还让她着了风寒。照顾婆婆本就是你们的责任,这回倒管我要银子来了!”
周氏冷笑:“大姑子说这话,是不想掏银子了?”
“我也不是不想掏,而是眼下我手头上也有些紧,大嫂,你和二哥二嫂他们就辛苦点,凑一凑。”张氏谄笑。
周氏猛地一拍桌,道:“张翠芝,你说这话也不怕头顶青天,不怕遭雷劈?咱们两家,日子谁过得好,明眼人一看就知。你在这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享福,你老娘病了,你都不愿意掏银子给治,你还是当女儿的人吗?亏婆婆还这么疼你。”
“谁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大嫂你哪只眼看我穿金戴银了?”张氏张开空荡荡的双手,道:“你瞧你瞧,我有个啥首饰?”
周氏哈了一声,一脸鄙视的看着她:“你作这个姿态是唬谁呢?你们开着个那么大的铺子,日进斗金,说没钱,谁信啊?你去大街上扯个人问问,谁信?”
“还有,如今长乐镇谁不说你们王家攀上了高枝儿,掉进了金窝窝?你们那元丫头还到大户人家当干女儿了,听说那礼物都价值连城,一车接一车往家里拉的,会没钱?”周氏紧接着又道。
“嗬!”张氏气极反笑道:“她当谁的干女儿和我有啥事啊?咱们都分家了,人家也住着大屋子,有礼物,难道还会往咱们这边拉不成?换了大嫂你,也都不会吧!”
“你是她嫡亲二婶,给你孝敬点有啥的?正好,婆婆病的严重,身体发虚,你去她那里讨点好补品来给婆婆补补身子吧。”周氏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目露贪婪。
“大嫂当真是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得简单,真当那丫头是你家的一样,任你予取予求呢。”张氏差点笑出来,王元儿有这么好说话,她就不会有今天呢。
王家的人论难缠,非数王元儿莫属,大嫂还说什么去拿点补品,真个笑死人。
“那也是你自个没本事儿。要不是家里着实困难,我还会过来找你要?你大哥死了,咱们是一天不如一天,还有当初那投商船的银子,打了水漂,有多少是借来的你不知道?五百两银子一分都捞不回,你们王家好歹还有个铺子生活富足呢!我们张家是背了一屁股债,有一餐没一餐的,连带你娘也没个好吃的。”周氏一边说,眼神也变得阴戾起来,道:“这银子你不给,那好,那干脆拿块席子抬了娘上山吧!”
“大嫂,你看我风光,我的苦你哪知道哟。”张氏都快哭出来了,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福全闹了那么一出,连我的首饰都捞了去。至于铺子,是有个,可这赚的银子都还交给我婆婆呢。”
什么叫有苦吃不出,张氏总算是尝到滋味了,她如今不就是么?却又不好直说了。
周氏甩开她的手,冷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给银子你娘治病了,不用说了,我这就回去和她说,当白生养了你一场。”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
“大嫂。”张氏连忙追了出去,想了想,又回头从柜子掏了一把银子,那已经是她能搜刮出来的银子了。
追出院子,张氏拉着周氏的手,将银子塞了过去,道:“大嫂,我就只有这么点了。”
周氏一掂,也不过五两银左右,不禁脸一黑:“你这是打发乞丐呢?”
给银子不是,不给也不是,如今给了,她还是这副嘴脸,张氏本就心中烦躁,这下被她那样子一激,也是来气了。
“大嫂,我也就是外嫁女,说白了是你张家的客人了,我这就这么点了,你不要,那就还我。”张氏伸手去抢。
周氏手一缩,看她那恼怒的样子,生怕真就抢回去了,道:“你好歹都嫁给王家十多年了,也才这么点银子体己,羞不羞?”
张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抿着唇。
“行了行了,你回头和王二说说,娘这回病的不轻,总要孝敬一下岳母吧。”周氏好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满眼鄙视的看她一眼走了。
张氏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得好比锅底,真是倒霉到家了。
“你大嫂来做什么?”
王婆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张氏一跳。
“没什么,她说我娘病了,病得挺严重的,娘,我要回去娘家瞧瞧。”张氏勉强地回道。
“亲家病了?那就回去瞧瞧吧!”王婆子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张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又追了上去:“娘,我大嫂说我娘病得严重,这看大夫的银子可多,是来管我借的。娘,您能不能借我点银子,也好给我娘治病。”
“啥,借银子?多少?”王婆子转过身来,声音微沉。
张氏伸出三个指头。
“三两?”
“是三十两!”张氏讪笑。
“什么?你咋不去抢,啥病要三十两这么严重?没有。”王婆子瞪了她一眼。
“娘,以后我会还你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还有,你娘家有你兄弟他们,哪用你一个外嫁女操心?”王婆子哼了,嘭的关上房门,也不让张氏跟进来。
张氏气得咬牙,死老虔婆,就等着你带着钱进棺材吧!
第318章 二婶借钱
临近中秋,这如火炙的天气终于慢慢的变得凉爽起来,又是近佳节,这在大街上走动的人也多了不少,毕竟这样的佳节,总要送节礼的。
王春儿也和侯彪一道往娘家送节礼,小两口带着侯丹,挑着对箩筐就来了,里头有月饼,有糖果和酒,也有猪肉和鸡。
王元儿觉得好笑,吩咐才婶收下,自己则是亲自携了王春儿的手进里屋,一边嗔怪道:“让侯彪送来就是,你偏还走这一趟,这么大的月份走动,我这心可慌。”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过来和大姐说话,也好解闷儿。”王春儿柔柔一笑。
她身上满九月了,王元儿就不让她去茶棚铺子帮忙,所以只能天天在家做女红,闷得发慌。
“你要闲话家常,我过去也是一样。”王元儿扶着她坐下道。
“大姐,你就随她吧,在你这边儿还好些,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我还更怕呢。”侯彪在一旁说道。
王元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白天里在市舶司当差,家里就只剩了王春儿,了不起还有个丹儿,可丹儿也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呢,若是王春儿突然有啥动静,只靠着丹儿也成不了事。
这就是家里头没有长辈的弊处。
没有长辈,做新媳妇的固然自在,毕竟上面没有人压着,自己当家作主,自然也顺心。可反面来说,没有长辈在,那就什么都要靠自己,比如春儿这样,都要生了,没人看顾帮衬,还不是靠着自己?若有个长辈在,有啥动静,也能马上叫人帮衬。
“所以啊,这夫君家有无长辈,也是把双刃剑,有好也有坏。”王元儿叹道。
“可不是。”王春儿看了侯彪一眼,道:“也只能依靠你了,辛苦你了。”
“你说这话我不爱听,是我对不住你,要你大着肚子操劳,辛苦的该是你。可是,我这个差事,也不好说不要了,到底是崔大人的一番心意荐我进来。”侯彪一脸愧疚地道。
“彪哥万不可这么说,男主外女主内,这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觉得辛苦,现在就挺好的,你可千万别辞了差事。”王春儿连忙道。
“春儿……”侯彪目露感激和歉疚。
王元儿在一边噗的笑了,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别腻歪了,我都腻得不行了。”
王春儿脸一红,微低了头,侯彪则是憨笑的挠了挠头。
“你们这家里是人少了点,二姑爷你说辞了差事那是不可能的,而春儿这我也不放心,不如,我给你们也买个下人使?也好帮衬一下,二姑爷你也不用成天担心着了。”王元儿出了个主意。
侯彪怔了一下,还没回话,王春儿就摆着手道:“大姐,这不用,我们小门小户的,那用得着下人?没得浪费银子,我也没那么矜贵,家里的事也都张罗得过来呢!”
“什么小门小户用得着用不着的,如今你缺了人帮衬,自然就用得上,有些银子省不得,最重要的是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王元儿认真地道:“就好比现在,二姑爷去当差,家里就剩了你和丹儿,万一你有动静,怎么办?女人生子可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
“我……”
“我看大姐就说得对。”侯彪截住春儿的话,道:“买个人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能帮衬你,不用那么辛苦,你放心吧,我会赚银子养家的,一个下人也养得来。”
“真不用哩,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没得娇贵,凭白养多一个人,凭咱们现在这家底,那只是负担,我不同意。”王春儿坚决地摇摇头,生怕她们继续说,便又道:“等以后家底好了,日子过得更红火了,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侯彪皱起眉。
王元儿知道这个妹子素来实诚知俭,便道:“算了算了,你现在不想买也就算了。姥婆也说了,等你生之前,她会过来,到时候也有人帮衬。至于现在,我就让素娟过去帮你一把。”
“大姐你事儿也多,怎能用你的人。”王春儿道。
“多也不缺这一个,也是暂时帮一下,有事我自然叫她回来帮我,不许再说不的话了,不然我就给你买一个人了,你自己选。”王元儿轻轻摸着她的肚子,道:“没有什么比得了我大外甥平安诞生来得重要。”
王春儿还在迟疑,侯彪便道:“那就借素娟来用上些日子,大姐,她的工钱我另外开一份。”
王元儿也没和他争,男人养家天经地义,她也不想他觉得这理所当然,遂点了点头。
王春儿见两人达成意见,便只好作罢,说了一句:“总要先问过素娟的意思才行,别难为了她。”
侯彪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便去了衙门,王春儿回家也没事儿,干脆就留着吃晌午饭了。
王元儿招来素娟,将她们的意思告诉她,素娟向来喜欢这个温和的二姑奶奶,倒也没不乐意,拾掇了一个小包袱,就等王春儿回家的时候跟着她一起回。
“大姐,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个事。”王春儿绣着宝来的虎头鞋面时,突然想起一事道。
“嗯?何事?”
“昨儿个,二婶来我家了,你猜她是来做啥?她来找我借银子呢。”王春儿十分震惊的道。
借钱?
王元儿捏着绣花针的手一顿,皱起眉来:“她借钱借到你家里去了?借多少?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老宅那边,如今也是风平浪静的,张氏平白无事的,怎么会要借钱?
而且,二叔的铺子虽说没大赚,可绝对不亏,每月也是有利润的,足够一家子过日子的了,二婶借钱来做啥?
“听她说,是亲家老太太病了,病得挺重的,张家也没银子,来寻她要银子呢。”王春儿将二婶的说辞给说了,道:“她要借三十两。”
“什么?三十两?”王元儿瞪大眼。
什么病这么严重,要借这么多银子医治,而且,就算张家没啥银子,也不可能问个外嫁女要这么一大笔银子呀!
王元儿直觉这里头有蹊跷。
“嗯,病得可重,说是药材什么的都贵的很。”王春儿有些怜惜地道:“我看二婶不似作假,从前她总戴着首饰,昨儿看她,也没两个首饰,怕是给了娘家了。”
“你就不准她装穷?二婶惯会使阴招的,小心别着了她的道了。”王元儿冷笑,又看向她问:“你这傻丫头该不会被她滴了两滴马尿,心一软就借了吧?”
王春儿摇了摇头,道:“三十两银子这么多,我哪有这么多的银子哟,而且,我前些日子不也才给了你一笔银子帮着买田地呢,我手上实在也没有银子。”说着,她也有些脸红,道:“而且,二婶那人是什么脾性我也晓得的,这借给她,只怕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呢!”
王春儿心地善良,可也不是个蠢人,论有钱,大姐比她这个小家更有钱吧,可二婶为啥不去问大姐借呢?不就是冲着自己性子绵软么,分明就是挑软柿子掐,她要借了,只怕猴年马月都要不回来呢!
她已经成家了,家中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她也要当娘了,孩子都快出生了,总要为孩子们着想。
人性自私,王春儿这也是为自己和自己的小家自私了一回。
“你会这样想,是对的。”王元儿笑着举起大拇指,道:“在不知道二婶这用意时,还真不能随意就借了,而且,三十两这么大笔银子,我倒好奇是什么大病呢!该不是她唬人的吧?”
“这,不会吧?还会拿自己亲娘来咀咒……咳,来说事?”王春儿改了口。
“二姐说对了,二婶的娘确确实实是病了。”门口处,传来一记脆声,姐妹俩看去,正是王清儿。
只见她大步走进来坐下,道:“我都瞧着敏儿舅母来找二婶要钱了,二婶该也给了几两银子,不过敏儿舅母好像嫌少。”
“真病得这么重?”王元儿皱眉。
“是不是这么重就不知道,病了该是真的。二婶嘛,小事总能吹成个大牛皮,夸大其词这种事对她来说,是驾轻就熟也不为过,所以往大了说也不出奇。而且她还问阿奶借了呢,阿奶甩她门子了,不借。”王清儿轻嗤:“没想到她还借到二姐这边了。”
“倒是奇,她却没找到我这边来借。”王元儿挑着眉。
自上次她将张氏撵了出去后,就没见过她几次面了。
“她敢么?别说我小看她,二婶呀,就是欺软怕硬,她就是挑二姐这软柿子掐呢。二姐,你可真要长点儿心!”王清儿道。
王春儿苦笑,道:“我晓得了。”
王元儿仍觉奇怪,忽然王春儿哎哟一声,吓得她忙问:“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不是呢,是孩子踢了我一脚,力度挺大的。”王春儿失笑:“快生了,动得比较勤。”
王元儿唬了一跳,嗔道:“我看肯定是个皮小子。”
姐妹几个又就着王春儿的肚子说事,倒把张氏借钱的事给撇到一边去了。
第319章 铤而走险
张氏近来只觉诸事不顺,啥歹的丑的都一起来,便是要借几个钱,也是无门,没有谁肯借她,便是春儿那个绵软的小蹄子都不肯借她。
一个个都是惯会作表面活的。
张氏呸了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恨恨地骂。
走至家门,张氏便见有个人在门前探头探脑的,不禁皱眉。
“喂,你是谁,鬼鬼祟祟的作……”张氏走过去出言骂,在看清那人的样子时,脸上神色一变。
她脚步变得飞快,有些气急败坏的扯着那人走到屋前对面的小巷子里,恼怒地道:“贵子,你来这做什么?”
那叫贵子的男人弹了弹袖子上的皱褶,挑起眉回道:“来做啥,自然是找王二嫂你啊!”
这人也不是谁,而是赌局里的小二,也就是那天拉了张氏进赌局的男人——贵子。
“你找我做啥,还找到我家里来了。”张氏听了更恼,要是让家里人知道这贵子,那可了不得了。
“做啥?”贵子哈的一笑,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展开一扬:“王二嫂该不会是忘了这个吧?”
张氏看了,伸手欲抢,贵子哎了一声,飞快的收回手,重新叠起,轻蔑的别了她一眼。
“这都快五天了,王二嫂平素天天从咱们赌局里过,这几天是影儿都瞧不着,不来这找你,去哪找?哦,去王记洋行找么?”贵子似笑非笑的。
“你敢!”张氏眼一瞪,可看到他挑高眉有恃无恐的样子,便软了声:“你到底想怎样?”
“王二嫂这话我不爱听,啥我想怎样,我是问王二嫂想怎样,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二嫂该不会是想做赖子吧?”贵子呵呵地笑。
“赖子?什么赖子,我还会跑了你三十两不成?”张氏咬牙。
“王二嫂家中有这么大的洋行,又有那好侄女,自然是不怕你跑了的。可你看,这都几天了,二嫂还没来还债,我这不是怕你贵人事忙,来提醒提醒你吗?”贵子笑得无赖又谄媚。
“你知道就好,那还不快走?”张氏小心地看了看巷口,生怕家人瞧见了。
“走走走,走之前,我想问二嫂你,这银子啥时候还呀?”贵子扬了扬手中的纸,道:“见你是熟客,我也不妨再提醒你一句,这都要五天了,这利息可要升了,连本带利,四十两!”
“什么?”张氏的声音兀地拔高,眼睛瞪得老大,道:“你是疯了吧?才几天,就十两利息,你咋不去抢?我不还!”
贵子脸一沉,道:“王二嫂,高利贷的行情你难道还不知道,九出十三归,这道上谁不知道,已经算你少的了。你不还,那行,我找王二哥去!”说完,抬脚就走。
找王二,那还了得?
张氏想也不想的就拉着他,走到他前面,急声道:“我也不是不还,可你这也太离谱了。”
“王二哥肯定会还的。”贵子压根不看她,好整以暇的说。
“你!”张氏恨得差点没扑上去把他给撕了,可情势不比别人强,她也只能低头,道:“四十两就四十两,你再宽我两天,我定还你。”
“王二嫂,一天可比一天多哟。”
“就两天,我肯定还!”张氏跺脚,道:“但有一点,不准你再来我家,也不准去我家铺子!”
真要让家人知道她赌钱还借了高利贷,还不把她给融了!
“行,我信王二嫂你不会食言,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等着你啊!”贵子笑得一脸暧昧。
张氏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
两人转过身,也不知是眼花还是怎的,张氏眼角瞧见巷口似乎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
从三十两到四十两,这也是迫在眉睫了,张氏再次把主意打到家里的那批粮食上。
王家的窑窖,她知道在哪个位置,刚成亲那会,王二就带她去那窑窖看过,那时两人还在窑窖亲热了一会。
想到过去,张氏的脸上发热,连忙拍了拍脸,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要卖粮,首先就得要运粮,这可不能在大白天来,可她以什么借口不回家?
张氏左思右想,有了!
她咬牙走进了钟记粮店,钟记,出了名的黑,可她不能找口碑好的,因为那样,她卖粮的事就要败露了。
在钟记谈了一盏茶的功夫,张氏便拐去了娘家,先是看了娘一眼,然后拉着侄儿良子嘀咕了几句。
钟记给她的价格没外面的高,是一两二钱一石,但答应绝对保密,她也只能认了。
当初分家,大房二房各分了七亩地,因为二房还和公婆一道住,这田的粮食也还收在一起,十三亩的良田,四成的租子,今年也叫丰收,所以收上来的粮食也有近三十石。
张氏暗自算了一个数,她好说好歹从王二那拿了十五两银子,再卖个二十石的粮食,也该够了。
张氏倒是想全卖了,可她做贼心虚,胆大,也不能包天了,总要剩余些。
安排妥当,张氏用过午饭就去跟王婆子说,自己要回娘家住上一天,要照料一下娘。
说这话的时候,恰好王元儿给王婆子送来月饼,听了这话就问:“二婶,亲家姆婆病得好严重么?”
张氏眼神有些闪躲,道:“是病得起不来了,所以这才回去瞧瞧。”
“可请好的大夫了,听春儿说,你要借三十两银子给亲家姆看大夫?啥病啊要这多银子。”
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儿,张氏不禁恼怒,道:“我娘家你也不是不知道啥情况,当初投资商船没了五百两,我大哥也没了,日子难过得很,现在我娘病了,没银子治有啥出奇的?”
话说出,她又把他们不借钱的气一并撒了:“那是我亲娘,生我养我,我难道还能看着她死了不成?我可不像有些人,冷血无情,两个救命钱也不愿意借。”
王元儿听了,还没有什么反应,王婆子的脸倒先沉了下来,道:“你这是怪起我来了?”
张氏这话可不就是把她也骂在一起了么?
听出王婆子的语气不好听,张氏心微慌,讪笑:“我哪敢,二郎这不也给了我十来两银子么?我知道没娘的意思,他也不敢给。”
好歹擦了王婆子的鞋!
王婆子冷哼一声:“你娘家的兄弟都是没用的,自家娘病得快死,都凑不出个银子来,还得靠嫁出去的女儿,丢人不!”
张氏一脸尴尬地笑。
“去吧去吧,别杵在这丢人,我嫌烦!”王婆子不耐烦地挥手。
“那娘,明天我就回了。”张氏像得了赦免似的,急脚就走了。
王元儿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所思。
王婆子仍在数落张家的男人没用,见她发呆的样子,不由摆了摆手。
“阿奶,二叔真给了二婶银子了?”王元儿问。
“是给了,她哭哭啼啼的,都说到孝义上去了,你二叔能不给么?”王婆子黑着脸道:“你二婶就是向着娘家人,将来我要是病成这样,只怕她拿了席子就卷了我上山了,还给我治么,呸!”
王元儿忙笑道:“阿奶定然长寿安康,无病无灾。”
王婆子听了心下熨帖,遂点头:“但愿如此。”
王元儿陪着说笑了几句,心中对二婶仍有怀疑,这回到家,就招来才叔,让他跟着二婶,看她是不是真去了娘家。
才叔一直跟到了张家坳,看着张氏进了娘家,一直等了两个时辰,眼见天快黑了这才回来报王元儿。
“难道真是拿银子给张老太治病了?”王元儿听了才叔的禀报,自言自语地道。
他们都不知道,在天大黑万物归寂的时候,张氏穿了一身暗,带着娘家侄子又回到了镇子上。
已是初秋,入夜就更凉爽几分,可张氏却满额是汗,那是慌的。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偷入自家的事儿,这头一回,也是慌得不行,哆哆嗦嗦带着良子摸到窑窖,掏出从王二那偷来的钥匙,抖着手去开锁。
汪汪汪!
不远处,传来狗吠叫,在寂夜中显得特别清晰,张氏吓得手一抖,钥匙掉落在地。
“大姑,我说你是不是傻,还拿钥匙,这不明摆着告诉王家,这是自家人干的吗?”良子举着火把嗤笑道。
张氏一听,是喔,完整无缺的锁头,不就败露了吗?
“那咋办?”她傻傻的问。
良子翻了个白眼,在地上看了看,将火把塞到她手上,搬了一块大石头,直接把锁给砸了。
张氏目瞪口呆。
良子进了窑窖,道:“大姑,还不进来搬,难道真要我全搬啊?”
“哦哦。”张氏吞了吞口水,跟了进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是没法子了才这么铤而走险的,了不起她以后不再去赌局就是,就当这粮食被偷了。
来来回回搬了二十石,张氏就说够了,良子却道:“大姑,你这贼子当的也太怂了吧,有人偷东西偷一半的么?装啥呢,全卖了!”
“这怎么行?”张氏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
“那你等着查到你头上。”良子好整以暇。
张氏唇一抿,手渐渐的松了,一不做二不休,没道理留下把柄的。
第320章 二婶偷汉
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摆了供桌,拜了月神娘娘,挂了趣怪的灯笼,热热闹闹的过了中秋。
王元儿他们家也不例外,今年又多了才叔一家,就更热闹了,也不分主仆尊卑,齐齐的吃了团圆饭拜了月神。
老宅里,张氏终是拿着卖粮的银子还上了债,也叫是了了心头大事,又见一切都风平浪静的,便也心安理得的过节,过去那阴霾的脸色是一扫而光,笑容满面的。
唯一不平的就是,良小子从她拿了好几两的银子去,算是捂口费,她也不敢不给,怕那小子将事儿都爆出来。
虽是暂时没有人发现窑窖里的粮食都没了,可这么多的粮食被自己偷偷摸摸的卖了,张氏还是有点心虚的,以至于王元儿问起她娘家的事时,心口也是漏了好几拍。
“看二婶的脸上都有了笑容,想来亲家姆是大好了。”王元儿如是说。
张氏心中发虚,避着她的眼神,道:“吃了几副药,也能起得来床了,慢慢将养着就是。”
王元儿嘴角微微一勾,也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和王婆子说起王春儿准备生孩子的事儿。
张氏也没掺和,生怕王元儿又要和她搭话,更怕露出什么把柄,便借故走了出去。
王元儿见此,不禁挑眉,这二婶素来是个好事的,竟然就这么走了?
却不知道,张氏这是心里有鬼呢!
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可这做了亏心事,就会心虚,总觉得走在外头时,人们看过来的目光都觉得是有别样的意味。
张氏就觉得是这样。
走在街上,她总觉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小声地说着话,还偷笑,可当她看过去,又不再说了,十分的奇怪。
“大妹子,给我称点瓜子呗。”张氏终于没忍住,走到杂货铺子找了个由头想要打探一番。
“哎。”郑大娘子看了她一眼,走进柜子后头。
“才儿我见你和莫娘子说话儿,瞧着我来就走了,这是说啥呢?也说我听听?”张氏从她放出来的那袋瓜子抓了一把,一边嗑起来,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
郑大娘子的手一抖,讪笑道:“啊,也没啥,就闲话家常哩,没啥。”
张氏瞧得仔细,脸色就有些不好:“大妹子你也和我们王家熟络得很了,咋有事儿还瞒着我来了?”
“这没啥。”郑大娘子苦笑道。
张氏见她没打算说的样子,哼了一声,给了几个铜板,一把夺过那称好的瓜子就走了。
郑大娘子看着她走了,这才吁了一口气,她哪敢说这外头的传言呀,只怕张氏会砸了她铺子呢!
“走了呢?”隔壁的黄大娘走了过来,冲着张氏的背影努了努嘴。
“嗯。你说,这传言不是真的吧,我看她自己是半点不知情的样子。”郑大娘子皱眉道。
黄大娘呔了一声:“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传得有板有眼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郑大娘子叹了口气,道:“甭管是真是假,传了这样的丑事,那也就丢人丢到家了。”
“可不是。”黄大娘附和一句,又神秘兮兮的道:“你说这王家二房这几年是不是招了哪路煞神?这几年祸事一件接一件的出,一家子没一个幸免的,简直就是霉神上身,没个消停。”
“你这么说倒也是像。”
都在一个镇子,所谓丑事传千里,王家这几年的事谁都知道,也没啥藏得起来的。
“我看那大房就不同,日子越过越红火,这和二房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啊。”黄大娘想到王元儿他们那几个孩子,不由感叹。
郑大娘子和王元儿比较要好,便道:“焉知这是不是风水轮流转呢?说实话,早几年,王家大房是个啥光景,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尤其是王大两口子一年内相继去了的,那阵子几个孩子不艰难?瞧着就可怜吧,如今也就是苦尽甘来了,人人羡慕的。”
“你说得挺是,只怕这以后的造化还更大些呢!”黄大娘点头道。
……
王元儿并不知外人正拿他们两家说事,此时她正和崔源坐着吃茶,说着如今的局势。
“你这么说,边关那边可能真会打起来了?”王元儿惊愕地看着崔源。
多少年没打仗,突然的,怎么会打起来呢?
“鞑子贪心,见我国新皇初登基两年,以为今上是猫儿呢,组结了大军逼近边关,这才蠢蠢欲动。”崔源冷笑:“今上乃是昔日的战神猛将,岂会怕了他们,若有一战,我北朝国未必就会输了。”
“你快别说这个了,真的会打?啥时候会打呢?”王元儿白了脸。
“现在也是小打小闹,放心吧,打不到这里来。”崔源握了一下她的手,发现冰凉得很,不由皱眉,怪道:“你啊,一点儿事就怕起来,这日后有更多的事还怎么顶?”
王元儿苦笑,嗔道:“我可只是个小女人,听到打仗自然是害怕的。”
“不怕,万事有我。”崔源拍了拍她的手。
“那打仗的话,可会征粮?”王元儿紧接着又问。
“一时半回不会,因为各地都有粮仓备着,只要粮仓是满的,也就用不着跟百姓征,所以如今朝廷派了不少官员下来查仓了。”
历代以来,都会增建粮仓,存放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因为一旦遇着战事和大灾,就要开仓赈灾,若是不够,还会向百姓征收。
而如果战事越长,对老百姓就越不利,因为士兵是要吃的呀,粮仓有粮,可日子久了也支撑不住啊,所以势必就要向百姓征粮。
而且,各地的粮仓,少不得还会有仓老鼠,如今就看是谁倒霉,当了这仓老鼠了。
王元儿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希望粮仓都是满得插不进手了,阿弥陀佛!”
崔源笑了出来,道:“我看你是越来越像个小老太婆了。”
王元儿瞪他一眼,冲口而出:“那你还不快点来迎娶,再不来,我可就要老了。”
这话一出,她就后悔了,连忙捂住嘴,脸上腾地涨成了猪肝色。
而崔源则是一口茶笑喷出来,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王元儿又羞又恼,跺跺脚就要起来跑出去。
真是丢死人了,她怎么就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了?
天哪,干脆死了算了!
崔源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笑道:“小东西往哪里跑呢?”
王元儿挣扎了几下,嗔道:“还不放开我。”
“不放。”崔源低低地笑,说道:“刚刚是谁还厚脸皮的说要我去娶她?这会子倒是害羞起来了?”
“你还说!”王元儿把眼一瞪,想了想,干脆豁出去了,道:“我这也是说得在理,干娘说了,你要是不靠谱,就给我寻个如意郎君了。”
反正她在他跟前也没什么矜持可言了,之前两人还一起睡同一张床哩,说点不要脸的话有啥的。
“谁敢。”崔源拉着她坐了下来,伸后将她细碎的发丝捋到耳后,道:“并非我不想早早的把你娶过门,而是如今乃是多事之秋,皇上也是焦头额烂的呢,听说连后宫都不踏足了,那些新纳的秀女可苦了,天天卯足了劲儿去等皇上。你说,皇上尚且不近女色,我要在这关口提这事,只怕他借机要挟,要我去边关也说不准!”
他跟着皇上多年,对他的性子也算了解些,那人自己不好过,肯定也不会让他那么好过。
王元儿一惊,道:“怎会如此?你不是只管着市舶司么,咋就这么多事呢,之前还去冀州,皇上难道没人用了?我就不懂了,你这是身兼几职呀?”
“你这一连串的问题跟爆竹似的,我该答哪个呢?”崔源浅浅一笑:“皇上虽然登基两年,但这位置,还没坐稳,他需要可靠的人帮他。你放心,我志也不在官场,若你不喜,等过些年,我向他请个恩旨,做个弄田翁,和你男耕女织如何?”
王元儿脸一红:“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哪有这么年轻的田翁。”
“那才叫人羡慕啊,官场尔虞我诈,在那呆久了,人都会快死些。”崔源拉过她的手,道:“我要留着命陪你许多年的。”
“口甜舌滑。”王元儿心里像是灌了蜜一般甜。
崔源看她娇羞的样子,当真心里痒痒的,寻思着她也十八了,拖下去也不是好事,是不是真的要向皇上请个恩旨,快些把人娶过来。
两人正说着话,陈枢忽然走了进来,看了王元儿一眼,附在崔源耳边说了一句话。
“咋了?可是需要我回避?”王元儿见有些不对,不禁站了起来,以为他们要说什么不便宣扬的公事。
“你也不用回避,这也不是我的事儿,是你,咳,是老宅那边的事。”崔源道。
王元儿一愣,老宅的事?
崔源向陈枢点了点头,后者就道:“刚刚我从那边经过回来,王二老爷在那边宅子逮着二太太好骂呢,说,说二太太偷汉了!”
王元儿听得一个趔趄:“啥,我二婶偷汉?”
第321章 偷汉真相
“说!那野男人是谁?”
王元儿匆匆来到老宅,就听得二叔暴怒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而家门外头,有些镇民在那站着看热闹,在窃窃私语。
王元儿走进院子内,嘭的关上了门,将镇民的视线挡隔在外面。
院内,王二站着,双眼爆红,怒瞪着他脚边发丝散乱的女人——张氏。
张氏显然是被王二给打了,左脸肿得老高,哭得眼泪哗哗的,地上还散落着一包瓜子儿。
王老汉和王婆子站在正屋门下,两人的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我哪有什么野男人,是哪个丧心病狂的胡说八道啊,你叫她出来和我对质,呜呜。”张氏大哭。
一进家门,她就被王二劈头盖脸的打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就说她偷汉,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你还敢说谎,外头都传遍了,说你就在巷子口里和个男人拉拉扯扯,还说什么等你等我之类的屁话,要不是真的,还传得这么有板有眼的?咋不见传我呢?”王二指着她大怒,骂道:“张翠芝,你给老子戴的那么大的绿帽儿,你好样的,老子这就去写休书,休了你这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破鞋。”
王二那是真怒,这几年,家里发生的事,什么都比不过这个丑事,他王二被人戴了绿帽子,还傻乎乎的不知道,这如何忍得?
男人最大的尊严是什么,无非就是妻子偷汉,这乃是男人的死穴和底线,没有几个男人能忍的,尤其王二还是个大男人主义的人。
可偏偏张氏就这么捅了他的底线,他不怒才怪。
想到外头的人那在背地里笑他王二是个大傻帽的表情,想到人家阴阳怪笑说他和人共妻,忒大方,王二就火从心起,忍不住抬腿向张氏踹了一脚。
“不要脸的贱货。”
张氏吃痛,却顾不得,而是抱住了王二的腿,道:“王二,我嫁给你十几年,是咋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没有偷汉,这都是别人故意中伤我,我要是偷了,就天打雷劈,肠穿肚烂,死无葬身之地。”
她是真冤啊,难怪外头的人看她的眼光那么奇怪,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亏她以为自己偷粮卖粮的事被人戳穿了。
可偷汉这样的,那才叫大事,那是万万不能认的。
那天和贵子在巷口时瞧着的人影不是自己眼花,是真的有人瞧着他们了。
张氏心里恨啊,可这时那是追究别人的时候,当然是表明清白的啊。
这一发誓,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异样。
古人多迷信,誓言是不可乱发的,而张氏这起的誓,也和毒誓无言了。
“那人家怎么就说你和人拉拉扯扯?那人是谁?”王二见她发那么毒的誓,怒火微熄了些许,却还没相信她。
“这……”张氏有些迟疑,要是说出贵子来,那不是也很危险?
“我看她是胡作,这无风不起浪,不说出个所以然,就滚回张家坳去。”王婆子的声音无比的冷。
这可真是丢人丢死了,媳妇偷汉,外头还传得有板有眼的,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
“我,我说。”张氏连忙认软,又瑟缩了一下脖子,道:“那也不是谁,是,是赌局的小二啦。”
“什么?赌局里的人?你这死婆娘又去赌了?”王婆子第一个就炸毛了。
张氏不敢看她的眼神。
王元儿却是皱起眉来,是赌局的小二,那怎么会和二婶在巷子里拉拉扯扯?
“赌局里的人怎么会来找你?还在巷子里,你是不是和那小子勾搭上了?”王二将王元儿心中的想法给问了。
“这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么会和他勾搭。”张氏大嚎,道:“也是那天我回到家门,恰好遇着他,他就说好些天不见我去打马吊,叫我去玩玩罢了。我怕娘瞧着要骂,这才和他避到巷子里说了几句。”
这解释,倒是有点像话。
“我真没偷汉,不信你可以去找那小二对质。我这都快当婆婆的人了,我偷个啥汉?我就是和人说了几句话,就被人捕风捉影,传得这么难听,我,我不活了。”张氏嘤嘤地哭。
“不活了就找块地去死了算了,要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遮遮掩掩的,人家会瞧着了乱传?王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王婆子哼了一声,甩手进屋。
张氏哭声一噎,变成抽抽搭搭的,看向王二。
王二也很是有些恼怒,指着她骂:“不许你再去那赌局,要是你再去,我立即写休书,这些天也不许你出家门,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这算是给了个台阶下了。
张氏心中松一口气,眼角扫到王元儿她们站在一边,臊得满面通红,从地上爬了起来,灰溜溜的进房去。
被小辈看到这么难堪的一幕,哪有什么脸面?
王二也是有些脸色难看,对王元儿道:“这里没啥事,你回去吧。”
王元儿道:“二叔,我看这事有点蹊跷,怕是里头不简单。”
这里离赌局的方位有些距离,张氏在家门偶遇到小二,就算是叫她去赌局玩两手,随意在街面上说一句就是,还会拉扯到巷子里?还叫人瞧着了?
说实在的,也不是她不信张氏没偷汉,而是那说法,总有那么些牵强,只怕个中另有内幕也说不准。
王二显然不想深究这事,有些不耐烦的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就别掺和了,你也还没出嫁,不好理这些事,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听,回去吧。”
王元儿眉一皱,还想再说什么,可看他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得闭嘴不语。
不管二叔出于什么理由,可这当事人都不愿意深究,她这当侄女的,也确实不好插手叔父房里的事,不然,那可真是逾矩太过了。
王元儿带着深深地疑问走了。
也没出一天,王二自己若无其事的打开门做生意,遇着熟人就有意无意的说起这事,说有人瞧不得他们王家好,一点儿事就捕风捉影,他那婆娘那是什么偷汉,也就是平时喜欢去打马吊,遇着赌局的人才拉扯说了两句。
他这说辞,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影子,至于别人信不信,那是别人的事,日子也还得这么过。
但出了这传言,心里不舒服那是必然的,回到家看到张氏,自然也没啥好脸色了,两口子的关系比以前更为紧张些。
王元儿笃信这里头不简单,仔细琢磨了一下,她忽然惊了。
“该不会是我二婶去那局子里打马吊输大了,人家找上门了吧?”王元儿想到前世的一个可能,膛目结舌的。
张氏喜欢打马吊,前世和今世都是一样的,前世,她还借过高利贷呢,那事闹得多大,她都还记得。
这世,会不会也是一样?
“你这一乍一惊的,是打哪学来的?”崔源拿着一卷书在看,乍然听她惊叫,不由看了过来。
“你听我说,之前我二婶可缺银子了,还跟春儿借哩,说是她娘病得严重,需要银子治……”王元儿将张氏之前的事给细细的剖析,末了道:“你说,什么病这么重呢?虽然说是她亲娘,但我二婶,你别说我这做侄女的瞧不上她,我还真不觉得她是多有孝义的人。但若是要银子去还赌债,那事情就说得通了。”
张氏是个挺自私的人,早前张家出了那么些儿,吵起来时说过多少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银子,还能和娘家人翻脸的。
可突然,她就充起大孝之人,宁愿借银子也要给亲娘治病?一个人的性子,会转变得这么快?
不是王元儿把人心想得这么坏,而是张氏的为人,实在是可圈可点的。
但若是那钱不是给娘治病,而是还债,那就说得通了,因为欠了钱,所以人家找上门,结果被人瞧见,误以为她偷汉了。
“哟,我们大姑娘还成提刑官宋慈了,你不当判案的倒是可惜了!”崔源笑说。
“什么宋慈?”王元儿傻问。
“一个很出名儿的断案高手。”崔源解释道:“在他手上,什么冤案都错不了。”
王元儿呔了一声,嗔道:“人家和你说认真的,你是说到哪里去了?”
崔源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道:“其实这要知道也不是不能,派人去张家一探,你二婶有没给银子回去,就知道了。而最简单的,把那叫贵子抓来一问,真相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只是,你要知道吗?”
王元儿抿了一下唇,苦笑道:“罢了,这事二叔都没打算再追究下去,也就是想着息事宁人的,我这作侄女的,何必把事翻出来?弄不好,可能还会怪我多事,插手长辈的房里事。反正他们那些银子,也不是我的,我管不着。”
崔源便把书卷成一团,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真相翻出来,可能还会十分难看,何必把那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人啊,难得糊涂,你二叔未必就不知道那真相的可能性,只是说与不说罢了!”
王元儿点了点头,仔细反省,自己对二叔家,确实插手太多,各人有各人缘法,强行插手,反而不美。
第322章 阿爷晕厥
既然二叔也不打算追究二婶的事,王元儿也没有去深究到底,日子嘛,人人都有一种活法,何必强加一手。
二婶‘偷汉'这事就在各方沉默闭嘴不言中看似就这么抹了过去,而二婶也在王婆子和王二他们的敲打下,老老实实的在家中,修心养性,相夫教子。
而在外头的人,看着这‘偷汉’风波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闹得不可开交,那火头就只冒了点小火花就熄灭了,着实没啥意思,只谈论了几天也就没多言了。尤其是那赌局的贵子爆一句,要勾搭,也勾搭个小姑娘,难不成还搭个半老徐娘好祛风么?
这话是说张氏年老,但也或多或少撇除了干系,也就没好传的了。
过了中秋,秋的气息越来越浓,如今早晚凉得都要添衣了,王元儿瞧着离王春儿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又请稳婆摸过肚,说胎儿已经往下坠了,想来九月初就会生。
她心里紧张,看离九月也没几天了,便着了人去请姥婆来坐阵,以便一时不及。
看王元儿特意接来姥婆坐阵家中,王婆子虽然听王元儿提过,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毕竟自己也没老到动不了的时候,怎么也还能帮衬些,偏偏人家就没想到自己。
王婆子的想法被王老汉批了几句,说她年纪越大,就越跟个孩子似的,这样都能吃上一埕子醋。
“我就是醋又怎的,我才是正经的祖母呢,这不是信不过我么?”王婆子满面的不高兴。
张氏唯恐天下不乱,又想着讨好婆婆,便顺着她的话道:“娘,我早就说过,她们是个没本心的,只向着外人,都不拿咱是自家人看呢。”
哪知王婆子不领情,没好气地瞪她:“你是嫌是非不够多是不,一边呆着去,自己的屁股眼儿都还没擦干净呢,好意思说人。”
张氏想着讨个欢心,那料想反而吃了个排头,嘟嚷了几句。
这事也不知怎的让王元儿她们知道了,梁婆子就道:“人老了就都这样,啥都想争个长短,你也别怪你阿奶那样想。”语气里倒没怪王婆子的意思。
王元儿淡声道:“我怪她做啥,所谓人有亲疏远近,心是偏的,手指也有长短,偏一边很正常。”
“说实在的,阿奶他们也没理由怪咱,想从前,爹娘还在的时候,她和阿爷还不是全偏向了二叔他们那一房?”王清儿哼道:“也不说其他的了,就那咱们这一辈来说,阿奶就特别偏心敏儿他们,敏儿穿戴的跟个小姐儿似的,咱们呢,想要多个铜板买个零嘴都要被白上几眼呢!”
王清儿一直对王敏儿的穿戴耿耿于怀。
“都不是蠢人,谁对谁好,心里都有数,偏心眼,谁都有,那怪得咱们?”她又紧说了一句:“若要怪,怪她自己当初咋就全偏了二房去。”
“行了,你这丫头素来牙尖嘴利的,再不是,她也是你们阿奶,嘴上不好胡说,免得人家拿你们的孝道说事,于你们的名声不好听。”梁婆子嗔怪道。
“我们也就在这说说,事实上,该有的孝敬,我们一样都没少,也算做到问心无愧了。”王元儿笑着说道。
她比所有人都多活了一世,若论怨恨,再想起前世那些经历,她比谁都更有资格怨恨。
可尽管有前世的经历和记忆,这一世,她仍然愿意放下怨恨,平心以对,或许说她怂,但两度失亲,更让她懂得珍惜。
若是一再让自己活在怨恨当中,会不会走到今天,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一昧怨恨,不会是什么好事,还不如选择放下。
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不会触及自己的底线,若触及了,那就不能怪她不孝了。
梁婆子看着如花似玉的几个孙女,一脸感慨地道:“你们如此明事懂理,你娘天上有灵,也该感到欣慰了。”
女儿的早逝,换来的是几个孩子的知事明理,虽是残酷些,但总比弱势无知要强。
提到亲娘,王元儿她们都沉默下来。
“你们要记住,你们姐弟几个都是同一个肠子出来的,以后也要团结互爱,尤其是你们姑娘家家,相互撑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梁婆子又教导一句。
王元儿点了点头,道:“姥婆今儿都把大道理搬出来了。”
“我也没啥能帮得上你们的,只能口上说说,主要还是靠着你们自己。”
“哪没有呢,姥婆就跟观音菩萨娘娘一样,专门镇住我们这几只猴儿呢。这回又来帮二姐,有您这菩萨娘娘,二姐必定能顺利生产。”王清儿鬼精的说道。
“你就真是个猴儿,观音菩萨也是你能拿来说事的?”梁婆子嗔怪一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让菩萨莫怪罪,才又道:“我看你二姐的胎相极好,她是个有福气的,该会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呢。”
王元儿听了,心中长吁一口气,她最怕就是听到胎相不好的话。
婆孙几个在说着家常,从自家说到舅家,如今舅舅也学着做生意了,大表弟读书明年就要考取童生试,而表妹,舅母想要为她定亲了。
“提到这事,清儿你的事可不能拖了啊。”梁婆子看向王清儿,皱眉道:“你都及笄了,也该成亲了。”
王清儿立时苦了脸,嘟嚷道:“大姐也还没定。”
“你大姐咋同,她好歹有个对象,只等真正提亲的。可你呢,听你大姐说,也有好些人家上门提过,你都看不中,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姥婆,你可真要训训她,也不知她想要个啥样的人。”王元儿红着脸自一边道。
王清儿跳了起来,道:“哎呀,我去铺子准备明天的茶点了。”说着,也不等她们说话,就飞也似的跑了。
“姥婆您瞧瞧,她总是这个样。”王元儿十分头痛。
她对王清儿的亲事也是十分的头痛,这相看过不少人家,其中也有好些门户挺好的,可都没挑到她合意的,而这一年又要快过了,也不知她要挑个什么人家的郎君。
梁婆子正欲说话,王清儿却又从外面跑回来了,身后跟有鬼追似的,别提多快了。
“大姐,不好了,不好了。”
“咋了?咋咋呼呼的。”王元儿和梁婆子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大姐,快,我刚刚在家门撞着铁柱婶子了,她说阿爷在山上晕倒了。”
“什么?”王元儿一惊,看向梁婆子。
“快去瞧瞧是个咋回事,这个年纪可别是中风了。”梁婆子也下榻穿鞋,想要去看个究竟。
亲家公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这岁数,要是中风可了不得。
王元儿也来不及琢磨,急急忙忙的就走了出去,一边对王清儿道:“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清儿,你先去请马大夫来家候着。”免得一时半刻请不来大夫,耽误了诊治。
“哎。”
王元儿疾步往清儿所说的方向去,才走到山脚,就见有人背着自家阿爷走下来。
那人是铁柱大叔。
而身后,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二叔,跑得气喘吁吁的。
“元儿,你阿爷咋样了?”王二跑得满头大汗,看到铁柱背着的人时,眼都红了,三步并两步窜了过去。
王元儿也跟了上去。
“咋晕了呢,咋就在山上晕了呢?”王二急哄哄的问,伸手欲要接过王老汉。
铁柱大叔一避,道:“我和婆娘上山摘药,在麻子凹那瞧着倒着个人,还以为是谁呢,一看是王老爹,也不知咋的在那晕了,也不晓得晕了多久。快别接了,谁背都一样,先回家请大夫瞧瞧是个啥回事吧。”
麻子凹?
王元儿脸色微微一变。
仔细看向王老汉,脸色清白,嘴角有些儿歪,就像是从前看到的中风老人一般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惊,该不会是被姥婆说中了,中风了吧?
王元儿心里吓得不轻,眼角又瞥到阿爷垂下来的手,紧捏着拳,像是捏着什么似的。
“二叔,先回去再说,我已经让清儿请了大夫在家候着。”王元儿来不及细想,先吩咐二叔。
王二连声应下,由铁柱背着人,他则在后面托扶着,急步往家里赶去。
王元儿跟着走了两步,往身后看了一眼,麻子凹,怎么偏偏是麻子凹。
铁柱大叔不知道,但她却知道,那是王家的窑窖所在地,地势很是隐秘,一般人不注意仔细寻找,根本看不到那里挖了窑窖。
而今年老宅那边收到的粮食,全都放在了窑窖存放着。
阿爷上麻子凹做啥,又怎么会晕倒在那里,难道是窑窖那边出了啥问题?
王元儿心中惊疑不定,想要回转身去探个明白,可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一来一回只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反正窑窖也跑不了,还是以阿爷为重。
这么想着,她也就跟着王二他们走了,心里直觉阿爷突然晕倒,定然是和麻子凹那边有关联。
那最大的一个可能,可能是存粮食的窑窖出差池了!
第323章 心里有鬼
行色匆匆的回到老宅,王婆子早就红着眼等在那了,一见铁柱背上的老头子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登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幸叫梁婆子扶住了:“亲家母,你好歹顾着自己点儿,要是你都栽下,这家里可咋办?”
“老头子,老头子。”王婆子红着眼叫了几声,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大娘,先让大夫瞧瞧吧。”铁柱背着王老汉进了屋,一路往正房去。
马大夫已经等在院子里,见人回来了,又见老头子歪着个嘴,心知不好,连忙提起药箱跟了进去。
家里乱哄哄的,王元儿扫了一眼,眼睛落在傻站在西屋门前的张氏,她神色仓皇,眼神慌乱,不由微眯了眼。
“这怎么就突然晕在山上呢,好好儿的,你阿爷去山上做啥?”梁婆子没有跟进正房里,毕竟不是自家,便等在外头。
王元儿也不知道,可她看了张氏一眼,又见院子里也没有外人,故意道:“是铁柱大叔在麻子凹发现的,我们家在那边有个窑窖,怕是阿爷去窑窖了,只不知咋的就晕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足以让张氏听到了,果不然,她话音一落,张氏的脸色就大变。
“阿弥陀佛,幸好有人瞧见了,不然一直在山上可怎么了得?”梁婆子立即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可不是,也是阿爷福气够,叫人发现了,这也是老天开眼儿了。”王元儿看着张氏的脸色,心中俱是一沉,难道窑窖那真出啥问题了,而二婶和这脱不了关联?
她猛然想起张氏借钱,要三十两银子,后来没借到,问二叔要了点,可也只有十来两,但二婶也没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可不是她的性子。
王元儿脑子乱成一团,有什么东西闪过,又吵哄哄的,凌乱得很。
“大姐,阿爷怎么样了?”
王元儿转过头,只见王春儿挺着个大肚子,被素娟扶着急步来了。
“你这身子,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过来做什么?”王元儿皱着眉,又责怪的看了素娟一眼:“你咋让她来了呢?”
素娟脸一红。
“大姐,你别怪素娟,是我坚持要来的,听说阿爷厥了过去,我心里捉急,与其在家里瞎等消息,干脆就过来瞧瞧,到底是怎生一回事?”王春儿帮着素娟说了话,迭声问。
素娟感激地冲她看了一眼。
“现在还不知道咋回事,马大夫已经进去瞧了,人还没醒过来呢。”王元儿看向正房,心中也是急。
“咋突然就晕了呢?阿爷身子素来健壮,这些年也没啥大病痛的。”王春儿很是难过。
“别想太多,等阿爷醒了就知道了,你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王元儿说着,又眼神锋利的别了张氏一眼。
希望阿爷没有啥大事,不然的话,张氏难逃一劫。
如果她直觉没错,这麻子凹里的窑窖,十有八九和二婶脱不了关系。
说着话,马大夫已经出来了,王二跟在他身后,脸色难看,王元儿连忙上前。
“这么大的岁数,中风是在所难免,如今这情况已经算乐观,嘴歪点就歪点,好歹还活着,好好将养着吧,别受啥大刺激了。药,你们派个人去我那边取。”马大夫碎碎的交代。
“哎哎。”
王元儿当即吩咐赶过来帮衬的才叔,过去取了药来。
送走了马大夫,王元儿就要进屋去看阿爷的情况,又制止王春儿,道:“你别进去,你这身子快生了,以免过了病气,冲了喜气。”
王春儿有些踌躇,梁婆子就道:“听你大姐的。”她只好在院里头等消息。
……
王老汉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他睁着眼看着屋顶上方的房梁,任王婆子问他话,一言不发。
“你这死老头儿,咋就这么倔呢,问你话呢,是要急死人不成?”王婆子哭着叫。
“阿爷。”王元儿走近上前,仔细打量他。
人是醒着,嘴是歪的,那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寒碜。
“阿爷,您可觉着好些儿了?”王元儿小声的问了一句。
王老汉总算像魂魄回来了,机械的扭过头来,看到王元儿,眼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
几人看得仔细,均是一惊。
“你到底是咋的了,是哪里磕着碰着了?还是哪里疼哟?好歹出个声儿啊。”王婆子见了,大哭出声。
她和王老汉做夫妻也有几十年了,眼看两人都一只脚踏棺材里了,如今见着王老汉这个样,王婆子哪里没有心痛和惶恐的。
是痛是苦,好歹吱一声啊,这样不声不吭的光顾着流泪,算啥?
王元儿瞧着王老汉这个瞬间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也是心中发酸,拍了拍王婆子的手臂示意她别慌,自己则是凑上前。
“阿爷,您别多想了,先把身子养起来,旁的事以后再说,没啥打紧的。”王元儿柔声劝着。
那料,她这话一落,王老汉的泪落得更凶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王元儿微微一惊,难道话都说不出了?
“阿爷,您别急,慢慢的养好了再说话不迟。”她忙的道。
王老汉看着她,眼神十分悲凉,被子下的手臂抖动着,颤巍巍的伸了出来。
王元儿一看,他拳头紧握,不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只手,还握着什么东西呢。
“阿爷?”
王老汉眨了眨眼,手伸到她的手上,王元儿下意识地伸过去握着,忽觉手心里一凉,有什么冰凉东西落在手心。
一看,是一条沾着泥巴的钥匙。
她有些震惊的看向他,王老汉又眨了一下眼,眼泪流下来。
王元儿正欲说什么,身后一阵响动。
“娘,爹怎样了?”
王二和张氏一道走了进来。
王元儿看向王老汉,他漠然地看向那两口子,眼神里透着说不清的愤怒,悲痛,还有失望。
王元儿瞧得真切,看向二叔他们,心道难道阿爷知道些什么?
王二脸上那关切的神情不似作假,倒是二婶,脸上更多的是慌乱和仓皇。
“问他话,啥也不说,也不知哪里摔着了痛了。”王婆子回话,因为在王元儿身后,也没瞧着王老汉刚刚给她钥匙的一幕。
王二走了过来,王老汉却已经闭上眼了,一副不愿意看他的样子,王元儿下意识地握起手。
“二叔,我看阿爷怕是累了,这里人多,吵着他歇息反而不美,咱们都出去,让阿爷歇着吧。”王元儿道。
王二看了老头子一眼,果然,脸色很是不好又疲惫,便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了出去,只除了王婆子,她不放心老头子,非要在房里守着不可。
王元儿觉着有人守着也妥当,便也随了她。
出了正房,王元儿就听见王二叮嘱张氏要熬药,煮点什么给老爷子吃,不由冷笑。
“二叔。”王元儿叫住王二。
王二转过身来。
“阿爷平白无事的在山里晕了,还是在麻子凹,明儿一早,咱们上麻子凹那边看看吧。”王元儿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张氏的神情。
果不然,她这话音一落,张氏就十分紧张和惊慌。
“公公还在病着,去那地方做啥,你二叔都还要去铺子呢,哪有这个空当?”张氏想也不想的说道:“再说了,爹在哪晕了,只怕那地方也不吉利,去干嘛哩,没得晦气。”
她心里虚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老头子发现窑窖的事儿了。
“二婶慌啥?只上去瞧瞧,又不是要做啥?阿爷在那上头晕的,只怕是在那边遇着啥都说不准了。”王元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爹这么大的岁数了,身子骨没以前好,有啥好出奇的?”张氏神色慌张地道。
“我看阿爷是受了啥刺激也说不准。二叔,咱王家的窑窖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去瞧一瞧还是实在,毕竟今年的存粮可都放在那呢!”王元儿提醒道。
“嗯,是该上去瞧瞧。”王二听到这话,遂点了点头。
张氏听了脸色发白,道:“这么多年,窑窖好好的,咋会有啥事儿,元儿,你别没事找事添乱了,家里忙乱着呢!”
“二婶咋这么肯定呢?说的好似你去过一样。”王元儿故意道。
张氏一惊,慌忙反辩:“没事儿我去那地方干嘛,又不是闲得疼。我去给爹熬药了。”说着,逃也似的去了灶房。
王元儿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锋利又冷厉,二婶这心里绝对有鬼,不然还能这么慌?
她摩挲着手中的钥匙,心中发沉,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至于是不是,明天一看就知。
听着王元儿和王二商讨着明天上山的事儿,张氏瘫软在灶房的门后,神色呆滞。
怎么办,他们这一去,定然会发觉粮食都没了,这怎么办?会不会查到她上头去?
不,不会的,谁知道这是她干的?反正没人瞧着,她来个死不承认就是。
呀,良子知道这事,还有钟记,若是捅了出来,那?
张氏想到那后果,面如死灰,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如丧考妣。
咋就这么快就发现了呢?她要怎么办哟?
第324章 家贼难防
因为心里存了事,王元儿是一宿没睡好,这第二日起床,那眼底下都有两条卧蚕了。
梁婆子见了她脸色微青,也不由关切的问了几句,安慰道:“老人家上了年纪,毛病就是多,你也莫太过挂心,自己身子也要顾着才是。”
王元儿苦笑,她何尝不知道,可这事儿哪有这么简单?
“姥婆,我一会还要和二叔上山去瞧瞧,家里的事你帮我看顾一下呗。”
“哎哎,你去吧,别担心家里。”
用过早朝,王元儿就先去了老宅,去正房看了王老汉,他刚吃了药,又睡过去了。
王元儿将王婆子拉到一边小声问:“阿奶,阿爷可有说过什么话没?”
照看了老头子一宿,王婆子脸容憔悴,神色疲惫,听到她这问话,摇了摇头,道:“昨儿开始就吃药,一直睡,醒了也不怎么说话,但也会说几个字的,就是说得慢,也不太清楚。”
这说着说着,她眼泪就流了下来,抹着眼角哽咽道:“你说他好好儿的,上山做什么?幸亏是被铁柱两口子恰好瞧见了,若不然,这会子怕是去见阎王爷了。”
王婆子心有余悸,越发的觉得后怕。
王元儿便道:“好了,阿奶您也别太伤心,阿爷还能说话,已是万全,这年纪又上来了,慢慢将养着就是。”
王婆子点了点头。
王元儿又让她去歇着,自己则是叫过二叔,准备一道上山去。
“二叔,咋不见二婶呢?”王元儿来了老宅好久,好像也没瞧着张氏。
“在屋里头呢,爹出了事儿,她也没落得好,这会子是有些发热。”王二很是头痛。
王元儿看了西屋一眼,嘴角微微冷勾,只怕二婶是心虚吧!
……
麻子凹,地势隐秘难走,灌木丛横生,因为远离山上常走的正路,所以极少人走到这边来,故而王元儿的太爷爷辈就将窑窖挖在这里,存放粮食,若是荒灾打仗之年,还会躲避到这边来躲避。
王元儿多少年没有往这边走过,她也就是爹爹在生的时候被他带着来过两次,看看王家的窑窖所在地。
“奇怪,这里平素应该也没有人过来,咋像有车子轮过似的?”王二突然说了一句。
王元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不然,前边有两条类似车轮的路,灌草被人踩踏过,十分的凌乱。
她心里发沉,脚步也加快了些。
王二也感觉有些不安,皱着眉快步往前走。
两人走到窑窖所在地,一看那用来遮挡窑窖的树枝松丫全被搬开了,周围乱七八糟的,而地上的窖门本来是有大锁头锁上的,现在已经被砸开了,那把大锁都不知哪去了。
“这,这……”王二心中大惊,看了王元儿一眼,脸色微微的变了。
王元儿紧抿着唇,上前掀起窖门,顺着石阶级走了下去。
站在阴凉干爽的地窖里,王元儿却如置冰窖,浑身冰凉发颤。
今年南边有些地方有灾,但他们长乐镇却不受影响,还是丰收年,老宅今年收了多少粮,她也知道,近三十石的粮食,将窑窖堆得满满的。
可如今,整个窑窖空空如也,一片狼藉,哪有什么粮食,只有一阵阵的山风吹过,透心的凉。
“粮,粮食呢?天啊,我们家的粮食呢?”王二下到窑窖,一见连根毛都没留下的空窖,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这里看看,那里探探,便是窖里墙缝都没有放过,可也没扣下一粒粮食下来。
王二膝盖一软,咚的跪倒在地,傻傻的问:“粮食,没了?”
王元儿自他进来就注意着他的表情,看他面如土色,如丧考妣的样子,该是和这粮食被盗的事没有关联。
“是有人来偷了粮食,阿爷过来看了,才受了刺激。”王元儿转身,往外走。
“谁,是谁干的?哪个天杀的,老子要宰了他。”王二怒发冲冠,因为发怒,涨得满面通红的。
王元儿看着外头苍密的树林,倏地转过身来,看着二叔,冷笑道:“二叔当真不知道是谁吗?”
王二一怔,随即脸色一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元儿微阖着眼,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睁眼道:“二叔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娘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愤怒,说不清的愤怒,充斥着她的整个身体。
满满的几十石粮食,被人偷得一颗不剩,这是多少人的口粮?
几十石的粮食,按着如今的市价,卖不过五十两,可那是银子能比的吗?眼看着边关打仗在即,很可能要各处征粮,这不征粮也就罢了,一旦征粮,老宅拿什么去交?
到那时候,又要用多少倍的银子才能买回这么多粮食?
在灾荒和征战之年,谁不知道粮食金贵,有些人,有银子都未必能买到粮食,可如今?
王元儿真的极其愤怒,她没想到有人真能胆大包天如此,偷粮卖粮,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王二听得云里雾里的,皱眉问:“啥意思,这和你二婶有啥关联?”他看着王元儿似笑非笑的,乍然瞪大眼:“你该不会是觉得这窑窖的粮食是被你二婶偷去了吧?”
他后退一步,看着王元儿的眼神就跟看着怪物一样,有些不悦地道:“我知道,你素来不喜你二婶的做派,可她到底是你长辈,这也不能随口就给她安了罪名。你二婶,她,怎么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又有什么做不出的?她自私自利,好赌成性,为了银子,有啥干不出来?”王元儿嗤笑。
“不可能,这不可能!”王二不可置信的挥手,依旧不相信王元儿的说辞,他和张翠芝成亲十数年,她是啥人他这同床共枕的还能不知道?
王元儿气极,闷声道:“二叔可还记得前阵子二婶四处借钱?还是三十两之多,想来也跟二叔要钱了吧?”
王二一怔,没有反驳,张氏是跟他要过银子,美其名是给岳母治病,但他怎么可能给她那么大一笔银子,后来敌不过她哭求,才从铺子里的帐目上支了那么十来两给她,这才作罢。
“二婶要这么多钱,二叔没有问过她要来做啥吗?哦,说是给亲家姆治病吧?二叔是真信?”
王二嗫嚅着嘴,道:“岳母是真的病了。”
“确实是病了,可她要银子,并非是给她娘诊治,如果我没猜错,她是去还赌债了!”王元儿冷冷一笑:“二叔还记得外间人怎么传二婶‘偷汉’的事吧,那会二婶也说了,是赌局里的贵子,偶然在家门口遇见的,这才拉扯着说了几句话。我看分明是那贵子来找二婶还债的,二婶怕人瞧着了,这才躲躲闪闪的。”
王二大惊:“这,口说无凭。”
“二婶好赌谁不知道,她头脑发热,输了借钱赌有啥出奇的,当初她连做腊肉的肉都能顺下几斤去卖钱,又有啥做不出来?”
王二语塞,脸涨得通红。
这些张氏的丑事,他自然记得,婆娘被传和人偷汉的事也历历在目,可难道这才是真相,那死婆娘当真欠了赌债,所以偷了家中的粮食去卖了还债了?
王二始终不敢相信,张氏有这么大的胆子。
“二叔如若还不信,可还记得二婶有一天说回了娘家照看亲家母?那一天晚上,二婶到底干什么去了,二婶自己心里清楚。”王元儿愤慨地道:“而过后,二婶也整个人都很轻松,万事大安了吧!呵,赌债还清了,自然是安心的。”
王二被她说得连连后退几步,满面惊疑不定。
她说的皆是事实,再仔细一想,那死婆娘也是吃不香睡不安的,老是愁眉苦脸的,一副死了爹的样子,他问她啥事,她也不说。
可自打那婆娘回了一趟娘家过夜后,就啥事儿都没了!
如今看来,那婆娘实在是太可疑了!
“二叔可还认得这条钥匙?”王元儿又伸出手,她白净的手心里,赫然是一条沾着些泥巴的钥匙。
“这……”王二去过,擦干净那上头的泥,认真细看,越看,脸色越白。
“是阿爷昨天醒了后悄悄给我的。”王元儿漠然地道:“我不知道这钥匙是个什么意思,但阿爷,却哭了。”
“这,这把钥匙,是我的。”王二抖着唇带着哭音道,是了,张氏也曾问过他窑窖的钥匙放在哪了。
“那二叔的钥匙,又怎会出现在阿爷手里?”王元儿讥笑,脑子一转,道:“我明白了,定是阿爷在这边发现了钥匙,再看到粮食没了,他心里有数,这是自己人给偷偷盗了去卖钱,阿爷这是怒极攻心,所以才会中风晕倒。”
所以,王老汉醒来后才会有那样悲痛和失望的神情,有什么比得过自家人做家贼更失望的?
老爷子这是寒了心啊!
王二跌坐在地,各种证据摆在眼前,只怕这粮仓的粮食,真的是被那死婆娘给偷去了,还气得老爹晕厥。
怒火从脚底冲了上来,王二嗷的一声叫:“张翠芝,我杀了你。”话毕,拔腿就往山下跑去。
第325章 怒写休书
“张翠芝,你这死婆娘给我滚出来!”
王二飞快的跑回家,满屋子的乱窜,大声呼叫,从院子到西屋,到东屋,始终没看到张氏的人。
王婆子从正屋里走出来,叱道:“你这是嚎啥呢嚎?没得吵着你爹歇息。”
王二的双眼瞪得爆红,冲到王婆子跟前,问:“娘,翠芝呢?”
“说是要去娘家拿点什么东西,我看她是躲懒,不想照顾你爹呢!”王婆子黑着脸道。
老头子病成这样,她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偏偏这个当口张氏还找由头溜出去,她心里自然有气。
王元儿进了院中,听到这话,嘴角冷冷地勾了起来,还不是心虚躲回娘家去了!
王二也想到这个可能了,更是大怒,手捏成拳头,咯咯作响。
王婆子这才看到他脸色不对,不禁问:“怎么了这是?不是说上山了?”
王二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说张氏把家里的粮食都偷偷卖了?
娘要是知道,指不定会跟爹一样,气个半死。
他看向王元儿,这要怎么说?
王婆子看看王二,又看向王元儿,心中莫名的感到不安,声音也拔高了:“到底是怎么了?还不快说,元儿,你说!”
王元儿心中叹了一声,这事要捂,又怎么捂得过去?
“二叔,纸包不住火,这事捂不住,阿奶迟早会知道。”
王婆子听了,脸色微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王二痛苦地蹲在地上。
王元儿走到王婆子跟前,怕她受不住刺激栽了,近点也好接住,道:“阿奶,您听我说,阿爷身子已经这样了,您可千万要挺住。刚刚我和二叔上窑窖那边看过了,里头的粮食,都没了。”
“啥叫都没了?”王婆子傻了似的问。
“全被偷了,一粒都不剩!”
偷了,颗粒不剩,好几十石的粮食,就这么没了!
王婆子顿觉眼前一黑,人就往后栽去。
“二叔!”王元儿尖叫,眼疾手快的拉着王婆子。
王二也蹿了起来,扶着她叫:“娘!”
他将老娘横抱起来,往正屋里去,房内,王老汉正躺在床上,眼神木然,看他们这么进来,有些了然。
王元儿从柜子里找出药油,抹在了王婆子的人中以及两边额上,脖子也摸了一遍。
不过片刻,王婆子就悠悠醒来,她看看梁顶,又转头,看到王元儿,意识才真正回过神来。
她这下也不晕了,一个打猛就从炕上翻身坐起,抓住王元儿的手臂问:“你刚刚说啥,我们窑窖里的粮食被偷了?全偷了?”
王元儿看向王老汉,只见他悲痛的阖上眼,便点了点头。
“谁干的,哪个丧尽天良的干的?报官了吗?”王婆子瞪大眼,道:“没错,报官,快去报官。”
她一边催促,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的。
王元儿有些不忍。
老人家,最是看重粮食,这还是所有粮食,两个老人怎能不伤痛?
“不能……报官,不能!”一直没出声的王老汉突然开口,挣扎着想要起身。
王元儿忙拉扶他起来,用枕头垫在他的腰后,也好让他靠得舒服些儿。
“老头子,你说的什么话,现在是咱们家的窑窖被偷了,粮食都被偷了啊!”王婆子震惊地看着自家老头子,脑中一转:“你是知道的是不是,昨儿你上山就是看到粮食没了,所以才会气晕了是不?”
王老汉阖上眼,再睁开,却没回她的话,而是看向王二。
王二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道:“爹,是我没用,管不好那婆娘。”
王老汉心一窒,难道真如自己想的那样?
“阿爷,我看这事十有八九和二婶脱不了关系。”王元儿沉着脸道。
王老汉点了点头,又用袖子揩了一下眼角。
“你们说的啥,啥和张氏有关系?”王婆子听得云里雾里的。
“粮食,可能是二婶给偷去卖了。”王元儿将自己的猜测给说了。
当初她和崔源的推理,这下再加上这盗粮的事,两方一合,就完全合乎常理了。
张氏输了银子,还借高利贷赌钱,为了还债,借钱借不来,就把注意打到了家中的粮食上面,如今东窗事发了,逃到娘家去了。
这和前世,简直一模一样!
王元儿摸了一把汗,心有余悸,重生后,原以为有许多事的轨迹已经悄然改变,可有些事,还是和从前一样,顺着它的走向而动。
“张翠芝,她敢?她敢?”王婆子煞白着脸,声颤唇抖。
“八九不离十了。”
王婆子愣了半晌,哇的大哭:“作孽啊,我王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这是抓了一只老鼠入米缸啊,张氏那贱人,她不得好死啊她!”
她捶胸顿首的嚎,满脸的后悔和恼恨。
“我,我找她去,这贱人,我要问她个究竟。”王二红着眼,就要冲出去。
“报官,把她下大狱,这种媳妇,我们王家不能要!”王婆子怒道。
王二心中一凛,下意识看向王老汉。
王老汉同样悔恨不已,看他还存着理智,咳了两声,道:“先把她带回来问个清楚,老二,这事莫要闹大,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家,不能再出丑了。”
家里出了家贼,这是多么难看的丑事,王老汉不想王家再一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焦点。
所以,他不允报官,就是不想把事儿闹大了。
王二应了下来,转头就冲了出去。
王老汉深深地叹气,又看着王元儿道:“元儿,你跟着去,你二叔性子冲动,别闹得不好看,反而丢了王家的脸。”
王元儿点头,心中道,脸面,王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早都被败光了!
她怕张氏狡辩,干脆去了衙门找到崔源,将事儿简单一说,托他把来龙去脉给查出来,也省得和张氏吱歪费唇舌。
有了猜想,要查多简单,只要找到人问个清楚明白就是了。
交代后,她就跟着王二的后脚去了张家坳,来到张家。
张家院门大开,有人在外头捧着个饭碗探头张望,而张家内,吵吵闹闹的,看来二叔已经闹开了。
走进院门,王元儿顺便把门给关上了,就看见王二抓着张氏的头发,把她从正屋里拖出来,张氏嗷嗷的吃痛呼救。
“王二,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张氏的二哥张二牛大怒。
王二瞪了回去:“老子教训我家婆娘,没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你教训,也得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当这是王家吗?”张二牛毫不退让,并非是他多疼这个妹子,可王二来了如入无人之境,上来就动手,当张家人都是死的不成?
“我现在就带人走,不会在你这破地儿逗留。”王二吼了回去,手上更是用力扯着张氏的头发:“你跟我回去,说个清楚明白,你把粮食都偷卖到哪去了?”
“什么粮食,我不知道,哎哟,好痛,杀人啊,二哥,快救我。”张氏哭着叫。
张二牛已经听得傻了,什么偷卖粮食?
“你这贱人,还敢给老子装蒜,老子打死你。”王二干脆抬脚往张氏那边踹去,这一踹,就踹中张氏的腹部,整个人都倒在地。
“住手!”张婆子被媳妇扶着出来,一见这情形,立时大怒:“王二,你好样的,堂堂大男人还打起老婆来了?当我张家是死的不成?”
她又冲着张二牛骂:“你也是,亏你是个当兄弟的,自己妹子被人打都不护着,你这兄弟是做啥用的?”
“不是,娘,是妹子她……”张二牛张口,也不知咋说。
张婆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又瞪着王二道:“王二郎,当初你来我家求娶我翠芝的时候咋说的,如今你长本事了,还打起老婆了,是不是连我这丈母娘都想要打上一份?”
王二气红了眼,却没回她的话,而是死瞪着张氏。
王元儿见此便上前一步,道:“亲家姆怕是不知道我二叔为何这般的怒,二婶她为了还赌债,偷偷把家里的几十石粮食都卖了,还把我阿爷气得中风,我阿奶也病倒在床了。她却躲来娘家,我二叔要带回去,问个来龙去脉也不为过吧,毕竟出了家贼呢!”
张婆子听了一愣,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女儿,张氏眼神躲闪,嘤嘤地哭,道:“我没有,我不知道他说啥。”
“你说,跟不跟我回去?”王二指着她吼。
张氏使劲摇头,扒拉着张婆子的腿,哭道:“娘,我不回去,我会被他打死的,我死也不回去。”
“你不回?死也不回是吧,好,很好!”王二怒极反笑,道:“你不回,那好,以后你都不要回了,我这就写了休书来,从此,我王二没你这样的媳妇。”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外走。
而他这话一落,众人都惊了,看着他决绝的后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院门拉开了,人不见了,张婆子才大叫。
“快,快把姑爷拉回来!”
“啊啊,娘,血,有血!”张家二媳妇指着张氏的裙摆大叫。
第326章 老蚌生珠
王元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满面震惊,那是?
“天啊,翠芝你……”张婆子也瞧着那殷红的一片了,惊得张大嘴。
张氏这时也才看到自己的腿下,也才觉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体内流出,肚子一阵疼痛。
“痛……娘,我肚子痛!”张氏捂着肚子,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
“去,去请大夫。”张婆子心里有数,连忙指挥着家里的人,又将张氏抬进屋里去。
王元儿站在院中,看着廊下的那被拖得脏污的血迹,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不会吧,难道在这当口,二婶有身子了?
她微歪着头,细思着前世,直到她死的时候,二叔他们也就只有三个孩子罢了,至于后来有没有倒不知道。
可如今,王敏儿都十七了,张氏却再度怀身子?
老蚌生珠!
王元儿脸上一热,心中也不得不暗叹,张氏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但能不能保住,那就不知道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王二也被张二牛给追着拉回来了,得知张氏可能有了身子但孩子可能保不住的时候,王二也是懵了。
他没忘记,自己怒急之下,踹了张氏一脚,好像是踹在肚子的。
冷汗顺着王二脑门上流了下来,但很快的,他就淡定下来,谁知道她有身子了呢,她也没说,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而且,她做了家贼,偷偷卖了这么一大家子的口粮,那就是大罪。
叔侄俩在院中站着等候大夫出来的消息,连口水都没人给他们上,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如何。
“二叔,这要是二婶当真有身子了,咋办?”王元儿份问着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王二双眉一皱,孩子重要,可张氏这次做得也太过了啊,还把爹娘都气倒在床,那是能轻易原谅的么?
“你说呢?”王二也有些不知咋办了?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道:“二叔,这是你的家事,咋就问起我这个侄女来呢?”
王二脸一红,自己的房中事都处理不好,要向侄女讨主意,那确实是有些难看。
王元儿看他满面烦恼的样子,叹道:“先看看大夫怎么说吧。”
这话音刚落,张家二媳妇就带着大夫出来了,一见王二,就欢喜地道:“姑爷,你又要当爹了,大姑奶奶她有喜了。”
张氏果真有身子了!
王二心里也觉得欢喜,毕竟他这么大的岁数了,长女也都十七八了,还能得个孩子,这说明啥,说明他宝刀未老!
世人都喜欢老来子,那是证明自己身体健好的象征,王二年近四十,还能得子,也算是身体好了吧!
王元儿看二叔嘴角微勾的样子,又翻了个白眼,手握着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王二有些尴尬,很快就敛了笑容,看向那大夫。
“她怎么样了?”不是听说出血了吗,孩子竟然没事?
大夫看一眼王二,眼神带着鄙夷道:“因为外力所致,动了大胎气,也见了红,但这孩子是个强的,没流掉,只要喝着老夫的安胎药,该能保住。”
见了红,竟然都没掉,这孩子那可是真坚强了,王元儿心里想。
“大夫,不知我二婶这身子几个月了?”王元儿问了一句。
“也快三个月坐稳了,不然,这么踹下来,哪还保得住?”大夫说着又白了王二一眼,显然知道张氏见红是怎样的了,道:“去随我拿药吧!”
“我去,我去。”张二媳妇看王二没反应,忙的跟上去。
快三个月的身子,竟然都没发现,真不知这二婶平时是吃什么的,自己有没有身子都不知道!
“二叔,现在怎样?”王元儿看向王二:“阿奶阿爷他们还在等着咱们呢。”
王二的眉头皱起来,正寻思着,张婆子走了出来,将两人请进屋里说话。
“二郎,翠芝是有错,可她嫁给你十几年了,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这么多年,没功也有劳,如今又有身子了,你打算怎么着?”张婆子显然已经先从张氏那里问了来龙去脉了,首先就打着亲情牌。
王二看了王元儿一眼,咳了一声道:“她不止是错,还是大错。丈母娘,您要说她偷偷卖了米粮给您治病啥的,那也是没话说,但她却是还赌债,这是人干的事么?”
“是啊,亲家姆,您还不知道吧,当初二婶四处凑钱,都说是您病得不轻,张家也没钱,要凑钱给您治病,她说得大义凛然的,连亲娘都利用上了,谁曾想是还赌债呢?”王元儿插口道:“我阿爷阿奶都上了年纪,为这事,还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二婶怎么着也要回去给一个交代。”
张婆子听了她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心里恨闺女不长进,也气她丢了自己面子,可脸上也不好表露出来。
幸好,这骨节眼,张氏又有了孩子,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啊,那简直是张氏的护身符啊!
“她已经知道错了,也向我保证以后不再去赌,王二,你就看在我份上,也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吧,毕竟那是王家骨肉,是你的老来子呢!”张婆子腆着脸笑:“有什么比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来得重要的?”
王元儿听了冷笑,不得不说,张婆子可比二婶来得有脑子,也会说话多了。
张婆子见王二不语,便冲一旁站着的孙女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张氏就被扶着走进来,那身沾着血的衣裙,还没换下,红艳艳的十分刺目。
她脸色苍白,看向王二,颤声叫:“二郎。”
王二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二郎,我知道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才把粮食都拿去卖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二郎。”张氏颤巍巍的走过来,一边说一边哭:“我这也是被那赌局的贵子骗了,才去玩了两把,借了高利贷,我,我真知道错了。”
“你知道有什么用?爹娘都气病了,娘要我休了你这好赌的婆娘。”王二大恼。
“我,我认错,我跪下。”张氏欲跪,道:“二郎,粮食可以买回来的,二郎。”
王二拦住她:“你跪啥跪,你愿意折腾自己,等你生了孩子再折腾。”
王元儿摇摇头,二叔始终是心软,心痛着那骨肉。
“二婶说得太轻巧了,现在的粮食多贵,你难道不知道,还能说买就能买回?只怕你再花两倍银子都买不回了!”她忍不住说了一句。
张氏气亏,也不敢回话,只可怜兮兮的看着王二。
王二的怒火又因王元儿的一句话升了上来,骂:“我早就说了别去赌局,你偏不听,非要捅出个大篓子来,你这死婆娘,简直蠢钝如猪!”
张氏一下子哭了:“那现在不卖也卖了,还能要我咋办?是不是为了这几十两银子,要推我们娘俩去死,那我现在就带着孩子去死就好了。”
说着,就要往墙上撞去。
张婆子连忙拉住她,气急败坏地道:“王二,人还比不过银子么?”
王二也是恼怒,张氏在一边哭哭啼啼的,说着要去死,一尸两命的话。
这苦肉计都用上了,真难看!
王元儿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看着张婆子他们道:“若换了张家的媳妇,赌钱借高利贷不说,还偷偷拿了家中所有粮食去卖,也不知亲家姆是不是也能这么淡定了!”
张家人脸色难看。
王元儿不等她回话,又看向王二,道:“二叔,我就先回去了,阿爷阿奶还等着呢!”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这一走,张婆子的脸就沉下来,对王二道:“也不是我倚老卖老,你这侄女,可真真是嘴巴厉害,没母亲教养总是差了点。你看看,如今说走就走,分明都没把你这二叔放在眼里。”
张婆子以为,王二已经因为孩子的事被拿捏着了,想也不想的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却不料,王二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暴跳如雷。
王二站了起来,黑着脸道:“我们元儿虽然早早没了娘,可也有一个世家大户的义母教养,她的教养绝对是好的,而且,她也说得对。”
王元儿是王家的人,和他留着一宗的血,轮不到外人来说她的不是。
张婆子目瞪口呆,气得身子颤抖。
“你跟不跟我回王家?”王二指着张氏问。
张氏眼珠子转了几圈,看向张婆子,现在回王家,那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我现在动了胎气,也不好随便走动,要不,我在娘家住几天?”张氏弱声道,言下之意,她不回。
“不回是吧,那你以后就别后悔。”王二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张氏愣了神,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了王二的身影,心中登时发慌:“娘,这咋办?”他不会真休了自己吧?
“我咋知道咋办,都是因为你这死丫头,把我的老脸都丢光了。”张婆子没好气地一拂袖,她本来就是大病未愈,如今被一激,只觉头发晕,道:“等着吧,你怀着孩子,他总不会连自己骨肉都不要!”
张氏听了,心才定下来,手摸着腹部,心道,亏得这孩子来得是时候。
第327章 高拿低放
王老汉和王婆子一门心思等着王元儿他们将张氏给带回来,问个清楚明白。
可没想到,那罪魁祸首没带回来,却带回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有,有身子了?”王婆子一副被驴踢了的样子,道:“这,这都多少年了,咋有身子了呢?”
这话叫王元儿怎么说,问她,她也说不上来啊!
“该不是那婆娘怕担罪,故意扯的吧,有身子是假,躲着不回来才是真吧?”王婆子很是不愿相信,这张氏都多大的年纪了,福多都八岁了,这么几年没见有,现在出了事儿才有身子?
“确实是怀身子了,而且,还见红了!”王元儿又将王二踹了她导致见红差点小产的事给说了。
“那孩子呢,可还保着?”王老汉急问,皱眉责备:“老二咋还是这么冲动呢,这要是把孩子都踹没了,那不是作孽!”
这时的王老汉,丝毫没想着那批粮食的事了,而是紧张那还在张氏肚子里的骨肉了!
果然,老人始终都是着紧骨肉的,王元儿心里叹了一声,看王老汉这态度,张氏要逃过这一劫那是毫无悬念的事了。
反观王婆子,没他那么着紧,听了这话,就哼道:“不知者不罪。谁个知道她有了身子呢?还差不多三个月了都不知道,我看她要么就是蠢到家,要么就是故意避着不说。而且,孙子谁没有,咱们孙儿孙女还少吗?多她这肚子里的这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她休想拿了孩子说事来蒙混过去!”
王元儿很惊讶,阿奶竟会这么说。
“整整的几十石粮食,她都敢偷了去卖,以后有啥不敢做出来?只怕我们两个老东西已经老得碍她眼了,都敢下药把咱们药死,也好来得干净呢!”王婆子紧接着又道:“这事肯定没完,那婆娘胆大包天,这事没完!”
她这是寒心啊,那么多的粮食,张氏都敢悄无声息的偷了卖,以后但凡他们两个老家伙有个不好,那还不得没死就抬上山了?
“瞧你说的,想得也忒多了。”王老汉咳了两声道。
“我还说错,你看你,这嘴还歪着呢,说话都没以前利索了,你还不知道教训?这都是那害人精给害的,咱们娶这媳妇是娶差了。”王婆子抹着眼泪,哭道:“这么多粮食,以后可咋办?”
王元儿没搭话,她更没说这说不准还会因为征战征粮的事,生怕在这当口两人更受刺激。
王老汉听了她话,也沉默下来,半晌才目露悲凉:“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
还能怎样?这样的媳妇,王家不敢要!
王婆子张了张口,没说出来,难道真要休了那害人精?
“总要给她点教训。”她艰难的从喉咙说了一句。
王元儿听到这里,基本可以认定,张氏绝对不会受到什么大惩罚了!
她冷笑一声,低下头,掩住眼底的讥讽。
这时,王二从外回了,看到王元儿,又看看自家爹娘,有些心虚。
“那大老鼠呢?”王婆子看着他问。
“啥老鼠?”王二一怔。
“就是你那婆娘,还有谁?进了咱们家的大粮仓,把粮食都偷去卖了,不是大老鼠又是啥?”王婆子没好气地道。
噗!
王元儿忍不住一笑。
王二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她没回来。”
“啥?”王婆子眼一瞪,拍着大腿道:“她还敢反了不成,竟敢不回来?我看她是想上天!”
“娘,翠芝她有了,动了胎气,就没敢让她走动。”王二讪讪地说了一句。
“我呸!她就是心有鬼,不敢回来吧。咋的,以为有了身子就是了不起了?就啥事都不用计较了是不?”王婆子气得身子乱颤,怒声道:“她不回来是吧,那也好,以后都不用回了,你马上去写个休书,休了她,咱们家也不要这种贼媳妇!”
王二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她,又看向王老汉求助。
“多大的年纪了,发那么大的火做啥?”王老汉叹气,道:“这事……”
“老二,你要是敢把她接回来,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娘。”王婆子截住王老汉的话头,指着王二道。
“娘,我不接,我不接。”王二连忙保证。
王婆子脸色稍霁。
王元儿轻叹,心知这事大概就是雷声大雨声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便起身告辞。
……
回到家中,崔源已经等了好久,看王元儿一脸疲惫的,便问:“怎么了?事儿不顺利?”
王元儿喝了满满一杯茶,道:“也就这样,这事估计就这么着放下了。”说着,她将张氏有孕以及老宅那边的人的态度给说了。
崔源也很意外,揶揄道:“你二婶,也确实是个有运气的。”
世人多注重子嗣,虽然王家人丁不少,但多子多福,谁都喜欢,粮食嘛,不卖也卖了,还能比得过一条人命?
王元儿苦笑,又问他:“你查到什么了?”
崔源放下茶杯,道:“和你分析的一样,确实是你二婶欠了赌债,在赌场借了三十两的高利贷,利滚利的滚到了四十两,她没法子,就和娘家侄子去窑窖搬空了粮食,全卖给了钟记,价格要比如今低上些许。”
“真真是死性不改,还和前世一样呢!”王元儿冷笑。
“什么?”
王元儿一时口快说漏嘴,忙的道:“没什么,就是说二婶胆子太大又没脑子罢了。”
真是的,自己也是气得傻了,咋把前世这样的字眼都说出来了呢?
再看崔源,明显的一脸不信。
王元儿露出一个讪笑。
“既然老宅那边也不打算追究,你也别细想和痛心了,这银子倒是不多,就是可惜了那么多的粮食。”崔源深知如今粮食多重要。
“我倒不是心痛什么,就是心痛这些粮食,现在只怕有银子都买不回这么多粮食呢!”王元儿苦着口脸,长叹道:“但有啥办法呢,摊上这么一个极品媳妇,也不知王家是惹了那路神佛,使得她蠢成这样?”
崔源但笑不语。
“你也不必觉得便宜了她,便是你二婶如今躲过了这风头,可依你阿奶的性子,只怕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有句话叫秋后算账,这事,估计得刺你二婶和王家人一辈子。”崔源笑道。
王元儿挑眉:“我咋觉得你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呢?我二婶好像没敢得罪你吧?”
崔源咳了一声,故作正经的道:“我这是和你同仇敌忾。”
王元儿嗤的一笑。
送走崔源,王元儿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王清儿急哄哄的拉到正房里,梁婆子,春儿都坐在那里,显然是在等着她。
“大姐,这是咋的一回事,怎么说二婶偷偷把窑窖里的粮食给全卖了?”王清儿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也没等王元儿坐下就急巴巴的问。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差点没栽倒,二婶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王元儿看了几人一眼,她们的眼睛里都带着好奇和疑问。
左右这事也瞒不了人,尤其是自家人,王元儿干脆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他们说了。
“天啊,二婶她是疯了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王清儿惊得张大口,里头都快能放得下一个鸡蛋了。
王春儿紧皱着眉,摸着肚子道:“二婶她好生糊涂,怎的能干这种事呢?”
那么多的粮食,竟然不和家里人说一声,自己偷着藏着就全卖了,而且还是用来还赌债,这换了哪一个,都说不过去。
毕竟那不是十斤百斤的粮食,而是几千斤啊!
“你二婶还真是胆儿肥,也难怪你阿爷气得中风了,只怕他是心里有数,知道是谁干的,这要是外人偷的,那还能说是倒霉,偏偏是自家人干的,这哪能不寒心?”梁婆子摇着头道。
“正是这话,所以阿爷那也是急怒攻心了。”王元儿叹气。
“大姐,那二婶有了身子,就真让她蒙混过去了?阿爷他们真不追究了?”王清儿又问最重要的那点。
“家丑不可外扬,我看阿爷应该不会往深里追究的,毕竟这事已经发生了,难不成还能打杀她么?尤其她如今还怀着身子呢!为着面子和孙子,阿爷定然是会把这事高高拿起,低低放下的。”王元儿讥道。
王清儿啧啧两声,道:“二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呀,这么大的事都能被她蒙混过去,这孩子来得可真及时啊!”
“可不是!”
“这也是注定的缘分,不过就算不会大追究,只怕你二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哩。”梁婆子笑道。
几人一听,知道她的意思,出了这事,虽然不会休了她,但看重财物的王婆子,还不恨死了她?所以以后张氏再回到王家,只怕就要摇着尾巴做人了。
“这也是她自找的。”王元儿可没有半点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王清儿大叹,又猛然想起什么,道:“大姐,以后咱们家的箱笼柜子可要锁好藏好了,尤其是二婶来的时候,别放了大老鼠进来了。”
这是暗喻张氏是贼子了,几人都笑将起来。
第328章 二婶来家
不管老宅是不是对二婶盗粮卖粮这个事高拿低放,王元儿还是将查出来的来龙去脉给完完整整的对王老汉他们说了,至于他们如何想或要如何做,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她对这个事的态度也表示到此为止。
但可以肯定的是,张氏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如过去那么滋润了,一个人有了花底子,那么就跟一条刺似的,梗在喉咙,只要她一犯错,这个刺儿就会刺一下,痛一下。
尤其是王婆子,听完王元儿的话那是真恨极了张氏,当即就重新收回张氏的管家拳,还嘱咐王二不可给她一个钱。所以,张氏想有出头日子,只怕要等王婆子他们百年归老之后才会有好日子。
不过王元儿乐于见到这样,也不是她心坏什么的,对二婶这样的人品,她是半点同情心都起不了。
却说张氏在娘家住了几天,原以为王二会放不下孩子来接她,可硬是没有等到人。进了九月,始终不见王家人前来,好像将她遗忘了一般,张氏坐不住了。
尤其在嫂子们的明嘲暗讽的鄙夷下,更是苦不堪言,试问哪个嫂子会这么大度的让姑奶奶回家长住啊,更别说,这姑奶奶还不是个省心的。
坐不住的还有张婆子,这等了许多天,也不见王家一个人来,难道真的就任张氏在这自生自灭吗?
这王二没写休书,可王家一直不来接,那和休了又有什么两样?
自老大死后,还有那五百两银子也打了水漂后,张家已经过得够艰难的了,张婆子心里也是对这女儿多有埋怨的,如今又迫在媳妇的眼光下,对张氏也有些烦了。
女儿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媳妇才是自家人,将来她老了,也要求着媳妇服侍,死了也是儿子媳妇担幡买水的,孰重孰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总不可能为着女儿把媳妇儿给得罪了!
张婆子使人去长乐镇探了一下,发觉张氏盗粮卖粮的事也没人大肆宣扬,心知王家是有意隐瞒下来了。
也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隐瞒下来最好,张婆子是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翠芝是不会被休了。
可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张婆子差点跳了起来,那就是王家这些天好像多了一个叫什么贞娘的人,听说是从南边过来的。
南边有些地方受了灾,那叫贞娘的家在偏远地方,相公和孩子都在灾荒死了,这一路乞讨来到长乐镇,晕倒在王二的铺子门前。
王二心善,听了她的遭遇,给吃的又给喝的,那贞娘为报恩,干脆就在长乐镇落下脚,天天去帮王二做些零散的事儿,打理家中细务。
这,如今说是报恩,久而久之,那不是要雀占鹊巢?
而且,这贞娘生得也不差,人也听话温柔,做事也有条理和妥当,让王老汉和王婆子都十分满意,人前人后都一阵好夸,大有要留了这女人长住做媳妇的架势。
这还能了得!
张氏听了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嚎大叫:“王二,那负心汉,那死人,我这才回了娘家几天,他就敢给我养狐狸精了?”
难怪那死人这么久都不来接她,敢情是被个狐狸精给迷住眼了,真是岂有此理!
“现在知道慌了,早些日子干嘛去了?谁叫你好赌,还做出那些丢人的丑事来,活该人嫌弃你。”张婆子指着她一顿好骂。
张氏有些理亏,嘟着嘴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我,快想想法子呀!”
“想什么法子,这有啥好想的,赶紧回去啊!”张婆子没好气地道。
回去,她也想回去啊,可是王二也不来接她,她哪里好意思回去?自己灰溜溜的回去么,多没面子啊!
“怎么,这会子你还想着让王二来接你的美梦呢?我劝你是别想了,真要来接,早就来了!”张婆子到如今也总算是知道王家这是真怒了,说实在的,哪能不怒呢,换着是她?早把人给撵了!
张婆子深深喘了一口气,道:“翠芝,你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过两年娶上儿媳妇就该享福了,你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吧。如今眼看王家是一天比一天好,咱们张家是护不了你的,你真让王家休了,张家也容不下你!”“娘!”张氏膛然瞪大眼,十分震惊。
“过去我说过你多少次好自为之,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现在的张家,实在护不了你,也没那资本去护你。”张婆子冷硬着心肠道:“拾掇一下,这就回去王家吧,回去就跪着,忍着,这是你做错了!”
“就我自己灰溜溜的回去,那不让人笑死!”张氏仍然心有不甘,暗骂王二那个没良心的,竟然撇下她娘俩不管。
张婆子听了她的话,那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咳几声,怒道:“你不回,好,不回就不回,就等那叫什么贞娘的睡了你男人,当了你崽子的娘吧,我看王家是巴不得,反正亲家母也没想让你回去。”
张氏被她这一呛,有些讪讪的,却也不敢真就这么一直端着,便走进屋里收拾东西。
……
“大姑娘,这是老太太做的豆糕,让我拿来你们尝尝。”贞娘捧着一个大托盘,笑盈盈的对王元儿道。
王元儿接过,掀起盖子一看,赫然是一托红豆米糕,便笑道:“阿奶还有这心思做豆糕呢?”一边将托盘递给一旁的才婶。
“是老爷子突然想吃了,老太太就想着做了点。”贞娘腼腆地道。
“来,进屋来吃个茶。”王元儿招手。
贞娘有些受宠若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迭声谢了,这才随着她进了花厅。
素丽奉了茶来,王元儿举着茶杯,别眼打量着这贞娘。
贞娘的事她也打听过了,说来也巧,就在她和王二去了张家坳后的第二天,二叔就发现她晕倒在铺子门口。
这好好儿的有人晕在门口,二叔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将人救醒了,又给她吃的喝的,一番谈话下来,就知道她的故事了。
原以为人救醒了也就罢了,那料到贞娘也是个实诚的,就说着要报恩,要来铺子帮衬,只是铺子有王福全在,他看得紧,也没怎么帮得上忙,反让福全好骂,说她心怀不轨。
王二不忍,又想着二婶在娘家住着,如今王老汉他们也没人照料,便让她上门帮着料理家事,就给她一口吃的喝的,晚了就去镇子的破庙落脚。
自打贞娘出现的时候,王元儿就托崔源查探过,确实如她所说,家里闹灾荒,男人孩子皆死了,一路乞讨过来的。
她年约二十多三十的样子,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裳,头发梳成矮髻,就用木簪子别着。
这几天在王家帮忙,除了福全认为她别有用心,贞娘倒赢得上上下下的心,家务活也打理得好,人也温和,就是有些腼腆。
“你来长乐镇也有些日子了,打算以后怎么办?”王元儿开口问。
贞娘本来捧着茶杯,一听这话,就放下茶杯,淡声道:“家里闹灾的时候,男人孩子又没了,便想着一路北上,听说京城里人多,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活计做,哪知会晕在二老爷的铺子前,也是我没用。”
“灾荒总会过去的,你就没想着回老家去?”王元儿问。
贞娘露出一个苦笑,道:“我回去作甚,男人孩子都没了,只我一个人,还回去做啥,凭白的伤心。”
她说着说着,眼圈泛红。
王元儿沉默下来。
贞娘伤感了一会,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问:“姑娘这般问,可是觉得我出入王家不妥?如果是这样,那,我明天就不来了!”
王元儿一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也知,人多嘴杂,我二婶如今也不在家,世人总爱捕风捉影,就怕影响了你的名声。”
张氏不在家这么久,总会有人探出端倪,又见有生口面出入王家,定然会好奇八卦,这王家是怎么了,莫非是休了张氏,娶了新媳妇?
老宅还没有这个意识,但她也听到一个两个的人在暗中说这事,毕竟张氏也离家好些日子了,而贞娘,年岁和二叔他们相当,被人传个啥话出来,也是在所难免。
突然一个年轻妇人在家中出入,任谁都会有想法呀!
贞娘听了她的话,黯然地低下头,道:“那我回去就跟老太太说,明儿就不过去了。”
王元儿没有正面回答,问:“你如今还在破庙住着?”
贞娘点了点头。
“那你明儿不来王家了,要往哪去?”王元儿接着又问。
“也就只能继续往京城去了,天无绝人之路。”贞娘凄然地笑,人总是要活下去的,她总要找一条出路。
王元儿啜了一口茶,正欲说话,才婶就走了进来,说道:“刚刚三姑娘让人来话说,二太太来家了!”
王元儿讶然,不等王二去接,她自己回来,这么放得下面子?
她的眼角扫到贞娘,忽然了然地一笑,只怕是有消息传到张家坳了,所以二婶这才坐不住了,急哄哄的就自己回家来了!
第329章 好自为之
王元儿觉得二叔一家也是挺逗的,每回有什么糟心事儿,都尽是在院子里头解决,从来不会在屋里或隐秘的地方说话。
一如现在。
二婶又跪在了正屋的门口前,战战兢兢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自己的过错,说得跟唱戏一样,可劲儿的溜。
“都是媳妇被猪油蒙了心,一时被人蒙蔽了,这才做下了那遭瘟的事儿,爹,娘,媳妇知错了,媳妇以后再不敢了,求爹和娘看在你们未出生的份上,就原谅媳妇这一回吧!”张氏声泪涕下的大声说着,她身边不远站着张家的二媳妇。
然而,正屋里静悄悄的,不管是王老汉还是王婆子,两人都没有出来,也不知道是听到没还是没听到?
王元儿觉得奇怪,走上前,张氏用眼角看了过来,哭声更响。
正屋内,有什么人在低声下气的说话。
走至正屋门口,有脚步声传了过来,王元儿避到一边,只见张婆子被推搡着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王婆子。
“你还好意思说呢,这去咱们家搬粮食的,还有你们家良小子呢。别说了,你们张家都是大老鼠,这媳妇我也要不起,走走,都走!”王婆子一脸晦气和怒火,冲着张婆子道,显然是张婆子在正屋里头说了不少好话,而王婆子丝毫不领情。
“哎哟,亲家母,你说这话不是寒我的心吗,咱们当初好容易结成亲家,如今翠芝又要为你们王家添个孙子了,你就原谅了她这一回吧!”张婆子反手抓着王婆子的手臂道:“她也知道错了,更不敢去那局子里头赌了的。”
“呸,谁寒谁的心大家心里有数。至于孙子,我还缺孙子孙女吗?她这贼婆娘生出的是有几个好的?一个比一个差劲儿,教出来,还不是个小老鼠?”王婆子一看张氏那张脸,就想起那几千斤的粮食,就是被这么个蠢货和贼子给偷卖了,顿觉得火从心起。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膈应了,再怎么着,张氏生的孩子,也都有王家的血脉呢!
显然,王婆子怒从心生,已经忘了这一点了!
“亲家母,再怎么不是,也是王家的骨血的不是?你瞧,之前王二还踹得她动了胎气,如今还跪着,只怕……”张婆子按捺下心中怒火,腆着笑脸说。
张氏也是个乖觉的,一听这话,就跪行几步来到王婆子跟前,哭道:“娘,我真的知错了,您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气着了自己,媳妇以后会好好孝顺您和爹的。”说着,身子还晃了几下,摇摇欲坠的似是想倒下。
“孝顺我?没被你气死都算是阿弥陀佛了,你甭在我眼前晃,就是你的孝顺了,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还能多活几年。”王婆子可没有半点不忍。
跪,她就是要张氏难看,就是要让这贼婆娘知道,这个家是谁在当。
张氏气得不轻,因为跪久了,肚子也是一阵沉坠,她也没算养好身体的,这会子是真有些难受了。
她的脸色微微的白了,用手捂着肚子,却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不然依王婆子的性格,只怕真会赶她出去。
“娘!”
张氏眼睛一亮,转过头,凄凄地叫:“二郎。”
王二瞧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二郎啊,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次是翠芝做的不好,你就帮她说句话吧,好歹也伏侍了你十多年,生了几个孩子呢!”张婆子眼尖地看到跟在王二身后的福多,忙的拉过他:“福多,快,你娘回来了!”
“福多!”张氏张开手:“我的儿,可叫娘好想!”
“娘!”福多抿了一下唇,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任由张氏抱着,也没多大的欢喜或者嫌弃。
“福多,你想不想娘?娘好想你的,可是你爹,不要娘了!”张氏瞟了王二一眼,满眼幽怨的道。
“在孩子跟前,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王二黑了脸。
张氏嘤嘤地哭起来,道:“我都知道错了,也认错了,还想我咋的,真要我用命来偿么?那我就死了呗!”
又来这一招!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
正屋门口传来一声咳,她看过去,王老汉拄着拐杖走出来了,她连忙上前扶着,道:“阿爷,您身子没好,该躺着的,出来做什么?”
将养了几天,王老汉行动还是不便,出入都是要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嘴也是歪的,但说话好歹说得全了。
“我没事。”王老汉看向张氏,看她还跪着,便对王二道:“你媳妇还跪着,又有身子,还不扶起来?”
张氏一喜,公爹这话,算是得了免死金牌了。
王婆子不悦地沉下脸,正欲开口,王老汉看了她一眼,后道:“都别吵了,我嫌吵。老二媳妇,既然你也知道错了,那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家里也短不了你吃喝。你婆婆还能走动,以后这个家,还是由你婆婆来当吧,以后你也别插手了!元儿,扶我进去。”
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张氏来家的事,没责骂,没愤怒,只有平静,但也透着疏离和不喜。
张氏心中大喜,但很快又觉得不对,什么叫她别插手?
“为了防止你以后还去赌,家里的银钱一律不能经你手,全由娘作主支用,你要同意,就回屋去,不同意,就回张家去!”王二淡淡地解释。
“什么?”张氏瞪大眼。
张婆子等人也皱起眉,但她到底是老姜,王婆子他们年纪都大了,掌权又能掌多久,两脚一伸了还不是落在张氏手上,眼下当然是回到王家重要。
“亲家母素来能干,由亲家母掌家是最好,翠芝,还不磕头谢了你婆婆?”张婆子连忙推了张氏一把。
张氏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情势不比别人强,只得跪下来磕头:“谢谢爹娘原谅媳妇这一回。”
王婆子哼了一声,转身回屋,也不管亲家母都还在了。
“你自己回屋歇着吧!”王二也转身要走。
“你去哪?”张氏连忙拉着他,四周看了看,也不见那叫什么贞娘的面孔。
“去哪还要向你交代不成?男人有应酬啥的,难道要事事都告儿你?”王二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
张氏心中有气,心道瞧这死人的语气,莫不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
“姑爷要忙着做生意,你捣什么乱。”张婆子站在两人中间,先是责备了张氏一番,然后笑眯眯地对王二道:“你快去忙吧!”
王二撇了一下嘴,快步走了。
“娘,你瞧他,我看他是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看他是不是被那狐狸……唔!”张氏被张婆子捂着嘴,一直拉进了西屋。
“我说你脑子是长来干嘛用的?这当口还敢作,是不是想要被撵出去?好歹好说没再追究你那个事,让你回到家中来,你就该念菩萨了,还敢拈酸吃醋?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张婆子没好气地压低声音道。
“娘,你看他们一家子对我是啥态度?哪是当我媳妇看的,你看不是被那什么贞娘给收买了人心么?”张氏也是十分委屈。
“人家这才来了几天,就可以收买了人心,你咋不想想这是为啥?亏你还在这作,没想着讨好,还敢发脾气呢。”张婆子冷笑道:“别以为回家了就万事大吉,你要是不做低伏小,将来有你好受的,我可告诉你啊翠芝,娘家可没你待的位置了!”
“娘!你也嫌弃我!”张氏堵心的很。
“谁让你糊涂又蠢?我这就和你嫂子回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张婆子也懒得再理她,扔下一句就走了。
张氏气得不轻,抓起茶壶就想砸,可又想到娘的话,不禁跟吃了苍蝇般恶心。
这还没气过眼,王婆子又在外头喊:“你死在里头是坐窝生蛋呢还是咋的,还不滚出来烧灶做饭,是要等天大黑不成?”
张氏哎了一声,心里将人骂了几百个来回,这才走了出去。
这才走出房门,迎面就看到王元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张氏更是恼怒,咳了一声道:“你咋还没走呢!”
王元儿道:“二婶真是个有好运气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还被你蒙混过关了,希望二婶以后要惜福才是。”
张氏脸一黑:“你这是啥意思?”
这个死丫头,是特意来膈应她的是不是?她就知道,这死丫头这会还不走,就是要看她的笑话!
“我是说,二婶,不是回回都这么好运气的,这次是你有这个护着,以后再出大岔子,寒了人心,那可没人救得你了!”王元儿冷笑。
“你这死丫头,是在咒我不成?有你这么说二婶的吗?”
“我不是咒你,而是提醒你,二婶,你不学会惜福,那自然会有人知道惜福。这个世道,男人要娶个填房容易的是,女人要再嫁,那可是难办了!”
“你,你……”张氏瞪大眼,满目惊惧的看着她。
她这是威胁自己吗?还是在警告自己?
“没有人可以在犯错以后将过错一笔勾销,二婶,好自为之!”王元儿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翩然而去。
第330章 重阳救人
九月初九,重阳登高,遍插茱萸,王元儿碍不过崔源的邀请,与他一道上了香山寺登高拜佛。
“给。”王元儿递给崔源一个竹青色的荷包。
“这是什么?”崔源接过,解开荷包一看,里头都是些茱萸草,不由嘴角一弯。
重阳时节,也有佩戴茱萸草的习惯,男女将草放在荷包里佩戴,用以辟邪求长寿。
崔源系在自己的腰间,冲她一笑:“多谢。”
王元儿俏脸稍红,往前走去,进了寺中的菊园,不由惊叹。
眼前一片金黄,俱是灿然盛开的菊花,魏紫姚黄,清芳幽香,清风一来,清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王元儿抱了抱手臂,道:“这会子才觉得秋天来了,瞧这菊花开得多好!”
“听说香山寺今年引了许多菊花来,我这才动了心思与你一道来赏,怎样,可还满意?”崔源笑着道。
王元儿点头:“瞧它开得这样好,我都有些冲动想抱些回去,也好酿上两埕菊花酒待来年重阳时喝呢。”
在重阳时节,采下初开的菊花和青翠的枝叶,与黍米和在一起酿酒,酿成后一直存放到第二年饮用,可使身体健康,也能添上几分节日的气氛。
崔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言:“若让主持听到,指不定会怎么心寒,得防着你呢!”
王元儿吐了吐舌头,道:“光是看,也看不出啥来,花儿总有谢的一天,但若是用以酿酒,倒还全了它的作用哩,起码能让人饮之甘甜,使人健康。”
崔源朗笑出声:“你这又是什么谬论,那些个才子听了,只怕会说你暴殄天物了。不过,听着倒还是有几分对的。”
王元儿轻嗤道:“他们饮着菊花酒的时候,咋不说暴殄天物呢?”又偏头看他:“其实,你也是想的吧,想摘上那么点来酿酒!”
崔源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我只是来赏菊的!”
王元儿哧的一声,一脸的不信。
“阿弥陀佛!”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佛语,转过身,是一个面容慈和的老和尚。
“敬远主持。”崔源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王元儿也忙跟着行了一礼。
敬远主持微笑着冲两人还了一礼,又看着王元儿道:“女施主所言有理,世间万物皆有它的妙用,秋菊盛开凋谢,终也是化作尘埃落入泥罢了,还不如发挥其妙用,酿以酒,强以身。”
王元儿听了尴尬得满面通红,看向崔源,见他憋着笑,不禁大窘。
“大师,我,也是随意一说。”王元儿讪笑。
敬远主持又念了一声佛,慈和的双眼看着王元儿,道:“女施主能放下心中所恨所怨,报之以德,是乃大彻大悟,必定福报连绵,善哉善哉!”
王元儿一怔,看过去,敬远那双眸,像是两泓古泉,幽幽深深,似能看破前世今生似的。
她张了张口,却在他的微笑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
王元儿下山的时候,一直处于呆滞状态,沉默不语,脑子里依然回荡着敬远主持的那句话。
放下恩怨,大彻大悟,这怎么听着就觉得不对,好似他在说什么佛偈似的,难道他看透自己的前世今生吗?
王元儿心中倏然起敬,自己尚且能重生,德高望重又常年供奉在佛祖坐前的住持大师堪破前尘往事,又算什么出奇?
“怎么了,还在对大师的话耿耿于怀呢?”崔源见她一直沉默,不由笑问。
王元儿正欲回话,身后突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两位施主,请稍等。”
两人回转身,是一个小和尚,身后背着个篓子,急步跑到两人跟前,解下背上的篓子,递了过来。
“住持嘱咐小僧赠予两位施主,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也不等两人回话,就回山上去了。
崔源和王元儿看向篓子,均是一怔。
篓子里,赫然是新鲜采摘下来的菊花,整整的一镂,也不知剪了多少的菊。
崔源哈哈大笑出声,王元儿则是苦笑。
看来这敬远主持是将王元儿的话给记在心上了,这就让人送了这么一篓子菊花来,不是让他们用以酿酒吗?
“酿好了,也给我两埕!”崔源笑着摸了摸鼻子。
王元儿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崔源将篓子递给一旁的秋河,又吩咐陈枢:“再上寺里添一百两的香油。”
“是!”
王元儿听了瞪大眼,一百两,那不知买多少菊花酒了,不过,这是供奉给佛祖和寺里的,便也没多话。
马车轱辘轱辘的向长乐镇驶回,才进了镇子,车子就差点撞上人,急促一刹。
王元儿惯性的往前扑,眼看头就要撞上车辕那头,崔源飞快的挡在她前面,她重重的撞在他身上。
崔源闷哼一声。
马车停了下来。
“可有伤着?”崔源第一时间就问王元儿。
王元儿摇了摇头,倒是还记得他刚刚好像发出痛哼,便问:“你呢?可撞到哪了?”
崔源坐直身子,腰眼处传来轻痛,倒是可以忽略,道:“没事。”又问外头的人:“外面何事?”
“有人扑出来了,还好,没撞上。”秋河回话。
王元儿看出去,倒在地上的人衣衫略有些凌乱,发髻更是松散了,但依然可以看出眼前的人是谁。
“是她!”王元儿掀起帘,下车,走到那人跟前,扶起她:“贞娘,你怎的在此?你,这是怎么了?”
“大姑娘,救我。”贞娘神情惊恐,猛地抓住她的手。
王元儿一愣,还没回话,就有人追了上来。
一看,眉头紧皱,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镇里的二流子,叫魏豹子的,以调戏小媳妇和姑娘出了名的,正儿八经的地痞流氓。
贞娘一直住在破庙,定是这魏豹子见此起了色心,觊觎上了。
果然,贞娘见了魏豹子,更是惊惧,躲到王元儿身后去。
“走,先回我家去!”王元儿扶起贞娘,就想要走。
“哎!”魏豹子上前,就想要拦住两人。
“你想作什么?”秋河立即上前,眼一瞪,魏豹子登时不敢妄动。
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他是有眼色的,又见崔源也走出来了,立即由豹子变成猫儿了。
“没事,没事,大人,我就是路过。”魏豹子笑得一脸谄媚。
“滚!”崔源一拂袖,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道:“我先带她回家里去。”又拉过颤抖着的贞娘:“走吧!”
贞娘亦步亦趋的跟着,牙齿上下打着格。
回到家中,王元儿将带回来的菊花让才婶拿下去放着了,才喝了一口茶,贞娘就在素丽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她原来的衣裳被撕得破了,这下已经重新梳洗,换了一身,只是她那双眼红红的,显然哭了一场,脸上的惊惶也还没退去。
“大姑娘,多谢你出手相救。”见了王元儿,贞娘上前就跪。
王元儿连忙放下茶盏,虚扶一把,嗔道:“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你我本就相识,理应相助,快坐下吃口茶压压惊。”
贞娘接过素丽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捧着茶杯的手都在颤着。
“你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还在这,还惹上了那魏豹子?”王元儿问。
听到魏豹子这个名,贞娘的手又是一颤,道:“我本是要去往京城的,无奈这两天破庙有个大娘病了,平时我在那住的时侯,她对我也多有照顾,我不忍她孤苦伶仃,就留下照顾了她两天,哪料得会被和那二流子给缠上了。”
“今天,我打算去包子店买两个包子给大娘吃,下庙的路上就被那二流子给抓住了,他,他……”贞娘脸色又红又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吸了一下鼻子道:“他拉了我进林子里,意图对我不轨,我心知我一个女人家比不得他力大,便假意应承,乘他不注意,踹了他……那一脚,趁他吃痛时逃到镇子来,就遇着大姑娘了。”
说到最后,她一脸戚戚焉又庆幸的样子,颤着手又喝了一口茶。
王元儿叹道:“难怪这两天都不见你,我原以为你已经去了京城,没想到你还在破庙里。”又见她神色哀怜,又道:“如今没事了,你莫怕,料那魏豹子也不敢摸到我这边来撒野。”
贞娘凄然一笑,道:“也就只能在大姑娘你这求得一安,出了去,又能如何呢?”
王元儿正欲回话,才婶急急忙忙的小跑进来,大声道:“大姑娘,素娟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姑奶奶作动了,快要生了!”
王元儿听了一惊,腾地站了起来,因为捉急,手边的茶杯也落了下来。
她却顾不得这么多,只上前问:“真的?要生了?”也不等才婶回话,便要出门去。
走了两步,又想到贞娘还在,便回头道:“我二妹要生了,你也先别回破庙了,在这歇一会再作打算。”
“大姑娘你自去忙活,不用理我的。”贞娘知道王春儿是王元儿的亲妹子,这回要生了,自然是要紧张的。
王元儿点头,交代才婶照顾一下这贞娘,自己则是急急的往春儿那边赶去。
第331章 新生大喜
站在王春儿他们的家中小院,王元儿的心从没这么慌过,不,当初娘生宝来的时候,她也这么心慌的,但后来,就再不曾了。
也就是现在,同样的场景,她才觉得心中慌乱,尽管好些人都在镇场子在帮着忙,也都说王春儿的胎相极好,但她始终觉得不踏实。
同样觉得不踏实心中发慌的还有候彪,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转得人头都要晕了。
“哎哟,二姐夫,你就别再转了,可转得我脑瓜子都发晕了!”王清儿头痛的道。
“咋还没生呢,都这么久了咋还没生呢?”候彪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他的心,全在里头的人上面了。
“二姐夫,有的人生孩子,得生个三天三夜呢,你就等着吧!”王清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这话一落,候彪的脸就白了:“三天三夜?”
王元儿的脸色也有些白,轻斥一句:“莫要胡说,你二姐会顺顺利利的生的!”
王清儿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是大嘴巴,我二姐肯定得跟鸡生蛋似的,用力一拉就出来了!”
王元儿听了差点喷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王清儿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
正说着话,产房里头,王春儿呻吟的声音大了些,有人走了出来,吩咐:“再烧些滚水来。”
素娟连忙去了,事实上,灶房的灶头就停过。
王清儿站不住,干脆也钻进去帮忙,里头,王婆子已经在帮着熬汤了。
王元儿见这么等也不是法子,没得自己心慌,也一头钻进灶房,只是她到底平静不下来,一会打翻水,一会下错盐,没一会就被轰了出来。
天色渐暗,产房里的稳婆已经在教着王春儿用力了,听着那一声比一声高的呼痛,候彪差点没冲进去,幸得王婆子喝住了。
呜哇!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的时候,产房里终于传来一记猫儿般的嘤啼声。
“生了,生了!”王清儿一个蚱蜢跳了起来。
王元儿也站了起来,手中已然握成拳头。
“生了,终于生了!”候彪冲到产房门前,眼巴巴的候着。
吱呀,门被打开,又很快关上,姥婆亲自抱了一个襁褓出来。
几人都围了上去。
“春儿给你生了个丫头,你瞧瞧,生得极俊。”姥婆笑看着候彪。
丫头,是个女儿,王元儿下意识看向候彪。
候彪却是没去接,只问:“春儿呢,她怎么样?可好?”
王元儿心中微松,先是问春儿,证明这人心里是重视他妻子多的。
姥婆也很是满意,笑容更大了些:“都很好,姥婆给她清理着,产房血污,你一个大男人,一会子再进去。”
候彪这才一个踉跄,长松一口气,看向她手上的襁褓,问:“这就是我和春儿的女儿么?”一边伸手接过,就着灯光仔细查看那孩子,越看,嘴角咧得就越大,傻傻的笑:“真俊,像她娘!”
王元儿瞧在眼里,他那脸上喜意是真真正正的,不似作伪,而是当真喜欢。
她看春儿的孕相,一心以为会是个儿子呢,哪料是个闺女,幸好候彪也没在意。
“二姐夫笑得可真傻!”王清儿跳着瞧了几眼,候彪都避开,不由对王元儿嗔道。
王元儿瞪她,也上前去看。
“大姐,你瞧瞧,是不是很俊!”候彪不舍地将女儿递过来,眼巴巴的,直到稳婆出来了说里头已经收拾好了,他马上就不管女儿冲进房里了!
“先开花,后结果,这样也好,这二姑爷不错!”姥婆夸道。
王元儿微微笑着,看向孩子,小小的,软软的,心里也软成了一滩水。
产子最幸福和安心的莫过于是母子平安了!
直至月上柳梢头,王元儿看过王春儿安好了,这才和王清儿一道回到自家。
贞娘还没走,见她回来了,连忙上前问:“二姑娘可平安产子了?”
王元儿心中一暖,笑着点头,回道:“生了个丫头,母女平安。”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我就说,二姑娘人好心也好,必定能平安生产的。”贞娘双手合十拜了拜,真诚地道。
王元儿满面笑容,看她眼中带着真诚和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由心中一动。
贞娘之前也有过一个女儿,可惜在灾荒中没了,如今看她略带落寞还惦怀的神色,知道她定然是想念已去的女儿了。
“天好晚了,大姑娘,我该回破庙了。”贞娘很快就笑道。
“这么晚了,你这一个小女人回那破庙,叫我于心何安?”王元儿嗔道:“家中也有厢房,你就在这住上一晚吧!”
贞娘一怔,迟疑问:“这,会不会打扰了?”
“无事!”王元儿淡淡一笑,叫来才婶,将她领到前边的厢房,让她住下来。
“大姐,这贞娘怎么就在咱们家呢?”王清儿并不知道贞娘今天的事,便努了努嘴问。
王元儿便将今天的事给粗略的说了。
王清儿听了唏嘘地道:“这没了丈夫也没儿女的女人,在这点就最是艰难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道:“去洗洗歇了吧,天色也不晚了!”
……
翌日,王元儿一早就起来,亲自去库房挑了一些早前存下来的各色药材补品,打算拿去王春儿那边,也好坐月子的时候吃上一些。
这坐月子的人,鸡是天天都吃,王春儿那边是早早就养上了十来只鸡,王元儿这边也不少,便是一天吃上一只也是够的。
得知二姐生了宝宝,兰儿和宝来都嚷着要去看一看小宝贝。
王元儿也碍不过他们的烦,只得将两人都带上,贞娘早就起来,听说要去王春儿那,便也红着脸嗫嚅着嘴问:“大姑娘,我,我能不能也去瞧一眼。”
“这有何不能的?一起去吧。”王元儿笑着道。
出了门,又遇着崔源,听说春儿生了,乘着左右无事,便也跟着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王春儿他们家去,这路上的人见了不禁好奇,这么大的阵仗,是干嘛去呢?
“我二姐给我添外甥女了。”
不等王元儿回话,王宝来和兰儿就一脸与有荣焉地大声道,人们才了然。
了不得,生个丫头都这么牛气哄哄的呢!
到了地儿,侯彪见崔源都来了,连忙诚惶诚恐的上前行礼:“大人也来了?”
“听说你添了千金,恭喜你了!”崔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今儿来得仓促,等洗三和满月的时候再送上厚礼。”
侯彪听了忙道:“大人客气了。”又很骄傲的说道:“我闺女生得极俊,我抱出来让大人瞧瞧?”
“别了,这才出生,现在已经入了秋,风大,别吹着了。”崔源笑着阻止他。
王元儿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想不到这人还这么贴心。
可既然来了,不瞧上一眼也是说不过去,便抱在了门口处,远远的瞧上一眼。
王元儿见贞娘眼中透着渴望,远远的瞧着,便笑着让她上前。
贞娘却是摆摆手,道:“我就不过去了,过去几天我都在破庙照顾着病人,只怕如今身上也带着病气,莫要传了去。”
王元儿愣了一下,她还没想到这遭,想再说话的时候,贞娘已经远远的避了开去,十分识相,她不禁点点头。
直到所有人都瞧过小宝儿,王元儿将人都轰了出去,这才在房里和春儿说着体己话。
春儿靠坐在床上,头上戴着抹额,脸色因为失血微微有些苍白,可那双眼睛是又明又亮的,带着幸福和满足,让人一瞧就觉得心安和舒服。
王元儿帮她掖了掖被角,道:“你觉得如何了?家里有人支唤,你除了喂奶,就别操心其它事儿,好好把月子坐好才是正经。”
王春儿温柔一笑,道:“大姐,我便是想操心,也没人让我操心,我就整天躺在床上,就跟养猪一样了。”
“坐月子不都是这样?”王元儿嗔了她一眼,又问:“侯彪可对你好?”
王春儿红着脸点了点头,道:“他对我极好,我心里还可惜着这次不是儿子,他会不高兴,反而是他安慰我了,说先生女儿也好,后面再生儿子,将来也好帮衬我做家务事儿。是了,他还说孩子生在重阳初九,给她起了小名叫九儿呢。”
九儿,倒也应景儿,王元儿这才放心,道:“我看他也不似作假,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儿的,所以你也可以放宽心坐月子了。”
王春儿嗯了一声。
“之前我说过给你买上个下人使用,你硬是不要,如今你看,没有人手,可怎么着?现在姥婆帮着,素娟也帮着照顾,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看还是买个人的好。你说呢?”王元儿问。
“大姐,我出了月子,也就腾得开手了。”王春儿有些犹疑。
“姥婆来得也久了,我看九儿洗了三,她都会想着家去了,也不能照顾你坐全月子的,以后你也不能看着两个孩子啊,有人帮忙,会好上许多。”王元儿劝她。
王春儿抿着唇,有些腼腆道:“大姐,我总觉得这怪怪的。再说,这一时半刻,哪里寻一个合适的人来?”
“依你看,贞娘怎么样?”王元儿挑眉看她。
王春儿又是一愣,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