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由心
冰刃与乔小余离开了,在天才亮起不久后便离开了。
他们离开时,冰刃的脸消肿了,司季夏的药很有效。
冰刃是背着乔小余下山的,但是今日并未下雨,他们也并不急着赶路。
冰刃只是瞪着乔小余语气不善地让她赶紧到他背上去,并未说什么他非背着她不可的理由,但虽然他不说,乔小余也能猜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伏在冰刃背上的时候,很开心。
他的腰明明受着伤,可他背起乔小余时却像是甚事也没有似的,身手速度依旧快。
一路下山,冰刃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少嫌乔小余麻烦。
他就像是根本就不记得是他自己偏偏选了这个麻烦来背的,而且一背就打算了要背一辈子。
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不喜欢女人,却还偏偏要娶一只麻烦的弱鸡为妻。
或许这个疑惑他这辈子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不过他不介意,他现在觉得这只弱鸡不是那么容易惹他厌烦了,有时候甚至还觉得这只弱鸡挺是乖巧可爱的。
在别人眼里,弱鸡这样的媳妇儿应该是好媳妇儿了吧。
他冰刃可不是个难以知足的人。
“喂,乔小余。”冰刃将乔小余背在背上,看起来不仅像是腰上没有受伤,脚上速度更是依然很轻很快,就像他背上什么额外的重量都没有背负一样,走过一处林木异常繁密的路段时,一路都沉默着他忽然唤了同样一直沉默着的乔小余一声。
乔小余虽然有时会很多话,但绝大多数时候,她不会先行开口说话,除非冰刃问她或者冰刃说话在先,她才会往下接着说。
“大侠叫我?”乔小余应声。
“废话,我不叫你难道我还叫我自己?”没有了融雪在身边,冰刃就以噎乔小余为了,每次看到乔小余乖乖巧巧被他噎得不说话了的时候,他有时会觉得开心得意,但更多的时候他则是觉得别扭的烦躁。
他现下就觉得有些别扭的烦躁,可让他好好说话不噎人吧,他觉得自己的嘴做不到,可噎了乔小余吧,他自己心里又不舒服,真是怪感觉。
“哦,那大侠你说,我听着的。”乔小余还是一如既往的乖乖应声,乖乖听话。
可或许就是因为她太乖巧听话了,冰刃才会觉得欺负起来心里不舒坦,或是说,欺负自己的媳妇儿,他实在舒坦不起来?
“从今起,家里请个婆子。”冰刃哼了一声,这才说话道。
乔小余愣住了,“啊?”
“我说从今日起,给家里请个婆子,聋了没听到?”冰刃又开始语气不善起来,“老子只会做男人的事情,可不是那什么家事都会做的五百两,所以别指望老子端茶倒水烧饭地伺候你,所以老子要给家里请个婆子。”
“还有,别和老子叨叨银钱的事情,银钱老子自会去找,不用你操心,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养……”说到这儿,冰刃皱起了眉,拧巴着脸想着这句话该怎么说才顺耳一点,默了默后只听他接着道,“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养好你的肚子就行,其他事情不用你管。”
“再有一件事就是老子今晚要吃卤鸭肉,你给老子做。”一想到乔小余做的卤鸭肉,冰刃顿时便觉得自己饿了,只听他自己自顾自地在叨叨,根本就不给乔小余说话和问上一句话的机会,“行了,我就说这个事,你什么都不说,什么意见都不给有,老实听老子的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大侠。”乔小余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副还没有将冰刃的话完全消化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冰刃会与她说这样的话。
他虽然没有明明切切地说,但是她知道,他是在关心她疼她,她怀了身子,他不再让她伺候她,相反,为不让她劳累,他要为她请婆子。
“听到了那就伏老子背上睡吧,也不看看你那俩眼眶,都黑成什么样儿了。”冰刃将乔小余王上掂了掂,又用力哼了一声以表自己的不满。
五百两媳妇儿生孩子,五百两那混蛋玩意儿喜当爹了,弱鸡却是为了照顾他的女人他的娃熬出了两只大黑眼圈,这怎么看怎么亏,老子媳妇儿可也是怀了身子的女人,可不能再给你们夫妻俩使唤!
哼!
老子带老子媳妇儿回家!
所以今晨天才亮没多久,冰刃吃了早饭后就扯着乔小余走了,乔小余本是不想走的,道是要多留几日多照顾冬暖故几日,否则司季夏一人怕是不方便。
冬暖故心下想笑,她自是知道冰刃将乔小余扯走是什么心思,不过是乔小余自己没有觉察得出来罢了,毕竟在她心里,她觉得她还是冰刃的包袱累赘而已。
冬暖故觉得,这一千两可真是别扭,比她的平安还要别扭,好歹她的平安已与她道明了心意,但是这一千两,怕是从未与小余妹妹说过一句好话吧。
乔小余是被冬暖故撵走的,道是她可不想她和平安的家被江湖草莽给砸了,所以草莽之妻还是快快走吧,以免草莽大怒。
乔小余自是知道冰刃的脾性,再三地叮嘱了冬暖故一些事情后才跟冰刃离开。
冰刃也自是知道乔小余放心不下刚生完孩子的冬暖故,是以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行了啊乔小余,别人的媳妇儿还不用你太操心啊,留着给五百两来操心,别看他那一副病殃殃的样,能打老子的腰踢伤就证明他有的是精神和气力!”
“嘶——一说到这个,老子腰就疼,该死的五百两,老子的腰要真的断了,非打死他不可!”
“可是大侠的腰要是断了的话应该就没有本事打死公子了的。”乔小余小声道。
“乔小余你给老子闭嘴!胳膊肘赶紧拐回来!”
“哦,那大侠的腰很疼,大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就好。”
“……你要是敢动,老子打断你的腿!”
乔小余立刻噤声。
“速度地老实趴老子背上睡!不准说话!”
“知道了,大侠。”
下一瞬,冰刃便觉到颈窝有一股轻轻的温暖鼻息拂上,是乔小余将头枕到了他的肩上。
山间寒凉。
冰刃的背却很温暖。
乔小余睡着了。
冬暖故坐月子时,司季夏没有再日日都到更深的山里去采药,因为他不放心总是把冬暖故自己一人留在家里,尽管冬暖故总说让他不要担心。
然司季夏每日依旧起得很早,因为他还是要早早地给冬暖故准备好早饭,这般的话无论她何时起床便都能即刻吃上早饭。
司季夏在家里陪了冬暖故整整三日,把家里该整理的该清洗的活儿全都干了,忙完了后他总是喜欢坐在床榻边盯着两个小猴子看,更多的时候是将小猴子们轮流抱到臂弯里来。
第四日的时候,司季夏背着斧子到深山里去了,道是要到深山里劈些好木头和好竹子来为两个小猴子钉小床和小凳子。
像是有着一只极善于做木工的手似的,连带着砍木削木刨木,司季夏统共只花了一天的时日,便钉好了两只大小和模样等同的小椅子和一架小小摇床,钉好之后,他很是不能相信他居然才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将小猴子们的小床和小凳子给钉好了。
冬暖故见过羿王府寂药地下的那间机关密室,也用过他给她的机关蛇,她知道她的平安在机关术这一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但她从未见过他亲手制作过任何机关器械,如今仅仅是见他削木钉床,便已足够她惊叹。
因为不管是速度还是技艺,司季夏都是一等一,他甚至不用丈量而只是用眼睛看,便能将每一根木头劈得精准。
而司季夏一旦做起与机关术有关联的事情来,哪怕只是少许的关联,他也都会异常认真,模样专注得好像没有事情能够打扰他一般。
而他在院子里给两只小猴子钉床钉小木凳的时候,冬暖故便一直坐在屋前廊下看他,看他认真模样,看得失神。
小床钉好之后,司季夏比冬暖故还要开心,只见他急急忙忙地将小床清扫干净后立刻将小猴子们的被子和褥子搬到了小床上来,铺得整整齐齐的,然后将两只小猴子抱到小床里来睡。
他本就高兴,再听到冬暖故说很喜欢这小床之后,他就更高兴,高兴得墨黑的眼眸里都是闪亮的光。
木摇床钉得足够两个小家伙躺在里边,至于小木凳,怕是要过很长一段时日,两个小家伙才用得着。
至于司季夏砍扛回来的竹子,冬暖故倒是猜不出来他要做什么,他也未说,冬暖故问了,他还是没有说,只是笑着逗孩子去了,冬暖故便没有再问。
钉好小床后的当天的夜里,冬暖故睡着后似乎听到司季夏那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可两只小家伙堪堪闹腾完她堪堪睡着,她很倦,便睡去了,并未起身到对面屋去瞧瞧司季夏是否在忙碌什么。
次日清早,冬暖故起床后打开屋门瞧见摆放在堂屋里的一样新物件时,她惊住了,随即竟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还在北霜国云城相府里的时候,她曾与平安说过,待到回了小希山上的家后,她要一张摇椅,要竹藤编的,要平安亲手给她做的,他说好。
而此时此刻,摆放在堂屋里的新物件,正是一张竹藤编的摇椅。
竹藤青绿,打磨得极为光滑,指腹及掌心抚过,没有丝毫扎手的感觉。
冬暖故没坐上去,只是伸出手,将摇椅轻轻往后一推,待她收回手时,摇椅轻轻摇晃了起来。
摇椅一晃,冬暖故便觉得鼻尖酸涩得厉害,视线也有些朦胧。
她是和平安说过她想要一张摇椅,但她不是和忘了一切之后的平安说的。
摇椅在轻摇,冬暖故的视线模糊得厉害。
她慢慢转身,看向院子里的厨房方向。
厨房顶上有炊烟,不肖想,必是司季夏又在厨房里正为她准备着早饭。
院子里的竹竿上已经晾晒着衣裳。
院子里竹架子上的簸箕里也已都铺满了药草。
厨房窗下的石磨旁放着一只木盆,木盆里有水,水里养着一条鱼,冬暖故知道是司季夏今晨去洗衣时特意为她捉回来熬汤的。
冬暖故没有走进厨房,只是站在厨房窗外看着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司季夏,她本只打算看看就回屋去,不让司季夏发现她来厨房过,可她才在厨房窗外站定少顷,司季夏便发现了她。
“阿暖起了?”司季夏瞧见站在窗户外的冬暖故,忙将手中正拿起的锅盖盖到正蒸腾着水气的锅上,跛着脚走了出来,“阿暖先会屋里坐,我这就给阿暖把洗漱的水打回房里。”
冬暖故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司季夏瞧,盯得他紧张道:“阿暖?”
冬暖故这才回过神,浅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好。”
司季夏立刻高兴地转身回厨房里打热水去了,冬暖故在原地顿了顿,也才转身走回堂屋。
两个小家伙还在睡,在司季夏为他们钉的那张小摇床上睡着,睡得很熟。
司季夏将洗漱用的温水给冬暖故打进屋子里来时,瞧见冬暖故正站在堂屋里,站在那张新的竹藤编的摇椅旁,右手放在椅背上,正轻轻摇晃着摇椅。
司季夏忙将铜盆放到长凳上,双颊微红,迟疑了一小会儿后才轻声道:“这,这是为阿暖做的椅子,家里没有椅子,怕阿暖坐着的时候有时想要靠背而不得,所以,所以就给阿暖做了一张椅子,阿暖……可还喜欢?”
司季夏其实有些不明白自己,在给冬暖故钉做椅子前,他从未想到过要给她做成摇椅的,只想着给她做一张可以靠背坐着舒服些的椅子而已,然做着编着,不知不觉间他便做成了摇椅,如此一来他倒不知阿暖会不会喜欢了。
“平安给我做的?”冬暖故没有抬头来看司季夏,只是盯着正慢慢摇晃的椅子看。
“是,是的。”司季夏紧张地看着冬暖故的反应。
“谢谢你,平安。”只见冬暖故缓缓抬起头,看向司季夏,微微扬起了嘴角,笑得温柔,“我很喜欢,我一直想要一张这样的摇椅。”
司季夏笑了,双颊绯红绯红,“阿暖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还怕阿暖不喜欢。”
“呜哇哇——”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传出了小燕昕的哭声,司季夏反应得冬暖故快,速度也比冬暖故快,即便他还跛着右脚,却是在小燕昕哭声响出的那一瞬间冲到了屋里去,那紧张的模样就像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
冬暖故不由失笑,自己捧了兑好了温度的温水走进屋去。
冬暖故进屋去时,呜呜哭的小燕昕已被司季夏抱在了臂弯里,正由司季夏紧张疼爱地哄着。
冬暖故觉得,照司季夏这般疼孩子,绝对会把孩子给宠坏。
不过好在孩子现在还小。
冬暖故瞧着司季夏那副好爹模样,颇为无奈地笑笑摇摇头,倒也罢,孩子还小,还什么都不懂,便先由着这傻木头了吧。
小燕昕在哭,小燕晞也跟着哭了,可冬暖故却不理会他们,只是在旁洗脸,司季夏也不催促冬暖故,只他一个人忙得手忙脚乱的,既要顾着抱小燕昕,又要顾着用腿晃着小摇床哄着还睡在小床上的小燕晞。
说实在,冬暖故喜欢看他这副为两个小猴子手忙脚乱的模样,真像个傻木头,像她的平安。
每每看着司季夏疼爱两个小猴子的模样,冬暖故总觉得这个冬日很温暖,现下,也一样。
看着看着,冬暖故忽然打趣似的笑道:“平安这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日后夜里就由平安带着他们睡如何?”
冬暖故本是随意说出来的玩笑话,却是让司季夏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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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拥抱
冬暖故的话才说完,她便后悔了,在看到司季夏眸子盈盈亮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不过是与他开了一个小玩笑而已,但她知道,他当真了。
可他白日里已经太累,她又怎能让他夜里再带着两个闹人的小家伙睡?
但冬暖故看着司季夏那双盈盈亮的墨色瞳眸时,她却又不忍改口,因为她不忍让他心中的期待落空。
冬暖故觉得自己矛盾了。
然司季夏的话让她没法矛盾了,因为他的话让她根本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阿暖……舍得让我带孩子们睡?”司季夏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冬暖故。
司季夏在问这句话时很紧张,耳根也有些红,他问得有些迟疑,还有些小心翼翼,就怕冬暖故会嫌恶他似的。
毕竟没有哪个母亲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来带养的,尽管阿暖已经答应留下来,但是,但是……
一想到这儿,司季夏又连忙道:“不不不,阿暖,我什么都没有说,阿暖莫生气。”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先由紧张期待转为忐忑再转为慌乱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走到小床边将床上的小燕晞抱到了怀里来,笑道:“小阿晞,从今起,你和哥哥晚上都和你们爹爹睡了,可不许闹你们爹爹啊,否则娘可打你们啊。”
司季夏怔住,愣愣地看着冬暖故。
冬暖故抬头来看他,笑得温柔,“就怕两个孩子夜里闹得平安不能好好歇息。”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很听话。”司季夏连忙道。
冬暖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明明就很会折腾人,平安还睁着眼说瞎话了。”
“我……”司季夏的双颊立刻变得绯红,看看冬暖故,又低下头看看她臂弯里与他自己臂弯里的两只小猴子,他确实觉得两个好孩子很听话啊……
“平安确定晚上要带着他们睡么?平安白日里已经很劳累了。”冬暖故还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她的平安太累,且他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再过分劳累……
“我不累我不累。”司季夏又是连忙道,生怕他说慢了一点就会让冬暖故生气似的,“阿暖,我喜欢他们,我想照顾他们。”
“阿暖白日里带着他们才是累,夜里阿暖应该好好睡一觉才是,我不累的,真的。”司季夏愈说愈急,完全不给冬暖故说话的机会,“我,我知道月子里的孩子尤其会闹腾人,我不想阿暖太累……”
“稳婆也告诉我了,道是孩子里夜里会哭会饿,阿暖不用担心,我会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把孩子们抱给阿暖的,待,待孩子们吃饱了后,我再把他们抱回我屋,这般,阿暖夜里便能睡得稍微好些。”
“阿暖……觉得这样可好?”司季夏一口气把话说完,说完之后连气都不敢喘,就这么紧张得身体绷得直直地看着冬暖故。
因为他怕冬暖故说“不”。
可冬暖故又岂会伤他的心。
“好。”冬暖故浅笑着点了点头,“听平安的。”
司季夏先是怔愣,紧着见得他将身子往冬暖故面前倾,竟是在冬暖故的眉心处落下轻轻的一吻。
这一吻,由心而生,不由自主,连司季夏自己都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大胆过分的举动。
是以他自己怔住了,冬暖故也怔住了。
待冬暖故回过神来时,司季夏已经抱着小燕昕跑了,躲到他那屋去了。
只见冬暖故轻轻晃着臂弯里的小燕晞,笑吟吟道:“小阿晞,你爹爹羞赧得带着你哥哥跑了。”
冬暖故说完话,转头看向摆放在窗台上那盆养得很好的月季,双颊也是绯红绯红。
其实,这样也很好,很好。
经过今日事情,夜里带两个小家伙睡觉的任务就落到了司季夏肩上。
司季夏,很开心,也很激动,头一晚,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小木床还是放在冬暖故房里,那是给她备着有时候腾不出空子来看着两个小猴子时使用的,而司季夏是恨不得抱着两个小猴子来睡,又怎会用那个小木床。
这个夜晚,司季夏紧张羞赧又小心翼翼地与冬暖故一齐帮小猴子们洗过澡穿好小衣裳后就乐颠颠地将小猴子捧到了床上,冬暖故看着司季夏那高兴得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的模样,怕他激动得连觉都忘了睡了,在离开他的屋子前柔声道:“平安,时辰不早,明日你还要早起,早些睡。”
司季夏正在乐呵呵地将食指伸到小燕昕的小巴掌里,没注意听到冬暖故的话。
“……”冬暖故有些无奈,只能再唤他一声,“平安。”
司季夏这才转过头来看冬暖故,根本就没理会冬暖故说什么便直截道:“阿暖放心,两个时辰后我会把孩子们抱给阿暖的。”
“……”冬暖故更无奈了,但是看着司季夏那笑得就快要合不拢嘴的傻木头样,她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一声“好”,带上门,出了屋回她那屋去了。
罢了,这第一日,就由着这块傻木头吧。
冬暖故离开后,司季夏连忙踢了鞋躺到了床上去,将两个小猴子移到床榻里侧,盖上特意为他们订的小棉被,他则是面对着两个小猴子侧身躺在床榻外侧,左手搭在两个小猴子身子,柔柔慢慢地轻拍着。
看着两个小猴子洗了澡后又是睡得香甜的模样,司季夏两眼亮亮的,看看燕晞,又看看燕昕,那笑得两眼弯弯的模样,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只见他边轻轻拍着两个小猴子边小小声道:“乖孩儿,从今日起,日后的每一晚,你们都是和爹爹睡了,爹爹很开心,你们开不开心?”
“你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一定不会胡乱哭闹的对不对?”
“不过就算你们哭闹也不妨事,爹爹不会凶你们的。”
“今日是你们来到你们娘亲和爹爹身边的第七日,你们娘亲可能不大会照顾你们,但是不怕啊,有爹爹在,你们娘亲不会的事情,爹爹会就行。”
“爹爹说过会照顾好你们和你们娘亲的,爹爹一定会把你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好不好?”
“乖孩儿,你们的娘亲很辛苦,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能惹娘亲生气,也不能让娘亲太操心,好不好?嗯?”
“孩儿乖,爹爹知道你们现在还听不懂,但是爹爹知道你们一定都会是好孩子的。”
两个小猴子睡得香甜,司季夏自说自话,兀自笑着,很是满足的模样。
他觉得他现在的日子很好。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日子。
有喜欢的人,有想保护的人,有家有朋友。
这样很好,他很满足。
这一夜,司季夏根本就没有睡,盯着两个小猴子看了两个时辰,足够两个时辰后,他先将小燕晞用小包被裹好,抱出了屋,往对屋抱去。
奇异的是,这两个小猴子跟司季夏睡的这两个时辰里,他们竟是不吵不闹,一直都乖乖睡着。
而这一夜,冬暖故却是睡得很安心,因为她觉得很开心,觉得心很温暖。
直至屋外传来敲门声,她才醒来。
打开门时,只见一脸赧色的司季夏抱着小燕晞直挺挺地站在她门外,正紧张得有些磕巴道:“阿,阿暖,两个时辰,到了。”
尽管他已经告诉过冬暖故隔两个时辰将小猴子们抱来给她,但大半夜敲她的门,司季夏还是觉得不自在。
“好。”冬暖故浅笑着将司季夏臂弯里的小燕晞抱到怀里来,只听司季夏连忙道,“那,那阿暖先喂着小孩儿,我先回屋去看着大孩儿。”
还不待冬暖故应声,司季夏便逃也似的跑回了他那屋,冬暖故笑得有些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将房门半掩上了。
而转身跑回屋的司季夏,脸更红了,连双耳耳根都是红通通的。
倒不是因为半夜里敲了冬暖故的屋门不自在的缘故,而是……
而是冬暖故许是方才起得有些匆忙的缘故,她背上只披着一件厚外衫,她的里衣衣襟则是斜敞开着,露出她柔美的锁骨,还有锁骨下方一片白皙的肌肤……
司季夏只觉口有些渴,呼吸有些急,回了屋后又重新到了堂屋里来,急忙忙地倒了一杯凉水来喝。
一杯凉水下肚,他才觉得解渴,可他的心,却依旧跳得很快。
回了屋坐下后,他还是在想着方才所见。
他觉得自己很可耻。
这样的感觉,让他不敢将小燕昕抱去给冬暖故了,生怕他又见着不该见着的又胡思乱想。
可是……他又已经跟阿暖说了过会儿将大孩儿抱过去的。
小燕昕还在床榻里侧安安实实地睡着,不知道他的小兄弟已经被抱走了,更不知道他的爹爹此刻内心正天人交战着。
“叩叩叩……”就在这时,有轻轻的叩门声传来,伴随着冬暖故轻柔的声音,“平安。”
司季夏吓得立刻从床沿上蹦了起来,一时间竟不是即刻去开门,而是愣在床榻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屋外,冬暖故又唤了他一声,“平安?”
这一次,冬暖故的语气里带了些紧张和不安。
司季夏这才猛然醒神,连忙走去开门,“阿暖,我在,我在的。”
门开了,冬暖故瞧见司季夏的那一瞬间,只听她紧张道:“已经一盏茶时间过去还未见平安抱阿昕过来,平安……可还好?”
“我很好我很好,让阿暖担心了,我没事。”司季夏根本就不敢多瞧冬暖故,生怕又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以致于他又心有无耻浮想,是以他只匆匆看了冬暖故一眼便垂下了眼睑,连忙解释道。
瞧着司季夏好好的并未有什么异样,知晓司季夏见到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冬暖故并未觉得司季夏此刻低着头不敢瞧她的模样有何不妥,只是舒了口气,柔声道:“那平安帮我把阿昕抱来?”
“好,好。”司季夏还是低着头,抱过冬暖故怀里的小燕晞,“阿暖先回屋,我马上就把大孩儿抱给阿暖。”
“嗯。”冬暖故点点头,由着司季夏所说,先回屋去了。
吃饱喝足的小燕晞继续香香甜甜地睡着,司季夏将小燕晞放到小燕昕身旁,确定小燕晞不会醒来哇哇哭后,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燕昕,脚步轻轻地将他抱到了对屋。
冬暖故的屋门是开着的,司季夏站在门槛外唤了她一声,得到冬暖故的应声后,他才抱着小燕昕进屋去。
冬暖故并未坐在床上,而是站在窗户前边,看着窗台上那盆正鼓着一个花苞的月季,听到司季夏的声音,她才离开窗边朝他走来。
司季夏将小燕昕交给冬暖故时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匆匆瞟了一眼冬暖故的前襟,瞧见她这会儿的前襟拢得严严的,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不对不对,他为何要特意看阿暖的前襟!?
司季夏被自己心里这可耻龌蹉的念头吓了一跳,将小燕昕交到冬暖故怀里后又是慌慌张张地出屋去了。
冬暖故觉得今夜的司季夏很是奇怪,总是慌慌张张的。
发生了什么事?
小燕昕开始哼哼,一副准备要哭的模样,是以冬暖故只好先喂饱小燕昕。
司季夏又在屋里胡想得过了时间,又是冬暖故将小燕昕抱过来给他的,司季夏要关门时冬暖故不让,只见她往前一抬脚,便进了司季夏屋里来。
“阿暖,你……我……”司季夏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男人,可又是个在冬暖故面前极为容易羞赧的正常男人,他本就因为自己心中对冬暖故那不该有的可耻想法而紧张且对自己嫌恶中,冬暖故现下这般突然闯进他的屋里来,他紧张到手足无措。
“平安。”冬暖故自然不知道司季夏心下想的是什么,还以为是两个小家伙让他为难了,很是心疼道,“可是两个小家伙闹腾平安让平安为难了?若是这般的话,还是我来带着他们睡就好。”
“不是不是不是!”司季夏连忙道,“不是的阿暖,不关孩子们的事,而是我,我……”
这怎会是关孩子们的事?他喜欢孩子们都来不及。
而是他自己……这样的话根本就难以启齿,若是说了,阿暖必会认为他是无耻小人的,不能说不能说,万万不能说。
他不是无耻小人,不是,不是的。
司季夏的反应及面上神色让冬暖故觉得不安,亦觉得心疼,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让她的平安这般为难?
“平安。”冬暖故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及声音听起来柔和,不让司季夏更慌乱,“可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平安若是不介意,与我说一说可好?”
“我……”他心里想的那种事情能说?
不不不,不能说。
“平安若是介意,那便不说了。”冬暖故有些失落,也有些心疼,然她面上还是在温柔地笑着,“天还黑沉,还有时间可歇息,平安快去睡,我也回屋了。”
冬暖故说完话,转了身,跨出了门槛。
司季夏站在门槛里侧看着正往对屋走去的冬暖故的背影,忽然不禁然地唤住了她,“阿暖!”
冬暖故停下脚步,却未转身,只是背对着司季夏。
“阿暖,我,我……”司季夏紧张到了极点,紧张得口齿都有些不清,“我,我,我……”
可他“我”了老半天,都说不出下边的话来。
冬暖故知道他在紧张,知道他没有勇气。
是以冬暖故转过了身,重新面对着他,走回了他面前,与他四目交接,神色柔和,道:“平安你说,我听着。”
看着冬暖故的眉眼,司季夏不知道忽然哪儿来的勇气,倏地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我想抱抱阿暖,可,可以吗?”
司季夏脸红如火烧云。
冬暖故怔住。
司季夏脸更红了,却没有逃避,而是又问了一次,“可以吗,阿暖?”
冬暖故忽然笑了,“可以自然是可以,只是平安怀里还抱着阿昕,要怎么抱我?”
“我,我先把大孩儿放一放,阿暖,阿暖等等我!”
冬暖故笑意浓浓。
司季夏将小燕昕好好地放到小燕晞身旁后正挺直腰转身时,冬暖故已站到了他面前来。
司季夏先是一怔,而后抬起手,颤抖着手将冬暖故拥进了怀里来。
将冬暖故拥进怀里来的这一瞬间,司季夏只觉有什么感觉在直窜他的心尖脑门。
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
他只是慢慢收紧手臂,将冬暖故拥紧。
阿暖,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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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季是个好爹啊~
关于坐月子问题和养孩子问题,叔未婚,也还没当家长,只是将自己看到的查到的想到的转换成故事形式,要是有写得不对的地方,妈妈们见谅啊~
又是万恶的周一到来了!
032 温暖
司季夏自从当爹了之后,就像冰刃说的,精神气力多得好像用不完似的,就算让他十天十夜不睡且让他去挑山,怕他都挑得起来。
不过冰刃此言差矣,怕是让司季夏十天半月乃至一个月不合眼,怕他都还是精神气力足足的。
自从他夜里能带两只小猴子睡以后,他的精神气尽管似乎比往日里更足,但他下眼睑上的青灰却是愈积愈多,冬暖故好几次拐着弯与他说夜里还是她带着两个小家伙睡为好,却都无果,她便作罢。
两只小猴子好像是知道他们的爹爹每日里要早起要伺候他们的娘亲还要忙着到深山里去挖药似的,夜里只要司季夏将他们轮流着抱着臂弯里哄上一会儿,他们都能乖乖地睡去,且睡着了之后不吵不闹,直到司季夏掐着时辰将他们抱给冬暖故喂食,冬暖故轻轻拍拍他们将他们拍醒时他们才醒来,就像司季夏所言,他们很听话。
不过小猴子们就算再乖再听话,也只是刚出娘胎的新生儿,哭闹不由己,饿了哭,不舒服了哭,尿裤子了也是哭,总是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都是哭,夜里司季夏能好好睡着的时候几乎是少之又少,冬暖故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有时候冬暖故在想,要是平安有奶水的话,她这个娘完全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但是只要她的平安觉得开心,怎样都好。
司季夏自从带了小猴子们睡,他早间便起得比以往晚半个时辰,倒不是他犯了懒,而是他想让冬暖故多睡一会儿,怕是把小猴子们抱去给冬暖故后小猴子们会吵闹让她不能好好睡。
立冬过后,天气一天天明显转冷,司季夏怕冬暖故被冻着日后落下了月子病,不管白日夜里,都给她房里燃上炭火,就怕她把她冻着。
又怕自己不在家时候冬暖故会干活,是以司季夏每晨出门前都要把所有的家事都做了,每一次都要确定就算冬暖故想要做事也无事可做后才放心地背着竹篓出门去。
也如冬暖故还未生孩子之前的每一日一样,他会把饭菜做好放在锅里给她,为防冬暖故烧柴或是碰着凉水,他出门后灶膛里的柴火竟是熄也未熄过,灶膛上也时时刻刻燉着一锅热水,就算灶膛里的柴火不足以让锅里的水一直煮开着,但是能做保温之用,即便柴火熄灭,灶膛里也会残存着温度,不至于锅里的水很快冷掉,是以不管冬暖故何时想用水,都能用得到温水而不至于她会碰到凉水。
甚至……连浆洗亵衣亵裤的活儿,司季夏都帮她做了。
起初他们二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渐渐的,便也习惯了,只因为司季夏太坚持,而冬暖故拗不过他,就由着他了。
起初冬暖故也觉得灶膛里一直烧着柴太费柴,本想让司季夏不用这么顾虑,但是看着司季夏那双盈盈亮的眼眸以及不管为她和孩子做何事他都觉得开心值得的模样,冬暖故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不过自从有了小猴子们之后,司季夏起床晚些,是以出门便晚了些,也是以,每一日他都是与冬暖故一起在堂屋坐下吃了早饭后才出门,他喜欢和她一起吃饭,喜欢她给他夹菜的感觉,喜欢听她说慢着点吃的温柔话语。
而他出门的每一日,都还是会在天色即将暗下来时回到小院里来,不让冬暖故在家等他太久。
也因此,他在厨房里给冬暖故备着的饭菜只有中饭而已,而那温在灶台上的水,每每他回来时都还有温度,就像他算准了柴火怎么烧似的。
司季夏每日出门前,冬暖故都会为他围上她为他做的围巾,都会替他理理头发与他说声“早些回来”,司季夏则是分别在两只小猴子的小额头上轻轻亲一口,再对冬暖故柔柔一笑,才背上背篓出门去。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的日子。
为了能让冬暖故和两只小猴子不跟着他吃苦,冬暖故出了月子之后,司季夏又开始了日日往深山里跑,不管刮风还是下雨。
冬暖故曾想与司季夏说让他不用如此劳碌,她手头还有些银两足够过这个冬日的,但经过一夜的沉思,她还是决定不提。
因为她知道,她若是说了,平安也不会接受,相反,或许会伤了他心,因为她的平安是男人,一个要给她和孩子们一个家的男人,男人自有男人该有的担当,又岂会随意动用自己女人的钱财?
平安如今的每一日都过得很开心,她又何必提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冬暖故还是像原来一样每日都会等待司季夏的归来,只不过她等待他的地方由院子的篱笆墙外换到了堂屋里,因为司季夏心疼她还在月子里就在院子外等他,怕她被寒风冻着落下病,为不让司季夏担心,她便换到堂屋里等着他。
司季夏本是让冬暖故不用等他的,奈何冬暖故若是不等着他回来,不看着他好好地从院子外走进来,她总觉得日子缺少些什么,而司季夏也习惯了冬暖故等待他回家的感觉,只要她不出门,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也因为有司季夏,因为他的细心,因为他的体贴,因为他的耐心,可谓是将冬暖故和两只小猴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仅不让冬暖故受着一点点的累,反是将她和两个小猴子养得好好的,坐个月子下来,冬暖故觉得自己都长圆了一圈,偏偏司季夏偏生说这般的她更好看,道是她原来太瘦了。
坐月子的女人身材都会走样,这个事情,冬暖故忍了,带孩子的所有烦杂事情她也忍了,毕竟更多的时候是司季夏在为两只小猴子忙碌,好在有司季夏,否则她觉得她会烦躁得无以复加。
唯有一件事情她不能忍也忍不了。
那便是头发。
她觉得难忍,一个月不能洗头,她觉得十分难忍,难忍到了极点,难忍到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脏,脏到了极点。
小猴子们二十天的时候,冬暖故忍不了了,她坐在司季夏特意给她编做的藤摇椅上,愈坐愈觉得烦躁,烦躁得便是她屋里的小猴子们哭了她久久都没有去理会,亦没有如常地站在堂屋门槛里等着司季夏回来。
司季夏背着一大捆干柴,手提着满满一篓子草药的竹篓回来时,还未走进篱笆围成的小院便听到了小猴子们的哭声,心疼得他连忙将手上的背篓和背上的柴禾扔到了地上,就着厨房门外木桶里的些许冷水洗了手后飞快地跑进了屋里。
司季夏走进堂屋时,冬暖故堪堪走进她那间屋子,摇椅还在轻轻摇晃着。
屋子里,冬暖故只是站在小摇床边伸手轻轻摇着小摇床,并未伸手去抱已经哭得小脸通红的小猴子们。
司季夏心疼哭得尤为厉害的小燕晞,是以他还未顾得上与冬暖故说话,便先伸手将小燕晞抱了起来,放在臂弯里轻轻摇晃着,他还想去抱也在哭着的小燕昕,奈何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是以他只能看向冬暖故。
可冬暖故还是只轻轻摇晃着小木床,依旧没有理会小燕昕。
司季夏瞧着冬暖故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他这会儿不仅仅是心疼两只小猴子了,只听他慌忙道:“阿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冬暖故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司季夏,神色有些烦躁,还有些苦恼,让司季夏瞧着更慌乱了,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小燕昕了,而是更加的慌忙紧张道:“阿暖告诉我可是发生了何事,可好?”
“平安。”冬暖故只是轻轻唤了司季夏一声,便让他连忙点头应声道,“阿暖,我在我在。”
司季夏本以为今日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才使得冬暖故连两个小家伙哭得这么大声都不顾了,是以当他听到冬暖故说出的“事情”时,他一时间便怔愣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冬暖故说:“平安,我想洗头,我忍受不了了。”
冬暖故说这句话时定定看着司季夏,似乎非要盯得司季夏答应她不可,因为照司季夏的性子,定不会让她在月子里洗头。
倒也不是她自己不能烧水来将自己已经两个旬日没能清洗过的长发清洗好,而是她一旦生火添柴烧水,平安回来后一定会发现她碰了冷水又烧了柴,届时难免会让他担心一番,既是如此,她还是决定先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与他说了,说了后就算他反对,她也一定要洗。
什么病根不病根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而司季夏是万万没有想到冬暖故竟然只是为了洗头这样的小事不理会哇哇哭的小猴子们,这如何能不让他怔愣?
“阿暖……”
“平安,我想洗头,我要洗头。”还不待司季夏说话,冬暖故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是用坚决的口吻,一副“你不让我洗我也非洗不可”的神情。
忽然间,司季夏笑了,且不由得笑出了声。
冬暖故先是一怔,而后瞪着司季夏道:“平安笑什么?”
“笑阿暖像个孩子。”司季夏笑得两颊现出了浅浅的梨涡。
“……”冬暖故黑了脸。
不过司季夏接下来说的话让冬暖故又怔了怔。
“阿暖想洗便洗。”司季夏笑得温柔。
“平安让我洗?”冬暖故觉得很诧异,她觉得司季夏应该会是劝她再忍忍的才是。
“阿暖不是难受得紧?”小燕晞似乎很喜欢司季夏的臂弯,司季夏才将他抱起一小会儿他便不哭了,是以司季夏将他放回到小摇床上,在他的小肚子上轻轻柔柔地拍拍后将小燕昕抱了起来,一边温和地对冬暖故道,“吃了饭哄孩子们睡下后我帮阿暖洗,熬些生姜水,厨房里还有些生姜。”
其实司季夏是诧异又开心的,诧异是因为冬暖故因洗头这样的小事而不理会两个小家伙,开心是因为冬暖故像个孩子似的这样一件小事也想着先与他说,而不是先去做。
“好。”瞧着司季夏答应,冬暖故不由笑了起来,这会儿竟是难得的有些羞涩惭愧道,“实是难以忍受了,难受得头皮都快要被我自己挠出血来了,怕是再多个几日我都能将我这头发扯光了。”
“阿暖别扯头发,晚上我帮阿暖洗就是,在屋里洗,烧着炭盆,不会让阿暖头凉着就是。”司季夏忽地就紧张了起来,生怕冬暖故真的会将她自己都头发拔秃了似的。
不过看着冬暖故双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司季夏却又觉得愈发开心,愈发地觉得她像是个孩子。
他……还从未见过阿暖这般羞赧可爱的模样,像个孩子,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而小姑娘之所以会无理取闹,皆是因有疼她宠爱她的人在。
阿暖之所以会与他这般胡闹,是将他当做了最亲近的人,否则从来都十分懂事的阿暖断断不会与他说这样的话。
阿暖……将他当做了最亲近的人……了?
真好,真好。
心下高兴,是以司季夏这一整晚都是笑呵呵的,连在厨房烧柴做饭时都是笑得嘴角扬得弯弯的。
阿暖会与他胡闹,可是他把阿暖照顾得太好,把阿暖惯坏了?
惯坏了又何妨,他就是要疼着护着顾着阿暖的,胡闹又何妨,他喜欢她由着她。
而司季夏在哄了两只小猴子不哭了,他自己去了厨房后,冬暖故坐在小摇床边轻拍着两只小猴子,看着两个乖巧的小家伙,她这会儿才在想,她是否是太任性太无理取闹了?
“小家伙。”冬暖故用食指分别在两只小猴子的鼻子上轻轻一刮,有些得意地笑道,“娘难得无理取闹一回,可不许有意见,可别说娘欺负你们爹爹。”
入了夜,司季夏与冬暖故吃了饭帮两只小猴子洗了澡并且哄他们睡下了后,司季夏往炭盆里多添了些木炭后,开始把熬煮好的生姜水提到堂屋里来,怕在屋里会吵着两只小猴子,是以司季夏掩了堂屋的门,在堂屋里帮冬暖故……洗头。
说来司季夏既开心却又有些尴尬,但是看到冬暖故那副难受得恨不得将头发都扯下来的模样,他的心疼还是远远超过了尴尬。
为烧柴方便,司季夏给自己钉了一张矮凳,此时他将矮凳从厨房拿到了堂屋里来,冬暖故便是坐在矮凳上,司季夏则是坐在她身后,坐着稍高一些的木凳。
此刻冬暖故乌黑的长发垂散在背上肩上,司季夏双颊有些红,正持着一把木梳替她一下又一下地梳顺着头发,梳齿摩擦着头皮的感觉让冬暖故觉得舒服,这样的感觉也让她觉得满足。
这是司季夏第一次为她梳发。
头发梳顺了后,冬暖故转过身面对着司季夏,躬下腰身,将长发从头顶全部拢到了面前来,司季夏则是将一只空木盆移到她跟前来,以免待会儿水洒一地。
熬开的生姜水盛在一只铜盆里,浓浓的生姜味飘散在整间堂屋里,让人闻着都觉得暖洋洋。
铜盆里边上搭着一块棉巾,司季夏边将棉巾往滚烫的生姜水里浸按边柔声道:“水有些烫,阿暖稍微忍着些,烫些的水洗着会让阿暖舒服些。”
“好。”冬暖故笑着点点头。
“那……是阿暖自己挠,还是……我帮阿暖?”司季夏问这个问题时有些迟疑,倒不是他不想帮冬暖故,而是他只有一只手,怕她会觉得不舒服。
谁知冬暖故抬起左手搭在他的右膝上,毫不犹豫道:“平安帮我。”
“怕是我一只手会让阿暖觉得不舒服。”司季夏还是迟疑。
“我不管。”
司季夏一怔,随即笑了,笑得温柔,“好。”
水温很烫,但确实如司季夏所说,烫的,舒服些。
司季夏的一只手也挠得冬暖故很舒服。
司季夏帮冬暖故洗好头发后,让她背对着他靠着他的腿,帮她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只为让她的头发干得快些。
炭火在燃烧,屋子里很暖。
冬暖故的心很暖。
司季夏的心也很暖。
有家的感觉,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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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这是一对新手爹娘啊,有没有公婆帮衬,有姑娘说女人月子里应该少下地少出门,但是阿季家这情况,阿暖好像不下床不出门是不实际的啊…虽然这是小说,但是原谅叔是一个想得比较实际的丑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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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奶爹
冬暖故在屋子里窝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能多加出屋走动了,她觉得,司季夏若是再不让她出屋走走的话,她身上都能长霉斑了。
天气愈来愈冷,司季夏却是往水月县跑得更勤快了,因为他要保证冬暖故的身子能补养得好,且木炭烧得快,他不勤快些怕是不行。
他每一次从水月县回来,他背上的竹篓里都会堆满了东西,肩上也是挎着大小包袱,好像他每次都会有买不完的东西一样。
每一次冬暖故都会抱着小猴子笑他,道是他就差没把水月县搬家里来了。
而司季夏每一次从外回来,第一件事都是洗手然后去抱两只小猴子,每次都是与他们玩上好一会儿才会去忙其他。
司季夏善木工,给两只小猴子做了各种各样的木偶,或兔子或小狗,或小鸟或小鸡,等等,将小木床边都钉了个满,也将屋里都挂了个满。
不过他可不敢将这些小东西往冬暖故那屋里挂,因他知道冬暖故喜好简洁干净,是以他给小猴子们做的这些小木偶小玩意儿堆挂满了他那屋,只要他一有闲暇,他就会给两只小猴子做玩偶,每次他一下山,都会给两只小猴子买回来小孩子的玩意儿,冬暖故每每一进他那屋,都有一种自己掉进了木偶布偶堆里的感觉。
因为小猴子们晚上与司季夏睡,以致司季夏连床帐顶上都挂着蜻蜓蝴蝶小鸟一类竹条编就的巴掌大的小玩意,不过床榻上除了几只布偶外道是没有木偶等玩意,因为司季夏怕木偶伤着两只小猴子,是以没敢往床榻上放。
再观冬暖故那屋,除了小木摇床上边上钉着的木偶外,再无其他乱七八糟的木偶布偶,以致冬暖故看着逗弄两只小猴子笑得开心的司季夏时偶尔会想,她这个娘当得比傻木头那个爹当得失败多了,不过也不枉傻木头这么疼爱这两个小家伙,小家伙们夜里与他睡时从不会胡乱吵闹,完全不像白日里与她这个娘呆一起的时候总无缘无故就哭。
明明还没有到识人认人的年纪,可两只小猴子就像已经会认人了似的,尤其喜欢司季夏的臂弯,每每他们哭闹的时候,冬暖故都要哄上许久他们才会听,而司季夏只要一抱起他们,只消少顷,他们便会停止哭闹。
也因为如此,每次小猴子们哭闹,冬暖故都乐得推给司季夏来哄,她没有司季夏的耐心,若她哄了小猴子们好一会儿后小猴子们还未买账的话,她大多时候都是将他们放到摇床里让他们自己哭自己的。
不过好在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因为大多时候司季夏都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猴子们的模样渐渐长开,诚如乔小余所言,小猴子们长得像司季夏,尤其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模样,几乎是与司季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不过通常来说,自己看孩子,绝大多数时候是看不出孩子长得像自己的,就算是照着镜子,怕也不会有相像的感觉,是以冬暖故丝毫不担心司季夏会发现小猴子们长得像他,日后就算有人见着他们父子提到他们的样貌,她也自有她的说辞。
小燕昕是在满月那一日完全睁开眼睛的,那日,司季夏没有入山采药,而是特意留在家里陪着两只小猴子过满月。
正午时分,司季夏正在厨房里忙活,只听得院子里有男子扬声吼了一句“山野药农滚出来”,他先是一愣,而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冰刃来了,双手里拎着两只大酒坛,背上还背着个乔小余,乔小余的背上则是背着一只藏青色的大布包袱。
只见他踹了篱笆小门进了院子后边将乔小余放下边嫌弃道:“这院子,还是和原来一样破。”
只听乔小余紧张道:“大侠,小门被你踢坏了,公子会和你打架的。”
“哼!打就打,你以为老子怕他?”冰刃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谁让他家的院门这么不经踹,不干老子的事。”
“……”乔小余从冰刃背上下来后,连忙远远地站到一旁去,因为她瞧见司季夏正一脸阴测测地从厨房里走出来,那模样,完全就是又有一场架打的架势。
果不其然,下一瞬,只见司季夏将一把菜刀劈向冰刃,那速度,吓了乔小余一大跳,也吓了冰刃一大跳。
好在冰刃反应快速度也快,菜刀擦过他的肩侧钉进了泥地里。
又下一瞬,便是冰刃的怒吼声:“山野药农!你想劈死老子是不是!?看来你是腿好了又想和老子打上一架了是不是!?老子这回非把你打得趴下不可!”
“那我这一回也一定要兄台的腰踢断,以免兄台看我家处处不顺眼想要把我家拆了。”司季夏浅浅笑着。
“老子就是看你这破院子不顺眼想要拆了,老子还想把你给拆了,有本事你打死老子?”冰刃昂着下巴嗤笑着看司季夏。
“打死兄台之前还请兄台先把手中的酒坛放下,不嫌累得慌?”司季夏也换做一脸嗤笑地看冰刃。
“你等着,老子先放了酒坛和剑,省得待会儿没酒喝。”
“速度。”
“行了,走走走,打架去!”
“……”冬暖故无奈地摇摇头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司季夏和冰刃的身影,只有两只大酒坛子和放在酒坛上的冰刃剑,还有一把钉在院外泥地里的菜刀。
乔小余瞧着司季夏与冰刃打远了,忙将已经从背上解下的大包袱塞到冬暖故怀里,道:“夫人先拿着,我先去把菜刀捡回来。”
“……”冬暖故笑了,再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余妹妹别跑,省得冰刃兄瞧见了又该怒气冲天了。”
乔小余立刻改跑为走。
将菜刀捡回来放到厨房里后,乔小余高兴地跑进屋去看小猴子们,小猴子们在睡,她便先打开她背来的那只大包袱,将包袱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桌上。
有新的小袄小裤,有新的小棉帽,还有新的尿布和小袜子,都是给小猴子们的东西,末了还有两只布猴子,一只稍大些,一只稍小些,只见她将两只布猴子塞到冬暖故手里,笑得开心道:“夫人,给孩子们的,我自己缝的,这些衣裳也都洗好晾晒过了,怕公子下山不便,我就让人多裁了几套,可以够孩子们穿到开春了。”
冬暖故拿起两只缝得用心的小布猴子,看了看后将其分别放到了两个小家伙的身旁,笑着轻声道:“小家伙们,姨特意给你们做的小猴子,喜不喜欢?快谢谢姨。”
乔小余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家伙,笑得异常开心,当她注意到小家伙们睡着的小木床和小木床四周边上钉着的各种小木偶时,她很是诧异,边伸手去摸摸那些关节四支以及脑袋会动的小木偶,边诧异道:“夫人,这些是……”
“都是平安做的,他只要一闲下,不是抱着这两个小家伙便是坐在堂屋外做这些木偶。”一说到这个,冬暖故更显无奈,因为她总觉两个小家伙会给司季夏给惯坏了。
“公子……会做这个?”乔小余很震惊。
“小余妹妹应该去瞧瞧平安那屋才对。”冬暖故笑。
乔小余在见到司季夏那间挂满各种各样小木偶小藤玩的屋子时,她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了,冬暖故却是笑道:“小余妹妹放心,届时小余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了,需要锤锤钉钉什么东西,只管说,我让平安给你们家里添置。”
冬暖故说得轻松随意,却是让乔小余立刻红了脸,一瞬都不敢在司季夏屋里多瞧,连忙退了出来跑回冬暖故那屋去了。
冬暖故看着乔小余那绯红绯红的双颊,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戳了一戳,笑道:“小余妹妹如今肚子里都有了冰刃兄的骨肉,还是这么说上一句就羞,这般容易羞,待孩子生出来后岂非更容易羞?”
乔小余脸更红了。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冬暖故坐到乔小余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由衷感激道,“很感激小余妹妹给孩子们准备的东西,让我这个娘都自愧弗如了,不过小余妹妹如今怀了身子,便莫要到我这儿来了,山路远且难行,对小余妹妹不好,也会让冰刃兄挂心的。”
“夫人,我很好,我不要紧的,是大侠自己想来找公子喝酒,所以才同意我来的。”乔小余依旧笑得很开心,“今日是孩子们满月的日子,我和大侠是定要来看看的。”
“那便真是谢谢小余妹妹和冰刃兄了,亏得你们记得这两个小家伙出生的日子。”冬暖故将乔小余的手轻轻握了握。
能得这样的朋友,她很知足了。
“夫人说的话好见外哪。”乔小余也将冬暖故的手握了握,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推着小家伙们的小摇床,看着他们白白嫩嫩的小脸,笑得开心又艳羡,“我很喜欢夫人家的孩子们的。”
冬暖故但笑不语。
乔小余专心致志地看着小木床上两个小猴子,看着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惊喜道:“夫人,小公子们长得真的很像公子。”
“嗯。”冬暖故微微点头,松了乔小余的手,将手移到小猴子们脸侧,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们的脸颊,神情温柔,“小余妹妹说得对,他们很像平安。”
“可是夫人……”乔小余的话只说了开头,未接着往下说。
“我知道小余妹妹想说若是平安发现了该怎么办。”冬暖故柔柔笑了,“如今的平安和从前不一样,就算他真的想起,他也会承受得住的,就算他承受不住,我和孩子们会陪着他,他会好好的。”
乔小余这会儿不看小猴子们了,而是看着冬暖故,看得有些失神,致使她有些怔怔道:“夫人,我觉得夫人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冬暖故一愣,而后又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乔小余的额头,笑道:“我也觉得小余妹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可人的姑娘。”
“不一样的,夫人。”乔小余和冬暖故不一样,此刻被冬暖故一夸,她立刻又红了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赧道,“夫人不仅漂亮,而且和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我也道不上哪里不一样,总之见着夫人,总会让人移不开眼。”
倒不是因为样貌,而是因为她身上的那种……气宇,虽说将“气宇”这样的词用在女子身上不合适,但是乔小余觉得,唯有“气宇”这两个字才足以形容冬暖故给她的感觉。
这就是夫人最为特别的地方。
就在冬暖故与乔小余说说笑笑时,小燕昕哭了,乔小余忙伸手去抱他,可小燕昕不买乔小余的账,乔小余哄了老半天,他非但没有停,反是愈哭愈大声,乔小余本想再抱一会儿,这会儿却不得不将他递给冬暖故。
冬暖故还以为小家伙是饿了,可喂他吃他却不吃,只一个劲儿的哭,也不是尿了。
偏偏小燕晞也跟着哭了,同样也是哄也哄不停。
哄不停,冬暖故便觉得烦躁,她一烦躁,便想将两个小家伙给扔了,唯剩乔小余还在努力。
冬暖故看着哇哇哭个不停的两只小家伙,烦躁又无奈,“小余妹妹,别哄了,没用了,只有他们爹来哄才有用。”
乔小余觉得很诧异,“夫人,孩子不应该是跟娘比较亲,不是娘哄才有用的吗?”
冬暖故也觉得好笑,“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喜欢他们爹的怀抱,可不喜欢我这个娘的怀抱。”
“那,那我去找大侠,让他们别打了。”一听冬暖故这么说,乔小余立刻蹦起身就要往屋外冲,却被冬暖故拦住,“小余妹妹不用跑,平安的耳朵灵得很,只要这两个折腾人的小家伙一哭,他在附近的话很快就会冲回来的。”
乔小余眨了一眨眼,与其说她觉得这很神奇,不如说她不相信。
可她亲眼见到的事情,由不得她不相信。
因为冬暖故的话才说完一会儿,她便听得屋外传来了冰刃的怒骂声:“山野药农!你这个小人!还没分出个胜负来你居然就先溜回来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打到一半居然跑了!”
下一瞬,乔小余就看到了司季夏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屋里来,急急忙忙地从冬暖故手里将小燕昕抱到了自己臂弯里来,只消一小会儿,方才一直哇哇哭个不停的小燕昕便停了哭声,轻轻哼了几声后便只是在吸着小鼻子。
哄停了小燕昕,司季夏便将他交回到冬暖故怀里,接着便去抱乔小余手里的小燕晞,乔小余忙将小燕晞交给他。
而后乔小余再一次见识了司季夏这个只有一只手臂的爹的奇异力量,她们哄了老半天都哄不停的小猴子们,他们的爹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未用到便让他们止了哭。
明明只有一只手臂,却比她们两只手臂都管用。
乔小余觉得不可思议。
冰刃这会儿没了过招的对手,也不便进到冬暖故屋里来,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站在窗户外,右手肘撑在窗台上,掌心托着下巴,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司季夏,哼声道:“山野药农,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有一身奶爹的本事,啧啧。”
奶……爹?
乔小余怔住,冬暖故也怔住,随之是冬暖故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乔小余不好笑出声,只还憋着笑。
司季夏白了冰刃一眼,未搭理他。
只听冰刃又哼声道:“啧啧,山野药农怀里的小猴子睁眼睛了,真难看,简直和难看的山野药农一模一样。”
冰刃这话一出,冬暖故再次怔住,便是连司季夏都怔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看司季夏臂弯里的小燕晞,发现停了哭闹的小燕晞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这一次,小燕晞不是只睁一只眼,也不是半睁着眼,而是将眼睛完全睁开了。
一双……旁人只看一眼便能看得出的与司季夏好似一模一样的眼睛。
乔小余紧张地看着冬暖故。
冬暖故也是紧张的,紧张地看着司季夏。
她们都没想到冰刃会这么直截地把自己所见说出来。
司季夏不说话,只是定定盯着睁大着双眼的小燕晞看。
冬暖故开始有些不安。
冰刃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司季夏看,眼神有些深沉。
稍后,司季夏抬头了,看向冰刃,迎着他的视线,竟是笑了起来,且还笑得有些得意,道:“我儿子,自然长得像我。”
冬暖故舒了一口气,笑了。
冰刃则是立刻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司季夏笑得更得意。
只见冰刃从怀里摸出一件锦帕包裹着的小物事扔给司季夏,一边嫌弃道:“给你,山野药农,他上次下山托我帮你取的东西。”
司季夏手里抱着小燕晞,无法空出手来接冰刃抛扔过来的东西,可东西却已经扔了过来。
接住冰刃抛扔来的那件小物事的是冬暖故,乔小余瞧见的不过是冬暖故状似很随意地抬手,那件小物事便稳当当地被她抓在了手里。
她怀里还抱着小燕昕,可她抽出手来接住那件物事的时候竟是显得轻而易举,依旧稳稳地抱着小燕昕。
乔小余觉得吃惊。
冰刃则是觉得有趣,仿佛从未见过冬暖故似的,竟是认认真真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司季夏亦是心下有惊诧,不过却未表现在面上,只是定定看了冬暖故一眼后温柔浅笑道:“阿暖打开看看。”
冰刃换了只手来撑下巴,哼哼声道:“哼,山野药农,你这是赤裸裸地要讨你媳妇儿欢心。”
冬暖故没有理会冰刃,只是浅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先将小燕昕递给乔小余抱,她才将那个手里抓着的锦帕小小包裹打开。
锦帕被掀开,深红色的锦帕上躺着四只小小的银镯子,每只银镯子上各缀着两只小小的银铃铛,冬暖故一将那小镯子拿起,便能听到细细的铃铛声,就像小儿的笑声,可爱极了。
稍细一看,小银镯上还刻着细细的字,其中两只小银镯上各刻着一个“昕”字,另外两只则是各刻着一个“晞”字,很显然,这是特意为两只小猴子准备的。
只听司季夏有些赧道:“上次下山特意找人帮孩子们打的银镯子,今日是孩子们满月的日子,当做我送给他们来到我身边的第一份礼,贵重的我暂时还送不起,就……”
“我帮孩子戴上。”司季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冬暖故打断,只见她笑吟吟的,“他们会喜欢的。”
冬暖故的笑让司季夏有些愣愣地点了点头。
冰刃难得地没有取笑他,却依旧是一脸嫌弃的模样。
乔小余笑眯眯的,没好意思多瞧司季夏与冬暖故,而是低了头逗怀里的小燕晞。
这个夜晚,司季夏又高兴得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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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呵呵~阿季是个好奶爹啊~
告诉姑娘们,卷四预计这个月底就会完结了,最迟也只会是下个月初会完结。
姑娘们不着急啊~叔知道会有姑娘不舍得的,到时会有特别篇跟上,阿暖阿季和小包子还有师兄他们会继续和姑娘们玩耍的~
034 小寒
    人心有阳光,总会觉得每一天都是好,便也觉得日子过得快。
    尽管养娃娃让冬暖故很容易烦躁,但是有她温柔耐心的平安在,她觉得日子过得很满足很舒心,每日里看着司季夏抱孩子逗孩子耐心地喂孩子吃打磨得黏稠的米糊,冬暖故都觉得心里暖如春风拂过。
    她的平安虽只有一只手,可不管他做什么,都比拥有两只手的她要能干得多。
    很多时候,冬暖故都会想,她实在不是个适合居家过日子的女人,烧饭用不到她,洗衣用不到她,整理房屋用不到她,带孩子睡觉也用不到她,她在这家里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平安不在家的时候照顾好两个小家伙就行。
    冬暖故更觉得,司季夏就差没将她当佛一样供起来了。
    又是一年小寒时节。
    午时过后,灰蒙蒙的苍穹忽然就飘起了雪来,愈下愈密愈下愈大,很快就将小院铺上了一层白雪。
    这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却依旧像以往每一年一样,是一年中最厚最大的一场雪。
    小寒的雪,自来如此。
    冬暖故站在堂屋外,看着下得厚厚密密的大雪,看着院子外已经铺上了白雪的小路,面上有些微担心的神色。
    雪下得这般大,山路必会更难行,平安应当会早些回来的才是。
    天灰蒙蒙暗沉沉的,让人有些辨不清时辰是几时。
    雪下得太大,冬暖故挂心司季夏,今日便没有陪两只小猴子一齐午睡,而是时不时地掀开挂在堂屋门上的厚厚棉帘出屋去,站在屋外看向院子外的小路方向。
    天色愈来愈暗沉,小猴子们醒过吃饱喝足又接着睡了,然还未见司季夏回来。
    冬暖故本是想烧饭烧菜等司季夏回来,但司季夏迟迟不归,她心下不安,便没了烧饭的心思。
    雪太大,天太暗沉,冬暖故先在堂屋前的竹架子上挂上一盏点燃的风灯,以便司季夏归来时能瞧得见火光,而后她入了厨房,烧上一大锅水,再煮上一小锅的生姜红糖水,随之披了厚斗篷撑了油纸伞走到了篱笆墙外,等待着司季夏回来。
    自冬暖故出了月子后,她便又如之前一般,还是习惯站在小院外等着司季夏回来,不管刮风下雨或是落雪,她站在那儿,似乎不管让她等上多久,她都愿意。
    雪更大。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起了风,卷着雪扑到面上脖子上,有些刺骨的冷。
    冬暖故回屋看了两个在乖乖睡着的小猴子一眼,又到了院子外来,继续等着司季夏。
    冬暖故在院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早就已经超过了平日里司季夏回来的时辰,等到她不放心得想扔下两只小猴子不管而提了挂在堂屋前的风灯欲去找司季夏时,漆黑的风雪里,她听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暖。”风大雪大夜色又沉,冬暖故瞧不见正沿着小路走回院子里来的司季夏,但是借着她手上风灯的光,司季夏能瞧得见她,瞧见她正欲急急忙忙地沿着小院外的小路走,他连忙唤了她一声,与此同时加快速度跑到她面前,“风雪大,阿暖怎么还出来?”
    “平安!”司季夏的话音才落,他便觉有一个温暖的身子撞到了他怀里来,将他紧拥,使得他惊愣得定在了原地,愣愣怔怔地任冬暖故抱着他,腰杆挺得直直的,惊怔到了极点。
    冬暖故的声音带着隐隐的颤抖,她的双臂亦是微微颤抖着,就像害怕再也见不到司季夏了一般,竟是一改往日里的相敬如宾,将司季夏搂得紧紧的。
    她的确是在害怕,害怕再也瞧不见她的平安,怕等不到她的平安回来。
    在云城绿芜山断情崖上时,她不过是离开了片刻,她不过是代平安去摘了些野花以全他祭拜他爹娘的心意而已,只是片刻而已,她万万想不到,她的那一离开,竟会使得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平安。
    所以他每一次离开这篱笆小院,她都会等他回来,不管等多久,她都愿意等。
    只有她自己知晓,每一次的等待,她既期待却又极为不安,她怕他一去再不复返,她怕她等不到他。
    也只有她自己知晓,每一次见到他踩着碎石小路回家来时,她的心又是如何的雀跃安然。
    而他的每一次晚归,都能让她整颗心都变得慌乱,他越是晚归,她就愈是坐立不安。
    今夜,她是不安到了极点。
    因为他从未有哪一次离家如今次这般晚归,便是两个多月前他下山到水月县晚归那次,都没有这般晚,且那一日没有风亦没有雪。
    而今夜,是风雪交加。
    等不到司季夏回来,冬暖故觉得冷,很冷。
    她慌了。
    所以在听到她所熟悉的司季夏的声音时,她失控了,她再无法掩藏她心中的不安,她只想要抱抱他,真真切切地感受他存在的感觉。
    “平安,平安……”冬暖故扔了手上的油纸伞和风灯,紧紧搂着司季夏不舍放手,声音轻颤着喃喃唤着他的名字。
    风灯掉落在地,里边的灯油洒在灯罩上,灯火遇着油,瞬间将风灯灯罩点着,烧毁了灯罩,风雪即刻刮灭了灯火。
    周遭归入黑暗,唯有院中的屋子里有昏黄的火光从窗户透出,染黄了院中窗下的一小片地方,借着那一小片火光,可以瞧得见雪下得极密极厚。
    司季夏惊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想要抬手抱抱冬暖故,但他不敢,只还是僵直着身子任冬暖故抱着,紧张到了极点,慌忙道:“对不起阿暖,我回来晚了,风雪太大,路不好走,是以回来得晚了,我没事的,我好好的,阿暖别慌,别慌。”
    可冬暖故非但不松手,也不说别的,只是将他拥得更紧,甚至将脸颊贴到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却依旧只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平安,平安,平安……”
    “我在我在,阿暖,我在的,我回来了。”司季夏在紧张,他的心拧得紧紧的,紧得生疼,他觉得脑子里那种熟悉却又始终想不起的感觉又在冲撞他的头脑,让他觉得心疼的同时头也疼得紧。
    可也因为这心疼,令他有了抬手拥抱冬暖故的勇气。
    只见他抬手拥抱冬暖故的同时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用下巴一下又一下地轻蹭着她的头顶,心疼道:“让阿暖担心了,我以后再不会这般晚回来了,阿暖别慌,我在的,我回来了。”
    在司季夏的下巴轻蹭着冬暖故头顶的那一刹那,冬暖故怔住了,随即只觉眼眶滚烫得厉害。
    因为这个举动太熟悉太熟悉,这是从前的司季夏拥抱她时最喜欢做的举动,他喜欢用下巴轻蹭她的头顶或额头,她亦是喜欢他这样亲昵的举动。
    冬暖故用力闭起了眼,再睁眼时,她松开了司季夏,在司季夏还心疼头疼得不知所措时,只见她抓着司季夏的衣袖,轻轻踮起脚,在他薄薄凉凉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这一轻得不能再轻的吻,吻得司季夏三魂七魄飞了大半,令他仿佛石化在了风雪中一般,久久回不过神。
    当他回过神时,他的人已身处在堂屋里了。
    是冬暖故牵着他的手将他拉进屋里来的,此刻正拍了他肩上的雪按了他的双眼让他在凳子上坐下。
    但司季夏才坐到凳子上又忽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道:“阿暖一定饿了!我先去给阿暖烧晚饭!”
    而他才一站起,又被冬暖故用力按着他的双肩,硬是将他按坐回凳子上,一边沉声道:“平安坐着,今夜我来为平安烧饭。”
    司季夏还讷讷地未完全从冬暖故方才的主动亲吻中回过神,现下听到冬暖故说话,也没有即刻反应并接话,只见冬暖故边将他背在背上的竹篓拿下,边道:“平安今夜什么都不用做,到屋里陪着两个小家伙就好,今夜我来照顾平安。”
    “我在厨房里熬了姜糖水等平安回,热水也烧着了。”冬暖故将从司季夏肩上拿下的竹背篓放到一旁后,接着替他将他肩上的斗篷和脖子上的围巾也取下了挂到墙上,“我先给平安盛一碗姜糖水来,平安先喝了去去寒,喝完后泡个热水澡,泡好后我也烧好晚饭了,平安坐着,我去盛姜糖水了。”
    司季夏还是讷讷地没有反应,因为冬暖故今夜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让他太惊诧,惊诧得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冬暖故离开堂屋去往厨房时,屋外的寒风透过撩开的棉帘涌进屋里拂到司季夏面上身上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正好看到冬暖故纤细的手将棉帘放下。
    堂屋里只余司季夏一人。
    他突然就面红耳赤起来,整张脸、两只耳朵乃至整个脖子都红得好像他被扔进热水里煮过似的。
    堂屋里有炭火在燃烧,屋里很暖,冬暖故特意为他煮的姜糖水很甜很烫很好喝。
    司季夏觉得他整个人暖得都快要融化了。
    司季夏泡在温度适宜的姜水里时,他的脸和耳根更红了,并且不由自主地总是用拇指指腹来回摩挲着自己的唇。
    摩挲着摩挲着,他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傻笑。
    他今夜不过是回来了晚些而已,阿暖……便对他这般好,是不是……是不是日后他想阿暖主动抱抱他的时候,都可以回来晚些?
    司季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掬起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
    不不不,他想的这是什么,他怎能有这样可耻的想法,他怎能让阿暖为他太担心。
    方才……他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阿暖的不安与害怕。
    阿暖……是在害怕他不会回来?
    还有每次与阿暖太过亲近时那种头疼得好像有人用刀子在剖着自己脑颅的感觉,熟悉又痛苦,那样的感觉,就好像在刺激他想起什么来一样。
    他……可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还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人?
    想到这儿,司季夏忽然抬起手死死捏住了自己的颞颥,眉心紧蹙,一副痛苦的模样。
    脑中那种痛苦的感觉,又来了。
    但根本由不得他多想,因为屋外冬暖故已在唤他。
    “平安可洗好了?”
    司季夏一听到冬暖故的声音,他方才心里有过的想法倏地就窜到了心尖,令他立刻又是面红耳赤,一时间忘了应声,使得冬暖故又唤了他一声,“平安?”
    “阿暖,我在。”司季夏连忙急急忙忙地应声。
    “可洗好了?我烧好饭菜了,趁着热,快些来吃。”
    “好,好,我马上来。”即便冬暖故不在面前,但司季夏依旧紧张得将腰杆绷得直直的,待听得冬暖故的脚步声走开了,他才敢舒一口气,用手捧着水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脸。
    不能胡想,不能胡想,万万不能再胡想。
    不过心下说是这般说,可当司季夏看到冬暖故时,他还是耳根通红通红的,就像是他心里的想法被冬暖故发现了似的让他根本不敢多瞧冬暖故一眼。
    冬暖故早已习惯了他的习惯性紧张,并未问什么,只是静静地旁陪他吃饭。
    冬暖故的厨艺虽然较之前有些进步,却还是属于糟糕级别,可她的厨艺就算再糟糕,做出来的东西却还是让司季夏觉得美味。
    不过让司季夏觉得诧异的,是冬暖故给他做的晚饭是一碗长寿面。
    “今日是平安的生辰,不过平安怕是不记得了。”这是冬暖故将长寿面递到司季夏面前时说的话。
    司季夏先是一怔,而后赧然笑道:“原来小寒是我的生辰啊,谢谢阿暖告诉我,也谢谢阿暖给我做的长寿面。”
    “趁热吃。”冬暖故将筷子递给他。
    司季夏接过筷子,先是捧起碗呷了一口汤汁,然后笑道:“阿暖这回记得放盐了,味道很好。”
    冬暖故怔了怔,柔柔笑了,鼻尖却有些涩,“嗯,这回记得放盐了。”
    ------题外话------
    不知道有无姑娘记得阿季的生辰是小寒?
    阿远和融雪明天或者后天的章节会出现。
    
    
035 岁除
岁除,寒,雪。
小希山的大雪中仍有绿意,被白雪覆着,只悄悄地透着些许绿意。
小希山上的篱笆小院里的雪积得并不厚,看得出不久之前堪堪有人扫过。
没有风,雪下得很安静。
篱笆小院里的那三两间老旧的木屋便静静地坐在雪里,任白雪给它披上一件雪色的衣裳。
外边冰雪寒天,老旧的木屋里却是很温暖,炭盆里的木炭烧得通红,偶尔会发出噼啪一声,溅出一大把火星子,只不过此刻正有一只手在用一个小铲子将盆里的炭灰舀覆到烧得通红的木炭上,将其掩灭。
这只手是冬暖故的。
此时的她身上披着一领缀着毛领边的厚斗篷,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依旧是简单的妇人发髻,发髻上却是一支发簪都未见,盘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好似随时都能散下来似的。
她身侧的案子上放着一只胀鼓鼓的藏青布色的包袱,包袱旁还放着一只牛皮水囊。
很显然,她这是准备出门去。
只见她将火炭掩灭后站起身,朝司季夏那屋走去了,边跨进门槛边问道:“平安可准备好了?”
“马上便好。”屋里传来司季夏温和的声音。
只见他站在床榻前,微躬着身,小燕昕此刻正被他放伏在他背上,他自己则是在用一条深紫色的又长又宽的棉布将小燕昕绑到他背上,动作很是笨拙,很明显他这是第一次用这样的东西。
冬暖故没问什么,只是怕司季夏一只手不方便,便上前替他扶住正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乖巧不吭声的小燕昕,只听司季夏连忙解释道:“上次下山的时候遇着一位正在带孩子的老大娘,倒是宽些的棉布背着孩子比较好,没法一次抱两个孩儿,只能把大孩儿背起来了,小孩儿抱着就行。”
“好,听平安的。”冬暖故柔柔一笑,点了点头。
司季夏笑得很开心,有些赧。
司季夏将小燕昕在背上背好后,随之连忙转身去把在床榻上正在睡着的小燕晞用包被细心地包好,冬暖故便站在旁静静地看着他神情认真的侧脸,抬手替他将滑到脸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碰到他通红的耳朵,有些烫手。
冬暖故不由笑了。
“好了。”照顾两只小猴子已有三个月,在帮小猴子们穿衣洗澡喂食等事情上,司季夏已经做得很是顺手,就譬如他现下帮小燕晞裹包被,只不过少顷便将小燕晞裹得好好的,手一抬,便将小燕晞稳稳地抱进了怀里来。
冬暖故看着他前抱一个后背一个小家伙的模样,浅笑道:“路上平安要是抱得累了,就换我来。”
“阿暖,没事的,小孩儿不重。”司季夏连忙道。
冬暖故微微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在有些事情上,她完全就拗不过这块傻木头。
“那……我们可以出门了?不然去的迟了,怕是郁锋兄台该跳脚了。”司季夏将屋子看了一遭,确定自己没有忘记什么事情后,问了冬暖故一声。
“平安稍等一等,还有一件事。”
“阿暖可是忘了什么事?”司季夏问。
只见冬暖故抬手指指自己未簪发簪的发髻,看着司季夏道:“我的那支茶梅发簪找不着了,也没有其他备用的发簪,帮平安收拾屋子时曾在平安枕边瞧见一支月季模样的发簪,不知平安可否先借我一用?待到回来时我在还与平安。”
听到冬暖故提及那一支雕刻成月季模的发簪,司季夏愣住了,双耳骤红,一时间讷讷地忘了说话。
那支月季模样的发簪……他,他不是已经收得好好的了?阿暖,阿暖又是怎会瞧见的?
瞧着司季夏不说话,冬暖故忙抱歉道:“平安若是为难的话那便当我什么都未说过,那或许是平安要送给谁个姑娘的发簪,我……”
“不,不是的阿暖。”冬暖故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司季夏急急忙忙打断她道,“那不是要送给别个姑娘的,那本就是要送给阿暖的!”
怕冬暖故误会,司季夏心下一着急,一不小心就将实话给抖了出来,可实话一出口,司季夏不仅耳朵红,连双颊都一并染上了浓浓的绯色。
冬暖故想笑,却是故作诧异道:“平安……说那是要送给我的?”
“是,是的。”司季夏不敢看冬暖故,飞快地低下了头。
不知阿暖是何时在他屋里瞧见的那支簪子,要是早就瞧见了的话,那她会否发现他早就对她生了情意?
若是发现的话,阿暖会否觉得他太无耻?
这个答案,司季夏不敢想。
司季夏低头,冬暖故便没忍住,偷偷扬了扬嘴角,却又迅速继续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继续问道:“平安既然说是送给我的,却又为何不见平安送与我?可是平安不舍得?”
“不,不,不是的。”冬暖故的话让司季夏愈来愈紧张,怕她误会,只见他慌忙抬头看了冬暖故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根本就不敢多看冬暖故一眼,语气里尽是焦急,“我,我怎会不舍得将其送与阿暖,只是,只是……”
若是不舍得送与她,他当时就不会拿起那支月季模样的簪子了,只是……
“只是什么?”冬暖故打算刨根问底了。
司季夏默了默,似乎是在自我鼓勇气,少顷后才听得他低声道:“只是阿暖已经有簪子了,觉得阿暖……是不会瞧得上我的那一支月季模样的簪子的。”
她说过,她的那支茶梅发簪是她的丈夫送给她的,是以她一直只用那一支发簪,既是这般,他拿的那支月季发簪便是可笑的多余的。
既是多余的,又何必再送与她。
却不晓竟是被阿暖瞧见了且还被误会了。
他不想被阿暖误会,他的心里,没有其他姑娘。
这一回,轮到冬暖故怔住了。
难怪那日与他一齐从水月县回来的路上他会问她为何只用那么一支发簪,原来,只是因为他想给她送一支新的发簪而已……
“可是我现在已经找不到我那支茶梅簪子了,平安的那支月季发簪,现在可还能送给我?”冬暖故有些心疼,为司季夏心疼。
当时她说的那番话,一定让平安难过极了吧。
她并非有意与他提及她的“丈夫”,而是她是一个“有夫之妇”,而他始终是会娶妻成家的,她当时只想着不能让他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是以有意表明自己的情意是系在“丈夫”身上,不曾想,却是伤了平安的心。
倒不曾想,忘了一切之后的平安,依然还是将她放在了心里,她依旧还是他的唯一。
这个世上的事情,总是太奇妙。
司季夏因冬暖故的话而诧异,有些不敢相信地又抬起头来看冬暖故,“阿暖……真的要吗?”
“平安是要告诉我平安把那支簪子扔了?”这下换冬暖故有些紧张了,她可是故意将那支茶梅簪子收起来打算再也不用了,这傻木头莫不是把月季花簪扔了?
“不不不,我,我没扔。”司季夏连忙摇头,“我只是怕阿暖不会喜欢而已……”
“平安送给我的,我都喜欢。”没扔就好,否则她就是吃力不讨好了。
司季夏又愣住了,愣愣地看着冬暖故,因为他没有想过冬暖故会说这样的话。
“平安?”
“我,我这就给阿暖拿簪子!”司季夏心怦怦直跳,一张脸从发际线红到了下巴,嘴角却是挂着有些憨傻的笑,高兴又紧张道,“阿暖先抱着小孩儿。”
司季夏将小燕晞交给冬暖故后,正要转身,却又定在那儿,有些迟疑着对冬暖故道:“阿暖……可否先出屋等我?”
司季夏的心跳得快极了。
发簪放在那样的地方,他怎有颜面当着阿暖的面拿出来。
“好。”冬暖故看得出司季夏很紧张,不由又想笑,不过怕司季夏被她吓得更紧张而不把簪子拿给她,若真是这般的话,可就是到手的簪子就这么飞了。
只是这傻木头究竟是把簪子放在了什么地方居然不让她瞧见,偏把她支到堂屋去才舍得去拿。
冬暖故本是想偷偷瞧司季夏究竟从哪儿取的簪子,奈何司季夏偏偏要瞧着她出屋去了才去拿簪子,冬暖故只好作罢。
司季夏是从枕头下将那支月季花簪取出来的,他将簪子拿在手里时,他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他怎敢让阿暖知道他躺在床上时时常拿这支簪子来看,时常想着他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将这支簪子送给阿暖。
他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般快。
司季夏拿着花簪,高兴得笑得尤为憨傻,定在床榻前傻笑了好一会儿才拿着簪子出屋去。
小燕晞醒了,睁了眼,冬暖故正在逗他玩儿,正往他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颊上亲一口。
司季夏喜欢看冬暖故逗小猴子们玩儿的模样,是以他没有出声唤她,只是杵在他那屋的门槛前看着她而已。
小燕晞忽然“啊”的叫了一声,冬暖故笑得很是开心,如最绚烂的阳光,总让司季夏觉得她的笑能照亮他的整个生命。
“平安可找着簪子了?”冬暖故转过头看司季夏时,他正看着她发呆,听得她问话,才连忙点头,“找,找着了。”
司季夏说着话,一边将簪子递给冬暖故,那模样,就像是一个献宝的孩子,惹得冬暖故笑得更开心了。
看着冬暖故笑得弯成了倒月牙的眉眼,司季夏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还未待冬暖故说话,便听他已经接着道:“我,我帮阿暖簪上可好?”
话说出口,司季夏才发现他又是一个不小心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慌忙之际竟是将嘴紧紧抿了起来。
要是阿暖拒绝的话,拒绝的话……
而冬暖故又怎会拒绝。
她非但不拒绝,更是不惊不诧,只是笑得眉眼弯弯的,抬手用食指轻轻刮刮小燕晞的小鼻子,笑道:“小阿晞,你爹爹要帮娘亲簪发簪呢,这可是第一回呢,娘亲高兴极了。”
司季夏面上的绯色一直褪不下去,现下那绯色变得更浓了,他虽紧张,心中却是如冬暖故一般,高兴极了,听了冬暖故与小燕晞说的话,他便笑着慢慢挪近冬暖故,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月季花簪簪到了她的发髻上。
“阿暖,好,好了。”司季夏看着已经簪到冬暖故发间的月季发簪,心想着他这回从水月县回来后他可以给阿暖削刻几支簪子或是给阿暖多买些簪子,总不能让阿暖总是簪着一支不值钱的木簪。
回答司季夏的,是冬暖故在他左脸颊上飞快地轻吻了一口,随即抱着小燕晞笑着跑出了堂屋。
司季夏愣在堂屋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待他回过神时,连忙抓了放在案子上的蓝布包袱和牛皮水囊,边急忙忙地跑出堂屋边唤冬暖故道:“阿暖慢着些,莫摔了。”
只见冬暖故站在院子里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再慢的话,时辰可就不早了,平安快些才对。”
“好。”司季夏笑得两只梨涡深深。
只见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别好,掩了门,朝冬暖故走去了。
出了小院,司季夏从冬暖故手里接过小燕晞,让她拿着包袱和水囊而已。
他们在雪地里留下了一长串的脚印,往山下方向而去。
今日是岁除。
他们要去水月县。
去冰刃和乔小余的家,与他们一齐过这旧年的最后一日。
------题外话------
过年了过年了~阿暖说过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和阿季一起过的~
很多姑娘都希望阿季早些想起从前,阿暖自己也是矛盾的,她不愿阿季想起的同时却又希望阿季能想起她,只是人活在世,总要学会舍得,有舍才会有得。
阿暖说:谢谢各位美姑娘的关心!
036 喜气
这一路下山,司季夏和冬暖故走得很慢,倒不是下雪的山路太过难行,而是司季夏怕冬暖故累着,还是像上一次与她一同下山时一样,走走又停停。
尽管冬暖故说不妨事,可司季夏却是固执己见的走两刻钟就停下休息一刻钟或者半刻钟。
有时候的司季夏执拗得让冬暖故觉得像头牛,那想法根本就不能改,拗不过,就只能顺着他了。
而这一路上,司季夏既是要照顾冬暖故又是照顾两个小猴子,总是一副关心忙碌的模样,只恨不得将冬暖故也背到他背上去,奈何他背上背了小燕昕,他便没法背冬暖故了。
包袱里装的是干粮和小家伙们的尿布等东西,路上要给小家伙们喂食或是换尿布时,司季夏总要找着柴禾来生火才放心给小家伙们换尿布,生怕把小猴子们冻着了。
其实带着两个三个月的小娃娃在雪里走山路,司季夏很不放心也很不舍得,但是是冬暖故执意要去冰刃家过岁除,司季夏没法儿,只能答应。
想到这个事情,司季夏就十分想与冰刃打一架,十分想把他的腰打断,因为若不是上回他让他捎回来给冬暖故的那封信,冬暖故也不会生了在这大雪天还要下山去的心。
定是那愈疯兄不舍得他媳妇儿怀着身子走山路,是以便把他的阿暖拐下山去,谁的媳妇儿谁人疼,这句话说得的确十分有道理。
司季夏心中虽是想揍冰刃,但他却也是开心的,毕竟他活了二十年来年,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即便是岁除这样的合家欢乐的日子,他也都是自己而已,他还从不知晓有人一齐过岁除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这一路下山,司季夏总是想到酒,他很想喝酒,想先和冰刃打上一架然后坐在屋顶喝酒。
这般想着,司季夏总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那副乐呵呵的模样,她也开心得总是想笑。
两只小猴子像是知道他们的爹娘带他们出门玩耍似的,整个白日都睁着眼睛不肯睡觉,并且还总是咿咿呀呀地叫着,那模样,简直……就是和他们的爹一样兴奋。
冬暖故忽然觉得她要下山到冰刃家与他们一齐过年的决定很对,瞧这父子三人兴奋的劲头……
因为路上走得慢,冬暖故与司季夏到水月县时天色已黑,雪仍在下。
不过天色虽黑,但是今夜的水月县却很明亮,因为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有钱人家则是挂上七八个,就算是贫苦人家,为了给图个喜气,至少也会有一盏红灯笼。
每户人家大门两侧的墙上都贴着大红的门对,与红灯笼一齐映衬得雪地似乎都沾染上了喜色。
只不过这夜幕堪堪拢上未几时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吃着团圆饭,街市上不见行人,却是听得欢声笑语从旁侧的人家窗户透出,喜气更浓。
司季夏走在虽然空无一人却处处都透着喜气的街道上,时而看看别人家门前的大红灯笼,时而有看着别人家门边的大红门对,墨黑的眸子亮盈盈的。
原来岁除是这样过的,他还从未见过。
司季夏瞧了别人家的大红灯笼和对联后,将臂弯里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小燕晞轻轻晃了晃,像分享喜悦似的对小燕晞道:“孩儿乖,水月县的岁除处处都喜气洋洋的,待回家了,爹爹也给你们做大红灯笼挂在院子里好不好?”
自入了水月县后,冬暖故一直都盯着两眼亮晶晶一脸喜悦的司季夏看,高兴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疼,她的平安,应是从未见过热闹喜气的岁除吧。
现下听着司季夏开心对着小燕晞说的话,冬暖故笑了起来,道:“那平安可也要给家里贴上红门对?”
“要贴要贴,我会写字,不过家里好似没有红纸,待到了郁锋兄台家,朝他拿几张。”司季夏乐呵呵的,“虽说待回家时已是来年,已过了贴门对的好时辰,不过图个喜气也好,来年我定会记得在岁除这日贴上红门对的。”
“好,平安说什么便是什么。”冬暖故笑着点点头。
司季夏又是笑得两颊梨涡深深。
有说有笑,冰刃家所处的巷子便到了眼前。
才至巷口,远远地便瞧见巷子深处的某户人家前杵着一个人,是个男人,身材颀长,双臂环抱在胸前,一直盯着巷口的方向瞧,很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
冬暖故和司季夏一眼便瞧出巷子深处的人是冰刃,一脸凶神恶煞的冰刃,还未待他们走到宅院门前,便听得冰刃凶煞煞的骂道:“山野药农!你腿短啊!?居然走到天黑才到!?”
冰刃嫌弃的吼骂声几乎能响彻整条巷子,司季夏非但不嫌弃,反是笑得两颊梨涡更深了,只听他连忙道:“我暂且还不能和兄台过招,待我把孩子们方才再与兄台热热手。”
“那赶紧的赶紧的!”冰刃更嫌弃了。
冬暖故未说什么,只是笑问冰刃道:“小余妹妹呢?”
“在厨房里忙着,说什么今夜要多准备好菜等夫人和公子,哼,你们这两个完蛋玩意儿就自会享老子媳妇儿的福!”冰刃边侧身将冬暖故往院子里请边嫌弃地哼哼声,“赶紧地进屋,这么久才对,都以为你们冻死在路上了。”
司季夏则是扫了一眼冰刃家大门两侧的门对,问道:“这门对可是兄台自己写的?”
冰刃得意地昂起下巴,“怎么?佩服得想要给老子下跪?”
“不是。”司季夏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只是想说太难看了而已。”
“……”冰刃咬牙切齿,恨不得现下就和司季夏打上一架,“等你把丑猴子们放下了,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那我就一直抱着不放了。”
“……阴险小人!”
“过奖过奖。”
“……”
冬暖故笑出了声,未理会那两个还在院门外吵吵的男人,含笑走进了院子里。
而她才走进院子几步,便瞧见一抹鹅黄色的身影从厨房里窜出来,速度飞快地直往她跟前窜,还不待冬暖故反应过来,那鹅黄色的身影便在她面前刹住了脚,一边热情地抓着冬暖故的手臂一边兴奋地蹦脚道:“夫人夫人!你终于到了,我还以为夫人被雪冻死在山路上了!”
“……”冬暖故的眼角有些抽抽,这熟悉的声音和样貌,还有这和冰刃一样让人想打其一顿的话,不是那个跳脱的融雪还能是谁?
只是……融雪不是北霜云城?怎会在这儿?
冬暖故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便听得融雪依旧兴奋道:“夫人夫人,你家的小猴子们呢!?师兄说夫人家的小猴子们可丑了,夫人快让我瞧瞧!”
“……”
“不对不对,我不能这么说,不然公子会把我打死的。”融雪话音才落,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我错了我嘴贱”的模样。
只因此时此刻,司季夏已经走了进来。
融雪怕死,看看冰刃又看看冬暖故,最后觉得还是冬暖故身边比较安全,是以连忙窝到了冬暖故身边,一脸求笼罩的可怜样。
“……猪雪你这头猪,你有点骨气行不行!?他家那俩小猴子本来就丑,还不让人说了!?”冰刃极为嫌弃地瞪了冰刃一眼。
融雪连忙反驳道:“师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能和公子对打你当然不怕死!再说了,是师兄你自己告诉我骨气这种东西没用,命才有用的!要学会适时候抱别人的大腿!”
“……”这回轮到司季夏的眼角跳了跳,这姑娘的想法……可真是拐弯得奇特……
是郁锋兄台的师妹?与阿暖是熟识?
“哼!有话滚进屋里说,别说老子待客不周,老子可不像山野药农那么不懂道理。”冰刃边说边烦躁地摆摆手,瞪着司季夏道,“老子先去帮老子媳妇儿的忙,待会儿再和你打。”
“夫人走走走!先去屋里坐,屋里有炭盆,暖!”融雪眨巴着眼睛看冬暖故,一边又小小声地问冬暖故道,“夫人,公子不会真揍我吧?”
“放心,有我在,他不敢。”见到融雪,冬暖故很是惊喜,再看着融雪似乎胖了许多的小脸,不由抬手揪了揪,而后转身看向有些局促的司季夏,笑道,“屋里坐了我再与平安介绍这个小姑娘。”
融雪连忙揉揉自己那被冬暖故揪过的脸颊,不服气道:“夫人,我比你还大一岁哪。”
“对了,楼远呢?没和你一块儿来?”惊喜过罢,冬暖故才发现未见着楼远。
“爷在屋里换衣裳,道是一定要换一身风流倜傥的衣裳才出来见人。”融雪如实道。
“……”司季夏这会儿不只是眼角跳,便是颞颥都突突地跳。
阿暖认识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可当冬暖故与司季夏正要往堂屋走去时,只听得厨房的方向传来冰刃的吼声:“猪雪你给老子滚过来!乔小余那只弱鸡和秋桐就要忙不过来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让乔小余那只弱鸡帮你带孩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冬暖故微微怔住。
孩子?
只听得乔小余紧张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不是的大侠,是我自己要抱抱的,不是融雪让我带的。”
冬暖故旋即一笑,她险些忘了,她与平安离开云城的时候,融雪那丫头正好被大夫诊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个事情,楼远又没少挨冰刃揍,道是一想到他和融雪睡了这件事情他就气得奶疼。
而融雪的身孕,算日子,便就是那一次怀上的,这如何不让冰刃气得咬牙切齿。
再算算的话,融雪应是刚出月子未多久。
只见融雪连忙跑过去将冰刃抱在怀里的一个裹着深紫色绸布包被的小小婴孩抢过来,一边哼声道:“师兄你有了师嫂嫂就偏心!哼!坚决不给师兄你抱我的娃了!”
“哟,你嫁了人生了娃翅膀硬上天了是不是!?”就在融雪的手就要抢过那个婴孩时,冰刃忽然将那婴孩举得高高的,昂着下巴用鼻孔看融雪,“老子就要抱,你能怎么样?你要是敢说不,老子以后就不认你这个闺女!”
“……”融雪咬牙切齿,“师兄你真不要脸!”
“就算老子不要脸,你也要叫老子一声师兄,那你就是不要脸师妹。”冰刃将眉毛挑得高高的,一脸得意地朝司季夏走去,抓着司季夏的斗篷就将他往堂屋方向扯,“走,山野药农,堂屋里对比看看,是你的丑猴子丑还是那个白脸小男人家的丑猴子丑。”
“……”
融雪盯着乔小余还未显怀的肚子,不服气道:“师嫂嫂,师兄绝对是对爷羡慕嫉妒,嫉妒师嫂嫂肚子里的孩子要叫我和爷的娃叫哥!”
乔小余未生气也未显尴尬之色,反是有些赧然地笑了笑,道:“幸好融雪你生的不是女儿,否则大侠就更是羡慕嫉妒了。”
冬暖故在这时候笑问道:“怎么?冰刃兄想养闺女?就不怕再养出的闺女像融雪这么会让他头疼?”
“……”这会儿轮到融雪的眼皮跳了。
正好秋桐这时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一脸认同地点头道:“夫人说得极其有理,真想拍脚赞同。”
“……同为女人,你们不是应该站在我这边的吗……?”
“好好好,站你这边,好了,先到厨房看看小余妹妹和秋桐可需要帮忙。”冬暖故笑意浓浓,抓着融雪的手往厨房走,“让那几个男人处一屋吧,我们说些话。”
“嗯嗯!”融雪连忙点点头,沉默片刻后迟疑道,“夫人,公子他……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吗?”
冬暖故的手微微抖了抖。
温暖的堂屋里,正有八只眼睛盯着三只小猴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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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姑娘们周末愉快。
037 朋友
堂屋温暖,厨房也很温暖,温暖的饭香味与柴烟味。
厨房的桌子上已经摆了满当当的一桌菜,灶台上的锅里还在蒸煮着什么,秋桐在用热水烫洗用过的锅碗瓢盆等,乔小余则是站在灶台前揭开灶膛上燉着的大锅里的一只大蒸笼盖,即刻有一阵令人垂涎的香味窜入鼻底,使得融雪眼睛亮得差点流哈喇子。
只见她立刻蹦到乔小余身旁,咽了口唾沫,道:“哇,师嫂嫂,这是蒸的糯米鸡!我最爱吃的!那这边是什么!?”
融雪说着,连忙去揭了另一口锅的锅盖,又是惊喜道:“闷蒸芋头鸭!嗯……我记得这好像是公子爱吃的菜。”
融雪又蹦到摆满了菜的桌子钱,眼睛更亮了,“还有剁椒鲤鱼!爷最爱吃的!师嫂嫂!你太好了!”
乔小余笑道:“都是大侠嚷嚷着要做的,好了融雪,你在边上和夫人坐着就行。”
“嗯嗯!”融雪猛地点了点头,拉着冬暖故坐到了满是菜的桌子旁,眼疾手快地拈了一块香酥排骨扔进嘴里,一边口齿不清地招呼冬暖故道,“夫人坐夫人坐!”
冬暖故有些无奈地笑笑,在融雪身旁坐了下来,看着她又拈了一块鸡肉扔进嘴里吃得一张嘴胀鼓鼓的模样,伸手在她胀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戳,笑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贪吃。”
“不吃没奶水!”融雪想也不想就道。
乔小余口渴,正捧了一碗温水来喝,听得融雪口齿不清地一嚎,乔小余一口水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便喷了出来。
秋桐拍拍她的背,一本正经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冬暖故倒不觉有何,而是笑着问道:“刚出的月子?”
“嗯,出了快一个旬日了。”融雪又点点头,又拈了一块蒸肉放嘴里。
“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你又堪堪出月子,且孩子才丁点大,怎么突然到了水月县来,马车颠簸,你和孩子不该在这时候出远门的。”冬暖故语气温和,她是真的打心底关心融雪。
“当然是来陪夫人你们过岁除啊!我是这么想的,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来啦,我身子好得很,月子里都快补成肥猪了,不就是在马车上呆个七八九日而已,没事儿!”融雪边说边用她油腻腻的手拍拍胸膛,豪气道,“孩子随我,也没事儿!”
“我和爷是申时左右到的,等了老久都不见夫人和公子来,爷正换衣裳打算和师兄上山去接你们哪,你们就来了。”
“本听师兄说公子不记得原来的事情了,还担心夫人过得不好,但是现下看到夫人和公子,我也就不担心了,看得出公子还是对夫人好好的。”
“嘿嘿嘿,这个岁除一定很热闹!”
融雪一旦说起话来,就像冰刃一样唠叨。
但现下没人觉得她唠叨。
冬暖故非但不觉得她唠叨,反是想听她多说些话。
冬暖故的心尖在轻颤,她也觉得,这个岁除,一定会很热闹。
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
温暖的堂屋里放着一张红木雕花小床,是楼远硬生生命阿满塞上马车,从北霜国云城带过来了。
这是他儿子用的小床,上边铺着柔软的鹅黄色褥子,褥子铺得很厚,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暖和。
此刻这张从北霜云城不远千里“来到”这小小水月县的红木雕花小床上,正躺着三个大小差不了多少的小娃娃,将小小的雕花小床挤得满满的。
小床呈长方状,四个大男人正好围站在小床的四周,都低着头看着小床上的三个小娃娃看看。
这四个男人分别是司季夏,冰刃,楼远,以及他现在的小随从阿满,而阿满此刻之所以会站在这堂屋里,主要是因为他方才在屋里帮楼远换衣裳,才随楼远从里屋出来,根本就不由得他出屋去候着,便被冰刃一把揪到小床边来,道是……看猴子……
此时的冰刃站在雕花小床的北边位置,他左右手边分别站着司季夏和阿满,楼远则是站在他对面。
他们这么往小床四边一围,便在小床上投下了一层又一层阴影,令小燕昕好似就知新奇了似的眨巴又眨巴眼。
“来来来,阿满你过来,你先来说这三只丑猴子哪只更丑些。”冰刃一将阿满揪到小床边来便指指小床上的三个小娃娃,冲阿满道。
阿满瞬间一脸的错愕惊吓之色,眼角直抖,这种问题,他敢回答?不被打死才是怪事吧?
而冰刃的话音才落,只听得楼远笑吟吟道:“自是楼某家的孩子样貌佳,否则岂不是对不起楼某这一脸一身的翩翩风度与姿容?”
楼远的话让司季夏的眼角抖了抖,正因不相识,加之楼远这话,令司季夏想不打量他都不行。
只见此时的楼远身着一件崭新的暗紫色广袖绸衫,腰上别一缀玉腰带,青丝如缎,倒的确是风度翩翩,只不过他这姿容……
司季夏觉得自己虽未见过多少人,却也辨得出何种姿容为英俊,何种姿容为寻常,这位……大言不惭的公子,他可没觉得有丝毫英俊……
难道因为郁锋兄台性子不正常,是以认识的人也都这么……不正常?方才那位姑娘如此,这位公子也是如此。
而阿满听着楼远的话,忽然间就不忍往小床上瞧了。
因为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明显比爷家这还未长开模样的小公子好模样啊……
偏偏楼远还笑吟吟地问阿满道:“阿满,你说我说得对是不对啊?”
“……”阿满眼角狂跳不止。
不过阿满没敢说话,却不代表别人不敢说话。
而这紧接着楼远的话说话的,是司季夏。
只听他语气淡淡道:“阁下家的孩儿模样明显还未长开,自是在下家的孩子们模样生得好。”
尽管不相识,但是司季夏疼爱他那两只小猴子都嫌不够,又怎会让旁人说他们的一句不是,就算事情真如旁人所说,但听司季夏那话看他那样,明显就是个护短的。
“你们两个还要不要脸了?有你们这么使劲往自己孩子脸上贴金的?”冰刃嫌弃地用力一哼声,“照老子看,这三只丑猴子一样的丑,没一只好看。”
“师兄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兄台的孩儿届时会是最丑的。”
司季夏与楼远异口同声道。
阿满连忙憋了笑。
冰刃则是一把拽住了司季夏的衣襟,将他拽出屋去,边走边咬牙切齿道:“走,打架!小白脸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打死了这山野药农再来削你!”
冰刃的话音还旋在堂屋里,堂屋里却已是不见了他与司季夏的身影。
只余楼远在笑吟吟道:“只怕师兄待会儿就没有气力来和我打了。”
楼远笑吟吟地说完话,伸出手用手指点了点小燕昕的下巴,小燕昕竟是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楼远又点了点小燕晞的小鼻子,小燕昕眨了一眨眼,然后笑了起来。
楼远再用手指轻轻戳戳他那正睡着的孩儿的小额头,孩儿无动于衷,只是香香甜甜地睡着。
楼远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颇为严肃道:“还是我的孩子乖巧,瞧瞧,多安静懂事。”
“……”楼远好意思睁着眼说瞎话,阿满可不好意思,“爷,小公子都还看不出来多少模样,阿满瞧着还是公子家的两个小公子比较好模样。”
楼远挑挑眉,看看小床上的小娃娃们,而后转头看向实话实说的阿满,只听他语重心长道:“阿满啊,睁着眼说瞎话是不对的,当心我告诉秋桐,说你欺负我,让秋桐来收拾你。”
“……”阿满即刻一脸屎色,爷,做人不带您这样的啊……
“那好,我再问你一次,这三个小娃娃,谁丑?”楼远又是一副笑如和煦春风般的模样,即便如今的他再无从前那般俊美得令女子都嫉妒的容貌,可只要他一笑起来,总会让人觉得风华无限,时常让同为男人的阿满感慨,爷就算长相平凡,可只要出门去,总是能让无数女子倾倒。
只不过……爷的脾性可不想爷的样貌那般惹人沉醉。
只见阿满的眼角又抽抽,只能口是心非道:“自然我们的小公子长得好。”
“不对,阿满啊,你这回答不对,我是问你谁长得丑,可没问你谁长得好。”楼远很是不满意地摆摆手,“来吧,爷大慈大悲,再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回爷,当然是公子家的小娃们长得,长得丑。”阿满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想要跪了,爷这颗黑心,这简直就是逼良为娼!有这么在人孩子小小的时候就骂人孩子丑的么……
而且偏偏人孩子长得就是好模样,一点都不丑啊……
“嗯,不错,孺子可教。”楼远立刻又一脸笑意,拍拍阿满的肩膀,终是满意道,“来来,爷来给你分析分析这俩小猴子丑在何处啊。”
“……”爷,能不听吗?要是公子杀回来,您能和公子打,阿满只有被打死的份啊……
“不过在我给你好好分析之前,先把你那跳个不停的眼皮掐一掐,就不怕跳掉了下来?”
“……”阿满欲哭无泪,早知道他就不进来伺候爷换衣裳了,这简直就像是掉进了爬都爬不出来的大黑洞。
就在阿满心底盼着快些有人来救救他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女子嫌弃的声音,“爷你还有脸没脸了?成日就知道欺负阿满为乐。”
是秋桐的声音。
阿满脸上的屎色立即被喜色取代,心也跳得有些快。
秋桐姑娘……又帮他说话了!
嘿,嘿嘿嘿……
可阿满心中的高兴劲才冒起来,随即就被泼了一大盆的冷水。
给他泼冷水也还是秋桐。
只见秋桐掀开堂屋门上的棉帘时道:“阿满这么笨,爷你老欺负他,就不怕他一个想不开寻短见去了?”
“……”阿满这会儿更想哭了。
还不待楼远说话,只听秋桐又道:“爷,你别杵在这儿碍事行不行?阿满,把桌子挪出来些。”
原来,秋桐手上正捧着一只大碟子,碟子里盛着一只剁椒鲤鱼,红艳艳的剁椒覆在鱼身上,让人看一眼就觉美味极了。
是饭菜已烧好。
可惜楼远非但不让开,反是将秋桐也揪到了小床前,道:“来来来,秋桐也来看看,说说谁家的猴子比较丑。”
“……”秋桐不想理楼远。
偏偏楼远按着她的肩不让她走。
“不知阿远公子是何时养成欺负小娃娃的喜好?”就在这时,冬暖故手捧着一盘白切鸡走进了堂屋来。
阿满心里喜道:爷,你活该哪!
楼远见着冬暖故,即刻挂上一脸的惊喜之色,道:“哎呀呀,许久不见暖故姑娘,真是越长越丑啊,也难怪暖故姑娘家的小猴子也长得这么丑,嗯,随娘。”
秋桐立刻退到一旁去,退开的同时顺带抓着阿满的手臂将他也往后边拉了些,远离楼远,以免变成遭殃的池鱼。
而秋桐这一举动,让阿满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动也不敢动,耳根红彤彤的。
只见楼远又看了一眼小床上的三个小娃娃,紧接着道:“再看这两只小猴子的穿着,啧啧,穷酸,随爹。”
“既是如此的话……”冬暖故面上不见怒色,反见她浅浅笑着,将手里的碟子搁到桌子上后,走到小床边来,小燕昕见着她,忽然就手舞足蹈起来。
只见冬暖故动作飞快地将楼远家的那只小猴子抱起来塞到他怀里,楼远没想到冬暖故会这么做,赶紧急急忙忙地抬手抱住那个裹在鹅黄色锦缎包被里的小猴子,他的动作若是再慢一点的话,那只小猴子就会摔到地上。
吓了楼远老大一跳,面上那吟吟的得意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孩子们乖,这位丑伯伯嫌弃你们,那我们就不和他家的丑儿子睡一床,乖啊。”冬暖故笑吟吟地轻轻拍了拍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两只小猴子。
“……”楼远心中还有余悸,“那是我儿子的床。”
“那又如何,我们人多,我们赢了。”冬暖故说着,用食指刮刮两只小猴子的小鼻尖,“小家伙们,你们说是不是?”
“自然不是。”楼远自不会服气,将他怀里的小家伙又塞回了小床上。
冬暖故没有理会楼远,而是用手指勾勾睡在中间的小燕昕的小下巴,随即只见小燕昕咿呀大声喊叫一声,用力地手舞足蹈起来,似乎很是高兴的模样。
而他那用力动着的小手乱舞,紧着只闻一声轻轻的“啪”的一声响,小燕昕那小拳头打到了楼远家那正在熟睡的小猴子脸上。
楼远怔住。
冬暖故在笑。
小燕昕又是一拳头。
熟睡的小猴子皱了脸。
“呜哇哇——”熟睡的小猴子被小燕昕捶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楼远还在怔愣。
融雪在这时走了进来,并未走到小床边抱起那哇哇哭的小猴子,而是对楼远道:“爷,你欺负儿子?”
秋桐憋着笑,扯着阿满出屋去了。
冬暖故笑出了声,在楼远之前伸手将那个哇哇哭的小猴子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小家伙哭声可真大,可是哥哥打疼了你?不过这也不能怨哥哥,要怨就怨你的丑爹。”
“我……”楼远正要说什么,却在这时被融雪推出了屋去,一边道,“爷,我们都知道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仙人之姿,所以爷不用杵在这儿了,去帮秋桐姐姐把菜端进来,我和夫人看看孩子。”
“早这么夸爷不就好了?”楼远满意地点点头,掀了棉帘,出屋去了,出屋去之前不忘补充道,“记住啊,他们家孩子丑,我们家孩子才是好模样。”
冬暖故笑:“真是有个不要脸的爹。”
融雪这时候已经扑到了小床边来,看着两眼亮晶晶的小燕昕和小燕晞,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恨不得同时将两个小家伙都抱到怀里来,高兴道:“夫人夫人,小公子们真可爱!长得真像公子,好模样。”
融雪笑说着,伸手给两个小家伙抓住自己的手指,小燕昕会轻轻握上一握,小燕晞却只会捶打小拳头而已,两条小腿蹬啊蹬的,蹬得裹在他们身上的小包被都松散开了,融雪看得欢喜,索性就真的一次将两只小猴子都抱到了怀里来,小猴子们热乎乎小身体煨得人温暖,让融雪高兴得呵呵呵地笑着。
“让我猜猜,这个稍大一些的是哥哥,这个稍小一点的是弟弟。”融雪说着,在两只小家伙额头上各吧唧一口。
“融雪难得聪明一回,很对。”冬暖故也是笑着,她怀里的小家伙止了哭,听得她笑问道,“融雪,你还未告诉我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叫楼逸,逸志的逸。”
------题外话------
掩藏了一长段时间的人物又慢慢的出来了,大姨夫,看叔对你多好,让你见到你儿子了!
这群人,会有一个热闹开心的岁除回忆的!
哦呵呵~阿远家的小猴子名字出来了!
逸:一般是指超凡脱俗,卓而不群。
038 年饭
司季夏与冰刃打一架回来时,两人脸上一齐挂了彩,冰刃肿了右半边脸,司季夏则是肿了左半边脸。
他们进到堂屋里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和碗筷,阿满和秋桐见着他俩肿得老高的半边脸颊时,可谓是惊得目瞪口呆,这……还真的是打架啊。
融雪瞧着冰刃的脸,哈哈大笑:“师兄师兄!你破相了,丑死了!”
乔小余和冬暖故则是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叹口气,这两个人,能不能少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打架?
乔小余正欲将冰刃拉到里屋上了药再来吃饭,却在这时听得楼远悠哉悠哉道:“呀,师兄,你这般模样可真是英俊。”
“是吗?”冰刃睇了楼远一记眼刀,与此同时以手为刀向他面门砍去,“那老子也让你也英俊一把试试。”
“呵呵,那就不必了,我已经足够英俊了。”冰刃速度快,楼远的速度亦快,想要打到他,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这是堂屋里,他们这么一打,站在堂屋里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堂屋下一刻就会被掀开的感觉。
所有人都觉得头疼,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俩人一旦过招起来,谁人都劝不住。
融雪抓耳挠腮地想办法,想怎么让冰刃和楼远停手的办法,总不能让他们毁了这一桌准备了许久的饭菜!
唯有一个人不关心这堂屋里的情况。
这个人便是司季夏。
他只是看了冰刃和楼远一眼后,走向了放在桌子北边向的红木雕花小床,他要去看他的那两只小猴子。
融雪把头发挠乱了都没想出什么法子,她一着急,就抓了冬暖故的手急急道:“夫人你聪明,你快想想办法把师兄和爷踢出去,别让他们在堂屋里破坏!”
“我能有什么办法?”冬暖故笑,“我可不会武功。”
“那,那……”融雪急得跺跺脚。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得冬暖故将正往小床方向走的司季夏给扯住,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平安还不去帮你兄台的忙?方才你不在的时候,那位‘俊公子’可是欺负你儿子来着。”
“……”融雪愣住,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时,只听得楼远的一声嚎叫声响起。
融雪猛地转身,只见前一瞬还杵在站在冬暖故身边的司季夏,此时站在楼远身旁,正用手按着他的肩头让他没法移动,而冰刃的右手,则是握成拳头,正从楼远的脸膛正中央上拿开。
楼远的脸上立刻红肿一片,鼻子又红又亮又肿。
“……”乔小余、秋桐以及阿满三人目瞪口呆。
融雪眼角抽抽,“夫人,你这法子果然有效。”
楼远眨了一眨眼,冰刃则是哈哈大笑地扳上司季夏的肩,啪啪啪地拍打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山野药农,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像人,坐了坐了坐了,让那不要脸的小白脸自己滚边去。”
“爷,别理师兄,过来坐。”瞧着自己男人被打,融雪立刻跳了出来,拉着楼远的手让他在桌边坐下。
谁知她才抓上楼远的手,就遭来冰刃一句骂:“男人说话你差什么嘴!?猪雪你也滚边去!老子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哼!小白脸,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过来坐老子旁边,随时任老子打!”
倒不是冰刃有意与楼远过不去,只不过是他每每一想起楼远对他师妹做的那混账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打骂楼远一顿他就觉得不舒坦!
“哼!”融雪不服,但她可不敢在冰刃气头上和他对着干,只能自己咬牙切齿,“师兄你可不能把爷打残了。”
乔小余立刻拉拉融雪,宽慰她道:“大侠不会的。”
“乔小余你闭嘴!该坐就坐,哪来这么多废话!”还让不让老子好好地当一回爹了!?
“哦,好的,大侠。”乔小余很听话,连忙拉了融雪在桌边坐下。
楼远摸摸自己红彤彤的鼻子,又是笑吟吟的模样,“还望师兄高抬贵手,别把小婿打残打死了。”
“老子倒是想把你打死了,不过这样的话猪雪这头猪就要当个小寡妇了,所以老子想了想,还是留着你吧。”冰刃说着,又啪啪地拍了拍司季夏的肩,“你说是吧,山野药农?”
司季夏没有理会冰刃,而是抬头看着顶着一只大红鼻子偏还笑眯眯地楼远,这会儿立刻一副客气非常的模样,道:“这位公子还是快些坐下吧。”
“行了山野药农,装什么客气,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其实你也是一颗黑心来到的。”冰刃一脸嫌弃地看着司季夏,“还有,说人话,别什么公子来公子去的,听着刺耳,这不要脸的小白脸叫楼远,以后叫他的话,点名道姓地叫就行了,别跟他客气。”
“……”
“公子要是不介意,可唤我一声‘阿远’。”
“得了师兄,你们烦不烦哪,这说来说去的,让不让人吃饭了?趁着那几个小家伙在睡着赶紧吃吃吃,不然醒了的话师兄你带啊。”融雪拧巴着一张脸盯着冰刃看。
“嚎什么嚎什么,再嚎的话把你撵出去!”冰刃怒瞪融雪,融雪将脖子一缩,躲到了乔小余身后去。
冬暖故不由想笑,见着冰刃抓起筷子,她便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闷蒸鸭肉往坐在她身旁的司季夏碗里放,柔声道:“闷蒸芋头鸭,你喜欢的菜,冰刃兄让小余妹妹特意为你准备的。”
司季夏有些局促,毕竟这桌上的陌生人占了半数,而他……还从未与这般多的人同桌吃过饭。
冬暖故瞧得出他的局促,在给他夹菜的同时轻轻握了握他放在腿上的手,轻声道:“阿远公子和他的夫人还有他们的随从都是好人,平安别紧张,我陪着平安的,待会儿吃过饭了我再给平安的脸上些药。”
冬暖故说完话,将司季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冬暖故掌心的温热有着能平复司季夏心中紧张的力量,让他觉得不再局促,反是笑着朝冬暖故微微点了点头。
而就在司季夏看向冬暖故的同时,桌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眸中神色或叹息或同情,但他一转头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并未让他察觉。
“师兄师兄!你对我最好了,我给师兄夹块……鸡屁股!”为不让司季夏察觉到异样,融雪连忙道,与此同时用筷子扎起了一个鸡屁股。
“……老子不要,给你男人吃。”冰刃眼角跳了跳,有些咬牙切齿,这头蠢猪,能不能装得好一点!?
冰刃和楼远非但不伸碗来接,反是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碗口,融雪这块鸡屁股一时间无处可放,再放回盘子里又不妥当,是以——
只见她手腕一转,将那块鸡屁股放进了阿满的碗里,一边笑呵呵道:“阿满,那就你吃了啊。”
“……”阿满看着自己碗里那块肥得流油的油腻腻鸡屁股,欲哭无泪。
我,我不喜欢吃鸡屁股啊!
秋桐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吃吧啊,吃哪补哪,不然路上赶马车把屁股给颠坏了。”
“……”
“对——了——”就在阿满欲哭无泪时,楼远忽然拖了一声长长的腔调,同时在桌上轻轻一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才笑眯眯道,“我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
“赶紧的有屁放屁。”冰刃没好气地接话。
“我记得师兄家乡有个习俗,就是客人来家里做客吃饭时,男主人家和男宾客要各吃上一小碗的剁椒才可用饭。”
司季夏手上的筷子正夹起冬暖故放到他碗里来的鸭肉,手一抖,鸭肉抖回了碗里。
融雪和乔小余听得愣愣的。
“老子哪有——”冰刃正要骂楼远放屁,眼角的余光正正好瞧见司季夏筷子上夹着的鸭肉掉回了碗里,他随即一拍桌子,大声道,“对对对!老子差点就忘了!乔小余,赶紧地把小碗拿来!至于剁椒……这盘鱼上剁椒够了。”
乔小余立刻去拿碗。
融雪拧着一张一脸,不知楼远和冰刃唱的是哪一出,不由扯扯冬暖故的衣袖,在她耳畔小小声道:“夫人,我师兄今天是不是吃到不该吃的东西了所以喜欢说胡话?师兄哪里有什么家乡哪……”
冬暖故在笑,同样轻声地回了融雪的话,“稍后你便知道了。”
融雪挠挠头,还是不懂。
就在乔小余去拿小碗时,阿满连忙喝了一大碗的凉水,更加想哭了,就知道跟爷一个桌吃饭就是受苦的。
而方才还是一脸淡然的司季夏,这会儿则是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桌上那盘红艳艳的剁椒鲤鱼,看着大半盘子的红剁椒,他有种他的双眼能冒出火来的感觉。
乔小余拿小碗很快,当她将四只小碗分别放到剁椒鲤鱼旁边的时候,司季夏的两眼更直了。
“来来,秋桐,给爷递个勺子。”楼远站起身,十分有礼道,“初次道师兄家里来,就让我替师兄待一回客。”
冰刃没有异议,楼远接过秋桐递来的长勺,一手拿着长勺,一手挽袖,慢慢地将盘子里的红剁椒一勺一勺舀进小碗里。
第一碗,楼远只舀了两勺,舀好后对阿满道:“阿满,把你的份领到自个儿面前去,慢慢吃啊。”
“是,爷。”阿满苦着一张脸,老老实实地将他那份剁椒端到面前来,心里一边安慰自己道,幸好爷给他舀的只是两勺而不是六七八九勺!
楼远继续慢慢地舀第二碗。
第二碗他舀了三勺,而后双手捧着小碗,客客气气地将其放到了冰刃面前。
第三碗,阿满盯着他舀,两勺,三勺,四勺,五勺……九勺!
看着那在小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状的红剁椒,阿满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爷不是吧,还没吃饭就先吃这么多红剁椒?
就在阿满心下佩服楼远时,只见楼远将那碗堆成小山状的剁椒放到了司季夏面前。
司季夏也是一直盯着楼远舀的那碗小山状的红剁椒,还以为楼远是要给他自己舀的,谁知……他竟将其放到了他的面前来!
这就是说……
这碗慢慢的红剁椒……是他的份?
司季夏只是看着而已,只是闻着那浓浓的辛辣味而已,他就觉得他的喉咙已经有了火辣辣的感觉。
偏偏还听得楼远一本正经道:“在师兄的家乡,这剁椒啊,可都要吃完的,吃不完的话就是不接受主人家的热情款待,吃不完的话就不是男人,师兄,我记得可有错?”
“你记得非常正确。”冰刃赞同地点点头。
冰刃无家乡,是以桌上无人相信楼远的鬼话。
可偏偏就是有一个人相信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季夏。
他正在一脸严肃地盯着他面前的那份剁椒,看得两眼都快冒了红。
只听楼远忽然又道:“哎呀呀,剁椒没了,只剩下四勺而已了,我还想多吃些的,罢了罢了,这一回就先让给平安兄弟了。”
“来来来,吃吃吃,男人吃辣椒,女人爱吃什么边吃什么。”楼远拿起筷子,指了指阿满,语重心长道,“阿满啊,一定要吃完啊,吃不完可就不是男人啊。”
“……是,爷。”
秋桐掩嘴笑,爷就只有唬阿满这个笨瓜的份了。
秋桐万万没想到,有个人比阿满还要笨瓜。
这个人自然是司季夏。
楼远喜好吃辣,是以他吃起辣来慢悠悠的,因为他要慢慢品味,是以此时的他是一脸的享受。
冰刃不偏好辣,但是酸甜苦辣他都能吃,是以他吃起一碗剁椒来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就好像是在吃一碗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白米饭一样。
阿满寻日里少吃辣,虽说少,却不代表他吃不得,只不过是吃不了太多而已,此时的他虽然吃得有些慢,吃得脸也有些皱,但还是能吃得下,不算痛苦。
可司季夏就不一样了,他吃不得辣,稍辣一些的东西而已,他只要吃到就会觉得整张嘴都在冒火,而这火,能烧到他的肚子里去。
是以他现在吃这满满的一小碗剁椒,可谓是痛苦得如上刀山火海似的。
只见他的眉心愈来愈拧,双颊愈来愈红,眼神愈来愈沉,拿着筷子的手愈来愈抖,如此便也罢,还见这他的额头和双鬓以及鼻尖正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很快就聚成了豆大的汗珠。
但……他碗里的那份红剁椒他才吃了不到五分之一。
冰刃、楼远以及阿满三人已经吃完他们那份,此刻都在盯着司季夏看。
冰刃和楼远是一脸的笑,阿满则是在心底为司季夏捏一把汗,看公子的模样……是滴辣不沾的啊……
而盯着司季夏看的,又岂止是他们三人而已,女人们也在盯着司季夏看。
司季夏本是受不了旁人对他的注目的,但是他现在已被辣得晕头转向,哪里还顾得着别人看是不看他。
乔小余也在心底为司季夏捏一把汗,正要与冬暖故说什么时,遭来冰刃一记眼刀,她立刻闭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乔小余受冰刃唬,融雪可不受冰刃唬,只见她忍不住,悄声对冬暖故道:“夫人,爷和师兄这明显是在欺负公子哪,看公子吃得大汗淋漓手发抖的模样,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们玩儿便让他们玩儿,你家那口子想来是见着平安安然无恙,心下高兴,想与他向从前那般高兴时玩玩而已,不妨事,再稍等等。”冬暖故温和地浅浅一笑,未有制止司季夏让他不要再吃。
就在司季夏被辣得满嘴满肚滚烫、脑子嗡嗡响及眼花缭乱连筷子拿都拿不稳时,他朦朦胧胧瞧见楼远给他递来一碗水,并且对他道:“平安兄弟可是觉得太辣?要不要先喝一碗水再继续?”
虽然耳朵嗡嗡响,眼睛也瞧不清,但司季夏勉强听清了一个“水”字,是以他口齿不清地道了一声“多谢”后,将楼远递给他的那碗水接了过来。
可当他才将一口水含进嘴里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
冰刃立刻眼疾手快地抬手将他的脸从桌上前别开。
虽快尤迟。
“噗——”司季夏一口水从嘴里喷了出来,没喷在满桌的菜上,却是一滴不漏地喷在了冰刃脸上身上。
辣,辣,这,这根本就不是水,是酒!
“哈哈哈哈——”看着狼狈的司季夏和冰刃,楼远没形象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酒配剁椒,是不是极为美味啊?”
回答他的,是司季夏和冰刃的一人一拳头,捶到他的双颊上,捶得他往后仰倒在地上。
这一顿饭,又是吃得很慢很慢。
脸肿的人,当然不会吃得快。
------题外话------
来来来,姑娘们,拿起碗来,一人吃一碗红辣辣的剁椒,吃出浑身发麻天旋地转的感觉来,哈哈哈~
又是万恶的周一啊~
039 真情
这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吃完饭后,留下来收拾碗筷的是秋桐和阿满,楼远对阿满说的是,给他制造了和秋桐独处的机会,阿满相信了,是以他在和秋桐一起收拾碗筷的时候都一脸乐呵呵的。
而虽说是秋桐与阿满一起收拾,但是阿满事事都抢来做,末了只给秋桐留下筷子来让她收拾而已。
“秋桐姑娘坐着就好,我来收拾就行。”阿满乐呵呵的,一副让他收拾一整夜的碗筷不睡觉他都乐意的模样。
秋桐没有执意非要收拾碗筷不可,相反,她倒乐得阿满一人揽下全部的活儿。
看着阿满连收拾碗筷都能收拾得出津津有味的模样,秋桐忽然道:“阿满,你给我送过一对白玉耳坠子。”
阿满正在摞碟子,手一滑,碟子险些掉落到地。
秋桐手里抓着一把筷子,定定看着阿满,声音有些沉道:“我一个随时都会舞刀弄枪的人,本不适合用女人家用的首饰,所以那对耳坠子,我一直没有戴。”
“我,我知道。”阿满不敢抬头看秋桐,心跳得很快,却又觉得很……悲伤。
原来秋桐姑娘一直都知道他对她有意……
不过秋桐姑娘现在说这些话,是明着拒绝他了,也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却无一样本事比秋桐姑娘强,又怎配得起秋桐姑娘。
“我……”阿满将手中的碟子抓得紧紧的,头亦是垂得低低的,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只听秋桐道,“待你和爷提亲的时候,我就戴上那对耳坠子。”
“啪!”阿满手中的碟子终是没能逃过劫难,只见他的手猛地一抖,碟子从他手中滑落,砸到地上,碎成无数瓣。
阿满震惊万状地抬起头时,屋里已经不见了秋桐的身影,唯听得楼远叹气道:“阿满,孬啊,这种话居然让自己喜欢的姑娘先说出口,别说你是爷的手下啊,太丢脸了。”
只见楼远不知何时倚在了里屋的门框上,正一脸嫌弃地看着惊诧不已的阿满。
“爷,我,我——”阿满又惊又喜又惭愧,一时间便变得语无伦次。
“别我了,还不赶紧去看看你的姑娘,杵着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嫁给你。”楼远摆摆手。
阿满立刻冲出堂屋去。
楼远连忙扬声道:“别忘了回来收拾没收拾完的碗筷啊,哎哟哟,脸真疼。”
“行了爷,秋桐可不会有什么事,你还是赶紧进来让我帮你的脸上药,否则你就要变成猪头了。”融雪从里屋探出脑袋看看,然后抓着楼远的手腕将他往屋里扯。
“我这不是吓吓阿满那蠢小子而已吗,不然我得等到何时才等到他来给他自己提亲。”楼远立刻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里屋里,司季夏、冰刃和楼远排排坐着,任他们各自的媳妇儿帮他们肿得老高的脸消肿药。
冰刃在嚎:“乔小余你轻点儿行不行!?真把老子的脸当猪头了!?”
“哦哦,好的,那我轻些。”乔小余乖乖巧巧地应声。
楼远则是一直在吸气,“嘶——小乞丐,温柔,温柔啊,别和秋桐一样粗鲁啊,爷这脸疼啊。”
“夫人说了,这药上了就是要揉揉,轻了还有什么用,再说了,爷是个男人,别一直吸气,又不是割你的命根。”融雪说完,不忘对冬暖故笑眯眯道,“夫人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哪,居然把消肿药带在身上了!”
“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而是平安和你师兄一言不合就打,要是不随时准备着些跌打损伤药的话,怕是不行。”冬暖故浅浅一笑,轻轻地揉按着司季夏肿得老高的左脸。
楼远看着冬暖故那温柔的举动,不由道:“暖故姑娘,你来帮我这脸揉揉如何,小乞丐这分明是想让我没法见人。”
而当楼远的话音才落,一记冷飕飕好似利刃般的目光便落到他面上,不是司季夏的目光还能是谁的?
只听楼远随即笑眯眯道:“兄弟,开个玩笑而已,别拿这眼神看我,我胆小。”
“……”司季夏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冬暖故,与此同时抬手覆上她的手背。
冬暖故笑得柔柔的。
冰刃一脸嫌弃,甚至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你俩被这么让人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行不行。”
“当然是不行。”司季夏淡淡回了冰刃一声,不羞不臊,只是他的声音很哑,被方才的那些剁椒给辣哑的。
“这是老子家,当心老子把你踹出去!”
“那要兄台有本事踹得走我再说。”
“走!打架!”冰刃猛地站起身,动作之突然吓得乔小余险些跌到地上,自也生生吓了他自己一大跳。
司季夏看着冰刃自己把自己吓到了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且还笑得一脸得意。
楼远和融雪则是盯着笑得得意的司季夏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似的。
未防司季夏发现楼远与融雪的异样,冬暖故将司季夏的脸别正回来,继续轻柔着他的脸颊,“别笑了,待会儿就轮到别人来笑你。”
可司季夏非但没有敛住笑,反是笑得嘴角的小梨涡都显了出来,一副“我不介意”的模样。
楼远也笑了,靠着椅背,享受似的任融雪揉着他的脸。
揉着揉着,只听冬暖故慢慢悠悠地浅笑道:“曾听老人们说过,女人要是在岁除这一日能吃得丈夫亲手给自己包的饺子,来年莫说会得好运,但一定会事事顺意。”
冬暖故这话才说完,只见融雪两眼立刻亮了起来,立刻不揉楼远的脸了,而是转为抱着他的胳膊一脸兴奋又期待道:“爷!爷!爷!给我包给我包给我包!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司季夏颇为诧异地看着活蹦乱跳的融雪,很显然,他从没见过这样跳脱得的姑娘,就像她根本就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一样,他实在看不出……这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楼远公子,怎么就会有这样一位跳脱的夫人。
不过别人家的事情他管不着,天下向来有奇事,有奇怪女子便不足为奇,这样的夫妻也不足为奇才是。
楼远还在融雪兴奋的一拉一扯间没回过神来,便听得司季夏温柔地对冬暖故道:“好,我给阿暖包饺子,不过要借兄台家的厨房一用。”
冰刃想也不想便用力哼一声,道:“不借!说不借就不借!再说了,这什么鬼话,老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师兄你就一小气吧啦的劲儿!你现在说不借,到了最后还不是要借,就不要在这儿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也不怕师嫂嫂笑话你。”融雪适时拆冰刃的台,怕冰刃打她,她连忙躲到了楼远的身侧。
“你这头猪,信不信老子今晚让你睡雪地!”冰刃咬牙切齿,一动气就觉得脸疼,令他“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哼,不信!师兄你不舍得的!”融雪笑眯眯的,一脸的肯定。
冰刃气得直磨牙了。
融雪没再理会冰刃,而是抱着楼远的胳膊继续摇晃道:“爷,给我包饺子吃,好不好好不好?”
楼远沉吟片刻,终是点点头,笑道:“包饺子自然是没问题了,省得师兄该说我对他闺女不好了,不过小乞丐,话我可说在前头啊,就算我包的饺子再丑在难吃,你也必须说好看美味,必须吃完啊。”
“那是那是!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包的饺子自然色香味形俱全,一定会是天下第一!”融雪乐呵呵地拍着马屁。
冰刃附和一声冷笑,“哟,我还不知道猪雪你变身成马夫人了,成日就不要脸的给你家那匹马拍屁股。”
冬暖故随即笑出了声,“冰刃兄说的真是太有理了,同感同感。”
楼远无所谓,笑得面不改色。
融雪也无所谓,同样笑得面不改色。
司季夏为这夫妻俩人的脸皮厚度佩服得就差五体投地了。
就在这时,只听司季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在下知道兄台心中此刻一定也在想为嫂夫人包上一碗饺子,只是碍于颜面,不好意思在我等旁人面前说出口而已。”
司季夏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冬暖故在他眼里看到了狡黠的光。
要到厨房里忙活,岂能不拉上兄台而让他独自先享受美酒去?
“老子为这只弱鸡包饺子!?”冰刃像是听到了惊天奇闻一般倏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指自己的鼻尖又指指乔小余,“老子……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冰刃身上,这一瞬间,冰刃觉得这些目光都像刀尖一样,在捅他。
乔小余也在看他,只不过乔小余的目光是紧张的,只听她急急忙忙道:“不用的不用的,大侠不用给我包饺子的,我,我不喜欢吃饺子的,大侠要是想吃的,我给大侠包。”
所有人立刻收回目光,冬暖故和融雪重新帮司季夏和楼远揉脸,看也不再看冰刃一眼,就像他们此时此刻根本就不屑多看他一眼似的。
“……”冰刃看看身旁的四人,再看看一脸紧张的乔小余,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乔小余你给老子闭嘴,今夜的饺子老子给你包!你敢说不吃,老子就打,打,打——”
冰刃本是想说“打死你”,但是在看到乔小余那爽无辜的眼睛时,他忽然改口道,“老子就打死老子自己!”
这一回是司季夏没忍住,笑出了声,“兄台打死自己有何用?”
“老子和老子媳妇儿说话,你个山野药农插什么嘴!”
“啊,是是是,那稍后兄台要是不会和面擀面拌馅儿可别问我。”在坐的三个男人,可只有司季夏会下厨。
司季夏的话音才落,楼远立刻笑眯眯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好声好气道:“平安兄弟啊,方才那碗酒,兄弟大肚量,别往心里去啊,稍后我给兄弟一坛陈年佳酿做赔。”
“那我就先在此谢过楼兄了。”一声楼兄,叫得楼远笑意浓浓。
“……”冰刃气得就差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老子家的厨房,老子要是不给你们用,看你们上哪儿得瑟去!”
没人理他。
只见司季夏缓缓站起身,道:“时辰不早,还是早些到厨房准备为好,阿暖和两位嫂夫人在屋里坐聊等着便好。”
司季夏与楼远出屋去了,冰刃是在融雪的推攘下才慢悠悠地挪出屋的,只见融雪边推他边低声道:“哎呀师兄,我知道你其实也想为师嫂嫂包饺子的,可就是不愿在师嫂嫂面前拉下这个面子。”
“谁说老子是因为面子了!?”冰刃低声吼融雪道。
“师兄你烦死了,都不像给大男人了,我知道师兄从没烧成过一个菜也没熬成过一锅粥,但是我相信不管师兄包的饺子有多难吃,师嫂嫂都一定会觉得好吃的,所以赶紧去啦去啦。”
冰刃一张脸阴沉阴沉的,因为融雪这简直是“一刀见血”。
只听融雪还在道:“公子的厨艺很好的,公子一定会好好教会师兄的,快去啦,不然师嫂嫂该伤心了。”
冰刃用力哼了一声,掀了棉帘昂头朝厨房走去了。
融雪终于忍不住笑,转了身连忙朝乔小余扑过来,抓着她的手激动道:“嘿嘿嘿,师兄是把师嫂嫂放在心尖尖上了呢!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怕师兄老欺负师嫂嫂呢!”
“别,别胡说,大侠只是觉得我可怜留我在身旁而已。”乔小余红了脸。
“胡说?”融雪将乔小余的手抓得更紧了,没有为冰刃辩解什么,而是一脸乐呵呵的笑道,“我可没有胡说啊,师兄要是没有把师嫂嫂放在心尖尖上的话——”
融雪说着,指了指乔小余的肚子,挑眉问道:“师兄要是没有把师嫂嫂放在心尖尖上的话,又怎么可能舍得在师嫂嫂的肚子里种小猴子?你说是不是啊夫人?”
乔小余的脸立刻红得如日落时分天际的晚霞,冬暖故但笑不语,只听得乔小余低声道:“可,可大侠说,他这可不是第一次撒种子……”
“……”融雪懵了,“那师兄有没有说他还在哪撒过种子?”
“青,青楼……”乔小余低着头,将自己的衣袖揪得紧紧的,也将下唇咬得紧紧的。
融雪愣住了,看看但笑不语的冬暖故,再看看红着脸不敢抬头的乔小余,忽然就笑了起来,“师嫂嫂,你,你居然相信师兄的这种话!”
乔小余不明所以地抬头,盯着融雪看。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融雪挠挠脑袋,拧了拧眉,然后道:“这么跟你说吧师嫂嫂,青楼那种地方,男人来来往往,那些个姑娘做的就是那些无数男人的生意,师嫂嫂觉得那里面的老鸨会让种子种进那些姑娘的肚子里?”
“莫说青楼有青楼的规矩,你也不看看师兄那样,师兄喜欢的是和人打架,他恨不得天天有人跟他打,他要是有那个时间去青楼寻欢作乐,他宁愿拿这些时间去寻找有谁能和他打架的。”
“再说了,他哪一次去青楼不带着我一起去的了?说是去看看漂亮女人,去那儿坐坐就走,有那机会往青楼姑娘肚子里撒种子么……”
“不过师兄已经三十一岁了啊……要想师兄没碰过女人的话,他大概也不是男人了,不过至于他碰过什么女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师兄是真的从未将任何女人放到心上过,师嫂嫂是第一个。”
“如果师兄没将师嫂嫂放到心上的话,是不会娶师嫂嫂的。”融雪重新握住乔小余的手,“虽然师兄脾气暴躁,但师兄是真的喜爱师嫂嫂的。”
“夫人,我说得对不对?”
“于冰刃兄,我不像融雪这么了解,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冬暖故将手放到乔小余肩上,轻轻拍了拍,道,“身为一个杀手,若非真正放在心里的人,是不会让对方站在他身后的,更不会背起对方。”
乔小余又低下了头,这会儿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此时的厨房里,冰刃和楼远正排排站在打理得干净的案板前,司季夏则是隔着案板站在他们对面。
040 热闹
此时的厨房里,冰刃和楼远正排排站在打理得干净的案板前,司季夏则是隔着案板站在他们对面。
好在冰刃家的厨房还算大,案板也较长较宽,才使得这三个大男人能一齐搁在这案板前。
只见此时的案板上摆着一小麻袋的面粉,还有一盆干净的清水,盆里搁着一只碗,正在水面上微微摇晃着。
司季夏先用另外一只干净的瓷碗从面粉袋里舀出六大碗面粉,倒在自己面前的案板上,随后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冰刃和楼远。
楼远先照做,他稍稍做掂量,往自己面前舀了五碗面粉,轮到冰刃了,冰刃一口气竟是舀了八碗,就差没将面粉袋舀空了,就在他还要舀第九碗面粉的时候,司季夏问他道:“兄台这是要把明天吃的饺子面皮也一块擀了?”
“……”冰刃看着自己从面粉袋舀出来的小山似的面粉,眼皮跳了跳,好像也是,舀得太多了,然后只听他哼了一声,拿过面粉袋,将其一翻倒,将袋子里面粉全部倒了出来,一边哼声道,“老子这是连秋桐和阿满那小子的份一块儿做了不行?”
“哎呀呀,难得师兄这么有心,我先替秋桐和阿满谢过师兄了啊,不过但愿他们吃了之后,师兄家的茅厕不要太受宠爱啊……”楼远笑吟吟的,冰刃抓起一把面粉朝他还未来得及合上的嘴里一撒,楼远立刻吃了满嘴的面粉。
“哈哈哈——”看着楼远满脸满嘴白面粉的狼狈模样,冰刃不由畅怀大笑。
楼远自然不甘示弱,连忙也抓了一把面粉撒到了冰刃的头上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当他们转过头时,发现司季夏已经安安静静地将面前的面粉堆摊成了一个小坑,此刻他正从铜盆里舀起半碗水倒进那个面粉围成的小坑里,而后拿起一双筷子在那个面粉水坑里慢慢地搅动。
冰刃立刻急道:“山野药农你当小人啊!明知道我和这个小白脸不会整这玩意儿,你居然不等着我们跟着你照做!”
“看二位玩得如此不亦乐乎,看模样应当是会和面的才是,如若不然,又怎么会想着玩,既是如此的话,哪里还用得着我等二位。”司季夏淡淡笑着,一副认真的模样和口吻。
不过在冰刃和楼远的眼里,司季夏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冰刃和楼远生怕跟不上司季夏的步骤而和不好面进而包不好饺子再进而让他们的媳妇儿吃不到饺子,只见他们连满脸的面粉都顾不得擦,连忙有模有样地也照着司季夏的步骤将他们面前的面粉堆各刨了个坑,然后往面粉坑里舀凉水。
楼远舀了半碗凉水,而后学着司季夏的模样用筷子搅动着面粉坑里的水,让水慢慢浸进面粉里,因为他的面粉量和司季夏的那份差不多,是以他不需要多加考虑,照做就行。
可冰刃这边就不行了,他可是把他们用剩下的面粉全都倒了出来,这……究竟该倒几碗水?
思忖不出所以然,冰刃索性捧过铜盆欲将盆里的水全都倒进他面前的面粉坑里,好在楼远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师兄这是和面啊,还是要做生面汤啊?”楼远很想扶额。
“兄台,你的面粉,三碗水,三碗水足矣。”司季夏也连忙道,生怕冰刃把这案板给淹了,这样的话他们今夜谁也别想包成饺子了,“不过……”
“不过什么,有屁赶紧一次放完,难道山里人毛病都多?”冰刃边往面粉坑里舀凉水边很是嫌弃道。
当冰刃加完第二碗水的时候,才听得司季夏慢悠悠道:“我想说的是,因为我双手不全的缘故,是以才会加一次性加一些水后慢慢搅拌,二位其实应该边加水边搅动水让水渗进面粉里的的。”
“……”只见冰刃飞快地将面粉坑里的水给舀了出来,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山野药农,你可真是完蛋玩意儿,小人至极!”
看着冰刃一副急急忙忙的模样,司季夏笑得嘴角微扬。
楼远也在笑,幸好他没像师兄这么蠢,小半碗水而已,不妨事,稍后再慢慢加水就是。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水……该怎么加?又是加多少合适?
司季夏故意不做声,只默默地加水,默默地搅动筷子,看都不看站在他对面的楼远和冰刃一眼,更别说会教上他们一把。
如此这般,楼远又没少挨冰刃的眼刀子,道是肯定是他方才那碗剁椒和那碗酒是祸害,这山野药农小心眼,绝对记仇着。
其实,冰刃想的分毫不差,司季夏就是故意整他们,知道他们不会,是以说都不与他们说上一句。
司季夏的水加够了,面粉已都搅成雪花片,要开始揉面的时候,他才抬眸来看对面的俩人。
只见楼远的水加得小心翼翼的,面粉还很干,冰刃则是水加得太多了,面粉都已变得黏糊糊的。
不过这俩人的神情都极其认真,就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一摊面粉而是刀山火海一般。
“……”司季夏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真不知这俩人包出来的饺子能不能吃。
冰刃的面粉堆令司季夏不忍直视,是以他转了个身,从他身后的那个橱柜里又拿出了一小布袋的面粉来,放到案板上,舀了两碗面粉加到冰刃那一摊面粉坑的周围,无奈道:“好在兄台家里面粉备得足,否则兄台夫妇今夜就只能看着别人吃饺子而已了。”
“哼!”冰刃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只听司季夏又补充道,“兄台莫要再加水了,把面粉堆里的这些水搅透后就可以开始揉面了。”
楼远在一旁笑,“师兄啊,我都说你水掺得多了你偏不信,现下可真是好,师兄这能做好几天的面皮分量了。”
“楼兄你莫笑,你的水加得太少,稍后会揉不开。”
“就是,你笑个屁,别以为你又比老子好得到哪儿去。”冰刃白了楼远一眼,一脸嫌弃。
司季夏开始揉面,忽然道:“兄台家的擀面杖怕是不够用。”
司季夏一边说一边思考可以用什么物事来代替擀面杖,只见冰刃挑了挑眉,道:“不够用?你身后柜子的最底层有五根擀面杖,你一个人能用个三根?”
“……”楼远接话,“师兄果然不同寻常人,连擀面杖都比别人家多好几根。”
还不待冰刃得意,便听得司季夏补充道:“的确不同寻常人,连擀面杖都贪多。”
“老子乐意,你们管得着?”冰刃在案板上拍了一巴掌,“有本事你俩待会不用!”
“用用用,师兄这叫有先见之明,聪明过人。”
“哼!”
司季夏又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却又是笑得颇为开心,眸中甚至还隐隐有得意之色。
连和个面都这般艰难,稍后要包饺子的时候,这俩人不得欲哭无泪?
司季夏光是想着就想笑。
子时三刻。
小燕晞今日一日几乎未睡过,此时正在乔小余的臂弯里香香甜甜地睡着,冬暖故怀里则是抱着同样睡着的楼逸,小燕昕则是还睁着乌溜溜地大眼睛,睡在楼逸的小床上,融雪这拿着一只布老虎在逗他,逗得他手舞足蹈的,偶尔还发出咯咯一声笑。
“夫人,小公子好聪明哪,才这么丁点大就知道我在和他玩就会笑出声了,真好玩儿!”融雪愈瞧小燕昕愈觉得喜欢,总是逗他玩一会儿便抱起他来在他小脸颊上亲了又亲,就好像小燕昕才是她亲生儿子一样。
“待你家小家伙长到三个多月,也会像小阿昕一样的。”冬暖故笑着轻轻点了点楼逸的小鼻尖,楼逸随即动动脑袋,将大半张脸都藏在了厚实暖和的包被下。
“我可不指望这小子能像小公子这么可人,他能多乖一些我就乐呵了,他长大了要是还不听话,我一定揍他!”一说到楼逸,融雪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完后她又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这话可不能让爷还有秋桐他们知道,他们可宝贝这小子了,比较下来,真像我是个后娘一样,哼!”
“噗——”乔小余被融雪的话和她那神情逗笑了,冬暖故则是好笑地摇摇头,融雪继续逗小燕昕玩去了。
“噼里啪啦——”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吓了小燕昕一大跳,也吓醒了正睡得好好的小家伙。
一时间,三个小家伙齐齐哭了起来。
融雪连忙抱起受吓的小燕昕,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边在这响亮的爆竹声中冲冬暖故和乔小余大声问道:“夫人,师嫂嫂!现在什么时辰了啊!?”
“应该快到子时过半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响亮的爆竹声,想来是巷子里的人家开始除旧迎新了。”乔小余也拍着小燕晞的背,冲融雪大声道。
“爆竹爆竹!”融雪立刻一副惊喜的模样,抱着小燕昕就往屋外冲,边冲边兴奋地大声道,“师兄前边说过他前两日在街上买了大麻袋的爆竹要晚上了点,我这就去找他!”
而就在融雪要冲出屋去的时候,正巧也有人从外跑进来,险些和融雪撞了个满怀,好在融雪当了娘稍微走点心了,将小燕昕在臂弯里捂得好好的,没撞到。
急忙忙跑进来的是秋桐,还不待融雪瞧清这险些与她撞个满怀的人,便听得秋桐颇为激动兴奋道:“融雪,两位夫人,爷和两位公子正在院子里等着你们,道是把小公子们裹好些,一齐到门外点爆竹。”
许是很久没有像今日这么轻松地过岁除,秋桐明显的高兴,很高兴。
但高兴的又岂止是秋桐一人而已,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高兴,很高兴,甚至可以说的高兴到激动。
因为他们谁也没有过过这般热闹的岁除。
因为于他们来说,最可怕的寒冬已过,所等待他们的,是温暖的春日。
虽然此刻春日还未到来,但是在他们每一人心中,春日早已至。
冬暖故、乔小余与融雪三人抱着三个裹得厚实的小猴子出了堂屋时,司季夏、冰刃以及楼远正站在院子里等她们。
院子里挂着六盏大红的风灯,在白雪地里晕出一片又一片红暖的光。
院子里站着的三个大男人,脸上身上都沾着白面粉,东一块西一片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
冬暖故忽然想到了冰刃与乔小余成婚的那一日,他们这三人也是一身面粉的滑稽模样。
他们每人的跟前都放着一只胀鼓鼓的大麻袋。
见着她们出来,只见冰刃抓了他跟前那只大麻袋转身就往门外拖,边拖边在外边的爆竹声中大声喊道:“走,乔小余!点爆竹去!”
融雪则是兴奋地奔到了楼远跟前,蹦跳着道:“爷!走走走!点爆竹呗!”
司季夏浅浅笑着,竟是学着冰刃那样的音量,大声唤了冬暖故一声:“阿暖!”
冬暖故笑着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朝门外走去。
阿满也站在院中,红着脸看着也正朝门外走去的秋桐,从身后也拉出了一个麻袋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秋桐姑娘,咱俩……一起点。”
秋桐未理会他,只是看他一眼,而后背着手笑吟吟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去了门外,阿满连忙抓着麻袋跟上去。
这个除旧迎新的夜里,冰刃家门前的爆竹声响得最久,亦是他家门前爆竹燃烧过后留下的红纸最多。
自也是他家热闹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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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没和过面,要是写得不对的地方,厨娘们见谅啊~
叔所在的山地,包饺子的话都是在外买现成的饺子皮~
041 欢闹
爆竹声在巷子里震耳欲聋。
三个大男人怕小猴子们听不得太响亮又太久的爆竹声,是以他们便将小猴子往阿满怀里塞,道是让阿满当一回完满的爹,一下就有了三个儿。
阿满心底那个欲哭无泪,本还想着与秋桐一块儿点爆竹,奈何没法,他要是敢说不,他回去了找爷提亲的时候绝对也会听到“不”字。
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阿满忍了!
当阿满蔫欲哭无泪地将小猴子们一个接一个抱回屋里小床的时候,楼远不忘“好心”地安慰他道:“阿满这模样看起来,日后一定是个好爹。”
“……”阿满的脸更拧巴了。
秋桐在笑,在震耳的爆竹声笑着冲楼远大声道:“爷别说得这么动听,谁不知道你这是明摆着在欺负阿满呢!”
“啧啧啧,秋桐啊,这还没嫁呢,就开始为未来男人说话了啊?”楼远不怒反笑,一边伸手将秋桐往院子里去,一边笑吟吟道,“行了啊秋桐,爷知道你是想进屋陪阿满呢,去吧去吧啊,爷不阻拦你。”
“……爷你别胡说,我可不想陪他!”秋桐连忙道,目光竟是有些闪躲。
“哎呀秋桐姐姐,我们都知道你想的,要不阿满自己在里边和三个小家伙玩儿多无趣不是,秋桐姐姐就去陪阿满吧!”融雪也在这时推了秋桐一把,推得她不得不往院子里跑,只听融雪还在笑着大声道,“待会儿我就去接手啊,秋桐姐姐和阿满先帮我们瞧着!爆竹会给你们留着的!”
秋桐瞪了笑眯眯的楼远和融雪一眼,终还是妥协地朝堂屋走去了。
巷子里爆竹声更甚。
冰刃瞧着楼远和融雪只顾和秋桐说话的空档,扯了一长串的爆竹,点了引线便飞快地扔在他俩的脚边,几乎是与此同时地扯着乔小余跳得远远的。
司季夏也拉着冬暖故飞快地跑到了一旁去。
噼啪的爆竹声是伴随着冰刃的哈哈大笑声响起了,看着楼远被突然炸响的爆竹声生生吓了一大跳的模样,冰刃笑得指间是合不拢嘴。
而楼远想要躲闪已不及,因为他身旁还有一个融雪,未防乱跳的爆竹炸到融雪,楼远只能将融雪揽到了怀里来,将她的脑袋捂在自己怀里,用广袖挡着她的背。
如此这般,乱跳的爆竹便全都溅到了他的身上,顷刻间便将他的锦缎长袍溅出了好几个小洞来,有的甚至溅到他的脸上,打得他生疼。
冰刃在哈哈大笑,乔小余则是看得目瞪口呆,生怕冰刃这般胡闹把楼远炸出伤来。
司季夏本是不想“落井下石”,但是看着总是笑吟吟的楼远此刻一脸吃屎的表情,他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当楼远和融雪脚边的爆竹终于烧尽时,只见楼远将融雪往旁一推,从放在门槛后边的麻袋里抓起一大把的爆竹,再躬身拿起插在门边地上的染香,点燃爆竹尾端的引线后就要将其往冰刃那边扔。
可他的手还未抬,动作便停住了。
因为冰刃正扯了乔小余站在他面前,甚至还两只手抱在乔小余的肩头上,挑着眉昂着下巴一脸得瑟的看着楼远,一副“有本事你扔啊”的模样。
乔小余则是一副傻愣愣还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师兄你真不要脸!”融雪本以为楼远手上的爆竹能扔冰刃一身的,谁料想得他居然会这么不要脸地将乔小余扯到了面前来,是以融雪正咬牙切齿地跺脚,再瞧楼远手上的爆竹即刻就要炸响了,只听她急急忙忙大声喊道,“爷快扔快扔!”
楼远果断地将就要炸响的爆竹往旁一扔。
好巧不巧地将其扔到了司季夏脚边。
明显故意的。
根本就不给司季夏眨眼的时间,那一长串的爆竹便在他脚边炸响了,好在他反应得快,将冬暖故的腰一搂,脚一点地,便转回到了门槛前。
就在这时,又一长串爆竹扔到了门前来,扔到司季夏与楼远的脚边来,爆竹炸响时还是伴着冰刃得意的哈哈大笑声。
这会儿,司季夏与楼远只来得及将冬暖故和融雪往院子里推以避开炸响的爆竹,他们自己则是又受了一顿爆竹炸。
“哈哈哈——”冰刃笑得得瑟极了,为防司季夏和楼远“报复”他,他在得瑟大笑的同时一边伸手去扯他方才点爆竹时推到一旁去的乔小余,可他捞到的只有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是司季夏和楼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爆竹连同一支燃烧着的蜡烛扔到了他脚边,而冰刃之所以没有捞到乔小余,是因为乔小余在这之前就跑开了。
乔小余觉得,她要是不跑开的话,冰刃就算不被爆竹炸成猪头,也会被揍成猪头。
于是乎,这郁宅门前就上演了一场爆竹大战。
响亮得直冲云霄的爆竹声中伴着呼喝喊骂声和朗朗大笑声,浓浓刺鼻白烟中,只见三道人影窜来窜去。
乔小余瞧得怔怔愣愣的,融雪则是一脸拧巴地抱怨道:“这哪是与我们一起点爆竹,这完全就是他们自己玩上瘾了!哼!”
“看样子,他们确实是自己玩上瘾了。”
冬暖故则是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这三个男人,就像从未过过年,也从未点过爆竹一样,可谓是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又岂止是他们就像从未过过年一样,她们三人,亦是如此。
融雪这时候已经高兴地撞到冬暖故身边来,手里拿着两长串的爆竹,兴奋道:“夫人,师嫂嫂!我们自己点吧!往他们身上扔!哈哈!就这么干!”
融雪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爆竹往冬暖故和乔小余手里塞,只见乔小余看看手里的爆竹,又看看冬暖故和融雪,很是不好意思道:“我……我不敢。”
“没事的没事的!师嫂嫂多点点就不怕了!”融雪胆子大,哪里管乔小余怕不怕的,连忙从门边地上插着的几支香里扯出三支,塞一支给乔小余,塞一支给冬暖故,自己留着一支。
乔小余讷讷的,看了手里燃着的香一眼后忙将其扔到了地上,忙道:“我,我还是不敢,我没点过爆竹。”
她害怕爆竹那种突然炸响出的声响,总是能吓她一大跳,她敢站在这儿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勇气了,再让她自己来点爆竹,她是万万不敢的。
可乔小余手里的香才由她自己扔走,站在她身旁的冬暖故便将手里的香伸过去,替她点着了她手里的那长串爆竹!
乔小余还未发现,只听得融雪替她着急道:“师嫂嫂快扔快扔!夫人帮你点着了!”
“扔,扔?”乔小余还是讷讷的,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是跟着融雪着急道,“扔哪儿扔哪儿啊?”
“就直接朝门外扔!快!”这句话是冬暖故和融雪异口同声喊的。
而后乔小余就十分听话并且十分速度地将手里那长串马上就要炸响的爆竹往大门正前方用力一抛——
门外爆竹的炸响声更大声了。
但是有某人的声音比这爆竹声更大声。
是冰刃的声音。
他在嚎:“哪个不要命的完蛋玩意儿炸老子!?”
冬暖故与融雪先是相视一笑,而后一齐装出怔愣的模样。
乔小余则是真的愣住了。
在冰刃从门外那浓浓的白烟隐隐约约的出现时,乔小余连忙将自己的双手背到身后,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紧接着,便是不出所料的冰刃的怒嚎声。
“乔,小,余——!”
冰刃的嚎叫声还在院子里回荡,他的身边又是爆竹声不绝耳。
“山野药农你这完蛋玩意儿!你炸着老子的裤裆了!想死吗!”
“哈哈哈——”
冰刃家门前这爆竹声和笑声一响便响到了将近丑时。
爆竹声罢,巷子里和院子都鼓满了浓浓的白烟,借着院子里的风灯火光,冬暖故她们才能瞧见正走进院门来的方才一直在玩得不亦乐乎的三个大男人。
只见他们还未完全消肿的脸上都带着七八点红点子,点子或大或小,或在额上鼻尖,或在脸颊下巴,乍一看,就好像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的蹦出了红疹子一样,但冬暖故她们知道不可能,这是被爆竹星子溅到皮肤而冒出的红点子。
再看他们的头发,皆变得乱糟糟的,上边还黏了满头的爆竹燃烧后留下的红纸屑,不仅头上有,衣裳上鞋子上也都黏着红纸屑,如此便也罢,可偏偏他们本就脏了面粉的衣裳这会儿再沾上红纸屑和一些黑灰,衣裳上还带着被爆竹炸出的无数个小洞。
他们走进院门来时来一边拳打脚踢的,那模样……
简直就像是专惹老人操心的熊孩子。
冬暖故她们三人在瞧见司季夏他们三人时不禁都怔了怔。
融雪第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险些岔气,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哈哈哈——师兄,兄——”
冰刃凶煞煞地瞪了融雪一眼,而后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招呼到她的脑瓜上,怒道:“笑什么笑,边玩蛋去!”
融雪立刻捂着脑袋蹭到乔小余身边,委屈地叫道:“师嫂嫂,师兄欺负我!”
“……”冰刃连乔小余一起瞪一起吼,“都滚蛋到堂屋里去,老子……继续去厨房!哼!”
乔小余则是很正经地和融雪悄声说道:“融雪,你不应该找我求救的,大侠不会理我的。”
“……”冰刃眼角抖了抖,“乔小余你闭嘴!”
“哦,好的,大侠。”
冬暖故也是笑吟吟的,伸手去拉司季夏,而后边抬手替他拈掉粘在他头发上的爆竹红纸屑,边笑问道:“好不好玩儿?”
“……”司季夏面颊有些红,方才在门外与冰刃还有楼远一起扔爆竹时乐得就像个难得不受管束的熊孩子,这会儿站在冬暖故面前,他便又像个听话的好孩子,微抿着唇,一副等着被教训的乖模样。
楼远在旁边笑:“啧啧,倒真是没看出来平安兄弟在媳妇儿面前这般听话,真真是与方才在外边猛朝我身上扔爆竹的平安兄弟判若两人哪。”
融雪悄悄看了司季夏一眼,然后连忙将楼远扯走了,不忘嫌弃他道:“爷怎么也像师兄一样没有眼力劲儿了,别打扰公子和夫人!爷还欠我的饺子呢,师兄都已经接着去忙了,爷你也快去,我饿了!”
“……”司季夏双颊更红了,也将唇抿得更用力了些,一脸的尴尬。
冬暖故笑意更甚,用拇指将司季夏抿起的下唇拉了下来,而后用食指戳了戳他肿脸上的红点子,道:“疼不疼?”
司季夏连忙摇头。
“饺子做好了?”冬暖故又问。
“还,还没有,兄台和楼兄……动作太慢。”司季夏一想到冰刃和楼远那在案板前忙碌的模样,觉得既头疼又好笑,“面皮已经擀好了,包好下锅便好了,只是……”
“嗯?”司季夏一边说,冬暖故一边抬手帮他拂顺他的头发。
“只是兄台和楼兄的动作实在太慢,阿暖和两位嫂嫂怕还是要再等等,至多半个时辰,阿暖若是觉得饿了,我可以先……”
司季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冬暖故推着朝厨房方向走去了,边推边道:“我现在还不饿,不过若是平安半个时辰后还没能让我吃上饺子的话,那我可就饿了,快去,没瞧见你的两位兄台正在厨房门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你?”
司季夏转头。
厨房门前,冰刃和楼远确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若是不晓情况的人,大概还以为这是“饿狼即将扑食”的情况。
冬暖故再用力推了推司季夏。
司季夏走了,融雪立马窜到冬暖故和乔小余中间来,拉着她们小声地问:“夫人,师嫂嫂,你们说,爷和师兄包的饺子,不会……让我们吃死了吧?”
“……”
------题外话------
过年的内容明天还有一章节就结束了,这个过年的内容写了挺多,叔没被姑娘们嫌弃死吧…
042 兄长
夜很黑。
雪未停。
厨房里灶膛里的火将熄。
堂屋里的热闹却没有要息的意思。
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三大盘饺子。
所有人都围在桌子边,包括三个小猴子也在,小猴子在他们爹娘的怀里,醒着,就像是知道有好吃的所以睡着了又醒了。
而此时,站在桌边的人可谓是神色各异。
乔小余、秋桐和阿满的面上是惊诧之色。
融雪是惊诧、激动却又颇为嫌弃的神色。
冬暖故浅笑,面上有赞赏之态。
冰刃是一脸的阴沉,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面粉,除此便也罢了,他的脸上身上还东一块西一块地沾着黑乎乎的柴灰,只见他盯着桌上的三大盘饺子,一声不吭,就好像在沉思什么大问题似的。
楼远也是盯着桌子上的三大盘饺子看,不过确实不同冰刃的阴沉,而是笑吟吟的,脸上还带着些得意,身上脸上是同冰刃一般的脏兮兮。
司季夏面色淡淡的,可却不难看出他在忍着笑。
只听融雪率先伸出手指着那盘最大盘、面皮包得大小不一且模样极为扭曲丑陋的饺子,笃定的嫌弃道:“这盘最丑的饺子一定是师兄包的!”
“……”冰刃的眼角抖了抖,还不待他说什么,便听得楼远紧忙接着道,“果然知师兄者,莫若小乞丐啊。”
“师兄你这还是包饺子吗……?你这简直就是……在拧面疙瘩!”融雪神色更加嫌弃。
“哼,那又怎样,老子包给老子媳妇儿还有秋桐和阿满吃,有你什么事!?”冰刃边凶煞煞地说着,边转头瞪向老实巴交的阿满,忽然就笑了道,“阿满,看老子对你多好,今晚你就坐在这堂屋慢慢吃饺子,没吃完不准去睡觉啊。”
“……”阿满看着那一盘难看得真的就像面疙瘩一样的饺子,又想哭了,可他嘴上偏偏还不能说实话,只能虚伪道,“那,那阿满就先谢过公子的……厚爱了。”
乔小余忽然很同情阿满。
大侠包的饺子……应该,可能……不会好吃吧?
而就在楼远得意地看着被嫌弃的冰刃时,司季夏慢悠悠道:“楼兄莫笑兄台,楼兄包的饺子可不见得比兄台的强。”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动了司季夏手正轻轻移动的那盘饺子上,只听冬暖故补充道:“阿远公子这包的……是缩小了的疙瘩包子吧?是饺子么?”
只见桌上的其中一盘饺子,虽然各个包的差不多大小,但是各个都有成人的半个拳头大,胀鼓鼓的的确像包子而不像饺子,面皮擀得尤为大张,将馅儿裹进去后,将面皮的边儿用力捏拧到一块,整个饺子也是歪歪扭扭的,说是像包子,其实还是夸他了。
“包子怎么了?”楼远还是在笑,还是笑得得意,“就算我包的是饺子,媳妇儿吃不完,自有人抢着来吃,是吧阿满?”
“……”阿满已是一脸吃到了屎一样的苦色。
三大盘饺子,只有司季夏包的那一盘最能看,虽然包得并不算好,但至少是饺子样,至少能整整齐齐地坐在盘子上,而不是像冰刃和楼远包的那样都是横七竖八地卧倒在盘子上根本就没有一点饺子样。
不过好在的是,乔小余不嫌弃冰刃包的疙瘩饺子,尽管淡得就像没有放盐一样。
融雪也没有楼远包的包子饺子,尽管肉馅咸得她频频在喝水。
可就是这过淡和过咸了的饺子,乔小余吃掉了二十个,而融雪则是吃了整整三十个,给足了她们男人面子。
可,乔小余和融雪是给了他们男人面子,冰刃和楼远却没有给自己面子,他们自己包的饺子,自己只吃了一个之后,他们的筷子便一直朝司季夏包的那盘饺子伸去,司季夏只好眼疾手快地先给冬暖故盛出十个,以免被那两双“外来筷子”给夹完了去。
秋桐时不时也将筷子伸向司季夏包的这盘饺子来,唯有阿满,吃得险些满脸泪。
楼远还不忘给阿满“落井下石”,“阿满啊,慢慢吃,不用感动得落泪的啊,慢慢吃就行。”
“……”
冰刃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三个饺子,边嚼边瞪司季夏和楼远道:“赶紧吃赶紧吃,吃完了好喝酒!”
“我也喝我也喝!”融雪刚塞了一个饺子进嘴里,立马举了手高声道。
“你喝个屁!”冰刃立刻用筷子打下融雪的手,“吃完了奶孩子睡你的觉去!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小白脸!你是怎么管媳妇儿的!?管成了这野样子!?”
秋桐正在喝水,立刻被呛到。
楼远慢悠悠地将嘴里的饺子咽下,再慢悠悠道:“师兄,这不是你自己管教出来的样吗?怎的怪到小婿头上来了?”
“啪!”冰刃用力地拍了一板桌子,本是要骂楼远什么,末了却是昂着下巴得意道,“待会别问老子要酒喝。”
“这个事情师兄绝对可以放心,小婿自备了三坛陈年好酒,师兄也可别问小婿要来喝才是。”楼远也是笑得一脸的春风得意。
冰刃又是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而后猛地站起身,揪住楼远和司季夏腰带,直直朝屋外走去,一边气煞煞道:“不准吃了!走,屋顶喝酒去!”
楼远没有打开冰刃的手,司季夏也没有。
只有融雪着急地跳了起来,急忙道:“师兄!外边还下着雪,冷得很,你们在屋里喝不行!?不怕把自己冻僵了!?”
没人回答融雪,只有冬暖故拉着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下,冲她微微摇头,无奈地笑道:“这个时候,可没人能管得了他们。”
“夫人,公子的身子不是不好吗?夫人就这么由着公子出去吹寒风?”融雪坐下了,却还是觉得不放心。
“嗯,他的身子是不好,不过,他这次醒来之后,身子却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冬暖故笑得更无奈了,“再说了,他们今夜高兴,就算我不想由着他怕也不行,与其让他觉得遗憾,不如让他去尽兴,你和小余妹妹也不用担心,他们都多大的人了,会掂量得清情况的。”
“听夫人的。”乔小余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我也听夫人的。”融雪挠挠脑袋,没再说什么。
阿满和秋桐也已经放下筷子,替他们照顾三个小猴子去了。
三个小猴子很是听话,不是自个爹娘在旁也不吵不闹,让冬暖故她们三人能好好地坐着说话。
“融雪,来这一趟很辛劳吧。”坐在暖和的炭盆边,冬暖故往盆里加了一块木炭,在融雪笑呵呵地叨叨一堆话后正在喝水时淡淡道。
融雪将温水一饮而尽,还是笑呵呵道:“没事,就是再怎么辛劳,我也愿意来这一趟,看到师兄师嫂嫂还有夫人公子过得好好的,我很高兴,能与你们过这个年关,我很满足。”
“你们这一次从云城出来,应该没少受阻碍才是。”冬暖故说话时,乔小余又给融雪倒了一杯温水。
融雪默了默,随后很是惭愧地笑着道:“爷说夫人很聪明,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夫人一样。”
融雪没有正面回答冬暖故的话,可她的话,已让冬暖故和乔小余知道了她话里的意思。
大乱之后的北霜国至今未完全平定,而本该是北霜国如今政权顶柱之一的楼远却要离开云城,这其中所要受到阻拦必不会少。
融雪惭愧地笑说完这句话后又是沉默少顷才又接着道:“爷……如今是北霜国的丞相。”
乔小余震惊,手里的陶制水壶差点掉到地上。
冬暖故倒是面色不变,因为她早就料想得到,北霜国的丞相一位,非楼远莫属。
因为再没有谁比他更合适那个位置。
只见冬暖故抬手戳了戳融雪白嫩的脸颊,笑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这么戳丞相夫人的脸颊了?”
“夫人你老戳我的脸,让我也捏捏夫人的脸!”融雪说着,也飞快地抬手在冬暖故脸上掐了一把。
这是她第一次敢掐冬暖故的脸。
一掐上去,她便得逞地哈哈笑出了声。
冬暖故任她掐。
乔小余也笑了,笑得眼角隐隐闪烁的泪意。
因为她知道,她们这一次的相聚很是不易,今次之后,不知她们何时才能再如今夜这般坐在一起随心谈笑。
不止是她们,他们也是一样。
也不止是她知道,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今夜,是难得的一夜,也必将是难忘的一夜。
雪虽在下,却无人觉得冷。
冬暖故本是想问融雪何时离开,然她终是没有问出口。
聚散终有时,又何必多问。
院子里,雪在纷纷下,积在院子里,也积在屋顶上。
而就在这积雪的屋顶上,坐着三个大男人。
冰雪寒天里,三个大男人放着暖和的屋子不坐,偏偏要坐到这受风吹雪打的屋顶上来。
他们是三个人,可他们却只开一坛酒,而明明屋顶的脊梁上就摆着不下十只酒坛子。
酒是楼远带来的好酒,开封泥的是冰刃,然这第一个喝酒的,却是司季夏。
司季夏本是推却,可冰刃和楼远都执意让他先喝,理由是“你年纪最小,兄长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兄长”二字让司季夏觉得眼眶热烫,好在夜色浓黑且又下着雪,没有人瞧见他眼眶里的滚烫在雪里化成了水,抑或是他们瞧见了,却都当做没有瞧见。
司季夏第一个喝下一大口酒,而后将酒坛递给冰刃,冰刃则是将酒坛又递给楼远,楼远没有拒绝,昂头就是一大口。
雪冷,酒温肠。
这般又冷又热的情况下,热得想醉,却又被冷得清醒,想醉,却又醉不得。
真是种奇妙的感觉。
可就算雪再寒,该醉的时候,也总是会醉。
酒意上头时,平素里就算不多话的人,也保不准会变得多话。
司季夏明显就是这种酒意上头了就变得多话的人。
不过司季夏变得多话,冰刃与楼远就变得更多话。
冰刃已经醉得变成了一个大舌头,只听他口齿不清道:“喂,小白脸,方才咱们出屋来时,融雪那头猪说什么……什么来着了?”
“让我想想啊。”楼远也喝多了,他们身边的酒坛子已由十来坛变成了只剩下一坛,“她说让我们在屋里喝,以免……感染风寒?”
“不,不怕!嗝——”司季夏正将一口酒喝下将酒坛塞给楼远,连忙接话道,且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只见他摆摆手道,“我会医术,就,就算二位仁兄今夜受了风寒,我也能,也能二位仁兄翌日活蹦乱跳的!”
“就,就你这山野药农样儿!?”
“兄台不信?”
“不,不信!”
“不信?”司季夏忽然揪起冰刃的衣襟,揪着他站了起来,“那走,打架。”
“打就打!老子怕你不成!”
“不对不对,在打架之前我还有话和兄台还有楼兄说。”
“有屁快放!”
“其实……”司季夏笑了,笑得尤为得意,“面要在盆里和,才好和。”
“……”冰刃咬牙切齿,难怪他们和面和得那么艰难!
“师兄,这小子交给你来揍了。”楼远笑眯眯的,却是笑得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明显是喝醉了。
于是,司季夏与冰刃是互揪着对方的衣襟跳到了院子里,可当他们的脚才在院子里站定,却又与此同时地趴倒在地!
楼远也从屋顶上轻飘飘落地,先是冲堂屋方向乱叫了一声,紧着也加入了司季夏与冰刃的队列中,趴倒在地。
冬暖故她们从堂屋里跑出来时,那三人已经在院子里打起了鼾来。
他们,竟是在雪里睡了过去!
“……”
------题外话------
之所以没在盆里和面,纯属阿季故意整阿远和一千两兄的,哦呵呵~
又是周末啊~自从走上连载路,周末都不能好好享受,嘤嘤嘤……
043 离开
郁宅有堂屋一间,厨房一间及卧房两间,卧房平日里是冰刃与乔小余住一间,空着一间做放些杂物用,至于那本是说了要请来照顾乔小余的婆子,终是因为冰刃不习惯家里处着个陌生人,用了一天就没再用。
不过他倒是请了个专门帮人浆洗衣裳的大娘,并未需到乔小余浆洗衣裳。
然,虽说那另一间卧房做堆放些杂物用,可那间屋子却是一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便是那里边的床榻,时时刻刻都放着被褥枕头,乔小余每天都会去拂去灰尘,这间卧房像是特意为什么人准备似的,而这个人,却又不常来,且主人家也不知这人何时回来,是以铺盖日日都准备着。
这间卧房,是为冬暖故以及司季夏准备,备着给他们来水月县时做小憩或是夜里赶不回去而在这留宿之用。
今夜,这间卧房里躺着司季夏,却没有躺着冬暖故,非但没有冬暖故,还有一个冰刃及一个楼远。
只是,躺在铺着暖和被褥的床榻上的只有醉成一滩烂泥不省人事的司季夏,冰刃与楼远则是各躺在一张长凳上。
夜沉黑,雪已停。
堂屋及两间卧房里还点着灯,像是屋里的人不舍得睡似的。
冬暖故她们几人确实是不舍睡,冰刃他们这边,却是睡着了,又醒了。
醒的只有冰刃和楼远。
先醒过来的是楼远。
他善饮酒,若是他不想醉,便没有什么人什么酒能醉他,而若是他想醉,不论什么酒都能醉他。
他之所以会醒来,倒不是因为他没有醉,而是他醉得不深。
醉得不深,所以醒来得快。
而他之所以醉得不深,并非因为他不想醉,而是他不能醉得太久,而已。
不过他虽醒,却未坐起身,而是维持着面对着床榻方向将手枕在头下侧身躺着的姿势。
卧房里的油灯在亮。
楼远在看着床榻上睡得深沉的司季夏。
看着看着,躺在他身后另一张长凳上的冰刃忽然沉声道:“放心,他如今,很好。”
冰刃与楼远同样的姿势,只不过他并非面对床榻方向,而是背对着床榻方向。
他此刻还是闭着眼,就像他根本就没有醒来似的。
可他偏偏却是醒了。
不仅醒了,他还知道楼远也醒了。
可明明他连看都没有转头看过楼远一眼。
但他却知道楼远心底想的是什么。
少顷的沉默后,才听得楼远也是沉声道:“我看出来了,他和原来不一样,确实如你所言,他如今,很好,很好。”
冰刃没有接话,只是转了个身,仰面躺在长凳上,看着结着些许蛛网的屋顶。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才听楼远又缓缓道:“忘了,或许比记住要好,大人所担心的,没有了,大人所想的,都有了。”
睡在床榻上的司季夏这时候揪了揪身上的软被,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了楼远。
楼远忽然柔柔笑了,就像一个长辈在看一个自家小辈时的笑容。
楼远也转了个身,与冰刃一样仰面躺在长凳上。
没有谁说话。
本是嘴不能闲的两人,此时竟是谁都没有说话,却都谁也没有睡。
他们都在看着结着些许蛛网的屋顶,就像那是什么美丽的景色似的能让他们一直盯着却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记得冰刃动了动唇,依旧是声音沉沉,问道:“什么时候走?”
楼远又是默了默,才道:“天亮就走。”
“既然这么赶,又何必来这一趟。”冰刃轻叹一口气,面上是难得可见的正经,“不嫌累得慌,再说了,你这一番出来,白拂那小子不得卯足了劲拦你。”
“你这一回没有猜对。”楼远微微笑了笑,“累是累得慌,不过我这回出来时白拂并未拦我,只有那些个老头儿拼死要拦我而已。”
“白拂没有拦你,这倒不像他。”冰刃有些诧异。
“大人是我的师是我的父,也是白拂的师与父,我与他,都想亲眼看一看大人的期愿,只是他比我更不容易离开云城,是以我这肩上就连他的份也一起担了。”楼远笑着说完话后便不笑了,相反,他亦如冰刃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倒不是不相信师兄来信所言,而只是想亲眼看看而已,如今瞧见他很好,我就不需在这久留了,毕竟朝事缠身,能得来这一趟,已很是不易。”
“你既有事,就回吧。”冰刃现下不仅是难得的正经,且更是难得的没有和楼远针锋相对。
“日后的事情,还是需要师兄多照拂。”
“什么屎话,说得好像只有你拿他当兄弟而老子没拿他当兄弟一样。”冰刃狠狠剜了楼远一眼。
楼远又笑了,“那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弟弟就要劳师兄连我的份还有白拂那老家伙的份一齐关照了。”
“滚边去,老子只管老子的份,跟你俩有什么屎关系?”冰刃用力哼了一声。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疑问想要问师兄。”楼远微微侧头,看向冰刃。
冰刃哼声道:“不答。”
楼远只当什么都未听到,只听他兀自道:“师兄与我及白拂不一样,且师兄并不待见大人,却为何……”
楼远短短一句话,愈说愈慢,似乎根本就没有意思要将这句话说完而是让冰刃自己来接话似的。
冰刃又岂会听不出楼远想说的是什么。
“你想说我并没有任何理由要对床上那头烂醉如泥的死猪好。”冰刃一手垫在头下,一手翘起大拇指,指向床榻上正在酒意中睡得深沉的司季夏。
楼远不语。
不语即是默认。
冰刃笑了,有别于寻日里那种没个正行的笑。
他笑得很轻。
“我虽身为杀手,却不表示我没有心。”冰刃笑着,依旧只是看着屋顶,并未看楼远,“我把他当兄弟,与你们的大人无关。”
楼远静静听着。
“他只有二十岁,他和你我一样,却又和你我不一样,你我是自愿选的这样的路来走,他却不是。”
“对一个可怜的孩子好,有什么不好?”冰刃的笑依旧很轻,是浅的轻,也是轻松的轻。
在冰刃眼里,一个年纪与猪雪差不多大的山野药农,不是孩子是什么?
楼远自然知道冰刃说的“一样却又不一样”是何意。
司季夏和他们一样,说的是他们都曾受过这世上的不公,他和他们不一样的,则是他们的双手都沾过太多的血,他们的心都是狠的,可他不一样,他的手没有血,他的心是善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心里从未有过仇恨、手从未沾过血的人,却要承受任何人都无法的血与恶。
何其可怜?
他们心中,皆想做一个双手干净的心善之人,可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之后,双手染血再不由得自己,心的善恶亦再由不得自己。
可,他至始至终,都是个心善之人,心里无憎亦无恨。
这天下间,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
所以,他和他们一样,却又和他们不一样。
“那师兄打算日后一直住在这儿,不走了?”相对的沉默后,楼远笑了,盯着冰刃笑眯眯地问。
却是遭来冰刃出其不意的一脚,将他从长凳上踢到了地上,嫌弃道:“老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个无耻的小白脸来管。”
楼远不怒,反是挪了挪位置,坐到了床榻前的踏板上,将头歪靠在床沿上,半眯起眼,一副打算就这副姿势再睡一觉的模样。
冰刃毫不客气地将楼远那张长凳捞过来搁脚。
就在冰刃将楼远那张长凳捞过来搁脚时,听得楼远缓缓道:“我天明时走,这个事情没与小乞丐说过,我就不与她说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她刚出月子不宜再与我一路颠簸,且她在这儿很高兴,就让她在这儿多留几日,待她醒来后,劳师兄代我向她转告一声,我把阿满和秋桐留给她,她玩够了想回去了,路上也好有照应。”
“我可不觉得融雪那头猪会在我这儿多留几日,为防她匆匆忙忙赶着去追你,你最好带着她一起滚蛋,也省得老子操心。”冰刃一脸嫌弃。
楼远不做声,似在沉思。
“哼,那头猪有了男人之后就忘了爹,不用想,她铁定会在知道你先走了的时候冲着去追你。”
“为何小婿听着师兄这话……一股子的酸味儿?”
“哼!赶紧滚出去叫秋桐那丫头进屋去给那头猪说,你别再烦老子睡觉。”
冰刃嫌弃完楼远,翻了身,又是背对着楼远,继续睡了。
然他虽是闭着眼,却没有睡。
心中有事,又怎会睡得着。
楼远站起身,出屋去了。
他这一出屋,再没有进来。
白蒙的天光染上窗户纸的时候,冰刃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从另一间卧房走过来,在他这边这间卧房门前停留了许久,才朝院子里走去。
至始至终,屋外的人都没有说上一句话,更没有推门进来。
冰刃没有睡着。
他自是知道这脚步声是谁的。
他本是一直躺在长凳上,然在那脚步声走向院子里去时,他终是没忍住,站起身站到了窗边。
窗上糊着窗纸,根本就瞧不见院中情况。
冰刃没有开窗。
他就只是面对着窗外方向,静静地站在窗边而已。
直到院子大门闭合的声音响起,他还在站在那儿。
可冰刃能站在糊着窗纸的窗户前一动不动,融雪却不能管住自己的眼泪。
融雪哭了,坐在马车里的她,将脸埋进楼远的胸膛,双手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正无声地哭着。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见。
所以,她没有选择和冰刃道别,对冬暖故和乔小余也只是说她饿了,先到厨房里找些吃的而已。
乔小余相信了她的话,冬暖故却瞧出了她的异样,是以她拦住了乔小余,没有让乔小余去给融雪帮忙。
既然融雪不想要道别,那她便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道别,就没有分离。
虽说不过是自欺欺人,可有时候的自欺欺人,也能真正的安抚人心。
院子外的车辙声拐出了巷子口后,冰刃打开了屋门,走到了院子里,盯着掩闭的大门看。
乔小余还是觉得融雪整不好厨房的事情,虽说有秋桐在,但她这个做师嫂嫂的还是亲自去比较好。
然她一出堂屋的门便瞧见了杵在院子里的冰刃,她有些惊讶道:“大侠?”
冰刃没理会她。
乔小余边往厨房走边道:“我到厨房给融雪帮忙。”
乔小余的话才说完,冰刃便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大侠?”乔小余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冰刃。
只见冰刃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竟是温和道:“不用忙,外边冷,回屋吧。”
“可是……”
“回屋。”冰刃不由分说地将乔小余扯回了屋。
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两只蓝布锦缎包袱。
乔小余先是怔住,而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道别,是不是就当做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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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聚自也要有散,就如月有阴晴圆缺。
周末啊周末~为何会有种莫名的蛋疼感!
044 牵手
司季夏醉得深,是以睡得沉,若非冬暖故将两个小猴子放到他身旁揪扯他的头发,怕是他睡到入夜都不会醒。
可他不醒不行,因为冬暖故要他与她去一个地方。
睁开眼的司季夏在瞧见正浅笑看着他的冬暖故时,一边连忙抱起被冬暖故放趴在他身上的小燕昕,一边急急忙忙地坐起身,他本是想说什么,然那股醉酒后的晕眩感在他坐起身时直袭他的脑门,让他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使得他连忙拧眉闭起眼,一时间便说不出话。
“已经将要午时了,平安可还是要睡?”小燕昕被司季夏抱在了臂弯里,小燕晞则还是趴在他的枕头上,冬暖故边伸手去将小燕晞抱起,边笑着问司季夏道。
司季夏既惊诧又惭愧,连忙道:“我,我这就起!”
他,他居然在别人家里睡到这种日上三竿的时辰,真是,真是太失礼了!
“好,那就快起,待会儿还要平安陪我去一个地方。”冬暖故没有责怪司季夏,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起了身,道,“洗漱用的水我已经给你打进来了,干净的衣裳也放在床头,我先把这两个孩子抱出去,你换衣裳。”
“好,好。”司季夏用力点了点头,那赧红脸的模样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过冬暖故一抱着小燕晞出屋,司季夏随即在小燕昕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再用脸颊蹭蹭他的小脸颊,笑道:“小阿昕,好在你们娘亲没有生爹爹的气,否则爹爹这身皮可就要被你们娘亲收了。”
司季夏亲过小家伙,发现小家伙的身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打制得精巧的小铜锁。
隔着小家伙身上的衣裳挂在他的脖子上。
司季夏定定盯着铜锁看。
冬暖故在这时回了屋里来,司季夏抬头看她,还未问什么,便听得冬暖故柔声道:“融雪给两个孩子送的礼,她与阿远公子一块儿亲自挑的。”
“那,那我要赶紧亲自给他们道谢才是。”司季夏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燕昕,而后紧忙下床。
冬暖故笑着从他怀里把小燕昕抱过来,“我已经替平安道过谢了,平安不用如此着急。”
“我,觉得还是我自己再去一次为妥。”司季夏很坚决。
“融雪与阿远公子已经走了,平安这是要去与谁人道谢?”冬暖故笑道。
司季夏很是诧异地看着她,“他们……走了?”
“嗯,走了,今晨天明时走的。”想到融雪的不辞而别,冬暖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从不是个见不得离别的人,可是这一次,她却觉得有些堵心,可或许就像融雪觉得的,没有道别,就不曾离开,“阿远公子让我转告平安,平安欠他一顿酒,下回要到我们家去喝。”
司季夏沉默了少顷,才见他展颜一笑,看向被天光染得透亮的窗户,点头道:“一言为定。”
“快洗漱换衣裳,我在堂屋等你。”
“好。”
洗漱完并换好干净衣裳出了屋去的司季夏又与冰刃打了一架,自是冰刃先招呼的他,打完之后冰刃将他踹出了家门,道是该干甚就赶紧滚去干甚,将冬暖故也一并撵了出去,而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司季夏还有些错愕,冬暖故已浅笑着去拉他的手,拉着他往巷口的方向走,一边道:“小余妹妹和冰刃兄会替你我照顾好两个小家伙的,我们走吧。”
“阿暖……”掌心贴来的温度让司季夏有些紧张,“阿暖是要与我去哪儿?”
“去了你便知道。”冬暖故笑得温柔,“中饭我们到那儿去吃,有平安喜欢的饭菜。”
“好,听阿暖的。”瞧见冬暖故笑,司季夏便也自然而然地浅笑起来。
在走出巷口的时候,冬暖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司季夏,再替他理了理身上的斗篷与脖子上的围巾,“风大,围巾围好一些。”
冬暖故替司季夏理过斗篷与围巾之后未有再拉起他的手,掌心里没有那温暖的温度,司季夏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天寒,加之又是元日,街上行人寥寥,昨日下过的大雪积着未化,风卷过,随风而扬的雪花便会沾在路人的鞋上裤子上。
司季夏走得很慢,走着走着,冬暖故便走到了他前边去,忽然发现她的身边没有司季夏的身影,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等着他。
因为天太冷的缘故,虽然肩上披了厚斗篷,然冬暖故畏寒,她总是觉得很冷,尤其是双手,总能很快就被冻得僵硬,在家里暖和没有这感觉,一出到外边来,冬暖故便觉冷得不行。
是以她在停下来等司季夏时在不断地搓着双手,以摩擦出些温度让她觉得没那么冷。
而当冬暖故停下来正搓着双手等司季夏走过来时,司季夏忽然改慢步为快步,很快便走到了冬暖故面前来。
冬暖故瞧见司季夏忽然走得这般快,以为他又在着急了,便笑着道:“平安怎么……”
然她的话还未说完,她交握在斗篷下的寒凉双手便被一只粗擦但却温暖厚实的大手握住。
司季夏与冬暖故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他的面上满是心疼之色,可他却不是看着冬暖故,而是垂眸看着那双被他握在手里的已被冻得通红的纤手。
只见他动作轻柔小心地将冬暖故的双手抬起,与此同时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冬暖故的双手掌心贴到他的唇上,边给她寒凉的双手哈着气边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待到他觉得冬暖故的手似乎没那么冷了,他才将她的右手拢在掌心里,用他掌心的温度给她温暖,然后红着脸问道:“我,我牵着阿暖走可好?”
“好。”冬暖故笑着点头。
“阿暖的左手先藏到袖子里,阿暖要是觉得冷了,我再给阿暖捂。”司季夏还是红着脸。
“嗯。”冬暖故动动被司季夏拢在手心里的手,将其更紧贴他的掌心。
司季夏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冬暖故走得与他更近一些。
冬暖故要去的地方,是水月县的北边方向。
水月县不大,从冰刃家所在的巷子去往水月县北边方向外的郊地,只消不到两刻钟。
只是眼见着冬暖故就要走出了镇子外,她似乎还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司季夏正要问她些什么时,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冬暖故的脚步停在了与镇子外边的荒郊相贴的一溜儿低矮的泥房前,这一溜儿泥房大约有二十来间,全是低低矮矮的,有些顶上盖着瓦片有些则是搭着稻草,不难瞧出这是穷苦人家所住的地方。
抑或说,这是整个水月县最为穷苦的地方。
司季夏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生在水月县,但司季夏鲜少下山,就算下山,也从未在水月县里多加走动,他都是买了所需的东西后便返回山上去了,现下这个地方……
司季夏忽然又觉得有些头疼,脑子里似隐隐有什么闪过,好像……他曾来过这个地方?
“平安。”冬暖故忽然将司季夏的手抓得紧紧的,紧张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季夏的反应,瞧见他忽然间变得颇为痛楚的神情,她心里有些慌,急忙唤他道,“平安可还好?”
“我没事,只是居然觉得有些头疼而已。”司季夏连忙道。
冬暖故还是不放心,她忽然间不知自己带他来这个地方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我真的没事,阿暖别担心。”见着冬暖故一脸的不放心,司季夏就会变得紧张,紧张得想要将她拥在怀里。
而现下,他不仅是想,他是真的这般做了。
只见她将冬暖故轻轻搂在怀里,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柔声道:“阿暖别担心,别担心。”
就在这时,从那一溜儿的低矮泥房的方向传来一声男孩子惊喜的叫声:“平安大哥!阿嫂!”
男孩子这一声惊喜的大呼声,吓得司季夏连忙松开冬暖故,一脸的面红耳赤,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逮住了一样。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布袄衣、九岁模样的男娃娃正一脸激动兴奋地朝他们跑来,朝司季夏扑来,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腰,又蹦又跳地高兴道:“平安大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不会来了呢!”
司季夏愣住了,一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模样,看看跟前这个抱住自己又蹦又跳的男娃娃,又转头看看身旁的冬暖故,“阿暖,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安大哥你怎么不理我?”男娃娃瞧见司季夏只是一副怔怔愣愣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很是失落,而又是继续高兴道,“是不是我长大了,所以平安大哥不认得我了?我是小豆子啊,平安大哥每年都会来和我一块儿玩的小豆子啊!”
“小……豆子?”司季夏看着小豆子激动兴奋的脸,努力在脑子里搜寻关于这个名字与这张脸的记忆,可他愈是想,就觉得头愈是疼,疼得仿佛被人用钢针一下又一下地扎着一般。
冬暖故终是害怕,害怕司季夏会突然间把所有事情都记起来,是以她伸出手将小豆子拉了过来,温和道:“小豆子,先别闹你平安大哥,先回去跟阿婆说平安大哥来了。”
“嗯嗯!好!我这就去告诉阿婆说平安大哥和阿嫂来了!阿婆今儿一大早就在烧饭烧菜等平安大哥和阿嫂来吃了!”小豆子乐呵呵地跑向那一溜儿低矮的泥房,跑出几步后回头来朝冬暖故和司季夏用力招手大声喊道,“平安大哥和阿嫂快来快来!”
“好,马上来!”冬暖故扬声应道。
可冬暖故应罢小豆子,却是不敢转头去看司季夏,只是将司季夏的手抓得紧得不能再紧,像是害怕会失去什么似的。
“小豆子与莫阿婆一起生活,平安是小豆子和莫阿婆的恩人,平安每一年立冬过后都会来看他们一回。”冬暖故轻声说着司季夏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她极力隐忍着,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何异样。
她本是不敢将他带到这儿来,可是莫阿婆实在实在太想见到他,若是不让莫阿婆见上他一面,怕她会一直想着这个事情。
而莫阿婆已年迈,随时都有可能睡去再不会醒来。
她不忍心。
她可以代他照顾莫阿婆他们祖孙俩,可以代他将过日子所需的银两交给莫阿婆,可她始终不是他。
莫阿婆,只是想见到他还好好的而已。
“孩子叫小豆子,阿婆叫莫阿婆,是吗阿暖?”司季夏回握着冬暖故的手,声音轻柔。
他没有问冬暖故为何会知晓这些事情,没有问她为何会突然与他到这儿来,更没有多问她关于小豆子与莫阿婆的事。
尽管他心中有疑惑。
“嗯,是。”冬暖故点了点头。
低矮的泥房尽头,小豆子正搀着一个手拄杖子的老妪从其中一间房子里走出来。
“稍后我若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阿暖要提醒提醒我。”司季夏柔笑着看着冬暖故。
“我会的。”冬暖故也轻轻笑了,牵着司季夏的手朝莫阿婆走去,“我们过去吧。”
“好。”
风大,撩开了司季夏脖子上的围巾,冬暖故又立刻替他围好。
莫阿婆看到这一幕,忽然间就热泪盈眶。
深冬虽寒,人心却暖。
谁说这个冬日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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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到了!祝每一个看正版的姑娘中秋快乐~哦呵呵~看盗版的你快不快乐就不关叔的事了,叔就是个小心眼,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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