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单挑
李月得知敌军的投石机的威胁已不存在,心中大定,遂回书蔡明德,嘉奖他一番,同时提升卢焕为都尉。这时就算磨延啜不来,他也已经胜券在握了,不过李月却希望磨延啜出兵,这已不仅是战争问题,更涉及到了政治问题,关系到大唐和回纥的关系,这才是这场云州收复战的最关键所在。
就在李月沉思时,一军士来报:“禀大将军,回纥军有拔营的迹象。”
李月一怔,难道磨延啜已经出兵?李月带着满腹疑虑来到关上,见回纥军果然在拔营,在仔细看了一会儿后,李月发现回纥军并不是真正的撤退,很多帐篷甚至没有收叠就保持原样移动,他突然明白过来,回纥军不是在拔营,而是在移营。果然回纥军向北撤离了五里后,又重新扎下了大营。在回纥大营和杀虎口间,腾出了大片的空地,李月微微一笑,他已经明白了回纥军的企图了,攻城不利,唯有引敌出城,在直接的搏杀中才能充分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李月冷笑一声,转身便下了关去。
第二天一早,又有军士来报,有一回纥大将,领三千骑兵,在关下叫战。李月吩咐不要去理他,闭关不出。一连三天,那大将天天在关下叫骂,他命会汉语的士兵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唐军,关上的唐军无不火冒三丈,又苦于主将的命令,只得把火憋在心中。
就在这时,唐军搬开了堵门的巨石,一彪军杀出关来,为首大将,铁甲金盔,面带青铜面具,胯下骑一匹雄壮之极的骏马,正是主帅李月,左右各一员大将,左面一将,骑一匹白马,银盔银甲亮银枪,面若冠玉,神采飞扬,正是小将王元楷。右面一将,却是面目漆黑,黑马黑甲,宽背大刀,不是即墨是谁!在李月身后,又一字排列着张杰、武天德、袁履谦等十几员将领。
回纥大将叫莫非木牙,约三十出头,身高一丈,使一支独角铜人槊,是顿啜罗达干手下第一猛将,号称回纥第一勇士,不仅力大无穷,且招数精奇,他的师傅就是一名汉人高手,曾祖母也是一个被掠到北地的隋朝女子,所以莫非木牙身上也有一点汉人的血统,汉语说得十分流利。这次顿啜罗达干命他出战,是想先狠狠打击唐军士气后,再佯败诱敌深入。
李月见敌将出马,便回头说道:“谁愿打第一战?”话音刚落,急不可耐的即墨就已经拍马奔出,在唐军的鼓声中,他一语不发,挥刀便直劈向莫非木牙,
莫非木牙见唐将来势凶猛,不敢怠慢,举起独角铜人槊向外封去,他的独角铜人槊重约二百斤,只听“镗琅!”一声,即墨的大刀被震得几乎脱手,虎口已经裂开,鲜血顺着刀杆流了下来,即墨不敢再战,一拨马头,逃了回来,后面只听见莫非木牙哈哈的大笑之声,全体唐军无不心惊。
即墨来到李月身边,低头说道:“属下无能,打不过敌将!请大将军处罚!”李月命他下去休息,这时王元楷已经催马冲了上去,唐军见王元楷英姿勃发,无不大声喝彩。连莫非木牙也暗暗点头,好一名漂亮的南蛮,他见王元楷近前便大声喝道:“来将通名!”
“我乃黑旗军下王元楷!你是何人?”
“我是回纥第一勇士莫非木牙,唐将吃我一槊!”说完抡起铜人槊兜头砸来。
王元楷一闪,躲过铜人槊,一抖亮银枪,分心便刺,莫非木牙一槊击空,见王元楷枪速极快,他并不回槊隔挡,而是一扭身躯,顺势横扫过去,王元楷收回长枪,不敢硬挡,侧身让开了莫非木牙的横击。两人枪来槊往,战成了一团,众人见莫非木牙虽然高大粗壮,但身体却异常灵活,使用独角铜人槊也并非单纯蛮力,招数也颇为整齐,都不禁暗暗替王元楷担心,果然十几个回合后,王元楷便落在下风,仅凭精湛的枪法苦苦支撑,突然莫非木牙一记虚招,引开王元楷的枪势,使王元楷胸前露出了一个空档,然后一振铜槊,直向王元楷的胸前击去,这一下若击实,王元楷非胸骨皆碎不可。王元楷已躲无可躲,只得闭目等死,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一支铁箭“嗖!”的射来,荡开了莫非木牙的大槊,王元楷由此得逃生天,拨马逃回。
莫非木牙被那一箭射得臂膀隐隐发酸,不禁暗暗心惊,他闪目看去,只见那名身材高大的唐军主将,正收弓回箭。莫非木牙大怒,催马上前大声问道:“可是你施的冷箭?这算哪门子好汉!”
李月闻言冷冷答道:“我见你还算是个人材,故饶你一命,莫要不知好歹!”
莫非木牙心中明白李月已经手下留情,但后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不敢示弱,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敢和我一战吗?”
李月冷冷一笑道:“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了。”说完单臂举起天魔戟,直指莫非木牙,催马缓缓地走上前来。
这时,回纥军中突然鼓声大作,莫非木牙知道,这是顿啜罗达干在催他杀死敌方的主将,想到对方出战的是主将,莫非木牙不禁兴奋异常,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活捉敌军主将回营时受到热烈欢迎的情形。莫非木牙心中一热,不再有任何顾虑,举槊便直向李月尽全力砸去。
众唐军见主帅亲自出战,均摒住了呼吸,仿佛这就是和回纥军的最后决战,杀虎口关隘上下一片寂静,和回纥军的喧天战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月见对方举槊猛砸过来,来势极其凶猛,他并不避让,依旧单臂挚戟,漫不经心地向莫非木牙的惊天一击迎去,几乎有一半的唐军都闭上了眼睛,主帅怎能如此托大!
在电光矢火交汇间,莫非木牙的独角铜人槊砸中了李月的天魔戟,只见一道黑影飞起,莫非木牙的双臂一齐脱臼,独角铜人槊被震飞到五十多丈以外,李月依旧单臂执戟,嘴角还是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呆了半晌,唐军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莫非木牙连吐两口鲜血,拨马便逃,李月哪容他逃走,用戟尖挑起莫非木牙的襟带,把他扔到唐军阵内,这时上来几名唐军把已经晕了过去的莫非木牙抬进了关内。
回纥军见主将被擒,发一声喊,一齐向大营逃去,李月也不追赶,领军返回关上,他的目的就是要替众军打气,看着一片欢呼的唐军,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六十六章 决战
在随后的几天里,不断有回纥大将出来挑战,但李月已经不再出战,而是站在墙头,用他的神弓铁箭将挑战的回纥大将一一射杀,在连射死三名回纥大将后,再无人敢来叫阵。又过了一周,王思南已经从沙州返回,带回了大量的火油和火药,这是杨休明抓住那个胡商后,又挖出的几个储藏的仓库,果然是大食偷偷购买的战略物资。
李月见王思南返回,便坦率地希望他能效忠自己,王思南早有此意,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李月大喜,随即让江惊鸿带王思南回长安,以后再把他的家属一并接来。
这时,初冬的第一阵寒潮已经降临,一夜间便降温到了冰点,唐军早有准备,朝廷送来的大量物资在一周前抵达,其中就有过冬所需的衣被。
李隆基在得到李月的密报后,得知云州已被李月收复,不禁喜出望外,这时磨延啜的特使也来到长安,双方秘密商定了回纥的未来安排,若顿啜罗达干兵败,大唐则承认磨延啜的正宗地位,回纥则承认大唐为宗主国,云州将维持现状,回纥保证不再派军骚扰。在解除后顾之忧后,李隆基便开始对云州大战开始异常关心起来,朝廷不便发兵相助,他便责令户部拨出大量物资支援云州的义军,这一下,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月竟跑到云州组织义军抗击回纥军去了。随着运送物资的人员的返回,李月再次被长安城内的百姓所神化,“飞身夺云州、只身闯敌营、单臂擒猛士”种种传奇故事一夜之间成为各大书场的热门主题,李月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远在北方的的李大将军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顿啜罗达干已经得到了磨延啜出兵的情报,他望着雄伟的杀虎口,不禁又急又恨,三周来,他已经损兵近三万,却无法踏上墙头一步,各种攻城利器已经损毁殆尽,尽管又临时制作了数百架云梯,但做工粗糙,远远不能和原来的云梯相比。他数次派人去和唐军协商,希望对方能放出自己的猛将莫非木牙,但却毫无结果,他不知道,莫非木牙在被李月亲手治好伤后,又三次败于李月,遂死心踏地投降了李月,改名为莫言,此时已经踏上了去长安的道路。顿啜罗达干的大营内存粮已不多,再不返回,恐怕连他的老窝都要被磨延啜端掉,思量再三后,顿啜罗达干心一横,决定再博最后一次。
第二天天未亮,三万回纥军大军再次浩浩荡荡向杀虎口涌来,在历经了几次血战之后,唐军变得更加有信心,况且守城物资十分充足,全军上下士气高涨,只等大战的再次来临。
这次李月没有再隐藏实力,他也清楚,这将是和回纥军的最后决战,不等回纥军近前,数百架大型投石机满载巨石、点燃的火药包和盛满火油的陶罐一齐向密集的回纥大军呼啸投去,三万回纥大军已经靠近杀虎口,突然天空传来令人心悸的怪啸之声,众军抬头一看,只见铺天盖地的物体向自己砸来,回纥军吓得拼命挤逃,乱成一团,可回纥军实在太密集,每一块大石砸下都要砸死撞伤百人以上,没有被砸中的回纥军还没来得及庆幸,几个火药包就在回纥军大军头顶爆炸,包在里面数以千计淬过毒的铁片、铁钉四出飞射,只听一片哭喊之声,开始不断有中毒的人倒地。随着火油投入,大火开始在大军中燃起。回纥军大军的阵型开始混乱,有人逃回大营,却被后面亲自督战的顿啜罗达干喝令斩杀,众军只得拼命冲向关隘,反正也是一死,能捞回一点本也甘心,但城上唐军的弩箭似乎已经变了,变得比前两次密集十倍,他们不知道,现在唐军已经使用了连环弩,传说是三国诸葛亮所发明,所以又叫诸葛弩,经过改良后每次可射出二十支箭,是守城的一大利器,前两次李月担心箭矢不够,所以没有投入使用,而这次朝廷送来了大量的箭矢,唐便开始采用这种利器,同时数十架小型的投石机封锁了五百步到一千步的区域,在唐军强大的中远近三重武器交互打击之下,回纥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关下仿佛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变成了一台绞肉机,硝烟和大火笼罩着大地,数以万计回纥军在痛苦和惨烈中死去,他们大部分都是草原上的牧民,家中的妻儿还在帐篷前苦苦等待自己的归来,还有没有交纳年赋,他们仿佛看见自己的妻儿从此沦为领主的奴隶,可是战争从来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再看一眼蓝天,再看一看白云,流下最后一滴泪水,从此长眠于大地。
是谁发动了战争?
却要善良的百姓,
咽下战争的苦果。
是谁发动了战争?
在胜利的光环掩盖下,
却是百姓的苦难。
是谁发动了战争?
焚毁了我的家园,
拆散了我的妻女。
是谁发动了战争?
这是人间的罪恶。
踏着累累的白骨,
只为,
满足的君王的荣耀。
回纥军的云梯终于没有能架起,粗劣的云梯经不住火药的冲击,站在城墙上的李月,用一根根绑缚着火药管的铁箭射向一架架云梯,随着火药管的爆裂,云梯或被炸散或被拦腰炸断,数百架云梯就这样被摧毁。在万般无奈之下,顿啜罗达干只得击鼓收军,出征的三万将士,回来时只剩五千多人,却连敌军的城墙也没有碰着。顿啜罗达干恨得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穿,他刚要孤注一掷,再次强行攻城时,突然一骑远远奔来,马背上的信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报告道:“禀报二王子,大王子率军十五万已经占领了您的牙帐,杀掉了您所有的儿子,现在大军正向这边杀来。”
顿啜罗达干手一松,马鞭掉到了地上,半晌他才喃喃地说道:“磨延啜!你好狠毒!”说罢便晕了过去,一头栽下马来。
当晚,回纥军开始拔营北归,在半路,遭遇到了暴风雪,北归的回纥军被困在半路,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归路,在他们北面不远处就是磨延啜大军连绵数里的大营,在被困的第七日,顿啜罗达干大军开始断粮,就在当夜,顿啜罗达干服毒自尽,手下大将捧着他的首级向磨延啜投降,南征最后剩下的五万大军全部被磨延啜收编。
天宝十二暮,磨延啜击败其弟顿啜罗达干,统一了大漠。一个月后,其父骨力裴罗让汗位于他,大唐随即册封磨延啜为葛勒可汗。从此,大漠开始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回纥帝国时代。
李月在安排完云州军政,又按李隆基的密旨:“解散大半义军,只留三千丁守关足矣!”之后,带着即墨、王元楷、蔡明德及其手下数人,结束了一个月的“休假”,悄悄返回了长安,这时长安的第一场初雪已经来临,到处是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天宝十三年的新年即将到来,新年的气氛也开始出现,李月想着家中的娇妻,不禁心中一热,打马向皑皑的雪原冲去。天地间,只看见一片瑞气祥和,所有的罪恶和不幸都被白雪掩盖,随着即将过去的天宝十二年逝去。
第六十七章 南巡
天宝十三年正月十七,太后薨,享年83岁。李隆基命全国举孝,以示哀悼,整个赵王府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一个月后,才开始恢复了常态,亲人已逝,可生者依旧要继续生活。
从云州回来后,李月一直在别府忙碌,经营之事丢给了各大主事,他只做了一些人事调动,原来负责河北道、河东道的汪东阁改为负责山南道、河南道和剑南道,顶桑明源因专门负责江南道和淮南道而让出来的缺,新来的王思南则负责河北道、河东道以及新开辟对西域的贸易。又任命赵王府的帐房总管杨青在全国各地开设李记柜坊(即古代的银行),先从长安、洛阳和江南道开始。
李月自己则专心处理日组和月组的事宜,日组这半年在王圆的苦心经营下,开始逐渐完善起来,各种报给李月的情报,质量也明显提高,内容更加丰富。
而月组从成立到现在,也一直没有什么任务,每天所做之事就是保护赵王府和别院人员的安全,另外训练少年,也是他们重要的工作。半年前,王圆替月组从全国各地找了了二百多名8-12岁的孤儿,经过筛选,最后选择了一百名少年。经过半年的刻苦训练,这群少年开始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风平等人完全是按照铁剑门最严格的方式进行训练,且一半的时间都把他们送到终南山学习武艺。在云州归降李月,现已改名为莫言的回纥勇士莫非木牙,也正式加入了唐军,替代留在云州的方子明成为李月的亲兵都尉之一。王元楷也从军,他坚持要加入李月的亲兵队,便顶替武天德也做了李月的亲兵都尉,李月的亲兵队共有一千五百人,分为前中后三营,前营是莫言率领的五百名骑兵营,后营是王元楷的五百名弩兵营,而中营则是即墨的五百名奇兵营。
二月初,回京已近二个月的李月终于被李隆基召见。
“迎春,你是否在怪朕没有嘉勉于你,你也知道,这次云州之战不是以朝廷的名义进行的,尽管你再次创造了以伤亡一千人的代价换取歼敌五万人的辉煌战绩,朕心里明白,百官也明白,大唐百姓也明白,但就是不能正式承认此事。”
“皇上,臣丝毫没有抱怨,保家卫国,这是一个军人的天职,我只希望朝廷能发些赈灾粮给云州,救济那里的百姓,他们实在太苦了。”
“这个朕明白,朕已经责令户部去实施了,你放心。对了,朕听说前段时间长安的各大书场、茶馆和酒楼,都有说书人在讲你的云州之战。迎春,你现在可是大唐名人了,朕也读过几本,很是精彩啊!前两天朕正和贵妃商量,排一出武戏,就叫[收复云州],你可愿在戏中扮演自己?”
李月苦笑一声说道:“望皇上可怜为臣,这些日子,臣几乎要被家中的侄子们缠疯了,前来说亲的人也几乎要踏破了我家的门槛,难道她们不知道我早已成婚?”
李隆基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可你只有一个妻子,有人打你主意那是自然。让你演戏只是个笑话,哪有让堂堂大将军去做梨园小生的。你若实在心烦,那朕就帮你一把吧!你可否愿意替朕去一趟襄阳,去查一件案子?”
李月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才是李隆基召见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李隆基的下文,李隆基走了几步,有点恼火地说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朝廷的盐税收入少了一半,不用说,有人在背后贩卖私盐,就在上个月,运往京城的一队盐船在汉江离奇失踪,同一时间,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李延光被害,其手下两名判官也失踪。朕派去的两个查案组都先后无功而返,朕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派你去查,一方面你是武将,手段比那些文官更果断,更重要的是你涉及官场不深,没有那么多瓜葛。迎春,你可愿往?”
“臣愿往!”李月心下疑惑,他知道事情决不是那样简单,但见李隆基心意已决,已容不得他拒绝。
“好!李月听封!”
李月闻言连忙跪下。
“朕加封你为御史中丞,行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之职,另赐你上方天子剑,前往襄阳稽查盐队案和李延光被害一案!”
“臣遵旨!”
“小月,这次去山南道可能会有危险,朕特准你带亲兵队护卫前往。对了,你把小敏也带着吧!你成婚以来,一直就在西征北战,朕内心实在有愧。”
“多谢皇上体贴!”
赵绿敏听说李月又要去襄阳,心中实在郁郁不乐,但又不想让李月担心,便强作欢颜,替李月收拾行李。李月明白她的心思,微笑着捧起她的脸庞,在她的樱唇上轻轻一吻,尽管他们成婚已经大半年,但赵绿敏被夫君一吻,依然心醉神迷,她再也忍不住相思之苦,抱着李月的腰,脸伏在夫君的胸前,任泪水汹涌而出。李月心中不忍,便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小敏可愿随我去文君故地?”
赵绿敏一怔,随即心中狂喜,突然又脸色一黯幽幽地说道:“朝廷有制,夫君要去公干,我怎能同去?”
李月叹口气说道:“这次是皇上特许的!”赵绿敏大喜:“今上还真是个明君啊!”
李月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赵绿敏自知失言,忙伸手掩住李月的口,娇声嚷道:“不准笑!你这个大坏蛋!”
就在两人在房内嬉闹的时候,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赵绿敏连忙推开李月,整整发端后说道:“进来!”李月见妻子虽然年青,但已有大家主母的风范,隐隐象自己的母亲赵王妃,他不禁暗暗点头。
门开了,进来的是含烟,她轻轻瞟了一眼李月,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幽怨之色。
“含烟,什么事?”
“禀主母,王爷有请相公!”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含烟低头退下。
正当李月看着含烟背影发呆的时候,赵绿敏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月,她突然伸出玉手一把拧住李月的耳朵说道:“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多少闺中少女突然来找我学琴吗?”
李月挣脱她的玉手苦笑道:“她们找你学琴,和我何干?”
“什么学琴,当我不知道,悠着绕着打听你的情况,讨好于我,是想分我一杯羹,虽然我的夫君是个香饽饽,我也不是醋女子,但一切都由我来做主,你听到没有?”
李月闻言有点恼怒地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随便推个女子给我,可曾考虑到我的感情?小敏!我再说一遍,我只喜欢你一人,此事以后不要再说。”
赵绿敏听见夫君肺腑之言,心下感动,她抱着李月的手臂说道:“夫君的心意我明白,这是小敏的福气,可是我不愿意别人笑话我夫君,我早就想好,这件事就随缘吧!我也知道这些女孩来找我学琴,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李月轻轻抚摩娇妻的头发,也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人都沉浸在心心相印的爱意之中。
半晌,赵绿敏才说道:“走吧!夫君,别让公公久等了。”
李月点点头,起身到书房去找父亲去了。赵绿敏则带着含烟和小荷去内宅告诉王妃去襄阳之事。
第六十八章 风声
三天后,李月带着赵绿敏动身前往襄阳,王元楷率部已先行一步。随行的还有风平夫妇,江惊鸿以及几名月组的成员。众人在一千亲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襄阳开去。
山南道下辖二府三十州,主要是今天的湖北和安徽一带,经济和政治中心在襄州,又称襄阳,节度使府也设在这里,山南道节度使原来是李复道,他是李林甫族人,后被杨国忠清洗。现在的节度使由江南道节度使永王李璘代理,实权却掌握在副使李希烈手中。他是郯王李琮的心腹,为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野心极大。上任之初,便清洗了山南府驻军的中层军官,把军权牢牢抓在手上,除了郯王,他谁的帐都不买,在山南道,他就是皇帝,各州太守皆敢怒不敢言。
汉江盐队就是他派人所劫,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李延光准备上书朝廷,却被他先下手害死。
前面的两任调查组皆是杨国忠心腹,明知真相,却以种种理由搪塞,甚至编造了李延光酒后失足落水的谎言,李希烈见大事已定,便放下心来。这天,他正在府内躺在一名侍女腿上听曲,突然一名手下匆匆递来郯王急报,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宫六率府大将军奉旨来襄阳查案。”
李希烈吓出一身冷汗,一翻身坐起,怔怔发愣,弹唱的歌女不敢停下来,依旧唱着,李希烈心中烦恶,一脚把歌女踹翻在地,两旁的侍女吓得四散奔逃,转眼室内就跑得一人不剩。李希烈冷静下来,命道:“请吴先生到我书房来!”
吴先生全名叫吴应礼,天宝四年进士,现为李希烈幕僚,其人足智多谋,深为李希烈信任。听到李希烈找他有事,便急忙赶来,他见李希烈一脸凝重,知道出了大事,便小心翼翼问道:“李大人,出了什么事?”
“皇上派了一名武将来查李延光一案!”
“不知派的是何人?”
“就是现在风头最劲的那位。”
“大人是说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
“就是他!”
吴应礼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李月号称李魔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辈,皇上这次派他来查案,可见今上根本没有相信前面两任调查者的报告。看样子,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李希烈了,否则不会派武将前来。他想了想问道:“大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是京中飞鸽传来!”
“大人也别着急,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哦!吴先生说说看!”
“大人你想,这个李月是太子李亨的人,而大人却是郯王的人,皇上派太子的人来查郯王的人,其意何在?”
“恩!我有点懂了,先生请在说详细一点。”
“我的意思是皇上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是在这件案子本身,而是在太子和郯王的身上。既然皇上并不真正关心这个案子,大人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李希烈恍然大悟,他离席谢道:“多谢先生解我心结。”
吴应礼忙连连摆手,他又说道:“虽然大势已明,但还得仔细筹划,这李月心狠手辣,又有上方天子剑,必须要提防。我有三个方案,可供大人选择。”
“先生请讲!”
“一是要先选替罪之人,最好设下圈套,让李月一步步往替罪人身上查去。二是要抹去一切证据和证人,这紧要关头,大人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
李希烈心中明白,吴应礼指的是已被自己霸占的李延光的女儿,这个女子相貌极美,虽已被自己强行得手,却一直不肯低头,甚至想寻机刺杀自己,要不是自己贪恋她美色,早就把她杀了,想到这,他心中一横,接着又问到:“那其三呢?”
吴应礼阴阴一笑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人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怎会知道大人的手段,大人手下的那帮神秘死士,现在就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李希烈也冷冷地笑道:“先生说得有理,襄阳是我的地盘,可不是他的军营,我要让他知道,在这里是我说了算!”
李月骑在马上,心中却在想着那天父亲给自己说的话:“现在朝局表面平静,其实却暗流汹涌,太子和郯王之争已经白热化,杨国忠已公开倒向郯王,虽然太子有很广的人脉,但支持郯王的却全是实权派,太子能说上话的,只有宫里的高力士了,但去年末,皇上身边又突然冒出个宦官鱼朝恩,其底细不知,但他已经隐隐掌握了左右羽林军,乃是一个关键人物。皇上又在年初,命在京六品以上的官员评议诸王,表面上是说要约束诸王子弟在京中的不良行为,实际上是在试探百官的政治倾向。看来太子之位确实不稳啊!这次他派你去襄阳查案,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小月一定要多加小心。”
“相公!相公!”赵绿敏在车中叫道,顿时把李月从思考中惊醒。他随即向马车靠去,车窗上是赵绿敏美丽的脸庞。
“小敏,怎么啦?”
“没什么,我想试试叶姐教我的暗器手法。”说完向李月一扬手,李月吓了一跳,本能地一闪,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赵绿敏见唬住了李月,不禁咯咯直笑。李月苦笑着对车内的叶芳说道:“叶大姐,拜托教点别的吧!”
叶芳的任务是专门保护赵绿敏主婢三人,她见李月发话,也笑着说道:“大将军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总得让自己妻子多少会点武功吧!否则她怎么打得过你。”
这时赵绿敏歉然说道:“相公莫怪叶姐,她见我们旅途无聊,便找点事给我们做。”
李月摇了摇头说道:“随便你们吧!对了,盼月怎么不跟你们同来?”
此时旁边的小荷和含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赵绿敏忍住笑说道:“大将军公事繁忙,自然不关心家中之事,盼月在去年已经和青梅竹马的表兄成婚,离开了赵王府。”
李月闻言一呆,眼里浮现出了盼月的样子,他觉得心中蓦然一松,可是却又隐隐有点酸意。
赵绿敏知道李月的心思,她随即向李月解释道:“盼月家原来也是苏州大户,她从小就许配给了表兄刘原,后来八岁时家道开始中落,父母双亡后随叔婶迁居洛阳,后来叔叔也不幸染病身亡,婶子再嫁后,她就被赶出家门沦为孤儿,幸亏婆婆收留,婆婆见她聪明伶俐,便留在身边,后来又给了你。说也巧,去年弘文馆的刘雍大人来拜访公公,说起了此事,婆婆听说,便唤盼月来相认。结果,刘大人真的就是她的姨父,他们家一直就在寻找盼月,表兄刘原是今年的明经科进士,尚未婚配。公公便让婆婆认了盼月为女儿,在十月时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她的表兄。”
李月听罢心里顿时明白,这其实是自己父亲拉拢刘雍的手段,什么青梅竹马,盼月对自己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呢?李月心中一阵迷惘,他不禁转头向车内的含烟望去,含烟正好也在偷眼望他,两人眼光一碰,含烟脸一红,忙回头找小荷说话去了。
赵绿敏看在眼里,心中雪亮,她微微一笑对李月说道:“刘大人之子刘原得绶昆山县县丞,去年年底已经携新夫人上任去了,相公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期。”
李月心中烦乱,口中应付地答应着。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将李月的思绪拉回,他见是江惊鸿正从前面向这边跑来,江惊鸿刚学会骑马,便整天坐在马上不肯下来。赵绿敏也看见了,便说道:“相公,是江先生,他跑得很急,必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去看看吧!”说完放下了车帘,李月点点头,催马迎了上去。
“公子!前面有人跪在道旁告状!”
“还有这种事?走,一起去看看!”
第六十九章 襄阳
李月命令队伍暂停,自己和江惊鸿一起骑马赶到最前面,在道旁果然跪着一人,是个二十五六年青男子,身材高大,面目清秀,额头上有一极大的红痣,只见他身穿孝服,正伏地喊冤。
李月纵马上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路喊冤?”
“大将军,我叫李苏铁,我父亲被人害死,求大将军替我做主!”
“你父何人?被谁害死?”
“我父亲就是山南道监察御史巡按李延光,因发现襄阳太守韩滉贪账枉法,正欲上诉朝廷,却被韩滉狗贼派人杀死,全家只有我一人逃出,望大将军替我做主。”
李月一惊,忙追问道:“你可有证据是韩滉杀你全家?”
“他们来时皆蒙面,但我听出为首之人就是韩滉的心腹何士干。”
李月见事关重大,便命先将李苏铁藏于军中。
李月正沉吟间,江惊鸿近前悄悄说道:“公子,我觉得这李苏铁疑点颇多!”
“哦!你说说看。”
“此处已是襄阳地界,他却敢大白天公然拦路,不怕韩滉杀他,这是其一;公子来襄阳,只有极少人知道,连李希烈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而且竟然认得公子,这是其二;他父亲死了也有一月多,但他身上的孝服却是簇新的,居然一尘不染,好生奇怪,这是其三。”
李月也冷冷一笑道:“面前的这个李苏铁竟然是个武林高手,我父王在我临行前告诉过我,李延光的长子李苏铁是他的学生,从小勤奋读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生的怀疑不错,此人必是假冒,姑且别惊动他,看看他的目的。”
又走了两天,终于抵达了襄阳,朝廷的公文也于昨日提前送达,内容却是代表皇上来山南道调研盐税的流失情况,丝毫不提盐船失踪和李延光命案之事。
李月一行在襄阳城外汇合了先行的王元楷,这时远远的已经看到了襄阳城,襄阳太守韩滉率属下百官前来迎接,却不见山南道节度副使李希烈的踪影。
“下官韩滉叩见钦差大人。”韩滉双膝下跪,后面跟着跪倒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韩大人免礼!”李月急忙下马扶起韩滉,见韩滉约四十岁,国字脸,神情刚毅。韩滉随即向李月介绍身后诸官,李月一一寒暄应付。
“李大人下榻的临时官邸我已经备好,请大人随我来。”
李月拱拱手道:“多谢韩大人费心,我要先安排一下随军,然后再进城,韩大人请稍候。”
“那也好,我派一人来协助李大人,何士干!”
“属下在!”从韩滉身后闪出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官,不到三十岁。
“李大人,这是我们襄阳的兵曹参军事何士干,刚才李大人也见过,此人做事很是得力,就由他来协助大人吧!”
说罢又转身对何士干嘱咐道:“你去协助大人手下安排随军。”
“是!”何士干上前向李月半跪,行了个军礼:“何士干参见大将军!”
“何将军免礼!即墨,你带何将军去见见大家,再安排一下,军队就驻在城外。”
“是!”旁边的即墨自领何士干去了。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韩滉一见,面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憎恶之色,把头扭了过去。那文士毫不在意,笑吟吟地对李月说道:“在下吴应礼,是山南道节度使李希烈大人的幕僚,我家大人今日偶感风寒,不能来迎接大人,特命我向大人致歉。”
“多谢吴先生了,请转告李大人,安心养病,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吴应礼拱拱手向李月告辞,李月望着他的背影,转头对一旁的韩滉说道:“韩大人,咱们走吧!”
载着李月家眷的马车在一百多人的护卫下缓缓开进了襄阳城,襄阳城自古为九楚名城,城池宏大,商贾云集,极为繁盛。众女隔着纱帘,好奇地看着外面,李月却和韩滉聊了起来。
“刚才韩大人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吴应礼?”
“此人是李希烈的心腹,为人阴狠毒辣,虽也是进士出身,韩某却不齿与此人为伍!”
“韩大人也是进士出身?”李月话题一转,又问道。
“我是开元末年进士。”
“那大人可认识张巡和崔光远。”
韩滉嘿嘿一笑:“我和张巡不仅是同科,还是同乡,当年进京赶考时,我俩手无余钱,便挤睡在一张床上,大人的事迹,就是他来书告诉我的,很是精彩!”
“韩大人和张巡现在还有往来?”、
“这小子当年还欠我十两银子,借据还在我手中,他休想赖掉!”
说罢和李月一起哈哈大笑,无形间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今晚我和拙荆设一家宴,将军和夫人一起来吧!”
韩滉告辞时盛情邀请着李月。
李月已知此人外貌虽然粗纩,其实心中细腻无比,便不再推辞,点头应允。韩滉大喜道:“那我就先替犬子谢谢你了!”
李月闻言一愕,韩滉却哈哈大笑离去。
酉时正,太守府来车接李月,李月扶赵绿敏上了马车,一抬头却发现韩滉骑马立在一旁,竟是亲自来接自己,李月不由有一点感动,他也骑上马和韩滉并驾而行,一路上韩滉向李月指点着各地荆楚风情,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太守府。
韩滉共有一女一子,长女韩眉,长得眉目秀丽,文静端庄,她只比赵绿敏小一岁,赵绿敏一下车,便被韩眉拉住,交谈几句后两女便亲热地手拉手到后堂去了,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韩眉手中的绸帕突然落地,她在回头捡起时,却有意无意地瞟了李月一眼,含烟和小荷也急忙跟了过去,韩滉的妻子自然会招待她们。
李月一进大厅,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跪在地上,李月吃了一惊,回头看看韩滉,韩滉无奈地摆摆手苦笑着说道:“这是犬子韩皋,大将军的崇拜者!”
李月闻言不禁啼笑皆非,这一年来,类似的崇拜者已碰到不计其数,女孩子自有赵绿敏和母亲挡驾,而最多的却是各种官宦人家的少年儿郎,实在让他头痛,原以为出了京城便不再遇到此事,不料刚到襄阳的当天,就碰到了一个。李月暗叹一口气,急忙把他拉起,不料这韩皋却倔强异常,伏地不起,口中嚷道:“请大将军收我为徒!”
李月见他头上有两个高高的肿包,猜到定是韩滉打的,果然韩滉也长叹一口气说道:“犬子无礼!真是丢尽老夫的脸,我刚才出去的时候,他就跪在这里了,怎么打都没用,实在是抱歉!”
李月见此子四肢修长,确实是练武的料,他心中突然一动,便笑着对韩皋说道:“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大将军不收我为徒,我决不起来!”
“好!你就跪着回答我吧!你父亲是我大唐画坛宗师,你为何想学武而不学画?”
“姐姐喜欢学画,但我身为男儿应手持三尺剑,收复河山。”
李月点点头又问道:“你是喜欢近身搏击的武功呢?还是喜欢沙场征战的武艺?”
“近身搏击的武功襄阳就有王家开的武馆,我不喜欢,我想学沙场征战的武艺。”
“那你想学什么兵器?”
“我喜欢长枪,尤其是亮银枪。”
“这样吧!我手下有一猛将,使的是开国元勋罗成的枪法,精妙无比,我介绍他来教你吧!”
“那大将军不愿教我吗?”
“你休要小看这位猛将,他可是王忠嗣大将军的后人,十五岁就浪迹天涯,以一杆亮银枪会天下英雄,这样的师傅,你不愿意吗?”
韩皋此时已经被李月说得心动,但他还有点不甘心,迟疑着不肯站起来,李月见他已心动,便掏出一本有注解的《太玄经》递给他,“你虽然不喜欢近身搏击的武功,但习它却能改变你的体质,这是我从前学过的一些内功心法,送给你吧!”
韩皋欢叫一声,跳了起来,抢过《太玄经》便跑得不见了踪影,李月暗呼侥幸,这是他的一贯手法,把崇拜自己要拜自己为师的各种官宦少年硬塞给风平等人或手下诸将,连即墨也有三个学刀的弟子。遇到真心喜欢的就再送一本有自己注解的《太玄经》,反正练了也是有益无害。
韩滉不知就里,见李月如此热心,不禁心存感激,忙招呼李月入座,李月刚坐下,韩皋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低头站在李月面前怯生生地说道:“不知我的师傅叫什么名字,怎么找到他?”
李月和韩滉再也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十章 大意
在从太守府回来的路上,赵绿敏轻轻地倚在李月的胸前,脸色微红。
“相公,你可知道韩家小姐的房内竟然也挂着你的画像啊!”
“你怎么知道。”
“是她的丫鬟悄悄告诉小荷的,我去看时,画已经被她用另一幅画换了,但明显尺寸不合,两旁露出挂过画的痕迹。”
“韩大人的儿子也一样。”
“相公又遇到崇拜者了?这次是推给谁?即墨还是风平道长?”
“王元楷”
赵绿敏一呆,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相公真会抓人,小王将军这下有的可怜了。”
又过一会儿,赵绿敏又小声的说道:“我看小王将军对含烟颇有意思,相公要不要成全他们。”
李月心里猛的一痛,盼月的哀怨的神情又在他眼前浮起,他没有说话,借着酒意佯装睡去。
赵绿敏心中微微一叹,自己的丈夫何时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呢?她也不再说话,扭头向窗外的夜景望去。
在随后的几天里,李希烈亲自上门来拜访李月,为上次没有来迎接而道歉,在两人的谈话中,李希烈总是有意无意暗示李延光之死和韩滉有关。李月则淡淡地告诉他,自己这次是来查盐税的,和李延光之案无关。李希烈试探无果,便告辞而去。
第二天,韩滉带着襄阳盐官刘晏来正式找李月会商,刘晏首先向李月介绍了目前朝廷的盐制,
“目前我朝的盐制官卖与商卖并存,由于课税是按市价进行,各地盐价不同,税收也不同,各地的税负多寡其实都由各地盐官掌控,而各地盐官同时也可自行向亭户买盐官卖,补贴税收不足,价格也是暗箱操作,而产盐亭户的卖价只是十几文一斗,但经过重重盘剥,到了百姓手中就高达数百文一斗,中间的厚利国家没有拿到,皆肥了盐官和商人,由于中间利差太大,为逃税而贩卖私盐者数不胜数。贩卖私盐者自唐初就有,只不过一直数量不大,对朝廷税赋也影响不大,但到了去年,市场上的盐量却突然猛增,价格大幅下跌,税率不变,征税数量也和往年一样,但征税基数却大大降低,导致税收只有往年的四成,这就说明有人在大规模贩卖私盐,压低了市场价。但我不明白的是,这种情形全国都有,江南和关内比我们山南地区要严重得的多,朝廷为何只盯我们山南?”
李月淡淡一笑说道:“我也不知,也许是和年初的盐船失踪案有关吧!”
说道盐船失踪一事,刘晏异常愤怒:“大人可知这盐船失踪的后果?”
“刘大人请讲!李月不知”
“这支船队载有数万石官盐,是从江南和淮南运来,准备沿汉江运往关内及河西。本来市场上因私盐大量充斥,盐价已跌到八十文一斗,可这批官盐失踪,导致各地市场上的盐供应不足,价格已经涨到了三百文一斗,且基本上的是私盐,大人明白了吗?”
“刘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为让市场上盐价上涨谋取暴利,就劫走了官盐,对吧!”
“不仅如此,这批盐价值巨大,也是朝廷的一项巨大损失,这和公然抢劫国家钱库又有何区别。”
“前面朝廷派来的调查组结果如何?”
“哼!只有我的上司,山南道盐铁转运使张大人被下狱外,再无任何结论,那批盐到现在踪影皆无,竟然在负责押运的数十艘水师斗舰的眼皮下丢了,这么明显的事实,居然查无结论,实在让人笑话。”
“那批盐会不会已经在市场上出现?”李月不想深入谈论此事,便打断了刘晏的话头,转了个话题。
“从目前市场上的供应情况看,那批盐应该还在,尚没有入市。”
“不知刘大人对盐税的改革有何见解?”
“我以为盐的管理在于源头,现在朝廷对产盐亭户的控制并不是很严格,一方面各地盐官可自行买盐、卖盐,另一方面也允许一些大盐商去亭户买盐,卖时按市价课税,这样两条线并存,中间十分混乱,姑且不考虑私盐,就是所课之税,也会随着市价的起伏而不稳定。所以,我认为朝廷如果能实行盐铁专卖制,每年的财政收入必增十倍以上。”
“何谓盐铁专卖制呢?”
“就是国家控制源头,产盐亭户的盐只能卖给国家,国家用固定价收购,然后提价后卖给商人,这样只要控制好产盐地,国家收入就不会起伏波动。也不用派盐官到各地去征税,因为税已经改成了利,在源头就已经得到了,不仅如此,种种营私牟利之举,也会一扫而空。”
李月和韩滉听罢,一起击掌叫好,“刘大人之言,确为金玉之论啊!”
刘晏却摇摇头轻轻的说道:“其实每一个盐官都知道这点,只是牵涉自身利益,无人肯说罢了,再说要改盐税,不知会牵涉多少豪强集团的切身利益,推之难行啊!”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对刘大人有个要求,不知刘大人可愿听?”
“大人请讲!”
“保住有用之身,以待天时!”
刘晏一阵心潮起伏,他点点头,神情异常坚毅,韩滉在旁看在眼里,心中十分复杂。
这时,李月突然瞥见即墨在门口探头探脑,知道他必有急事,便对韩滉和刘晏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我再想再向刘大人讨教盐税的改革。”
韩滉和刘晏见李月有事,忙知趣的告辞了。
这时李月问道:“即墨!有什么事?”
即墨急忙上前禀报道:“这几天,李平(即风平)发现总有一个女子在我们官邸周围晃来晃去,觉得十分可疑,刚才这女子居然自己上门,说有大事向公子报告。”
“她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
“带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年青的女子被即墨带了进来,这时含烟进来收拾茶碗,见李月有事,便立在一旁,
李月见这这名女子约十八、九岁,面目姣好,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惧意。他便柔声问道:“你有何事找我?”
那女子见李月柔声相问,不禁抽泣起来,李月也不催她,等她自己平静下来。女子慢慢平静下来后,对李月说道:“小女子叫春桃,是节度使府内的丫鬟,前几天,我服侍的一名小姐被节度使大人用毒酒害死,我家小姐的恨比天高,我听人说,大人是从京里来的大官,所以特来告状。”
“节度使大人为什么要害死你家小姐?她和节度使大人又是什么关系?你慢慢说来!”
“禀大人,我家小姐是山南道监察御史李延光大人的女儿,生得非常美丽,那李希烈害死了李延光大人后,强占了小姐,小姐忍辱伺机几次刺杀李希烈都没成功,五天前,小姐突然被李希烈用毒酒害死。”
“你原来就是李小姐的丫鬟吗?”
“不是!我一直是节度使府内的丫鬟,被指派去服侍小姐,虽然我们相处不长,但小姐却待我极好,她不幸被害,我当然要替她伸冤。”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节度使大人的。”
春桃摇摇头,“我离开节度使府,就没打算再回去。”
“那你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我本是个孤儿,早就该死在街头,象我们这种命若草根的下人,自己能有什么选择吗?或死或随便嫁人,随遇而认命吧!”
李月一呆,他的眼前突然有浮现出盼月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那你就暂时留下来吧!含烟,你把她带到夫人那里去。”
含烟开口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只轻轻地说了声:“是!”
就在春桃低头跟含烟离开之际,李月却没有看见,在春桃满是泪水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厉芒。
第七十一章 解结
下午,李月和即墨、莫言、王元楷三人正在开会安排亲兵队训练事宜。突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李月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丫鬟小荷哭着跑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李月大吃一惊,不等小荷详说,便向内室冲去。即墨也跳了起来,准备跟去,却被王元楷一把抓住,
“大人内室,莫要擅入!”即墨才突然醒悟过来,连忙坐下。
李月冲进房内,只见赵绿敏正伏在叶芳怀里痛哭,房间的地上躺着两人,李月顾不上细看,径直来跳到妻子身边,扶住赵绿敏的肩头,赵绿敏回头见是丈夫回来,便一头扑进李月怀中痛哭起来。李月见赵绿敏并无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这时赵绿敏指着地上的一人哭着说道:“相公,含烟她!”李月这时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一人正是含烟,李月忙把赵绿敏交给小荷,自己俯下身去查看含烟的情况,只见含烟面若金纸,已经没有了呼吸,李月忙查看脉搏,发现还有点微微跳动,他急忙把含烟抱起,放在床上。这时已顾不得男女之嫌,解开她的外衣,运指在她胸腹间一阵急点,封住了含烟的几处大穴,这时他已经知道,含烟是中了一种极厉害之毒,命悬一线之间。李月翻过含烟的身子,运劲在她背心轻轻一拍,含烟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黑血,开始有了一点呼吸。旁边几女见状,均高兴得叫了起来,已经死去的含烟居然又活了过来。李月又取出一粒碧绿色的丹丸,
“碧心丹!”旁边的叶芳一声低低的惊呼,李月看了她一眼,遂对小荷说道:“取半碗水来!
小荷很快便取来了水,李月将碧心丹放入水中,碧心丹入水即化,李月扶含烟坐起,小心地将水给她喂了下去,又把她轻轻放下。这时,他方回过身来问叶芳道:“叶姐,出了什么事。”
叶芳一指地上的另一人,李月才发现她竟是自己上午收留的丫鬟春桃,他急忙查看春桃的情况,发现她已经死去多时。
“不用看了,她中了我的幻剑指,活不成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小敏在给我画像,她们三人都站在身后观看,这个女子突然举掌向小敏拍去,我看见她的掌中有一根蓝汪汪的针,但我当时是坐着,事出突然,反应已经来不及,不料旁边的含烟却猛然扑上,用身子挡住了小敏,针没刺中小敏,却刺在含烟身上,对不起!大将军,我下手重了些,断了大将军的线索。”叶芳冷冷地说道。
李月见她语气不善,知道她是在不满自己的鲁莽,还没有去查实春桃的情况,就把她放进了内室,李月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站起来,握住赵绿敏的手愧疚地低头说道:“对不起!是我的过错。”
赵绿敏见丈夫认错,心中的一点埋怨也消失了,她轻轻地擦了擦李月额头上的汗问道:“含烟有救吗?”
李月点点头,“再过一个时辰就应该醒了。”
这时小荷已经收拾好了房间,春桃的尸首也被叶芳带走。平静下来的李月开始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找来江惊鸿,请他一起参谋。江惊鸿想了片刻,对李月说道:“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个假李铁苏,他把目标直向韩滉,而今天来的春桃又把目标指向李希烈,却用暗杀的手段推翻了自己的指控,她就是在告诉公子,她说的话,请公子别相信,这两件事先后发生,看似没有关联,其实是同一个局。”说道这里,江惊鸿断然说道:“杀李延光的,必是李希烈,只有李希烈才能调动汉江的水师,一定是李延光发现了盐船的线索或者证据,李希烈才会动手杀死李延光。”
李月也表示赞同,他补充说道:“那个春桃所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是真是假,公子派人暗中调查便知,不过今天公子怎么会这样大意,这可不是公子的作风啊!”
李月苦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这时小荷来报:“公子,含烟醒来了。”
李月点点头对江惊鸿说道:“去找这里的日组负责人来,我需要他们。”
江惊鸿答应便告辞而去。
李月随小荷回到内室,一进门,赵绿敏便对他说道:“含烟醒来了,她有话要对你说。”
李月坐到床头,静静地看着含烟,含烟见他过来,便挣扎着要坐起来,李月连忙将她按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快别说了,都是我大意,差点害死了你。”
过了一会儿,含烟轻轻地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其实你是很在意盼月姐的,她的离去,虽然你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你心中一定难过,否则就不会这样轻易地让那个女孩进来了。”
李月一呆,突然明白了过来,“你其实早就发现那个女孩的不对了,所以你一直就盯着她,才能及时护住小敏,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含烟摇摇头:“我也没有证据,但若赶她走,就会更伤你的心。”
李月心中酸楚,拍了拍含烟的手,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再过三天,你体内的毒素才能驱尽。”
李月离开房间,在门口他看见了赵绿敏滢滢地目光,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久,赵绿敏才说道:“我听说王小将军今天上午在府前站了一个时辰才离去,相公要不要让他来看看含烟。”
李月突然心一横,咬咬牙说道:“含烟不是军功章,可以随便奖励部下,她如果真的喜欢元楷,我愿成全他们,可如果她不愿意,那谁也休想打她的主意,就是父亲也不可以,就算李隆基敢碰她,我也一定会宰了他!”
赵绿敏突然嫣然一笑,紧紧抱住丈夫的腰,头贴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说道:“做你的女人,真是莫大的幸福。相公,你终于明白了吗?含烟她们其实也是你的女人,你从前却那样不在乎她们,直到盼月的离去,你才知道失去的珍贵吗?”
李月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小敏,我的心真的很乱,说实话,盼月的离去,刚开始我感觉到心中一松,可是随后心中就慢慢有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相公,这次回去,你就纳含烟为妾吧!这次要不是她舍身相救,妾身就可能再也见不到相公了。”
李月也点点头,“回去后你来安排吧!”
赵绿敏突然又扑哧一笑说道:“再说你给她去毒的时候,和她已经有肌肤之亲,你不娶她,谁娶?”
李月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道:“那个不算!”
“对了,还有小荷的事,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她的心思我最清楚了,你知道她心中喜欢谁吗?”
赵绿敏见李月一脸苦笑,便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别臭美了!你以为天下女子都喜欢你吗?不错,小荷曾经有一阵子是挺崇拜你,可那只是小女孩的正常心态,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小荷的心里便有了一人。”
“哪件事?”
“就是去年春游时,小荷遭恶少调戏之事,你忘了吗?”
“你是说即墨!”李月恍然大悟。
“是的,那个黑汉子,为保护小荷,身上被砍了七八刀,却宁死也不倒下,正是这种舍身相救之义,才真正赢得了小荷的心。”
李月闻言大喜,现在即墨也是正六品都尉将军,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确实应该再成个家了,否则他心中的创伤,永远也难愈合,李月真心地替自己这个最忠心的手下感到高兴。“这件事就麻烦夫人了,想不到他的忠诚和勇敢,竟赢得了小荷的心。”
“其实含烟也是一样,是相公把她从死神手中救出的,当时皇帝要满足你的一个要求,这在一般人眼里是何等的宝贵,高官厚禄唾手可得,可相公却居然只要皇帝饶恕一个小小的宫女,况且那个宫女还和相公素不相识,所以我知道含烟对相公是刻骨铭心的真爱,有一件事我本不想说的,但我不愿瞒着相公。”
“什么事?”
“大哥他其实也看上了含烟,多次托母亲来给我说,我都没答应。”
李月的脸突然阴沉似水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相公去打吐蕃的时候开始,后来一共提了三次,因为我坚决不答应,婆婆为此还生过我的气。”
“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赵绿敏摇摇头,“我不想破坏你们兄弟间的感情,所以才不告诉你,再说你对含烟也一直没有表态,相公,我并非是因为你而不答应,而是因为我深知含烟对你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含烟,我也就不会答应盼月的事了,毕竟盼月曾经是婆婆的人,她从小又和她表哥有婚约。相公,我知道你其实是在意盼月的,你别怪我,在当时的情形下,我真的没办法。公公已经向我翻脸了,要么含烟嫁大哥,要么盼月回家,相公,你别怪我!当时我好想你马上就回来!”赵绿敏死死的抱着李月的腰,终于哭了出来。
李月脸色铁青,他紧紧的抱着妻子,一言不发。
第七十二章 投靠
“公子,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个春桃身上居然没有半点线索,看来她已经做过精心的准备。”叶芳向李月汇报道。
李月摇摇头,“不可能有线索的,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杀小敏,这背后的人为了警告我,居然想杀我妻子,叶姐,你马上传信到长安,让你那四个师妹马上赶来。”
“是!”
李月又对一旁的风平说道:“月组的人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全力保护府邸周围的安全,从今以后,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准靠近内宅!若有不识之人靠近,难以劝阻的,给我格杀无论!”
李月说到这,手中一用劲,“啪!”的一声,一张上好的楠木几案竟被他硬生生的掰下一角。
风平见李月已经动了真火,他便对李月说道:“公子尽管放心!我们会把内宅护得跟铁桶一般。”
夜里,江惊鸿把日组在山南道的负责人带了过来,日组在山南道的负责人是襄阳城最大的酒楼[日出酒楼]的掌柜。
“秦无忧拜见公子!”
“起来吧!我有事找你,不要这么多虚礼,先坐下!”
“是!秦无忧挨着椅子的边坐了下来。”
“你先告诉我,日组在山南道有多少人?”
“禀公子,日组在山南道共一百五十二人,在襄阳有九十四人,其他州郡有一人或二人。”
“你们在襄阳多年,想必也知道一些官场之事,你且先说说吧!”
“是!山南道的真正掌权的是节度副使李希烈,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惟有我们襄阳太守韩滉不买他帐,他为此恨韩太守入骨,只因韩太守为官清正,他才抓不到把柄。”
“这李希烈官评如何?”
“这李希烈有两子,平时虽然飞扬跋扈,但人神共愤的恶事倒没做。李希烈给大家的感觉就是阴,传说几乎所有赚钱的买卖他都在背后参与,而且还听说他蓄养有数批死士,专杀和他做对之人,现在有传言说山南道监察御史李延光大人就是他派死士下的手。”
“你对盐队被劫案是怎么看的。”
“公子,其实这件事襄阳城三岁的小孩都知道是李希烈干的,几十艘护航的军船突然离队,除了他,谁还能调动得了?”
“那李延光的情况,你可了解?”
“李大人就是我们襄阳本地人,他有三子一女,出事那天,有人听见府中惨叫,随即起了大火,附近的百姓都被惨叫吓坏,跑得远远的,不敢去救火。可怜李大人一家竟被灭门,不过后来听说有人曾见过李大人的大公子。”
“那李大人的女儿呢?她是不是长的极美?”
秦无忧心中略略诧异,但还是如实答道:“李大人女儿的美在整个山南道是出名的,本来要被选入宫的,只因生病才耽误了。”
“她是否也一同遇害?”
“这个属下不知。”
李月想了想对秦无忧说道:“我先交给你三个任务:一、找到曾见过李延光大公子的那个人。二、打听一下,最近节度使府内是否死过一名女子。三、给我收集一下李希烈的在襄阳的势力背景和他手下的死士情况。三天后,无论有无消息都要答复于我,你来这里太显眼,这样吧!三天之后,我去日出酒楼找你,现在你先去吧!”
“是!属下告退。”
秦无忧走后,等在门外的即墨急忙进来说道:“公子,韩大人来访!”
李月一怔问道:“他何时来的?”
“刚到!我见公子有事,便等了一下,他现在在大厅等候。”
李月想想便对即墨说道:“请韩大人到这里来!”
即墨答应刚要离去,李月突然想起下午妻子之言。
“即墨!”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存有多少钱?”
即墨一楞,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啦?”
“没什么,你快去吧!”
即墨挠挠头,一脸疑惑的去了。
韩滉进门就说道:“夫人遇刺一事,是我失职了。”
“韩大人怎么会知道?”
“我是听犬子说的。”
李月突然明白一定是王元楷告诉韩皋的,他摇摇头,“这不怪韩大人,内子无事。韩大人可知是谁干的此事?”
室内的空气突然一下子凝固,韩滉盯着李月的眼,过了半天,韩滉突然跪下说道:“这是李希烈干的,盐船失踪和李延光被害也是他所为!”
李月淡淡地说道:“韩大人怎么在我面前说起李希烈的事,是因为李希烈是郯王的人,而我是东宫六率府的将军吗?”
“非也!张巡曾来书盛赞大人,以他的为人都被大人所服,所以大人必是值得信赖之人,这几日我观察多时,大人将来绝非池中之物,我愿效仿张巡效忠大人。”
李月见他神情坚毅,目光清澈,便把他扶了起来。
“韩大人请起!”
“大将军可叫我表字,我表字太冲。”
“好!太冲兄也可称我表字迎春或直呼其名。我实话告诉你,这次我前来就是奉密旨来查盐船失踪案和李延光大人离奇死亡案。我已经知道,这必和李希烈有关,只是苦无证据。”
韩滉微微一笑道:“大人可跟我来!我领一人见你。”
李月随着韩滉来到一座私宅前,即墨带着十几个亲兵在四周望风,韩滉上前,拿起门环[三短一长]的轻轻敲了几下,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老人探头来看,他见是韩滉,忙开门让他们进来。
“老丁!鲁大人在吗?”
“老爷!鲁大人正在看书。”
这时,韩滉回头对李月说道:“这是我属下的一处外宅,被我借用,这是我的管家老丁。”
“太冲兄说的鲁大人是何人?”
“李月兄别急,我马上就向你介绍。”
李月随着韩滉来到厢房,见窗上映有一人影,正在看书。
韩滉上前敲敲门。
“请进!”里面之人说道。
李月随韩滉进屋,见屋内坐有一中年人,气质儒雅,手中正拿一本《尚书》。
“啊!是韩大人,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来!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便是京里来的钦差大人,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大人,现是御史中丞。”
“久仰大将军威名,下官鲁平。”
“什么!你就是李延光手下的判官鲁平?你不是落水遇难了吗?”
鲁平苦笑着说道:“我和同僚王炎准备进京述职,却遇水贼,王炎大人被杀死,我中了一刀翻落江中,幸得一渔家救起。后来韩大人就把我秘密安排在此处。”
“既然鲁大人未死,为何不再进京述职?”
鲁平摇摇头说道:“我因前次找过调查组,险些再遇害,现在李希烈已经知道我未死,正到处找我,我哪敢再露面?”
“鲁大人怎知是李希烈追杀你?”
“上次在船中杀死王大人、砍伤我的便是李希烈的义子李之尧,我怎会不知。”
“这李之尧何许人?”
“李希烈在襄阳除了掌握军权和派亲信渗透各州政务外,另有还培养黑道势力,汉江上有一支排帮,势力极大,我怀疑盐船被劫就是该帮所为,排帮帮主就是李希烈的义子李之尧,其人武功高强,外号‘三眼神’。”
“三眼神?”
“他的额头长有一大红痣,故此得名。”
“此人是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大。”
“正是!李大人如何得知?”
“他现在改名叫李铁苏,目前就在我军中。”
“大人可要当心,此人危险之极!”鲁平一声惊呼!面露惧意。
“不妨,我早就知道他是假扮,暂时不想惊动他。”李月淡淡一笑说道。
“刚才李大人提到的李铁苏是何人?”旁边的韩滉问道。
“就是李延光大人的大公子,侥幸逃得性命,大人如果能找到他,这盐船失踪案就破了。”
“为何?”
“他手上有李希烈调走护航水师的亲笔手令,是其父临死前交给他的,我让他收藏好,先觅地躲藏。”
“那这个李铁苏现在何处?”
“是王炎大人安排的,王炎大人一死,就无人知道了。”
“王炎大人在襄阳附近可有亲人?”
“有!我听王大人说过,他有一兄,就在附近出家为僧。”
李月刚要细问,突然听见窗外有极轻微的动静,他不露声色的取出一枚制钱,扣在手上,然后悄悄问韩滉道:“太冲可安排有人暗中保护鲁大人?”
韩滉一楞,“未曾!”
话音刚落,李月的制钱便出手了,只听外面传来重物坠地的沉闷之声,李月等了一下,没有听见即墨他们的动静,心中担心,便跃出了门外,刚出房门,就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惨叫。李月突然明白过来,“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第七十三章 对手
李月回到房内,见鲁平倒在地上,一支短弩射穿了他的太阳穴,已经当场毙命,韩滉则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还没有缓过神来。李月顺着短弩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墙上开有一气孔,气孔外隐约可见一株高大的槐树,短弩就是从气孔射进,先是有人故意弄出动静,引他出去,然后另一人跃上槐树得手。这些人一定是跟着韩滉寻到此地的。李月心中恼怒之极,他一天内连着两次着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但李月心中同时也生了警惕,这帮人早就暗中跟踪,自己却不知,可见他们也武功极高,自己出山后,一直未逢对手,自己只看到在武林大会上追逐名利的苦航、陈放之辈,便以为天下之人不过如此,其实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为之的,就象自己一样。看来自己真的有些大意了,小看了天下的武林高手。
这时即墨他们已经撞开大门,冲进院子,把刚才李月射下之人牢牢按在地上。等李月拉着韩滉来到院子里,即墨却一脸苦笑的看着他:“公子,他嘴里藏有剧毒,已经自尽了。”
“看来他就是李希烈手下那帮最神秘的死士之一了。”缓过神的韩滉在一旁说道。
“太冲兄请详细说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李希烈蓄养有三批死士,其中有一批人极为神秘,平时很少出手,一但出手,极少有失误,而且若有失手,必自杀谢罪!”
“那另外两批死士呢?”
“另外两批人是李希烈从各地收罗的奇人异士,不仅是武林人士,连杂耍、制药的人也有,约有三百人,散布在山南道各地。”
“蓄养这么多人,不知需要多少开支,看来这李希烈确实有钱,野心也不小啊!”李月冷冷地说道。
“禀报公子,这刺客我已经仔细查过,没有半点线索。”
李月走到地上的刺客旁,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只见这名刺客脸上已经发黑,身穿的黑色夜行服,衣料质地上等,但却是赤着双脚,李月起身问韩滉道:“襄阳一带可有赤足的风俗?”
“虽然穿不起鞋的贫苦人家比比皆是,但象他这样特地赤足的却没有。”
李月想了想,撬开他的嘴,从嘴里找到了一点毒药的残末,小心的把它收好,一旁的韩滉见状奇怪,不禁问道:“迎春在做什么?”
“我见他所服毒药甚为少见,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只是李希烈的死士而已,为何对他们如此用心?”
“他们今天是李希烈的死士,明天或许就是郯王的死士,这帮人身手极高,若不留意,将来或许就会危及到我的家人。”
“迎春果然是未雨绸缪,极有远见,让人佩服。”
“太冲兄也要当心!以前是因为太冲兄没有到让他们刺杀的程度,可是现在他们为自保,必会不利大人,虽然还不敢直接对太冲兄动手,可是大人的家眷却要当心。”
“迎春说得不错!我这就派人送他们回长安老家。”
“不妥!路上不安全。”李月摇摇头说道,“这样,请把夫人和小姐送到我内宅去,小敏自会照顾她们,公子就直接住到军营,也便于王将军教导他。”
“这样甚好!犬子也确实应该到军中去磨练一下,妻女之事,就打扰夫人了。”
就在当天晚上,节度使府内,李希烈正听着一名黑衣人报告,等黑衣人说完,李希烈挥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对吴应礼说道:“看来这个李月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韩滉已经和他勾结在一起,吴先生,你看我要不要把他给干掉。”
吴应礼摇摇头说道:“大人,这样不妥,如果皇上的用意真的并不是在这里,韩滉若死反而会再起波澜,弄巧成拙。”
李希烈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恐怕皇上真的用意不在这里,我刚刚接到长安消息,皇上今天早朝借口重修东宫,让太子迁回原府了。看来皇上真要废太子了,什么重修东宫,太极宫比它破旧十倍,都不动片瓦,分明是把太子赶出东宫。”
“那郯王呢?”
“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最近皇上几次和郯王密谈,还提升了郯王推荐的宦官鱼朝恩掌握禁军,我估计郯王也快了!”
“那朝中百官的反应呢?”
“表面上还算平静,但我听说前几天左相陈希烈给皇上上了个长篇折子,就和太子有关,翰林院和集贤殿书院的那帮穷酸还集体去东宫拜访太子,以壮声势。其实他们根本不懂,越是这样,皇上就越猜忌太子,太子能坐到现在,就是因为他的隐忍、低调所致,这样一来和他一贯作风背道而驰,取祸之日已不远了。”
“那大人自己准备怎样度过这一关?”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其实我们最有利的一点就是皇上不是真心关注此案,我们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作文章,首先要李月查无证据,就算他知道真相,手中没有证据又何妨!大人唯一的漏洞,就是那张调兵的手令,现在估计在李铁苏的手上,大人一定要找到此人,可派出另外两组死士全部都出动去找。”
“好!今夜我就派人,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队盐船,价值巨大,大人一定要妥善藏好。”
“那当然,那是我将来成事的本钱,我会好好看护的。吴先生还有什么建议?”
“还有就是这段时间大人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反而要好好招待那个李月,我估计就在最近,朝中必出大事,这个李月到时也呆不长了。”
“好!一切就依先生。”
李希烈见吴应礼表情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不禁笑着说道:“先生有话请直说!”
吴应礼一咬牙向李希烈跪下说道:“我虽为进士,但因家中贫寒,无钱行贿,故一直被闲置,惟有大人看重于我,在我落魄之际,不断接济家中老母,让她不至饿死,去年我母亲病逝,又是大人让她风光大葬,如此大恩大德,我吴应礼无以为报,惟有表以忠心。大人心事,我最清楚,现在就有一机会,大人可愿让我说出?”
李希烈忙把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先生就是我的臂膀,与我为一体,富贵危难同进同退,我志向远大,从不隐瞒先生,请先生教我!”
“郯王虽贵为皇子,其实目光短浅,他无论让大人去淮南道还是现在的山南道,都是为一己之私,想捞那些区区身外钱财,淮南道和山南道都是偏安之域,人口稀少,难成大事。况且永王李璘名义上还是正使,大人岂知他无野心?所以大人欲成大事,必先取中原,河北道为安禄山地盘,不用考虑;河东道背靠安禄山,将来首先会受其乱,也不要考虑;而关内道也恐难染指。惟有河南道,人口众多,兵源充足,节度使韩悦已近七旬,老迈糊涂,现在郯王得势,大人何不趁机取之。”
“可如何说服郯王帮我?”
“此人不需说服,大人只要将他所想的钱财奉上,他自然会答应。”
“那皇上那关怎么过?”
“我听说大人手上有几块上品鸡血石,贵妃娘娘也最爱此物,大人不妨送她,让她吹吹枕边风,况且我还有后着。”
“什么后着?”
“就是太子一党!”
“太子一党一定会反对,那怎么办?”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我劝大人不妨建议朝廷让韩滉接任山南道节度副使。”
“韩滉!这怎么可以!”
“大人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如果推荐郯王之人,太子必反对;如果推荐太子之人,郯王又不许,倒头来很可能就会维持现状。韩滉投靠李月,只有你我知道,郯王绝对不知,而李月是太子之人,所以太子一系为得山南道,也就不会反对大人去河南道了。”
“那如果太子也争河南道怎么办?”
“现在太子的实力不够,河南道轮不到他,能得山南道就不错了,这是帝王平衡之术了,皇上也会因此答应,这就是我的后着。其实我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先生请说!”李希烈身体前倾,他已经被吴应礼的话深深吸引。
吴应礼淡淡一笑说道:“关键韩滉是文人,而且只是山南道的副使,正使却是远在江南道的永王李璘。大人不妨设想一下,假如安禄山造反,朝廷必然自顾不暇,大人在河南道趁机借机壮大自己。假若永王李璘奉旨出兵,他要么走淮南道去河东,淮南道节度使是陈少游,估计借道困难,那他只有走自己的山南道去长安。这个时候,富庶的江南不就空出来了吗?大人可取江南道为后盾,陈兵中原,趁安禄山和朝廷的争斗,东收淮南道,南取山南道,等朝廷和安禄山斗得两败俱伤,那时大人三分天下已取其一,再发义军讨伐安禄山,以邀天下民心。等大权在握,时机成熟,效仿魏氏替汉也未尝不可。就算出现最坏情形,时机不到,大人也尽可割据河南静待天时。”
一席话听得李希烈如痴如醉,他离位向吴应礼长躬一礼说道:“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吴先生,先生真是我的孔明也!将来我若得位,必以相位相待!”
两人目光一对,相视而笑。
第七十四章 线索
第二天,李希烈上门拜访李月,为刺客一事向李月致歉,他坚决否认春桃是自己府上的丫鬟。
“我府上规矩极严,绝无内宅丫鬟私自外出之事,所以必是她诬陷于我,大人请想,哪有刺客事先表明真实身份的道理。”
“我也知道决不是大人所为,所以也就不去府上打扰,不过这也反映了我府中的安全漏洞,李大人,我想调一队亲兵进城保护家人,你可否同意?”
“保护大人是我的职责,不如我派兵来保护府邸吧!”
“不用,外人不识,内子恐有不便!”
“那好吧!就依将军所言。我想设一席替大将军压惊,不知大将军可否赏脸?”
“谢大人好意,只是内子昨日受惊,实在无心情,请大人见谅!”
“那就改日吧!大将军若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开口。”
李希烈走后,李月命令即墨率五百亲兵队入城,驻扎在府邸周围,这时王元楷也匆匆来报:“那个假冒的李铁苏跑了。”
“是怎么跑的?”
“我不知道,上午军士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帐内了。”
“跑了就算了,他是高手,一般士兵是看不住他的,就不要责备看守士兵了。”
“是!”
这时,江惊鸿急匆匆的跑来,“公子,日组来报!是红色加急!”
按情报的重要性,日组的报告分为白、黄、红三等,其中红报为最紧急重要,须加急送走。
李月接过纸卷,展开一看,竟脸色大变。
“公子,出什么事了?”
李月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把纸卷揉成粉末,淡淡地说道:“东宫大修,太子暂迁原府。”
李月郁郁地回到内宅,只见妻子小敏正和韩滉之女韩眉说话,韩眉见李月走来,忙起身告辞。
赵绿敏见李月脸色不好,亲手给李月倒了一杯茶,把他按到椅上,替他捏着双肩。
“相公,出什么事了?”赵绿敏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素来从不过问李月公事,李月也从不把不快带回家,可今天李月却一反常态,一直闷闷不乐。
“没什么!小敏,可能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赵绿敏见李月不说,便不再追问,她一边给李月轻揉双肩,一边笑着说道:“我去年刚见相公的时候,只觉得相公心境淡泊,喜怒不形于色,总感到相公似乎缺点什么,可又说不上来。现在见相公不高兴的样子,我才知道,原来相公身上缺一点人间烟火。其实我还是喜欢现在相公的这个样子,你们修道之人,就算活得再命长,又有什么意思!”
李月苦笑着拍拍妻子的手:“小敏说得不错,我也发现我比去年变了很多。这次来襄阳,我到现在才知道皇上的目的,哪里是什么查案,分明是要对太子动手,先把我调开,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我啊!”
赵绿敏嫣然一笑道:“自古皇帝是最孤独的,就是因为他谁也不相信,相公也别太在意了,你是东宫掌兵之人,他自然要把你调开,这是人之常情。相公不是说要陪我去文君琴台吗?”
“我过几天就陪你去,这是李月见桌上有一幅未画好的画,不禁问道:“小敏在学画吗?”
“是的,我拜小眉为师,向她学画。”
“哪个小眉?”
“就是韩滉大人的千金韩眉啊!她得父亲的真传,人物虫鸟画如火纯青,对了!到时她可能要和我们一同返京。”
李月点点头,便没有再问。下午他心中郁闷,便带着即墨和几名亲兵出来闲逛,李月的临时官邸就在襄阳城的中心,出了大门不远,就看见了密集的各种商铺,人流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李月见北面不远处,有一座三层高楼,上面高挑一幡,书有两个大字“日出”。
“原来日出酒楼就在我们旁边,走!看看去。”
李月带着即墨进了酒楼,立刻便有小二上来招呼,李月正要跟小二上楼,突然旁边有人喊道:“李大人!”李月回头一看,见是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人,他立刻认出,这是秘书监晁衡,因常来家找父亲,顾此认识。这晁衡是日本国人(注:日本原名大和国,武则天赐名为日本),原名阿倍仲麻吕,是日本派来的遣唐使,来大唐已经三十余载,还中了进士,几乎已经溶入大唐,李隆基喜他才学,先后授左拾遗、左补阙等职,前年封他为从三品的秘书监。
李月在异乡见故人,不由大喜,上前施一礼问道:“晁大人怎么到了襄阳?”
“无它,襄阳有一藏书楼要向朝廷捐献一批珍贵图书,所以我来看看。”
“让手下人来便是,何必亲往?”
“那批书里有我多年寻而不得的典籍,实在等不了啦!李大人为何到此?对了,是来查税的。我在杂报中看到过。进展如何?”
“也没有什么进展,既然见面,同喝一杯如何?”
“不巧,我已经和捐书人约好时辰,再不去可就迟了,下次回京补上吧!”
“那好,大人慢走!”
晁衡刚要走,李月突然瞥见晁衡竟是赤脚,他心中一动,连忙叫道:“晁大人慢行!”
“李大人何事?”晁衡回头问道。
“实在冒昧,我想知道大人为何赤足?”
晁衡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大人知道,我原本日本国人,我国有个风俗,每年三月为赤足月,全民一律赤足,是为纪念圣德太子挽国家于危亡时的艰辛。”
李月拱拱手说道:“冒昧了,大人别怪!”
晁衡也拱拱手,告辞而去。
这时李月终于明白,李希烈手下那帮神秘死士竟是大和国人,他昨夜研究那毒药,发现并不是大唐本土所有,看来,杀死鲁平所用的短弩就是大和国武士常用的吹弩了。这时酒楼掌柜秦无忧已经看到李月,忙将李月迎到一间密室,向李月汇报道:“公子吩咐我三事,我已仔细查过,那个曾经见过李延光大公子的人,前两天突然病死。而我们人向节度使府内人打听过,前几天确实死过一女子,但尸体却不见抬出,我们估计就埋在府内了。至于李希烈手下的死士们,一直分布各地,我刚刚接到各州的汇报,这些人今天早晨突然公开出现,象在寻找什么人,属下无能,只有这些情报了。”
李月点点头问道:“你可知道在襄阳可有大和国的武士?”
秦无忧想想说道:“前几个月是有一批大和国的武士来酒楼吃过饭,一共三次,对了,有一次他们钱不够,一名小二跟他们去住处取过钱。”
“这个小二何在?”
秦无忧很快领进了一名小二,他没有向小二透露李月的身份,不过小二见李月气势不凡,刚才有人还叫他李大人,一定是个大官。小二不敢隐藏,便告诉了李月那帮大和人的住处。
当晚,李月带着五百亲兵还有风平等人包围了小二所指的那处宅子,等李月他们闯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看门的老者告诉李月,这批大和人下午刚走,很急的样子。李月见问不出有价值的情报,只得收兵回去。
第七十五章 思古
又过了几天,所有的线索都慢慢断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点点掐掉这些蛛丝马迹。韩滉也听说了京城的消息,他也不再关心盐案,终日里来寻李月喝酒。
这天早晨,李月带着赵绿敏三人,在一百多亲兵、武士的护卫下乘船去了汉阳县,韩滉亲自把李月送出视野,汉阳县距襄阳城约二百里,在长江和汉江交汇之处,汉时称夏口,自古为军事重镇,在对岸龟山上修有一军事哨楼,名曰:黄鹤楼,因李白之诗而名声大噪,军事功能已渐渐淡去,成为当地一大胜景。
李月一行乘船走了两天,晚间方到汉阳,他们没有惊动当地官府,而是悄悄地在岸边停泊下来,第二日中午,李月和赵绿敏二人,独自去了郊外的古迹凤凰琴台,这是传说是西汉司马相如在这一带为官时,为妻子卓文君所筑,他们夫妻二人常在此处弹琴为乐。
李月二人到达琴台时已是黄昏,古琴台早废,今琴台为后人追思所筑,但现在看来,也已经破旧不堪,尽管如此,赵绿敏却兴致盎然,拉着李月四处品评,此处一定是文君抚琴之处,而那里则应是司马相如听琴所在。这时,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赵绿敏取下李月所背之琴,坐地轻弹起来,李月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妻子的琴声。赵绿敏弹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她向李月招招手,从随身所带的小包里取出一匣,打开后拿出一支碧玉箫,李月认出,那正是他俩的定情之物-暖月箫。他知道妻子的心思,接过玉箫轻轻地抚摩着,赵绿敏低头浅浅一笑,说不尽的温柔妩媚,她伸出纤纤玉手,在琴上轻弹起来,李月细听,赵绿敏弹竟是他们刚认识那夜所弹的《长相思》。此时夜色如水,琴声仿佛是天籁之声,在林中徘徊;又含空明之意,抚平心中的纷乱。李月随着琴声,低低的用箫声应和起来,没有别的听众,只有鸟儿在聆听,只有小鹿在沉吟,此时已不需要任何评论,只有两颗彼此深爱的心在慢慢交融,从此心心相印,再也无法分离。
这正是:
凤凰台上夜引箫,
文君抚琴笑小乔。
不羡江东英雄事,
只愿白首共到老。(注一)
当夜,二人相依相偎,在凤凰琴台上合衣而坐,细说着他们的未来,一直守到了天明。天快亮的时候,天空突然飘下了丝丝细雨,李月低头看着依在自己胸前,已经熟睡的妻子。妻子的嘴角还有淡淡的笑容,仿佛还在回忆昨夜的甜蜜。
突然赵绿敏打了一个寒战,醒了过来,李月见她脸色绯红,便摸摸她的前额,竟十分滚烫,李月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的长袍把妻子裹紧,负在背上。他拿起箫琴,大踏步的向山下走去。
“相公,我没事,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李月没有理她,他已经找到山路,正往山下走去,突然远远地传来几声寺院的钟声,李月大喜,现在他急需给妻子喝碗热汤去寒,这时赵绿敏已经经受不住,昏昏睡去。
李月很快便找到了寺院,寺院不大也不小,正门上方有一牌匾“布金禅寺”。李月敲开寺门,说明来意,那知客僧见李月气势威严,不敢怠慢,连忙将李月让进客房,并很快熬来一碗姜汤。
李月小心翼翼地将姜汤给妻子喂下,再除去她身上的湿衣,让她睡下。他深知医理,妻子是因夜凉而着了风寒,只要注意休息,便无大碍。
李月谢过知客僧,取出几锭金子,布施给寺院。又取出一锭银子,交给知客僧,请他到汉阳县江边通知自己的随从。那知客僧接过金银大喜过望,连忙吩咐一名小和尚赶去县城通知,自己则跑去找方丈了。
李月见妻子睡熟,不敢离去,便坐在外间看墙上的字画。这时李月被一幅字吸引住了,字体倒是一般,而字的落款竟是王炎。李月记得鲁平临死前给他说过,另一名被害的判官就是王炎,他还有个兄长在附近出家为僧,难道......?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李月连忙先将内间的门关好,才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老僧,须发皆白,他见李月开门,便合掌一礼说道:“贫僧方难,是此寺主持,多谢施主布施。”
李月忙回礼说道:“我妻偶感风寒,多亏贵寺能收容,钱财乃身外之物,应是我谢方丈才对!”
那主持连说不敢,这时李月突然想到墙上字幅,便说道:“我有一事相问,不知方丈可否方便?”
“施主尽管问便是!”
“那方丈请进来说话。”
“那会打扰尊夫人休息。”
“不妨!”
待方丈进了屋,李月便指着那幅字问道:“不知写字之人可是山南道的御使判官王炎大人?”
“正是!”
“我听说王大人有一兄出家为僧,不知可在贵寺修行?”
“正是老衲!”
“原来方丈便是王大人之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施主找我有何事?”那方难开始对李月警惕起来。
“不瞒方丈,我便是皇上派来查李延光被害案的钦差大臣李月。”
“你便是那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何以为证?”
李月从怀中取出李隆基赐他的那面[如见朕面]的金牌,他不要尚方宝剑,李隆基便把这块金牌又给了他。
那方丈一见,忙双膝跪下冲金牌说道:“草民叩见皇帝陛下。”
李月忙把方难扶起。
“大将军是见到我弟后找到这里来的吗?”
“非也,只是巧合而已,我并未见到王炎大人!”
“原来是这样,不知我弟现在可在长安与否.”
“方长难道不知道王炎大人已经遇害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我弟他遇害了?”
“是的,就在二十天前,他在汉江遇害。”
方难双手颤抖着,突然他双手掩面扶案而哭,李月也不打扰他,任他哭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李月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定又是李希烈干的吧!”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也是从鲁平大人那里听说的,可惜鲁平大人也遇害了。”
“这个畜生!”方难愤怒说道,他回头对李月说道:“大将军是来找他的吧!”
“他在这里吗?”
“在!大将军可想见他?”
李月想想说道:“方丈先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他,李公子若想来见我,可随时来找我。”
“那好,大将军请静候,我另外还要替王炎超度亡灵,就不陪了。”
“方丈请自便!”
方难走了后,李月见屋看了看赵绿敏,她此时还在熟睡中,李月见她额头的热度已渐渐褪去,好了很多,才放下心来。当夜,李月就在外间伏案而睡。
到后半夜时,李月突然听见外面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有很多人从树上跳下,他连忙站起来,在窗纸上戳一个小孔,向外望去。只见数十条黑影,正朝客房这边慢慢靠拢,李月见黑影个个身手高强,他心中一凛,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器及暗器,心魔剑还放在汉阳县,他突然瞥见案上有一副围棋,心中一动,便掏出数十枚放在身上。
(注一:本章内的诗是作者本人所作,诗中赵绿敏以文君自许)
第七十六章 反击
很快,有两条黑影靠近了自己住的客房,李月见两人手上均持利刃,上面还沾有鲜血,显然是刚杀过人。李月突然想起内室里有气窗,不放心妻子,便躲进了里间,这时两个人已撬开房门,进了外间,当他们进了里间时,李月突然发现他们也都赤着脚,便立刻明白了一切。其中一人已经发现房内竟睡一个女子时,便扔下刀,不顾一切向床上扑去。李月大怒,顿时杀机暴起,他怕惊动赵绿敏,便从空中掠过,在空中抓起两人的后领,扔出屋外,等两人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李月拾起一人的利刃,直接跳到房顶,这时两人的同伴已经发现这边有异状,纷纷向这边飞掠过来。李月这时已经猜到这群大和国武士的目的一定是来杀李铁苏。他由于担心自己的妻子,便不再手下留情,手一挥,数十颗围棋子分别向数十条黑影打去,刹时间大部份黑影被围棋子给打穿身体,跌落到地上,但依然有三人躲过围棋子,靠近了李月。李月见这三人皆赤足光头、一样的黑色夜行服,其中一人腰上别有一吹弩用的长管,不用说定是此人用吹弩射死了鲁平。他心中恨极,也不说话,抬手一剑便向三人挥去。
这三人是日本国最著名的剑派飞云流的代表,为挑战中原武林率众来到唐朝,去年在云梦附近灭了山南道有名的剑派-落日门,只因名字犯了他们的忌讳,便将整个剑派二百一十五人全部杀死,手段极为残忍,所有的妇女皆是先奸而杀。为躲避官府通缉,便投靠了山南道节度副使李希烈,专替其做隐秘的谋杀,李延光一家就是被其所杀,其女儿也被他们掠走交给李希烈。前几日得到消息,李延光的长子就躲在汉阳县的一个寺内,这两天他们已经灭门了两个寺院,今夜来布金禅寺,不料正遇见李月。他们并不认识李月,只见他武艺高得实在吓人,已经把手下用暗器全部击倒,心中大骇,但却并没有逃走,在他们的字典里是没有逃这个字的。
三人见李月的剑已挥来,看似平平,但三人竟无法躲闪,仿佛被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他们知道这是一种极霸道的控制手法,这一剑所带的气机,已经牢牢锁住了他们的精神。旁边二人拼命挣扎,但仍旧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剑从自己的脖子上抹过,然后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而中间身带吹管那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武功也最高,就在李月剑到的一瞬间,他堪堪移开的寸许,虽也为剑芒所伤,但却躲过了性命,他心中震骇到了极点,他见同伴均死,就不在顾忌,一个后空翻,便欲逃离,李月也惊异于此人的精神力,竟逃过了自己的锁魂剑,这也是他出道以来第二次碰到,前一次是在少林寺遇到陈放,但那也因为其也是铁剑门出身的缘故,相比之下,此倭人更为高明。不过李月却不容他逃走,在他即将要跳到一棵大树之际,手中的剑飞出,无声无息地向对方射去,但这人背后却象长了眼睛,拔出腰间的长管,向李月的来剑掷去,铁管被剑气削成数段,但剑势也因此略略一顿,就在剑势这么略略一顿时,此人的身形已经拔起,躲过了穿心一击,长剑刺穿了他的大腿,竟将他钉在树上,只见他对着树干猛拍一掌,将大腿从长剑上硬生生拔出,又翻了一个筋斗,消失在密林之中。自此他不敢再在唐朝停留,径直逃回了日本九州,直到数年之后,此人才又重新回到唐朝。
李月也惊异于此人的武功之怪异,见他已逃去,由于担心妻子,便没有追赶,回到了房内。
第二天一早,方难方丈匆匆来找李月,他已经知道了汉阳县已有两个寺院已经被灭门的消息,李月淡淡地指了指窗外的树林说道:“昨夜他们曾来拜访贵寺,不过所来之人已被我处理,他们现在都在林内。方难方丈大惊,忙召集僧众去林内查看,过了一会儿方丈又跑来对李月感激不尽地说道:“昨晚多亏大将军了。”
这时赵绿敏已醒来,她在内室问道:“出了什么事了?相公。”
“没什么!昨夜有几个小偷,我把都他们抓住了,现在交给方丈。”
李月向方丈递了个眼色,方丈会意,连忙告辞去处理后事了。李月进了内室,见赵绿敏已经坐起,他忙上前把赵绿敏按住,赵绿敏握住丈夫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脸上,她心里明白,事情决不是那样简单,丈夫昨夜一定是在保护着自己。李月感到妻子脸上的热度已褪,恢复了正常,才放下心来,两人相视一笑,前夜的温馨此时还留在彼此的心中。
“请问!李大人在吗?”门外传来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
李月忙叮嘱几句,便到外间去了,只见门口站着一人,二十四、五岁样子,身着白袍,气质儒雅。
“我便是,你就是李铁苏吧!”
他见了李月,不说一句话,双膝跪下含泪说道:“草民李铁苏,谢大人昨夜杀死灭我满门的凶手。”
李月忙将他扶起:“此等倭人罪恶累累,不杀之不足以赎其罪,李公子不必多谢,李公子是我父亲的学生,说来也不是外人。”
“我曾随祭酒大人去金陵编东晋史,那时尚年幼,多蒙祭酒大人照顾,学到很多东西。我也知道大人这次来的目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现在就将我父交与我之物拿给李大人。”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支竹筒递给了李月,李月接过并不急着看,而是放进怀里收好,然后对李铁苏说道:“李兄目标已经暴露,准备何往?”
“我也不知,如果大人不弃,我愿跟随马后,只是我只读过几本书,怕没什么用处。”
李月一笑说道:“我听父亲说过,李兄学问极好,我在江南有一些产业,公子可愿替我去打理?”
李铁苏大喜说道:“我老家正是江南苏州,若去江南甚好!”
李月取出一件信物交给李铁苏道:“你先到苏州的望春茶庄,找一个叫秦朴的人,他见此物自然明白。”
李铁苏将铁牌收好,拱手告辞道:“我这就起程,将来若大人能将我父母骨灰给我,我李铁苏愿粉身碎骨以报大恩!”说完含泪而去。
中午时,即墨率众来接李月夫妻,李月谢过方难方丈后,和众人直接回了襄阳。他从李铁苏给他的证据中不仅得到了李希烈当时调军的手令,还得到了李延光留下的一幅图,图中标明了盐船的藏处。
李月刚回到襄阳,朝廷的圣旨便到了,要求李月停止查案,即刻回京。另外朝廷升调李希烈为河南节度使,山南道节度副使一职就由襄阳太守韩滉接任。在此之前,李月已经从江惊鸿那里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棣王李琰被封为德靖太子,享东宫制。李月知道,这是李隆基投鼠忌器,见太子声望太高,采取的变通之策,一夜之间,大唐竟有了两个太子。
“公子,李希烈已被调走,这个证据也无意义了,我想皇上其实早就知道了真相,让公子来查案,真只是调开公子而已。”
“我也猜也是如此,这个证据确实毫无意义了,不过,就算我走,也要让李希烈饮恨离去!”
“公子是指那些盐船?”
“是,国家之物,岂容他私吞!”
当夜李月带着风平及月组的另外五人,驾一艘小船,慢慢靠近了汉江上的一处港湾,名叫鱼尾湾。
这里是汉江排帮的总舵所在。根据李延光留下的图纸,盐船就藏在排帮之中。
李月等人不待船靠近,便从小船上跃起,潜入了总舵之中,七人在各船中飞速穿行,行如鬼魅,很快便找到了那支装满盐船的船队。
船队两旁有数十人看守,可在李月等人的暗器下,数十人一声不吭便倒下了。
“公子,现在要怎么办?”
“沉船!”
“全部吗?”
“全部!”
一百余艘盐船在片刻之内,便被李月等人一一洞穿,慢慢沉入江中,等排帮人发现时,盐已经大半融化,无法再用。
李希烈得到消息后暴怒,他知道这一定是李月所为,他秘密命令自己的义子李之尧率三千亲兵再加上二千排教帮众连夜出发,赶在李月前面埋伏,务必要在李月回京的半途将其截杀。
李月在盐船沉江后,才稍解心中之恨,遂命众人收拾行李,第二日返京,本来要与赵绿敏一起返京的韩滉家眷因韩滉的职务变更而暂时留了下来。赵绿敏和韩眉依依惜别,约好异日长安相见。
韩滉亲自把李月送出十里之外,他今日因要和李希烈交接,故急急赶回了襄阳。命手下何士干要将李月送过汉江。
“大将军,我有一事担心,因无证据,所以不好确定。”
“何将军担心何事?”
“我有一在排教卧底的弟兄,今早告诉我,他们排教昨夜紧急集合,选出二千彪悍之士,全副武装向北面开发,好象要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我担心他们可能是要对大人不利。”
李月沉思一下问道:“何将军可知,李希烈能直接调动的亲兵有多少人?”
“约三千人左右。”
李月淡淡笑了笑道:“五千人就想打我的主意,还差得远呢!”
“大人要小心为上。”
“请何将军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七十七章 截击
等何士干走后,李月立即召开了临时军事会议,风平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这次李希烈盐船被沉,极可能会报复于我,从我刚得到的信息看,李希烈可能会派五千人来对付我们,其中二千人是排教帮众,真正的正规军只有三千人,现在从我们的回京路线来看,对方极有可能在山南道和河南道的交界处,也就是白河一带截击我们。虽然我们已身经百战,但防敌之心不可无,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全歼对方。为此我决定改变回京计划,现在大家听我命令。”
王元楷四人闻言一齐站起听令。
“风平道长,麻烦你率月组成员,我再给你五十骑,暂作我的斥候如何?”
“愿听大将军吩咐!”
“好!你带月组众人领五十骑,立刻上路,注意不要惊动对方。还有麻烦你告诉叶大姐,请她和其他四名月组女成员,就留在当地保护夫人,等我们歼灭了敌人后,再来接她们。”
“是!”
风平领令匆匆出去了。
“即墨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两百人扮做大队,走东面过白河,记住要造声势,在白河前扎营,多建空帐。待战斗打响后,你再包抄过来支援我军。”
“得令!”
“王元楷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三百人,绕道前往白河上游的渡口处,等敌军往东走出五十里后,再突然现身,也等战斗打响后,从西面包抄来援。”
“末将尊令!”
“莫言将军就和我一起,在中途埋伏,截击对方。”
“是!”莫言大声答道,这个好战的将军早就等不及了。
李之尧率三千兵和二千排教帮众,一路急行军赶到预定的伏击地白河渡口,等到快黄昏时,依然不见李月大队现身,正当李之尧万分焦急之时,突然有斥候来报:“在白河下游,距此约一百里处发现大队人马扎营,从营寨数量来看,约有千人以上。”
李之尧一愣:“此人果然小心,竟突然改变了线路。”
旁边一将问道:“莫非是对方察觉了我们的企图?”
“不可能,此事极为隐秘,又是连夜出发,他不可能知晓,我估计这可能是对方一贯小心的作风所为,传我的命令,全军向下游出发,务必在天亮前赶到对方营地。”
李月已经得到风平的消息,在白河上游渡口处发现敌军的大队人马,李月微微一笑,这就意味着第一步已经走对了。他和莫言率五百骑兵和五百弓弩手,悄悄地埋伏在半途,这一带草深林密,非常适合伏击,也适合火攻,由于几次大战中的成功,李月现在对火药和火油都情有独钟,即使来襄阳,他也带了部分火药和火油,以防不测,现在果然用上了。
约在一更时分,有斥候来报,敌军已经来了,约有五千人。很快,敌人的大队人马慢慢开近,李月并不下令出击,而是让敌军过去了。
“大将军!为何不动手?”莫言低声问道。
“现在敌军阵容整齐,战斗力还强,按照我们的计划,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军。”
李月待敌军走过后,命人在树林和草上大量涂抹火油,仅留东面一个口子。这时李之尧已经过了李月的埋伏圈,他见一路上皆无动静,心稍稍放下来,毕竟李月的威名他还是听说过的。这时,一名斥候从后面飞奔而来。
“将军,在我们刚才的渡口处,发现大队敌踪!”
“不好!果然中了李月的调虎离山之计,传我的命令,后队转成前队,给我火速返回!”
众军被这两次折腾,体力明显下降,士气也低落很多,半个时辰后,敌军大队又重新返回,逐渐进入了包围圈。李月见时机已到,喝令一声,“点火!”
随着一支支火箭的射入,白河沿岸顿时燃起冲天大火,同时无数密集的箭射来,李希烈军纷纷中箭倒地,由于二千排教帮众平时只是附近渔民,毫无训练,在遇到这种真实的战争场景时,顿时大乱起来,反而把正规军的阵脚冲得大乱,无论李之尧怎样大骂,都无济于事,李之尧恨极,他起身大吼道:“李月!有种的就站出来,和爷爷决一胜负,这样偷袭算什么英雄!”
隐隐的他只听林中一声冷笑,李之尧突然在火光中发现二支铁箭,一前一后朝自己射来,他吓得魂不附体,一侧身,正要躲过第一支铁箭,不料第二支铁箭突然加速,直向自己的印堂射来,此时他重心已失,无法再避让,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阵钻心疼痛从额头传来,他手一松,长枪落地,翻身栽下马来。
火势越烧越猛,李希烈军和排教帮众见主将阵亡,再无战意,各自夺路逃命,李之尧本身就是排教教主,他的阵亡直接导致了排教的溃乱,排教帮众本能地纷纷跳水逃生,李月并不理会他们,帮主已死,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而正规军并不跳水,他们知道,现在对方有弓兵,跳水反而会死得更快,他们见东面无火,便蜂拥挤上,准备从东面突围。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骑兵横在出口处堵住逃兵,一名若天神般的大将上前怒喝道:“我是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李希烈欲谋反,尔等若降,便饶过尔等性命。”
李月是运功喊出,在敌军听来,便仿佛如炸雷一般,这时,李希烈众军这才知道自己要截击的竟是赫赫威名的李魔王,此时李魔王的威名已传遍大唐,他的事迹,在说书人的特地渲染下,夸张了十倍,李希烈众军听罢吓得无不胆寒,在后有大火,前有强敌而自己主将已死的情形下,开始有人悄悄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李月见敌军已动摇,又大声喝道:“我们都是大唐军人,应去保家卫国,为何在此内斗,大家听我一言,放下武器!”
这时,一名李希烈的心腹将领跳了出来喊道:“弟兄们,别听他的话,跟我杀!”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铁箭便洞穿他的头颅,把他钉死在地上。
“我再问一句,降不降!”
“当啷!”一把刀落在地上,紧接着十把、百把、千把,片刻之后,李希烈军已经全部缴械。李月事后清点俘虏竟有二千七百人之多。而二千排教帮众在跳水渡过白河后,便四散逃去,各自悄悄返回家中。
李月汇合了众军,押着俘虏重新返回,在襄阳城外把俘虏交给了闻讯赶来的山南道新节度副使韩滉,自己便接了赵绿敏直接返回了京城。
天宝十三年五月,李隆基借口重修东宫迁太子出宫,随后封郯王李琮为德靖太子,享东宫制,一时间天下沸腾,六月,天有异相出,国人议论纷纷,李隆基为转移国民视线,借口南诏势大,便命侍御史、剑南留后李宓领兵八万,广州都督何履光领兵二万,共十万人,征讨南诏。
南诏王阁逻凤遂向吐蕃求援,另一方面采取示弱政策,步步引唐军深入,在西洱河边,南诏和吐蕃联军大败唐军,主将李宓投河而死,剩下的五万唐军在副将何覆光的率领下逃出重围被困于邓州,消息传出,举国哗然,堂堂天朝大国,竟数败于偏邦南蛮,在太子李亨的大力举荐下,李隆基封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为姚州都督,率本部两万,前往南诏救援被困唐军,一时间,全国的目光都投向了南诏。
第七十八章 南征一
李月此时已过了成都,由于被困唐军形势危机,李月军日夜兼程开赴云南,前军段秀实率军五千已过江州,挥剑直指姚州。李月一边走,一边在想着临行前李隆基的嘱咐:“我朝对南诏向来宽仁,当年为抗吐蕃南下,便支持南诏统一六诏,却没想到让南诏坐大,南诏王的野心由此而生,我大唐三败于之,实在丢尽颜面,迎春此去,要战抚结合,先打下南诏的气焰,再逼其和谈,与吐蕃断交,朕不忧南诏,唯忧吐蕃,切记!切记!”
姚州是南诏通往唐朝的第一门户,从张虔陀时的姚州之乱开始、又经鲜于仲通和贾瓘的两败,姚州城内的汉人要么逃亡、要么被屠杀殆尽。但此时的姚州城却被吐蕃军占领,城内大将为吐蕃神川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手下有军两万。
自天宝九年,南诏和吐蕃结盟以来,吐蕃对南诏每年的索要颇多,且年年上升,使本来就较贫瘠的南诏大感吃力,比起从前对大唐的只取不予之时,经济景况恶化了百倍,此时南诏内部已有和大唐修好的声音,主要是以王子凤迦异为首。无奈南诏王阁罗凤数败唐军,野心大增,加上手下大军将王兵各、洪光乘等人大力主张和吐蕃结盟共谋大唐,与唐朝修好之音便被压了下去。这次大唐又兴兵来犯,南诏国势衰弱,遂向吐蕃求救,早就想打开唐朝南大门的吐蕃借机出兵,明着增援南诏,实际却兵指姚州,占领了该城,使得吐蕃领土突兀而出,将南诏与大唐隔开,阁罗凤因其子凤迦异质于姚州,敢怒而不敢言。
十天后,李月大军兵临姚州,连同剑南的二万军队,现在李月手中有兵四万,手下诸将济济一堂。
这时,高适和李白已被李月从天祝县调回,李月推荐高适任行军司马,随军南下,而李白留在剑南,总督粮草。
和北方大城比起来,姚州的城墙低矮很多,且已经数次战火摧残,破旧不堪。此时吐蕃主将却不在姚州,因为吐蕃赞普巡视神川之地,论绮里徐去神川瞻见赞普赤松德赞去了。现在守将为其副将皮罗林,仅有一万守军,吐蕃军没有料到唐军的援军如此神速,他们误以为这次也和上两次一样,唐军兵败的情报必会被杨国忠隐瞒。
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旗帜,吐蕃的守将皮罗林心中十分忧虑,他早在三天前就派人求救去了,原指望来援的唐将也象去年的贾瓘那样窝囊无能,不料有人认出,城下的唐军主将竟是在播仙大败尚结息、杀死铁刃悉诺罗、活捉松南德赞的唐将李月,此人被吐蕃人称为魔王恰巴拉仁,近六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实在令人可怕。皮罗林站在城墙上,他已经听见手下士兵们的谈话,恰巴拉仁、沙州等词语隐隐可闻。
“小王子,你觉得我们这一战该怎么打?”皮罗林向身旁的南诏王子凤迦异问道。
“有什么好打,我闻这大唐主将李月为大唐新崛起之名将,虽年青却智勇双全,和前几次的那些脓包唐将远不能相比,况且敌众我寡,城池破旧,我看将军还是思量一下如何逃生吧!”
皮罗林干笑一声说道:“来人!小王子累了,送他去休息。”
凤迦异冷笑一下,转身下城去了。
“小王爷,这个李月可是当年我们碰到的那个李月吗?”凤迦异的贴身侍卫蒙哥问道。
“不知道,从年纪上看差不多,不过我听说这个李月是皇室子弟,而我们当年碰到的李月却是个出家道士。”
“但我觉得当年那个小道士不是一般人,他给南诏开的方子,如今实行下来,非常的不错,连大王都连声称赞呢!”
“蒙哥说得不错,我也隐隐觉得这个李月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遇到的李月。”
李月的大军已经抵达姚州,一路上遇到无数南诏人的村寨,李月都命令不许惊扰,绕道而行。
望着这个曾是唐朝的城池,众人心中异常复杂,就在李月和众将在商量如何攻城时,突然有军士来报:“报大将军,城内有调兵迹象。”
“知道了,再探!”
“是!”
这时李月站起来对大家说道:“吐蕃军弱于守城,再加上姚州城易攻难守,吐蕃军必然会以出城迎战,各位,大家准备迎战吧!按照平时的训练,辛将军就负责弓弩手的进退。”
“是!”
“段将军,你率五千军绕攻南门,趁敌军出击之时,给我占领姚州城,然后从背后夹击敌军。”
“是!”
“蔡明德!”
“末将在!”
“你率本部三千骑先在西十里处埋伏,若敌军败退,给我截杀之!”
“是!”
其余众将都随我前去杀敌,拿出沙州城下的胆气来!”
众将轰然听令。
出城迎击确实是吐蕃守将皮罗林的打算,利用吐蕃军的勇猛一拼,若唐军软弱,能一举击溃更好,若敌军强硬,便弃城西去,以保实力。
姚州城外杀气沉沉,虽已到了六月,但仍让人感到阵阵寒气,姚州城已数历兵灾,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洒有战士或百姓的鲜血。唐军离城墙约六百步远,肃穆地排列着,弩箭已上弦,长矛已磨亮,静静等待着吐蕃军的进攻,这时姚州城北门大开,大队吐蕃武士列队而出,皮罗林率军出城而来,皮罗林刚出城门洞,抬头便大吃一惊,唐军竟在数百步之外,这是什么战术,皮罗林顿时乱了方寸,不等他回过神来,铺天盖地的箭雨便迎面射来,走在前面的吐蕃军措不及防,纷纷被射中倒下,皮罗林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惯性的思维让他误以为眼前的唐军也是和以前所见的唐军一样,等他们排好阵势后再两军交战,而事实上眼前的唐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皮罗林痛苦的发现,如果他们后退,唐军必然会跟着杀进城来,吊桥上躺满了吐蕃士兵的尸体,已经根本无法再拉起。皮罗林心一横,一举宝剑,大吼一声:“杀啊!”
八千多吐蕃军从城内蜂涌而出,已经不考虑什么队列方阵,大家怒吼着向唐军杀去。唐军阵营内没有任何声音,只听见唐军上弦、发箭的机械声,冷冰冰的长箭一轮一轮,毫不滞怠地向吐蕃军群射去,跑在前面的吐蕃军纷纷惨叫着倒地,后面的吐蕃军依然视而不见,踏着战友的尸体义无反顾的向唐军扑去,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药包被抛到吐蕃军中爆炸,吐蕃军顿时被炸倒一大片,残肢断首四处飞溅,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火药包被准确地抛进吐蕃军,当数百个火药包爆炸后,吐蕃军已经横尸累累,伤亡已过半,尽管如此但杀红了眼的吐蕃军依旧不要命的向唐军冲来。吐蕃军此时已经距唐军不到两百步,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响起,数千弩兵收弓归队,显出后面的八千铁骑来,为首大将高大威猛,面覆青铜面具,正是唐军主帅李月,左边是同样高大的胡人莫言,右面是白马银枪的王元楷,只见李月一挥手,八千铁骑奔涌而出,直吐蕃军卷去,那阵势似惊天动地一般,整个姚州城都为之颤动,最前面一排的吐蕃军为唐军铁骑的气势所摄,开始眼露惧意,但时间已不容他们考虑,唐军铁骑便象山崩海啸一般瞬间便将他们吞没,吐蕃军们竭尽全力和唐军铁骑搏斗,无奈整体实力相差太远,吐蕃军根本抵敌不住唐军铁骑的冲击,节节后退,不少吐蕃军竟被挤掉下了护城河。
皮罗林见事急,急命众军回城,不料城门口突然杀出一军,为首的唐军大将,白马锦袍,正是袭取了南门赶来夹击的段秀实,吐蕃军腹背受敌,顷刻间士气便被瓦解,不等主将下令便四散奔逃而去,皮罗林无奈,领着数百残军,杀出一条血路直向西逃去。他不知道,就在前方,还有另一支唐军正等着他。
唐军首战告捷,士气大振,李月命令全军开进姚州城,此时姚州城内已无汉人,李月命全军约束纪律,不准妄杀一人,妄取一物。自此姚州城紧张的气氛稍解,开始有人上街购物。正当李月在帅府和众将讨论下一步方案的时候,军士来报:“门外有一个南诏贵族,声称可能是将军故人。”
李月心中一动,连忙随着军士出门查看。
第七十九章 南征二
李月出门,见府外站有两人,年青一人气质高贵、身材适中,穿着南诏贵族服饰;后面一人约四十岁,一身武士服,颇为威严。李月一眼认出,后面那人就是当年见过的蒙哥,而前面的年青人依稀便是当年的凤迦异。凤迦异也认出了李月,他微微一笑说道:“李月道长,别来无恙否?”
李月一阵惊喜,上前握住凤迦异的手说道:“我想我南诏的故人只有你们了,你们怎么会在姚州?”
“吐蕃欲控南诏,便以我为质,皮罗林逃走仓促,我便得脱,本想就此南去,但又想见见故人,大将军不会又将我为质吧!”
“这是哪里话,我来就是想与南诏修好,将吐蕃赶出云南,恢复两国世交,怎会与王子为质!”
“既然如此,我不如里面详谈,如何?”
“如此,二位请进!”
李月请凤迦异入座,另请高适旁听,这时凤迦异说道:“南诏与唐朝数次交战,我南诏均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数败贵军,却未趁机占领贵国领土,这一点希望贵国能明白。”
“请问王子大唐和南诏矛盾的根源是什么?”
“大将军以为呢?”
“西洱河地区,一直为六诏之地,南诏在我大唐的扶植下,逐渐强大,先后统一了西洱河地区,此时应两国交好,各民族共享太平,无奈令尊阁罗凤却不断加强军备,虽然也有些偶然因素,但我认为真正的根源却在我们两国的互不信任。”
“大将军所说不错,但还不够全面,互不信任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贵国一直视我国为附属,不能平等相待,虽然我国曾得到贵朝大力帮助,但我国已慢慢长大,不再是从前的南诏,这正如一个成年人对一个孩子,当孩子长大成人时,而那个大人却总还认为对方依旧是一个孩子。我想大唐如果能承认南诏已经成人,那一切矛盾便迎刃而解。”
李月闻言笑了笑答道:“恐怕事到如今已经不象王子想的那样简单了,我朝皇帝陛下在我临行时曾对我言,他亦想两国修好,这样吧!请王子回去和令尊商量,先放回我唐朝被困的五万将士如何?”
这时高适向李月使了个眼色,李月借口如厕,跟高适到了外堂。
“大将军何不用此人换回我五万将士?”
李月摇摇头说道:“虽然此计有效,但却不是长远之策,若以凤迦异为质换取我军将士,战术上可行,但在政治上却是一大败笔,他以诚而来,我焉能害之!”
李月遂不听高适言,放凤迦异二人归去。
南诏王阁罗凤此时已知吐蕃姚州兵败,他忧虑于儿子凤迦异的安全,便派人到姚州去探听消息。这时吐蕃国的使者已到,说赞普在神川病重,暂时无法派出援军,若南诏事危,决不袖手旁观。
阁罗凤心中大恨,这分明是吐蕃坐观之意,等大唐和南诏两败俱伤,他再出来占便宜。其实阁罗凤有点冤枉了吐蕃,他不知道,吐蕃大相墀雅卜拉趁赤松赞普东巡,趁机叛乱,欲另立新赞普,现在赤松德赞已经赶回逻些平乱去了,无暇再顾南诏,只命神川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见机行事,那论绮里徐老谋深算,他深知以尚结息的谋略还大败于李月,可见这个唐军主帅的厉害,他见姚州吐蕃军全军覆没,守将皮罗林也在逃跑途中被伏兵所杀,便约束众军,静观结果,如果两军皆伤,他就出兵击唐。
三天后,凤迦异回到太和城,阁罗凤大喜,凤迦异遂告父亲李月仁慈,希望父亲能放回唐军,两家收兵和好。不料阁罗凤却摇头说道:“若在当年姚州之乱时尚可,而现在收手却难了。”
“为何?”
“王儿不知,我南诏屡经兵患,又被吐蕃勒索,国库已尽,若就此罢手,不仅国家经济会崩溃,恐怕吐蕃也不会放过我们,你知道我为何将五万唐军围而不打吗?就是想逼大唐来求和,给我们以补偿,确立我们的地位,可唐军居然又派兵前来,如果不狠狠打击他们,而就此求和,只怕南诏上下也不会容你我父子了。”
“可这个李月用兵如神,多次大败吐蕃,听说回纥也败在他的手下,还请父王三思!”
阁罗凤听罢傲然说道:“你只长唐人威风,我南诏三次大败唐军,难道只是偶然的吗?依我看,唐军图有其表,其实不堪一击,姚州之失,也是主将论绮里徐不在,城内兵少,被那个李月捡了便宜,他若南来,我会利用云南的地利,杀他大败而回。也罢!就看在他不为难我儿的面上,我便略略放松对何覆光的围困。”
凤迦异见其父意志坚定,只得郁郁而去。
李月占领姚州后,命高适领五千军把守,自己率领大军,朝南诏进发,南诏王阁罗凤派大军将王兵各领水军三万,从西路沿西洱河而下,待唐军南下后截其后路,又派大军将洪光乘领军五万,再施对李宓的故计,诱敌深入拖垮李月。
在出发前,李月便深知云南酷热,山高林密,瘴气毒虫遍地,为此他从李瑶留下的药方中制成一种专门预防瘴气的药丸,又自己配了一种速效解毒的丹丸,这两种药他命大量生产,配给每一个士兵,另外又从剑南征调了三百郎中随军。
为保持体力,李月大军的行军并不快,每天只走五十里。这一日,唐军的斥候找到了一名居住在此的汉人,把他带到李月面前,李月好言安慰后,便问他前次唐军兵败的情况。
“具体打仗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唐军追得很急,等唐军过了后,南诏大军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向唐军的背后追去。我只听说在西洱河那边死了好多人,唐军再也没回来过。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西洱河离此地还有多远?”
“还有五十里。”
李月谢过那名汉人,便命令全军扎营,所有都尉以上将官都到大帐开会。
“从土人的口中可推测出,李宓将军是被敌人引诱,南诏再派大军断其后路,李宓将军腹背受敌,伤病过多才因此大败。我军斥候已在前日发现敌踪,但对方却飘忽不定,直往后退,所以我估计敌军还是重施故计,诱我军深入。”
这时一旁的段秀实说道:“从目前的消息来看,我们的背后并没有出现大队敌军,如果敌军故计重施的话,西洱河一带便是关键,上次的唐军就是在那里被击败的。”
李月点点头又问辛云京道:“辛将军有何看法?”
辛云京一直在那里沉思不语,见李月相问便缓缓说道:“此时我军情形要胜过李宓,士气正旺,南诏军安能不知?但看他们现在的打法,确实是在诱我军深入,此地离西洱河只有五十里,若在此处决战,敌军并不占优,我认为敌军必然还要再诱我军深入,而西洱河必是敌军截我后路之地。”
李月微微一笑:“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个想法。”
这时,李月看见蔡明德在举手示意,便问道:“明德有什么看法?”
蔡明德站起来,行了个军礼说道:“我也赞同辛将军的看法,敌军必从西洱河断我后路,而且我估计南诏将派水军从上游顺流而下。如果是这样,我有一计,可反客为主。”
“蔡将军越发精明了!说说,如何反客为主?”
“佯追敌军,伏击敌船,引敌来援,半路截击”
“好计!”辛云京和段秀实同时站起,“大将军,依我看蔡将军此计可行!”
李月点点头对蔡明德说道:“我先扎营一夜,你亲率斥候精干给我沿西洱河而上探察敌情,明日来报,不得有误!”
“尊令!”
蔡明德遂带着卢焕、章胜等五十名得力手下离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