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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剑众生txt下载     剑众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20 四上城

    过了河,本来还有一段处处战火的交战地带,宽逾百里,处处危机,行商不可路人皆不可通行。

    但是老商之所以是老商,就是因为自有门路。那雷掌柜早就吩咐大家过火线时走一处特殊山口,藏起所有旗帜,唯独挂一面有特殊符号的小旗,同时人禁口,马衔枚,不得随意发出声音,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交战地带。

    其实汤昭也有类似的标志,就是那盏太阴廷给的灯笼,按说绝对比商队的好使,一用出来所有天魔都不会攻击,但汤昭不打算用,本来就隐隐抵触,后来感觉到天魔和自己形成了竞争关系,当然更不打算用了,生恐留下一点痕迹,露出行藏,从头到尾不让他们察觉有自己这个搜集对手才最好。

    在“尽快通过”这个命令下,汤昭见到了这支队伍的极限速度,一百多里宽的交战带,用了一夜在第二天黎明前便顺利通过,虽不及传说中的千里马“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可也远超一般的强行军了。

    对这个速度,汤昭还算满意,对雷掌柜道:“不错,就保持这个八成的速度行进。”

    雷掌柜苦笑:“多谢您没说就按照这个速度来前进。昨天那个速度是逃命呢,都知道慢一步可能就是生死之别,大伙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现在还惊魂未定,恨不得先休息一日缓过劲儿来。要平时别说八成,就是五成也受不了。我知道您有钱,可这有钱也不能真让鬼推磨啊。咱们也不是真鬼,倒是能变成真鬼。”

    汤昭笑了笑,也不强求,道:“既如此,把地图拿过来。”他摊开了雷掌柜多年积攒的一份周围商道的详细地图,指了指一个地点,道:“我要两天之内到达四上城,能不能成?”

    雷掌柜琢磨了一下,道:“这可以催促一下。这个距离恰好在大部分人极限之内。主要是前面有个盼头,比只顾催促看不见前路强。四上城是周遭最繁华的大城。就跟他们说大伙辛苦两天,再坚持一下,到了四上城好好放松几日,应该能成。”

    汤昭笑道:“正是这么说,我确实打算在四上城好好休整几日。”

    雷掌柜心中一动,他和汤昭早有默契,汤昭进入队伍只是个障眼法,在行进过程中可能随时脱队,他负责做好掩饰工作。看来汤昭到四上城就要单独行动了。

    不过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他不会说破,只道:“没问题,我正打算在城里处理掉四分之一的货物,慢慢卖半个月差不多。”

    汤昭想了想,道,“半个月一个月看情况再说。不过到达的第一日还要麻烦掌柜的陪我去城里转一转,我对天魔的一切都太不熟悉了,多了解了解方便行事。”

    雷掌柜忙道:“乐意效劳。”他顿了顿,道:“只是恕我先说一句,您要是打算在场面上露面,先一个称呼上要把天魔改成‘异客’,我知道您叫不惯,只是生意场都是如此,到了对面地方叫后方的称呼容易引发冲突。”

    汤昭想了想,突然笑道:“我果然叫不惯。叫他们‘客官’怎么样?”

    雷掌柜愣住,道:“当然也可以……然而为什么呢?客官不比异客更恭敬些?您为什么宁肯叫客官呢?”

    汤昭摇头道:“含义不一样。叫客官是因为我是生意人……你不用惊讶,我确实是生意人,是个老板。他们要买我的东西,是我的顾客,在商言商,我叫一声客官没有问题。但如果我叫他们异客,就承认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合理的,是做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雷掌柜叹了口气,道:“明白,您这样的大人物总是有超出常人的考虑。”而他自己,也是生意人,却是没资格考虑这些本质的问题,随波逐流罢了。

    两人达成了默契,雷掌柜便亲自去跟队伍许愿激励,承诺他们一旦快速到达四上城,立刻便能大休数日,同时厚赏,任他们花销快活一番,这样的激励颇为有效,要知道虽然刚刚经历一番奔波辛苦,但其实队伍刚出来没几日,体力也好,士气也好,还算是储备充足,听到这么快就有机会放松,大伙还是很有动力的。就是有经验老到者如常老镖头不免疑惑:要么就疾跑,要么就大休,没出来两天先放纵,这商队是出来挣钱的么?

    总之一番日夜赶路,商队终于在下一个傍晚赶到了四上城。

    这还是汤昭第一次见天魔建造的城池,居然是在碎域。

    第一印象是……

    “这个城怎么长了四个角啊?”

    汤昭笑着对雷掌柜道。

    雷掌柜笑道:“您说那四个一眼看去凸出来的建筑物?那是城里的四座神庙。这座天魔的城之所以叫做四上城,据说就是因为有四个神的信徒聚集在一起,他们都给自己的神修了神庙。这天魔啊,要是出来作战什么的还罢了,要是定居,必然要先建设他们的神庙。他们的神可多了,杂七杂八……”

    这句话他稍微放低了声音,只和汤昭说:“比山神水怪还多,都奇形怪状的,一小撮天魔就可以单独信一个神,依我看怕都是毛神,还不如山里头的淫祀呢。”

    自从认了汤昭当大金主,他也琢磨金主的喜好,结论是这位是个激进主战派,敌视天魔,于是他有意无意便在汤昭面前讽刺天魔,数说天魔的不是,既讨老板喜欢,自己也觉得很爽很解压。

    不过汤昭这次不同意他的话,道:“就算是毛神,也是真正拥有力量的。”

    而且能够赐予信徒力量,如果神是真正存在的,而且还能给信奉追随它的人带来真正好处,不管它本质是什么样的存在,都会有的是蜂拥而至的信徒,如果好处送到眼前,说不定连陈总那样的人都会动摇。

    不过有一点雷掌柜说对了,那些神庙建造的都奇形怪状的。它们有的方方正正,有的古怪扭曲,有的苍白纯色,有的五彩斑斓,风格完全不统一,差异之大说来自不同的国度都说小了,简直就像是来自不同的物种。

    这可能是因为每个神的审美不同,毕竟他们都是活神,能够直接和信徒表达意见。

    唯一相似的是,这些神庙都盖的很高大,甚至过分高大,以至于和城池的比例显得十分怪异,就像一个六寸的生日蛋糕上插着四根铁锹般的蜡烛,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

    汤昭有一个猜测:这四个神的信徒可能在攀比。同时在一个城里,凭什么你的神庙比我的神庙大?难道说你的神比我的神强?神也忍不了啊。何况不是一家攀比,是四家一起攀比,这神庙自然只能越盖越高了。

    他又问雷掌柜知不知道天魔的神怎么分个高低?雷掌柜摇头不知道,只道:“据说神之间是有高低的,但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无论大小神都要捧着说,伱说他们的神一点不好,比骂他们祖宗十八代还要厉害。”

    汤昭点头道:“这个自然,打人不打脸嘛。”

    一行人来到四上城,汤昭第一次看到了城门口的天魔卫兵,一个个浑身青皮,长得如同出水的鲶鱼,居然也像人一样收取城门税。

    那雷掌柜上来亮了旗子,青皮天魔居然找来一个瘦瘦的天魔,那天魔张口居然是一口流利的人话,道:“春雷商号的?第一次来,你们往年不走这条线吧?少见啊。”

    雷掌柜毕恭毕敬道:“是,贵人,我们这一次是来开拓新商路的,初临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现在是什么也不懂。贵人若肯引荐,小号必有重谢。”

    那天魔笑而不语,熟稔的翻阅他们的文书,道:“敢来四上城做买卖,你们胆子不小,知道这里什么行市吗?要和四家神族哪一家做长久的买卖?你们可别以为一个第一次来的小小商号就要通吃四家,像这么想的人都死了。四家只能选一家做生意,这是铁律。”

    雷掌柜点头哈腰道:“原来如此!贵人一句话救我们一队人的性命,真是金玉良言!请您无论如何收下我的诚意……”

    汤昭看他们一个行贿一个受贿,熟稔无比,毫无种族隔阂,不由得一阵恍惚。

    到底是天魔学人,还是它们本来就这样?

    汤昭想想,不必往自己身上揽锅,天魔也是有高度文明的种族,大概是在日常生活中本就是如此,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这种品行不比人高尚,也未必比人卑劣。

    唯独有一点,谁允许他们在人间的土地上日常生活的?

    他们的日常生活,可是无数居民再也不能日常生活换了的,岂能容忍?

    汤昭淡淡扫视着城门口似是而非的熟悉场面,过了好一会儿,那雷掌柜回来,颇为轻松,道:“行啦,初步掌握了情况。现在咱们可以选择四个神族中的一个联络行商,包括进入他们的实力辐射区域。当然最后还是您来拿主意,我跟您说一下这几个神族还有他们的神的优劣……”

    汤昭摇头,回头望向一处地方,道:“他们的优劣我不大关心,我已经选好了合作对象,无论如何,我们要与西边那个势力进行贸易。”

721 火精

    汤昭之所以选择西边那个天魔族,当然不是它们的神庙最为富丽繁华,最符合他以及一般人类的审美,而是太阴域最后一片碎片正在四上城以西,那个族群的势力范围内。

    汤昭要利用交易的时机简单收集一些那个天魔族群情报,然后就一个人潜入进去。之所以说简单收集,是因为如今时间不宽裕,来不及收集特别详细了,有个底子就强行出手,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虽然不知就地,但汤昭是大老板,那雷掌柜自然听他的,何况无论东西南北四个族对雷掌柜来说都是一样。便先将商队带到城里,找了歇脚处歇下,并开始主动出门找关系。

    走之前他还不免要履行之前的承诺,放送商队其他人出去消遣放松几日。

    不过放人出去之前,雷掌柜也警告他们道:“你们都是行走过黄线的老人了,知道在外面该注意什么,禁止什么。咱们初来乍到,在这里没什么依靠,和本地的天魔也没什么交情。你们若是惹了麻烦,我能解决还可拉你们一把,就怕不能解决,那我只好带着大家伙连夜逃走,不能看顾,伱们就自求多福吧。”

    其实这些人真的算老江湖了,早知道“谨慎”二字。他嘱咐也是例行公事,其实他真正想要叮嘱的是汤昭,唯独这是大老板,实力又强,又管掏钱,地位压过自己,便没办法把话说明白,更别说警告了。且看起来这位就是惹事来的,自己叫他不要惹事,就好比叫生意人不做买卖,学生不要学习一样,根本没意义。

    不过他还是留下一个比较机灵的伙计,说这小子从小跟着自己走南闯北,也是多走过天魔商线的人,人又聪明伶俐会来事,对许多天魔习俗比自己还熟,叫这伙计带着汤昭先转一转,熟悉熟悉“风土人情”。

    汤昭自然答应,这边雷掌柜出去,这边就叫这个叫“小冲”的伙计带自己去街上转转。

    掠过两边虽有特色但万变不离其宗的买卖街道,汤昭的目标便是西边那座神庙。

    西边这座神庙的主色调是红色,火焰一样的鲜红色。外形总的来说还算符合一般人类的审美,多用丝滑盘绕的线条,勾勒出圆柱形的建筑主体,然后一路蛇形盘高,盘到越来越细塔尖,颜色渐渐变深,利用色差让整个神庙如同一簇跳动的火焰,很有动态设计感。

    远远看着神庙,看到神庙里来来去去,都是小个子红头发的天魔,这个种族除了个头比较矮,眼球突出,筋骨格外结实之外,倒也不是特别古怪,是比较“类人”的天魔了,与城门口收税的蓝皮肤天魔明显不是一族的。

    汤昭看了一阵,问道:“小冲,你说我们这些人类能进天魔的庙里吗?”

    小冲笑道:“少爷,这各个庙的情况不一样的。有的庙呢,别说你进去了,就是你多看一眼,它们那些信徒恨不得把你眼珠子抠出来、也有的庙大开四门,不但邀请你进去,还跟你讲它们的神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厉害,恨不得你也信了他们的神。”

    汤昭若有所思,道:“其实后面一种我反而理解,信徒么,都是要传教的。神光笼罩,信徒越多越好。那么前一种是怎么回事呢?”

    小冲笑道:“这是那边的神太多了,规矩也不一样。有的神只有多少多少家信徒,有名有姓,都是血脉传下来的,你要不是人家那个血统,人家根本不稀罕你信他们的神。还有的宽一点,也是种族为限,外族没资格信的。还有的据说有好严厉的规矩,你得遵守那个规矩才能通过考验,一百个里面也通不过一个。但也有的非常宽松,你愿意信,你就是信徒了,那神庙还免费给你认证。我觉得这可能跟神的性格有关系?有的神严格,信不过外人,有的神就是随和,不管是人不是人的,反正信他就是好的。”

    汤昭听了笑道:“你懂的可真不少,而且还会思考,真不错。”他这话有点老气横秋,其实他还未必有这小冲大呢,不过论身份他是有资格这么说的。便又问道:“那你知道这个神庙的规矩吗?”

    小冲其实有点知道汤昭的身份不凡,也知道带着这位公子出来转,是个不错的露脸机会,因此他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不然刚刚怎么如数家珍呢?这时候更是自信的笑道:“公子,这个族叫做‘火精族’,他们新的神是个火神,叫做‘太熊’,是一个掌管燃烧和热以及热情的神。按理说,这样的神应该是好接触的,广开门路才对。不过好像主要收火精族的信徒。据说火精族是被这个神赐福过的,因为此有这个神喜欢的一切品质。外人不是不能信,但必须经过他们的考验,又有他们的品质,就可以被授予荣誉火精族人。”

    汤昭听的好笑,道:“这是他们火精族自己说的吧?还一切品质……”

    汤昭也不是那种极端的人,秉持天魔没有一点好的这样的观念,但它们之中的卑劣者绝对不少,一族怎么可能个个品行胜过其他族?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也搭着天魔界不缺神,他们因此垄断一个神的信仰这种事也没人计较。不过话说回来,天魔界的神是真有意识的,能表达想法,人家神不加反对,其他人又怎么反对呢?看来他们的神和他们一族多半已经是一体的了。

    小冲又道:“虽然信他们的神难,但是进神庙不难。要是想要奉献财物更是欢迎。据说慷慨也是神喜欢的一个品质。只是不能在他们做祈祷的时候进去。平时参观没问题,他们的祈祷仪式是在晚上,现在不是祈祷的时候,所以我们就进去吧。只是要安静一点儿。”

    汤昭便往那神庙去,那神庙前面除了火精族人,时不时也有其他人,居然是人类比较多。想来其他天魔也有信仰在身,去别的神庙多有忌讳,人这边倒不会,便有人把这当风景名胜这么逛着。

    不过看许多人敢进天魔的神庙,这四上城的氛围还算宽松,天魔为主导也没有过于威凌人类。不过据小冲说,越是多族共有的城池越开放,有的种族单独一个族占据的城池极其封闭,对一切外族尤其是人类都进行残酷压迫。甚至就是这些在多族城池里摆出友好嘴脸的魔族回到自己地盘分外凶恶。

    到了门前,居然有一个大大的摊子,卖的是柴火。

    见到汤昭他们两个人类来,那摊主立刻大声用人类的语言吆喝道:“祭薪,上好的祭薪,从圣火地取来的上好祭薪,破例外卖,平时可是买不着啊。”

    汤昭猜测这就是“香火”,心中一动,道:“圣火地……”

    那摊主声音更大了:“正是圣火地!你知道的,圣火本是世界上最热、最强大的火焰,它周围的树木则是世上最坚硬品质最高的柴薪!已经沾上了圣火的一丝余韵了。可见这种木是最好的祭薪,可以取悦神。你虽然不是我神的信徒,但如果用这种祭薪投入到太焰中,神也会祝福你的。”

    小冲听了暗暗摇头,既然叫圣火地,那肯定很要紧,里头的木头别说肯定不多,就算数量不少,哪能随便拿出来在一座外地普通神庙大门口卖呢?讲故事把别人当傻子呢?

    他也是生意人,本能对这种事嗤之以鼻,想要跟汤昭提个醒,又想:他是特别大的富贵人,所谓千金难买我乐意,万一这位就喜欢买这些神秘的玩意儿呢?可能对他来说也花不了多少钱。

    再者,那天魔还看着自己呢,他生怕自己提示的过分,招来那天魔的报复,那天魔大眼珠子红头发,说话好似拉风箱,可比汤昭可怕些。

    汤昭道:“那圣火是天下最热的?有多少度?”比太阳中心的稳定还高吗?

    汤昭可不是说太阳温度是世上最高的,肯定有更高的温度存在,只是未必能以“火”的形式存在。

    那天魔听了,却是瞪起了眼,喝道:“多少……什么?你问这句话就是在渎神!圣火是神之火焰,是吾神太熊在世间的神躯,岂是凡人能够测量的?就算你起了这种想法,你也没办法测量,人怎么可能测量神?”

    大概是看汤昭打扮得还算有钱,这位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生意人,还是要继续推销,道:“虽然我们万万不敢窥测神的力量,但我可以说,圣火的力量是无上限的。不但无上限,还越来越强大,一年比一年强。”他看到汤昭动容,心中也很得意,道,“是的,圣火的颜色不断地变纯粹,力量也在变强大,如果你曾经瞻仰过你就会知道。圣火几乎在每年的降神节那一天都会发生变化,那也是我火精族的最大祭礼……我的意思是说,因为圣火的力量越来越强,所以越往后面生长出来祭木就越珍贵,我这个祭木可是今年才生长的,是最最珍贵的一批。你要的话,可以稍微便宜一点儿,别人是绝对拿不到这个价钱的……”

    汤昭没听他絮絮叨叨的推销话,心中只想:

    越来越强,这就对上了。这一回……是火吗?

722 神火

    雷掌柜跑了一天关系,总算在某个蓝皮掮客的帮助下打通了火精族的关节,得到了进入西城区贸易的入场券,这消耗了他巨额的财物和巨量的精力,回到下处只觉得身心俱乏。

    回来之后,他不去休息,先悄悄打探公子回来了没有,得到回答早一步已经回来,先进房间休息了,他便精神微振,做出既辛苦又干劲十足的模样了。

    他本来要找那小冲来问问,到底今天他们去哪里闲逛了?收获怎么样?有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

    但是他竟一时找不到这小子,问别人也都说没看见,只得先放弃,还不免骂了几句这小子一点不懂事,竟不主动跟自己来汇报,然后自去最里面的院子找汤昭。

    汤昭的院子并非他们临时租的住处中最宽敞舒适的,却是最隐秘的,在最后面,只有一扇小门,理论上除了雷掌柜,谁也不许擅入。因此雷掌柜摆好姿态,匆匆低投入内,一抬头,刚刚叫了声“公子”却是愣住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

    在床上坐着的小冲甚是尴尬,道:“雷叔,那个……其实一直是我。”

    雷掌柜惊愕道:“什么叫一直是你?公子呢?”

    小冲道:“我和公子一起出去的,但只有我自己回来,他没回来。然后他给了我使了一个很奇妙的戏法……我自己没感觉,但是外人看我就像公子一样,我就这么假装他回来,一回来就钻进房间里等您。公子特意吩咐,除了您不能叫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离开了。”

    雷掌柜喃喃道:“走了?他这就走了?亏我这一天忙忙碌碌为他拉关系,他倒不声不响的走了?不对啊,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我带他进火精族里面探探风声,再从长计议吗?”

    他一时被这个消息弄得反应不过来,一拍大腿道:“伱过来,给我讲讲你们今天去哪了?”

    小冲记性甚好,便将他和汤昭去神庙,在神庙前面和卖木头的摊贩对话说了。

    他着重道:“我觉得可能是那卖东西的一番话里有什么关窍,之前公子闲逛还是很放松的状态,听完这番话一下子就变了状态,人也紧绷了,又停了一会儿,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然后他就跟我一起进了神庙,在神庙绕了一圈,他就叫住我说,小冲,咱们就在这里分别了。你先回去,我要先走……”

    雷掌柜道:“你们去神庙里看见什么了?”

    小虫道:“也没什么,就是神庙嘛。他们的神庙虽然都建造的稀奇古怪,但其实也都是围着神建造的,格局都大差不差。不过他们这座神庙的中心是一团火焰,有七八丈高,差点比一般三层楼还高,颜色从外面的鲜红到里面变得金黄,色彩鲜艳,算是很壮观吧。当然我看了之后还真的觉得这火焰带点神性。当时公子也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说到了这里,顿了一下,不自觉露出笑容,可能是在模仿汤昭,但学得很抽象,道:“公子可能那个时候就有了什么主意,然后就决定走了。不过到底是怎么想出主意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雷掌柜蹙眉道:“他神出鬼没,说走就走,我倒不奇,但是他往哪里去了呢?又怎么去的呢?他也算是个谨慎人,不会脑子一热就直闯龙潭虎穴了吧?不然他也不会雇佣我。”

    小冲突然一拍脑袋,道:“啊,我想到了一件事,可能和他的去向有关。我们在观火的时候,就听有两个火精人说:‘明天就回圣火地去啦?真是舍不得……’后面那个人说:‘这是好事。今天晚上就走。’我后来没仔细听,但我记得公子好像有心认真听的,大概是跟着去了……”

    “圣火地?”雷掌柜念了两句这个地名,突然一阵心悸,道:“你说公子直接去了他们老巢了?那圣火地一听就是最核心的老巢啊?那得有多少强者啊?再强的人进了人家的地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他一个人……这可坏了!”

    小冲这时反而安慰道:“叔叔勿急,我看公子还不是那种鲁莽的人。他不是有那种戏法吗?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别人都看不透,他可能是做了伪装,混进去了。跟着那个说要回圣火地的人一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雷掌柜呸道:“什么戏法?那是剑术。说了你也不懂,你觉得神奇是因为你实力差的太远,给你个棒槌你也认个针。可是真正的圣火地哪里有你这种小蠢材,都是真正通了天的强者。更别说还有神,怎么可能瞒得住……唉,我还以为他是个谨慎人,没想到……”

    小冲听了也慌了,道:“那怎么办?会不会牵累我们?咱们要不要连夜逃跑?”

    他可是记得雷掌柜进城的时候有言在先,谁要是惹出事来能救则救,不能救就撤,谁惹事谁自求多福。

    雷掌柜没好气道:“跑?我今天刚刚在几个势力面前挂了号,现在连夜逃跑?那不是反而引动警觉,被连夜被追杀?何况如果那公子平安回来,却发现我们没有按照原定计划接应他,也要找我们的麻烦,两头都是难。在如今只能……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先假装无事发生,看看风色再说……”

    小冲心想:那不就是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吗?合着自己这个往日手眼通天的老叔,如今也只能干坐着无法可想了啊。

    他这么腹诽,心里也颇为恐惧,更心生埋怨,想到汤昭:

    这家伙去哪里了呢?

    这时,一支红头发的队伍离开了四上城,去往火精一族的圣火地。

    他们是晚上出发的,晚上就到了。

    嗯,就是瞬间赶到。

    因为他们不是骑马坐车,甚至也不是御剑飞行,而是用普天之下最快的方法:传送。

    这个传送从四上城往西数千里,一直到了接近灵界边缘的地方。

    一次多人长距离传送要消耗非常恐怖的能量,除非是战争,不然是绝对不值得的。

    这一次破例启动传送阵,并不是因为队伍里有某位地位尊贵的大人物,而是更高——

    这一次,是为了把四上城的神火传回圣火地!

    每一座神庙的神火都是从圣火地的圣火中取得的火种,且都切切实实的拥有神的力量。

    但是圣火本身是不断成长的,它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但分出去之后神火则没有办法成长,反而会持续消耗,最终变得平平无奇。因此,神火要隔一段时间回收一次,用新分出来的神火替代。

    而旧神火也不是说就地熄灭,而是要送回圣火地,回归圣焰的怀抱。

    这是以前大家都知道的事,迎神火和送神火也成了重要的仪式甚至节日。

    然而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神殿忌讳起这件事来了。可能是和其他神族比较之后,觉得神的力量应该是永恒的,不应该有衰落之说。如果承认自己的神火会衰弱,似乎就会示弱于人。

    所以现在换神火从公开的庆典变成了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大家趁着夜色把神火调换过来,第二天早上便作无事发生,假装这还是原来那一朵。

    他们这一批就是在规定时间内从四上城到达圣火地的,一半是本身神庙里的神职人员,另一半是圣火地派出来的使者。不过都是年轻人,太熊神喜欢热情活泼的年轻人侍奉自己。

    这一路还是很轻松,年轻人在一起也很容易说话,火精人普遍比较热情,对自己人也很好。将神火抬到了圣火地前面的入口神殿,在等待开门人的过程中,难得有片刻空闲。

    “这位神火的状态很好啊,我都觉得不比我送过去的新火差。其实也就是到了规定的时候了,不然以神火的状态完全没必要换的。你们一定很虔诚的侍奉了吧?”一位圣火地神官神色轻松地说道。

    神火分出去之后,衰退的速度有所不同,其实大家没搞懂是什么缘故,只能归结于侍奉的人虔诚不虔诚。反正这玩意唯心,跟“心诚则灵”差不多,其实是“灵则心诚”,反正神火没衰退那就是你心够诚,反之不妨自己反省一下。

    那四上城来的年轻神官感慨道:“就我们来说,当然是竭尽所能的侍奉,但说来也怪,从昨天开始,神火的状态比平时更好了些。想来神火有灵,感觉到要回归吾神的怀抱欢欣鼓舞吧。”

    圣火地神官点头,其实这种事似乎从没发生过,细想是有点奇怪的,但这几个年轻人都是虔诚的太熊火神信徒,凡是涉及神异的事都会用神异的思维去想,根本没有想到乱七八糟的“不神明”的事。

    这时,就听到门外铃声响起,大门大开,头发最红最鲜艳的开门人打开了门,一一验证了这些年轻神官的身份。这些人的身份早有重重验证,互相也熟识,还有口令密语等等保障,是绝对不可能被冒充的。

    验明正身之后,那扇用更胜金石的祭木大门缓缓打开,年轻神官们抬着熊熊燃烧,中心如太阳一般金黄的神火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

723 神论

    将外来的神火移动到本源圣火当中,再取新的神火,本是个规定动作,各地的神庙加在一起每年要轮转数十次,自然不可能每次都大加祭祀。可是这毕竟还是在圣火地举行,完全不祭祀,就直接像凡火一样怼进去也不像话,现在渐渐弄成只有一个简短的流程,一个祭司再加上八个年轻的神官,照着惯例就把事儿给办了。

    这边在一间神殿里,外部的仪式匆匆完成,就该由八个年轻神官把神火抬进圣火坛,引入圣火当中了,这时,一个年轻的见习神官、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子跑了出来,急匆匆道:“先等等,引入神火的过程要推迟一下。”

    众人都一怔,紧接着有些不快。领头的祭司也是圣火坛内部的,在祭司中级别不高,还算年轻的,但也是正经祭司了,沉着脸道:“为什么?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圣火坛那边出了意外?”

    如果是出了意外,那谁也不能说什么,反而要去帮忙,哪怕拼命也在所不惜。

    哪知那见习神官摇头道:“不是,是圣火坛那边临时有更要紧的事。”

    这祭司听了就不爽了,道:“什么要紧的事?我这引神火回归难道就不要紧吗?要真是非常要紧的大事,就应该提起准备数日,哪有‘临时’的?”

    那见习神官摇了摇头,压低了嗓子道:“其实是来了大人物。”他用手在脑袋上比了个帽子的造型,道:“很大的那种。”

    年轻人的眼睛一阵恍惚,道:“长老……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啊?我还以为是我……”

    他的声音降低,虽然这地方隐秘到不能再隐秘了,但还是要再低声说话,因为这可能算渎神。如果他没有之前的那些认知,而是真心信奉一位真神,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质疑眼前这簇熊熊燃烧,带给了一族光明与力量的火焰,到底是不是神?

    “世界要毁灭了,神不能救所有的人,但他们本身应该是不会毁灭的,所以他们不跟着幸存者逃跑,他们看不上那船上几百万人,但凡是上位一点的神的信徒都比这个多,何况这么多神分?我想他们是抛弃了我们灵界,要去往新世界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已经找到了目标还是自信可以慢慢找,反正上船的人既是幸存者,也是神弃者。”

    “可……可是……”在他身边,有一个头发同样鲜红,却更加年轻的火精族人,他的衣服未必多么华贵,却精致优雅,有一种相当圣洁的感觉,他也是圣火坛如今明面上的主持人,火之子,也就是火精族圣子。

    那年轻神官被他说得浑身发抖,道:“是啊,船上都是神弃者,他们以往再强大,失去了神佑也大不如前了。而我们有神眷顾,实力说不定更强。到时候就算我们人少,也能变成最顶尖的强者。上船的时候我们是弱小的下等族,但是下船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也许我们就成了唯一的神族呢!”

    他正面看向火焰,肯定的道:“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神是不会抛弃我们的。我们火精族还剩下最后一个族人,太熊神也会剩下最后一个火星,我们跟着神,神跟着我们,不离不弃。”

    所以大家时间长了就会怀疑,到底有没有神。

    他兴奋了片刻,又道:“可是怎么带上去呢?我们这种小族,能带上去的行李都有限,而圣火必须完整的带进去,如果分出火种,那不过又是一个神庙的神火,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失去神性的。”

    那火之子明知道这也只是有可能,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到,也只能看运数,风险也一定很大,但此时也只有尽力而为,当下道:“需要我做什么?”

    老者深深的看着年轻人,道:“正因为咱们的神不是那些存在,所以才可以这么干。”

    不过他很奇怪,既然是那种大人物,想要进入圣火地就像进家门一样,可以大大方方进来,让所有人都来迎接,怎么今日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

    “辉……要把圣火带上船。”在熊熊燃烧的圣火面前,一个红须红发的老者沉声道,圣火的火焰倒影在他眼底,让他的眼珠子看起来如同两颗滚圆的红宝石,“这一次事关我们一族的兴亡。如果能做到,我们将摆脱只是下位百族的命运,一举飞升。”

    火之子如遭重创,道:“啊,只有我们是异类吗?”

    他又非常严肃的说道:“可是咱们的神可和一些糊弄的东西不一样!咱们的神是真正的神,这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道理。你说力量,咱们难道没有从神那里获取力量的恩赐吗?你说精神,难道我们不是团结在圣火下万众一心勇往直前吗?而这位神明其实比那些小神甚至中神更加慷慨,却从来不要求什么,更比那些苛刻、残酷、喜怒无常的神明仁慈,这不就是我们仰赖、信奉的神明吗?你又在怀疑什么、妄求什么呢?”

    老者低声道:“谁知道呢?天世界说是百族,可事实上有多少族谁都说不清。那些天九族,上十八族的神没有问题,一个个都有神界的化身事迹,相互之间还曾经发动神战,最终立下共同治世盟约,也就是我们共同遵守的神下律,这是绝对做不了假的。但是我们一样的小族,虽然个个宣称自己有神,个个有信仰,但信奉的是真神还是和我们一样,甚至更过分……谁会知道呢?毕竟神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有些族群可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因为根据神下律,不信仰神的族群和个体都是不被庇佑的,会被随意兼并掠夺,因此如今的百族都说自己族有神。以我说……”

    那老者道:“现在不用你,等到火种练成,要由你带上船领导族人继续战斗。这些日子你就负责看守门户吧,这里谁也不许进来,一点儿风声也不许走漏。谁漏了风,谁就是死不足惜的叛徒。”

    这个火之子倒是比较会质疑的那种,胆子很大,他沉默了一下,道:“您说,是不是不止咱们的神,其实所有神都不会回应,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但都装作有神……”

    他还没说完,老者已经一字一句道:“绝对不是这样!其他的神是真实存在的,我不但看过其他神的神迹,还看过真神的投影降临!那是独属于神的伟力,不可能造假。这世上有神,神统治我们的世界。只是我们的神不像那样而已。”

    如果说年轻的时候比较单纯,多半还只会怀疑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侍奉神的资质才得不到回应,但到了后面,尤其是进了长老堂,和前辈一交流,明白人人如此,就该怀疑更本质的东西了。

    “可是百族协议上说,这是人的船,任何神都不能上船。那些强大的神都这么做,咱们小族怎么违背呢?”

    祭司听了一惊,道:“大祭司?”

    火之子听了只觉得出了一身汗,又觉得十分轻松,去了一块心病,道:“是。”

    年轻祭司立刻哑了,他知道这个意思是来了长老会的大人物了,说不定就是主祭司本人,这样的大人物排在他面前,他又能说什么呢?

    老者淡淡道:“你以为是伱不够虔诚,所以侍奉多年从来没得到过神的回应?不,不止一个人这样,我们一代一代都是这样,能够得到神的力量,但从来不会得到神的喻示。神不会以任何形式表达他的想法甚至是……存在。所以……”

    那老者说道:“是的,所以我们要把圣火……连同一部分圣火地一起封印……封存起来,然后炼化压缩,缩到最小。如果能缩到一个果子大小那最好不过,至少也要缩到一个箱子能装得下,为此我们愿意付出所有力量和剩下的所有时间。”

    他顿了顿,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我也是从你这个位置上上来的,我们可以直说。我们的神和别的神不一样。别的神都是祭司完全服从神的谕旨,但在我们这里……我们可以做主。”

    那老者摇手道:“这话你自己懂了便是,不要对外人说。嗯,所以说,我们要想办法把圣火带上船。那个众族达成的协议,说是只有人上船而神不上船,我看不是人抛弃了神,而是神抛弃了人。”

    他摇了摇头:“有些严格要求只以族群收取信徒的,完全排外的神……多少惹怀疑不是?”他又摇了摇头,道,“我们私下说说,断不可和外人这么说,这么说会引起战争的。”

    那见习神官眼睛往上看,分明是意思:还要再大。他们火精族的眼珠很大,这个眼色做的很明显。

    火之子答应了,又道:“外面正有几个人等着,是外城神庙来换神火的,要不让他们回去?”

    那老者道:“这一波就放进来吧,无端叫他们回去也奇怪,何况多一分神火也能多一分力量。这段时间停了换神火的事。去叫他们进来吧。”

724 侵入

    为了不引起疑心,这最后一班岗完全是按照既定流程走得。火之子把从四上城远道而来运送神火的众人叫进来,让八个年轻神官围在圣火周围,结成仪式法阵,他作为主祭念诵了一段赞美神的颂文,完成了一些既定的仪轨,然后将火焰连同铺在下面的祭木架子一起推入了圣火堆中,看着火焰忽的一声燃烧得更厉害了,连总坛的圣火都变得更加耀眼了一些。整个仪式花费了不到一刻钟。

    然后,火之子宣布了仪式圆满成功,感谢了外地神官一年来的辛苦,然后宣布现在圣火地要封闭一段时间,神火回归等例行活动暂停的消息。等上下都知道了消息,他解散了外人,彻底关闭了圣火地大门。

    等到大门封锁,圣火地彻底安静下来,那长老出来叹道:“看来外面的神庙欣欣向荣,你看那神火多么明亮辉煌?就好像天明星一样璀璨。如今咱们的圣火也是越来越旺盛,如果这一劫能过去,将来不知道会灿烂到什么地步。”

    火之子也觉得这次的神火分外明亮,由于离得更近,他甚至觉得那种明亮是很特别的、从所未见的。他甚至觉得这不像是天明星,而像是人间和碎域的那个……太阳。

    天魔界也就是他们的世界“灵界”,其实是没有人间意义上唯一的太阳的。他们的天空有数颗“天明星”,每颗天明星都能带动一片光明,而且每一颗升起和落下的时间是不同的,有专门的历法来记录。天明星升起的地方是白天,落下的地方是黑夜,是以灵界内的昼夜想当混杂。

    一般来说,灵界没有统一的白天和黑夜,但有一些时间全世界会陷入一片黑暗,那段时间被叫做“恒夜”,会爆发恐怖的灾难,是灵界百族都会心生畏惧的时刻。但几乎没有所有世界都明亮的“恒日”。天魔们刚刚到达碎域,发现人间居然有整齐的白天和夜晚,非常惊讶。

    本着“我们的世界是最好的,凡是和我们不同的肯定是不好的”的原则,天魔们一开始都会嘲笑碎域以及人间单调枯燥,但是在这里呆久了,便悄无声息的习惯了乃至喜欢这一点。毕竟智慧生物就喜欢一个“希望”,稳定的预期带来明天的希望,这是谁也拒绝不了的。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包括火之子在内的天魔们是承认人间的太阳更加绚烂的,毕竟那是白日天空中唯一的光,却撑起了人间所有的万象生灵。刚刚那远道而来的神火的最中心,似乎就有一抹太阳光一样的亮色。火之子心中有点惊异,但他此时心思不在这里,也没有多想,只回答:“想必这是太熊神给我们的启示,预示着我们一族的未来会光明灿烂。”

    虽然两人刚刚否认了神,但不代表这圣火就不是他们的信仰了,他们依旧相信熊熊圣火会照亮火精族的前路。

    “现在……”

    火之子看着长老,露出询问之色。

    长老取出一个淡淡的金色罩子,就好像一个透明的帽子,既是纯金色,又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一件宝物,道:“这是我们付出极大代价从流金族那里换来的恒金琉璃罩,能当做圣火的容器。你先出去。”

    火之子虽然十分想看看后面是怎么操作的,但也没办法违抗,只能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长老浑身灵气爆涨,原本只有不到四尺高的身躯仿佛一下子拉伸一倍,高大如人类,气势如洪水一般蔓延,冲击着圣火坛的每一个角落。

    那金色的罩子霍然变大,一下子变成了与圣火坛相仿,随着长老一声“去!”那罩子轰然落下,把整个圣火都罩在其中。圣火坛的温度一下子将来下来,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顿时消失了,就好像圣火坛中心重新起了一个炉子,外面是厚实的炉壁,内中的火焰温度再高也只能在炉子里默默燃烧。

    紧接着,周围出现了七个影子。这七个影子有九分凝实,能看出人人头上一头红发,多少有些老态,分明都是火精族的长老,实力更不在那长老之下。连同先一个长老围成八方,将罩子抵住。紧接着,头顶出现一个巨大的投影,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脑袋。

    这个脑袋也有红色的头发,凸出的眼睛,分明又是一个火精族人,不过他看起来更加苍老,连红发的发量都有些见底了。

    随着他的出现,另外八个火精长老一起躬身道:“拜见太上!”

    那太上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直接道:“开始吧。我火精族到了如今,是成是败,就在今朝!”

    于是几个人同时大喝一声,将毕生的灵气输入罩子里,去催动那罩子上原本就有符箓,压缩那熊熊火焰。

    这个计划,第一步就要七日七夜!

    “这可糟了!”

    在明亮的光焰中心,被罩子和重重光焰笼罩没有人能看得见的地方,悄然亮起了一双眼睛,那不是别人,正是进入特殊状态的汤昭!

    所以外面的神官也好,里面的火之子也好,其实都没有看错,那火焰和平时不一样,中心太过明亮,颜色转为金黄,就是因为被外力入侵了。

    如果给他们时间细想,他们也会猜测,是不是火焰的中心混入了什么东西,但是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火焰里竟然会混入了一个人!

    其实汤昭之前也没有想到,但在神庙里,汤昭无意间听到两个神官的对话,说这神庙的圣火晚上就要回到圣火地去了,汤昭心中一动: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一开始,他也和那小冲想的差不多,何不混入这些护送神火的神官里,不知不觉的跟着去圣火地?

    但是转念他就觉得不大可能实现,一是现在危色不在身边,他可没有随时随地易容乱真的本事,那点虚光幻影的剑术糊弄普通人就罢了,其他剑客都可能看穿,更别说更强者。再者冒充不是换张脸就行的,万一他们还有其他互相认证的方式,自己又不大擅长伪装,到了现场便露馅了怎么办?

    退一万步说,就算进去了,这些神官地位不一定高,恐怕未必有机会接近原本的圣火吧?

    所以要想一个不打需要演技,不会被检验出来,又能直入核心的混入方法……

    一个荒谬的前提。造就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做人了怎么样?

    我要做火焰!

    能做到吗?

    汤昭最开始想的是让自己的剑象也就是阳光混入神火当中,进入圣火地,而自己留在外面以作接应,那倒是没什么难度,光入火焰,谁能分辨的出来?

    可是那样限制还是太大了,不说战斗,只说一点:眼镜怎么带进去?

    如果那圣火真如汤昭想的那样,是一块碎片的载体,那么收取碎片需要眼镜来行动。而眼镜是跟着汤昭走的。那剑象别人看来可以代表汤昭,眼镜可不认。

    就连汤昭自己也没办法把眼镜抛弃,他把眼镜放在一个地方自己走开,只要走出一段距离,那眼镜自然会回到自己兜里。

    说实话,要不是眼镜对他帮助良多,这件事本身挺恐怖的,很像故事里缠身的诅咒或者恶魔。

    所以汤昭可以把剑象派到火焰里,甚至还可以和自己共享视角共享力量,但是之后呢?自己不是还是得进去?收取碎片只能他亲自动手,到时候是溜进去还是闯进去?

    不如直接以真身入火焰!

    能做的到吗?

    汤昭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天体,那是把自己置于天体的绝对“天文”状态,内里算是非人,但人体的外形并没有改变,看着还是人。

    他想了想,大概是没有现成的剑法可以把他直接转化成光,或许要新悟出一个剑术。又或者……

    通过剑心和御剑术想想办法。

    汤昭下定了决心,就跟小冲交代了自己要离开的事。但之后他不见了并非是离开了,而是在光幕的掩护下,就在神火之前单独立了许久,将以往所学所悟仔细回忆,渐渐有了思路。

    其实他不是没有转化过外形,他有一个常用的剑法,就是光速,既用来战斗也用来转移。在剑客境界这只是一种移动方法,沿着光的轨迹横冲直撞,速度虽然非常快,但远不能和真正的光速相提并论,然而到了剑侠的阶层,汤昭已经开始尝试着接近真正的光速。

    那是肉体凡躯所不能达到的力量,如果要达到,要真正的化为光。

    汤昭以前是做到过的,修行越深,境界越高,就越能自然而然的做到。但是剑嘛……就是这么个唯心的东西,你能做到,可能是伱感悟到了、修行到了,或者福至心灵抓住了念头,但不代表你能懂得其原理,更不代表你能随意复现。

    汤昭就在神火前,盯着火苗在寻找当初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天体模式,比之前所有的时刻都更接近天体。

    他的人、他的剑、他的剑心,所有的一切都在某个时刻轻轻拨动了一下,下一刻,他化作一道光,流入了神火当中。

725 囹圄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

    汤昭在某个时刻福至心灵的化为光,与那“神火”融为一体,也正式是跨过了剑心的境界——

    人剑合一。

    这是剑仙才能达到的境界。

    早就说汤昭离着剑仙只有一步之遥了,包括剑心也已经突破,但当他彻底随着自己的心意与剑象化为一体时,才证明他确确实实到达了那个境界,甚至比一般的剑仙走得更远。

    真正的人剑合一,又有两个不同的小境界,心剑合一,身剑合一。听起来心剑合一更玄妙,然而身剑合一却更难。要转换人的形体,在各种意义上与剑合为一体,连剑仙都有很多阻碍。而汤昭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成功,又站到了更高一层的门槛上。

    在这个状态下,汤昭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类似于“空明”的状态,既空且明,可以说又敏捷又迟钝。他的思路很敏捷,但感觉很迟钝。外界的反馈几乎无法影响他,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无所不能。

    到时候只要火焰重新流入圣火堆,他就会在一团更大的火焰中存在,那时反而更加隐蔽。而且,这火焰的高温高热对现在的他来说是非常舒服的状态,甚至为他提供了能量。他可以在这种状态中不吃不喝,保持着“非人”的状态坚持数月,直至更进一步。

    这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紧接着,周围歘歘歘出现了八个火精族顶尖高手,然后头顶出现一个巨大头颅,居然是一位顶尖的剑仙级别的高手!

    这都是来抓我的么?

    “要知道先知虽然从来没有错误,可是她给的预言都有些模糊,没办法和真正的神谕相比,唯独这一次斩钉截铁,可见这次对我族的存续是多么至关重要。如果我们半途崩溃,咱们老家伙死了也就算了,火精族怎么存在下去?”

    原来没有被发现,虚惊一场……

    不好,被发现了?!

    好大的排面!

    汤昭差点从火焰状态脱出,但紧接着就收到了眼镜的翻译,得知了一部分信息,似乎这一切和自己没关系,他们本来就要封印圣火。

    更别说外面的强者在全力的往里面输送灵气,这种灵气汤昭本来是没有办法利用的,但在火焰中就不一样了,眼镜可以把外来的力量升级版转化,而眼镜的亏空则由火焰中储存的力量补上,几乎可以无上限的使用。

    如今他已经确认,这火焰中果然有眼镜同源的力量,虽然一时还找不到那片碎片,但眼镜已经可以直接提取那些“积蓄”,外面的火精族人肯定不会想到,自己花这么大代价给圣火压缩进补居然还能越补越亏。

    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让他花一个月时间成为剑仙他都要犹豫一下值不值,但是只是三五天,就能真正站稳那个境界,最重要的是终于为自己在高层赢得一分话语权,让人间的决策者们平视自己,这还是非常值得的,哪怕冒点险也值得。

    就说内层,汤昭作为符剑师,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罩子的与众不同。那罩子除了材料非常强韧珍稀,上面更流动着一层层符式痕迹。那些符式和人间的符式颇有不同,带动的不是元气而是灵气,但颇有异曲同工之处,运转时灵气构成符箓,加强了封印压制之力,让整个罩子如同天罗地网一般,插翅也难以脱出。

    苦中作乐的想,如今这里也算是不错的突破地,不但足够的封闭、安静,也足够的“安全”,至少敌人都在外面,里面出不去,外面进不来。

    在汤昭努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努力,包括外面的火精族强者。这些强者可算是倾尽全力了,他们发现火焰吞噬力量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太多了。本来虽然八个剑侠在下面出力,但其实有主有次,有四个人力量用得大些,其他人稍微留力,过了一短时间,也就一两天,主和次可以缓过来,上一波主力稍作休息。

    外层不用说了,不说那八个顶尖的剑侠强者,就说那个头顶的脑袋,气息强大,比之国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汤昭就是杀出去和他单对单都难以匹敌,何况周围还有八个帮手。

    不去理他!

    当然事实上他不可能坚持这么久,不说三个月之后那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允许自己耽搁那么久,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做。事实上在这个状态下他已经能摸到了那一处界限,所以他有感觉——三五日时间就足以突破。

    这时顶上的“大头突然开口道:“去把先知唤醒吧,我们需要她的力量了。”

    此时汤昭毫无疑问是慌乱的,但也亏了他仍然处在那种空明的境界当中,各种情绪波动都变得轻微,让他反而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态,没有当场慌了手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来。

    他让自己保持冷静,很快就明白,此时越发不能脱出人剑合一的状态了。他虽然是光的剑象,甚至能够免疫太阳高温,但太阳和火焰可是两回事,他一旦脱出状态,不见得还能在这种极端封闭的状态下与这熊熊圣火和平相处,到时候便被火包围可是很危险的。

    众人默然,那大头太上道:“我们要实行这个计划的时候,问过先知,这样做对我族存续好不好?得到的回答是好!”

    他们虽然惊异,但没有多想,这本来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从来没有先例,他们只以为自己事先的预算给低了,有些发愁。

    那最先来的老者道:“会不会太兴师动众?我们本来只想最后时刻才请先知苏醒,毕竟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而已。”

    大头道:“现在就是最后时刻了。如果我们在这里中断,功亏一篑,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是说不找自己族中的底蕴,而去求助外族,把咱们的计划,咱们的秘密都摆在外族的眼前?”

    汤昭下定了决心,完全再度进入了“天体”的状态,这回是完全体的天体,从外形到本质,没有一处不是如同宇宙那个恒星。

    但他还保留着人的智慧,那是属于他的智慧,也是属于太阳的“天道”,智慧以天道的方式运行,进入了轨道,也就渐渐逼近了那最后缺失的一片剑意。

    就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按照原计划突破剑仙,然后收取火中的碎片,获得两重加持,再一举冲出去!

    那有什么区别?

    他还是被困住了啊!

    而且,是被内外两层困住。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被整个太阳域乃至人间寄予厚望的少年剑仙,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进行不为人知的突破。

    “我知道先知下一次睁眼可能会去世,但如果有最后一次机会,应该用在这里。去叫辉,让他请先知过来吧。我们都出不去,该他独当一面了。”

    此时最好的应对是……

    这还不算,那外面的九个高手突然加力,灵气不要钱一般滔滔不绝灌入罩子之内,霎时间把封印之力增强十倍不止,汤昭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深陷一个完全的绝境。

    汤昭是有冒险的心,但当他被连同火焰一起扔进圣火里,然后从天而降一个大罩子把自己罩住的时候,他还是完全懵了。

    这个状态固然有一点不设防的危险,但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在这个状态下,他真的找到了悟通剑意的路,剑意原本就像头顶的星辰,看得见却摸不着,越伸手去够,离得越远。但在这个状态中,剑意就像萤火虫,虽然很灵活,但就在身边飞来飞去,当你足够眼明手快的时候,就能抓住它。

    要知道他刚刚随着外来的神官们被拦在外面,是完全没听到新老两代祭司的谈话的,也完全不知道这个圣火居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神明”,更不知这罩子用来做什么,他被罩住之后第一个念头是:

    汤昭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他知道现在处于一个比较危险的状态,但同时机会又是如此的难得,而且自己所在的地方其实非常荫蔽,只要保持人剑合一,即使是一个剑仙趴在火堆上看也看不出他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混入一团火焰当中的。

    以汤昭现在的实力,没办法从内部破开屏障,如果露了身形引起外面人的警惕更是艰难,除非突破剑仙!

    但如今一上手他们发现坏了,自己的力量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简直就不像罩子独家吞噬,似乎罩子里火焰也从最里面最里面伸出一只手,叫嚷着:“多来点,多来点!”

    众人恍然,这也是给火之子的考验。那第一个来的长老请其他人临时多用些力量担待,自己抽出身形出去吩咐了。那火之子虽然年轻,却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听到这样艰难重要的任务,也不多问立刻领命去了。

    i望着火之子离开的背影,那老者心中也很忧虑:都说先知这回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但其实就没有模糊之处吗?有利于族人存续,这个方式一定是我们想象的那种吗?

726 回来

    火之子果然不负众望,悄没生息的请到了先知。

    这位先知是火精族的绝密人物,而且现在还在沉睡中,自不能大喇喇骑马坐车来,火之子就叫没有回去的八位年轻神官抬了一乘神火箭撵,假装运送神火,其实是从族地后山的最深处把先知抬来了。

    本来他领到的任务时,是要请先知“来”这里,从咬文嚼字上说,似乎应该请先知清醒的自己走过来,或者至少也是簇拥着坐车马来,但火之子到了地方才发现根本办不到,那位先知根本不是他能唤醒的,干脆也就不管这些,将熟睡中的先知装入轿撵,牢牢遮盖,仿佛运货一般运了过来。

    他将其他人留在外面,一个人将先知运了进去,就见里面众人还是保持之前分坐八方的姿势,神色专注的盯着火堆,每个人都显得很疲惫,眼珠布满血丝,连头发都比平时红了些,气氛显得很是焦灼,似乎随时掉下一个火星就能把整个圣火地点燃了。

    他进来之后还是之前那老者目光稍微移动,道:“辉回来了?你把先知请来了?”他说话的时候只有眼珠子在动,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保持着全力输出力量的状态。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连眼珠子也没动一下,似乎完全不能分神。

    火之子辉有点担心,情况好像比他走之前更麻烦了,不会真的糟糕吧?但也只能先道:“我已经把先知请来了,但是她的状态还是沉睡的,我没办法唤醒她。”

    那老者难得笑了一下,道:“你当然不能唤醒她,要是你都能唤醒她那还了得?她也坚持不到这里。来,你把她请出来吧。”辉答应了,就把现在还严严实实的轿撵就地拆开,露出一个躺卧的身形来。

    那是个红头发的女子,头发的颜色和火精族人一样鲜红,甚至可以说红的更为纯正,像最明烈的火焰,但是她的五官、身材都完全是人的模样,在人的世界,她应该算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她双目闭合,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面色如雪,红发似霞,就像沉酣的芍药花。

    辉直勾勾的盯着她,他倒不是被美色迷惑,说实在的,这个先知的容貌是绝对不符合火精族的审美的,不说别的,只说她一双眼睛就太小,连一般火精族女子眼睛的三分之一也没有,辉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他只是在想着先知的传说:据说这位先知是与太熊神一起诞生的。上古的火精族祖先发现圣火的时候,她聘聘婷婷从火焰走出来,然后展现了言出法随的强大力量,分明是神的使者,最终成为火精族的先知。

    不过,这个传说也只有少数人知道,纵然那些知道的人也没见过先知,亏了他们没见过,如果寻常族人见了她,恐怕不能接受自己族里这么重要的人物竟是一位外族人吧?

    那先知被扶起来坐在火堆边,一开始如同雕塑,但不知不觉,就好像被火温暖的冻僵的人,渐渐恢复了知觉,睫毛微微颤动,眼皮下的眼珠也开始微微转动。

    她要苏醒了?

    辉咽了口吐沫,有点紧张。

    那老者道:“辉,你先出去吧。”

    火之子有些遗憾,但既然长老发话也只能起身,这时上面太上长老的头颅道:“你让他留下吧。很多事情也该慢慢的叫他参与了。不然三个月之后他怎么独当一面呢?”

    辉兴奋的行礼应是,又坐了回去。

    最顶上的那个头颅呼唤道:“先知,先知,你快醒醒,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辉心想:啊?只要这样喊就可以吗?

    但大概这就是他不知道的世界原理,太上长老喊了几声,那先知竟然真的睁开了一线眼帘。但辉不能确定她是不是醒了,因为他看不见睫毛下有没有眼珠,只看见一片光,似乎是水光。

    就好像眼帘下只有一片朦胧。

    “啊,来了。”先知垂着眼,低低的开口。

    这个声音非常动听,如黄莺出谷,青石泄玉。是普遍意义上的动听,即使是火精族也觉得好听。辉听了都觉得她长得没那么古怪了。

    而且,这是非常纯正的火精族语言,不带一丝怪异杂音,只听声音,辉只会以为是族里某位美丽的少女,更加认同了几分。

    其他人却是大吃一惊:这位先知居然主动说话了?!

    要知道,先知可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对于她是不是“人”,族内现在还有争论。

    说她不是人,她的一切外形绝对和活生生人一模一样,会说话会动作,甚至还会哭会笑。但若说她是人,她又没有主动的反应。她会说话,但是只有别人问她才会说,一说出来必然石破天惊。她会动,但几乎不动,也不会遵从其他人的指令,就是雕像一样不怎么动,只有的时候会做出莫名的举止。

    她也不会吃饭和排泄,看不出是怎么维持生命的,她几乎不出手,但火精族公认她蕴藏着强大而神奇的力量。

    不认为她是人的那些长老提出过一个观点:她可能是某种强大的造物,模仿着人类创造的,又或者是神的手段,所以似人非人。

    虽然她如此奇怪,但她展现过对火精族有益的能力,大家还是把她供了起来。

    现在,她居然主动开口了,太上族长还没有开口问呢。这“来了”短短几个字,可能在别人就是打个招呼,说明自己到了,但先知是不会有这种意识的,她不会说无聊的虚话,说的这几个字一定有更深的意思。

    以往先知说一个字,火精族也要研究一整天,延伸出一万个字才罢,这时自然疯狂头脑风暴。太上长老却继续道:“先知,我们封印圣火遇到了麻烦,你看如何是好?”

    先知的眼睛睁大了几分,终于能看到眼睛里那一对没有焦距,仿佛红宝石一样的眼珠。

    “我进去。”

    “什么?”

    这回倒不是语焉不详了,而是太过明确以至于众人都愣住了。

    先知主动从地上站了起来,身高比一般的火精族人高出一大截,几个坐着的长老刚刚及得上她的膝盖。甚至都有点慌乱。

    这位先知自从来到火精族,力量是不断衰弱的。想想也是,她不吃不喝,预言又消耗力量,只出不进,怎么能持久呢?所以这些年她力量衰弱的越发厉害,说一两个字就要陷入长久的沉睡。甚至到最后一睡不醒,太上长老当时就判断,她下一次醒来就差不多要永远沉睡了。

    她这么一走动,几个长老更吃惊。

    本来以为他再度醒来就是说几个字或者做出什么动作就要结束,怎么她还走动起来了呢?

    先来的长老不由得想起一个说法:这先知是从圣火中来的,之所以不断衰落,是离着圣火太远了。如果让她回到圣火中去,她可能早就好起来了。

    然而众人不可能冒险,谁知道她回去会发生什么?圣火对火精族太重要了,而先知则没那么重要,怎么可以为了先知拿圣火冒险呢?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火精族的信仰和其他族信神是不同的,要放到其他族,先知就是神的使者,一则不会把她和圣火隔离开来,二则也不会阻拦一个神使回归神的怀抱。

    但刚刚遇到了那样的危险,太上长老打破了平时的一层默契,让先知见到了圣火,现在先知要走入圣火了,要阻止吗?

    但此时就算有这个想法,众人压力已经很大了,中间那个罩子还有里面的圣火吸力太凶猛,众人现在能坚持都不容易,又怎么腾出手来阻止先知的活动呢?

    松手,然后功亏一篑吗?

    那把先知叫来干什么呢?

    最后,还是那太上大祭祀做出了决定:“不要妄动!叫让她去!先知自诞生以来从来没有损害过我族的利益,她做出的决定都是好的。我相信这一次也是一样,她不会伤害我们的。”

    这话说出来,其实也有些无可奈何下的顺水推舟,但总归是实话,也让其他长老暂且安心。他们看着先知一步步走向火堆。

    一开始她就像以前那样走路,一步一步好像尺子量过一样精准,不像活人的步伐。但渐渐的她走得越发轻快请来,而她平静至冷漠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生动的表情,那是喜悦、憧憬、怀念、热爱……种种正面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生希望的表情。

    虽然不同种族,但几个火精族长老也能受到她的情绪感染,不自禁的心情转好,但同时,理智又给他们大事不妙的感觉。

    眼见先知到了罩子前面,几个长老心生希望:有坚固的屏障阻挡,她肯定进不去,这事做不成!看看还有什么办法?

    但下一刻,他们惊骇万分,那先知的手已经伸入罩子里,接触圣火,外面看起来密不透风的障碍没有任何作用。

    她碰到火,轻轻道:“我来了,终于回来了。”

    这时候,火焰当中也有一双眼睛睁开,与她四目相投:“你回来了!欢迎回来!”

    不过,汤昭真的在船上吗?他如今越发神出鬼没了,到底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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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 熄灭和燃起

    一晃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在先知毫无障碍的迈入圣火之后,火焰那股恐怖的吸力明显的降下来了。虽然还是源源不断的抽取力量,但速度也好,规模也好都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众人本来也打算献祭自己的力量,便也继续加力,别无他想,唯独觉得这么一位能够改变族人命运的先知,最终投身圣火,却只是起到了这么一点作用有些吃亏罢了。

    但是已至此,他们只有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先知的选择是对的。一条路走到黑而已。因此他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将自己的全部力量用于封印和压缩圣火,只等在时限到来之前,把圣火和“神明”一起压缩成一个种子,带到新世界去。

    这一天的时间比想象中来得快,本来几人以为,这种压缩第一步要花费七日,后续能在一两个月时间内完成就已经很不错,哪知只过了三天,圣火就传来完成的征兆。

    首先起反应的是外面的罩子,按照之前流金族给的讲解,一旦达到炼化目的,外面的琉璃罩自己就有感觉,会连着里面的东西渐渐缩小,到时候外面的人也就明白了。所以当三天就见那罩子自己往下缩小的时候,几人是有点惊喜……甚至惊吓的。

    是不是……太快了?

    在他们看来,太熊神的力量无边无际,而且一直在成长,几乎到了他们没办法想象的地步,那么这么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被轻易压缩封印呢?那么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么轻易被封印的力量,是不是说明……也没那么强大?

    还是说刚刚先知的牺牲,为压制圣火做出了贡献,以至于火焰不像最开始那样难以驯服?

    先知和圣火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神吗?

    在众人的忐忑当中,那有七八丈高的巨大罩子渐渐往下缩小,几人眼睁睁的看着缩到了一丈来高,就停止不动,怎么加力也没有动弹的意思了。

    还有这么大吗?这就是极限了吗?

    众人心中一震,有些为难,

    虽然比起将近十丈高的火焰,一丈来高已经算可以了,也就比一个人……一个身体强壮些的天魔高些。但是当做行李还是很突兀。要知道这次坐船为了增加人数,是严格控制每个人带上船的行李的,甚至连储物法器都限制——因为大船本身已经是非常庞大而精密的空间储物法器了,里面的空间在折叠状态,要是加入太多空间法器可能会造成船体空间的不稳定。

    至于真正占地方的大件行李,那更不能携带,船是很拥挤的。那些顶尖大族的顶尖天才还罢了,像他们这种小族,就是火之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捞到一个单间来住,如何能把这么大的圣火带上去?又如何能带圣火不引起怀疑?

    圣火可是没办法放进储物空间里的。

    有个长老试探着说道:“要不然再加点力压缩一下?”

    众人都觉得希望不大,但总要尽人事的。

    然而众人继续炼化,却惊骇的发现:原本非常饥饿,吞吃所有力量甚至还主动抽取力量的圣火似乎已经吃饱了,任他们怎么加大输入,都只是在罩子里打转,一点儿也沉不进去。

    没戏了!

    圣火拒绝被压缩,看来只能维持这么大了。

    众人一时心中遗憾,但紧接着惊骇起来!

    那罩子中本来隐隐能看到的剧烈燃烧的金红色火焰突然摇了一摇,然后“刷”的熄灭了。

    众人头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罩子中升起另一种颜色。

    那是最纯粹、最明亮的金色!

    金色的光芒霎时间充满整个琉璃罩,光辉透过了透明的罩子,照耀了圣火坛的每一寸角落,在这里的人虽然都有强大的

    实力,直视光芒仍然觉得耀眼生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那是什么?

    是圣火又进化了吗?

    多年供奉圣火,让众人只能想到这个答案,心中便有一喜。

    但紧接着,又复震惊。

    就见里面那金色并没有保持燃烧的状态,从耀眼转为温顺,从一丈来高再度缩小,渐渐缩小到一人高,而且,有了更加清晰的轮廓。

    那看起来……毫无疑问是个人。

    是先知吗?

    众人先有猜测,紧接着又否认,毫无疑问,那不是先知。即使被金光包裹,只能看到非常模糊的轮廓,众人也能分明的分辨,那与先知完全不一样。

    众人也没有疑惑多少时间,答案自己揭晓了,从罩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抓住琉璃罩往上一抬——

    罩子被抬起来了!

    圣火坛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只看着罩子抬起,一个人从中缓步走了出来。

    先来的那个长老看到这个人,心头一阵恍惚,脑海里只想:神降临了。

    不是他胡思乱想,实在是……走出来的那个人,太像神,像一个朴素的庶民想象中的神。

    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容貌身形都接近完美——如果说这还不是完美,那完美也实在难以想象,虽然火精族自有一套审美,但却能莫名感受到这种完美。

    他身上更有一种超越凡人的冷静与安宁,虽然有所动作,但仿佛处于某种恒定的静止当中。他完全不像是人,缺少了凡人的情绪,也毫无人类的缺点,只能是天上的星辰,或者神明。

    他周身缠绕着淡淡的火焰,但所有人都觉得,那并非是火焰在缠绕他,而是他散发着光芒,引动着火焰。此时他的形象与周边的纯金色光焰,让人想起了灵界最亮的那颗天明星,又或者是人间那唯一的太阳。

    更别说,他还拥有强大到在场众人都难以想象的力量,那种淡淡的威压无需靠近就能感受到,一直压到魂魄最深处。

    “你……神吗?”除了最上方那位太上长老明显还在犹豫,其他的长老已经忍不住都拜了下去——此时此刻,这样降临的,也只能是神了吧?

    虽然在过去众人或多或少质疑过太熊神是否有真身,但如果真神降临,展露了神迹,他们这些多年的信徒怎么会否认呢?其实他们是想要神降临的呀。既然真的有神,他们只会嗤笑自己当年太愚蠢了,竟然质疑过神,然后加倍的虔诚。

    然而就在他们都低头的时候,他们却没看到,刚刚缠绕少年身上那层分隔天人的冷漠迅速退却,那少年虽然一动没动,相貌也完全没有变化,却霎时间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人。他虽然依旧很俊朗,很出众,但再也不是出离于世界的另外一种存在了。

    别人低着头朝拜还罢了,最上方的太上长老巨大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此时他终于确认了自己一开头的那个想法:

    这……不是什么神,而是一个剑仙啊。

    虽然他身上明显有着和太熊神……也就是圣火相似的味道,但太上长老能看出,这是一个完全的人。

    是人类那边的剑仙,而且是剑仙当中最强大的那种。太上长老虽然修的是神武,但也是剑仙同级别的强者,所以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强大到令他窒息。

    既然是人类剑仙,那十之八九就是敌人。

    是可怕的敌人。

    那是他加上这圣火坛里的火精族长老,也就是火精族所有高端战力加在一起,似乎也不足以与之为敌的力量。是小小火精族多少年来从未面对过的强敌。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好好地圣火投进去一个女先知,会出来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剑仙,而且圣火还熄灭了呀?

    是的,圣火熄灭了,现在圣火坛上只有那个少年剑仙周围还有淡淡的金焰,并没有因为他变成“人”而彻底熄灭,但太上长老能认出汤昭不是神的化身,也能看出他身上围绕的光焰和原来的圣火不是一回事。

    既然他出来了,圣火确实是熄灭了。

    那么,此人就是盗火的强盗!他是来灭火精族根基的恶贼!

    对这样的盗贼,当然要抓住烧死,让他魂飞魄散还不急解恨!

    可是……

    太上长老悬在天上的头颅还不明显,但他在族地的本体却已经汗流浃背。

    打不过!

    太上长老的情绪在突突乱跳,甚至恨不得大吼一声号召全族抄家伙上,但理智却在不停地阻碍他。

    不能动!

    这个剑仙非常强,举族之力未必堆得过他,就算底蕴尽出,勉强战而胜之,那也是死伤惨重,周围部族必趁虚而入,不等三个月之后,火精族就亡了。

    至于说先逃出去,然后请外援,唤来各交好的部族一起来围剿外敌……

    难道要把圣火灭了的事告诉外族人吗?

    一旦露了怯,今天就算退了这个敌人,明天也会有那个敌人,火精族没了圣火,在世上没有生存的根基。

    就剩下三个月了,难道火精族都坚持不下去吗?

    太上长老从心底知道现在不能打,但同样这也不归自己决定,难道对方突然从火堆里出来,是为了和火精族做买卖的吗?

    这时,那少年剑仙抬起头,对太上长老露出一个笑容。

    他抬起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嘘——”的示意。

    太上长老愣住,紧接着,他突然释然了,很平静吩咐道:

    “炬……你们先出去等着,就守在外面,这里面的事谁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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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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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8 明言

    “你是谁?你是神吗?”

    等到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那太上长老的脑袋浮影从上空降下,以平视的视角看着眼前少年问道。

    其实他完全可以只问前面这一句,他根本不相信这人是神,可是还是问了这一句,大概是有万分之一的指望,指望这位像神明一样出场的少年真的是神。

    然而……他询问的时候用的却是人类的语言,不免有些微妙的讽刺。

    少年微微一笑,就站在圣火坛上,身上那层淡淡的金色越发稀薄,不再像是光焰,只像是淡淡的光影,就像晕轮,衬托了他的神秘,道:“我不是神。如果你非要我是,我也可以是。”

    太上长老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并立刻做出了反应,怒道:“呸!你想什么呢?我为什么会非要你是神?这种事你也敢说?这事渎神!我岂是你们这种心存不敬之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把火精族当成什么了?你……你……岂有此理!”

    他当然知道这少年的弦外之音,双方合作装神弄鬼,把这件事圆过去。老实说他也有一瞬间心动,这也是解决眼前危机的一个方法,但他最终放弃并大加怒斥,一是作为一个有信者,他过不去这个心理坎儿,二是他也反应过来了:如果他答应,那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再也不能反口了,只能和这位站在一起控制住族人。那无异于给火精族请来了一个外族的“统治者”,政教合一的那种,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实力上,全族无从反抗,这不就是把自己的族人全卖了吗?

    为了维持一时稳定,把火精族拖入深渊,这种事他这个太上长老还做不出来。

    少年保持微笑,不在乎的道:“那就算了,咱们开诚布公的说吧。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早有察觉,你们奉之为神的圣火和外面其他的神不一样,它只是客观存在的某种……至宝。”

    他也就是没听到长老和火之子之前的对话,如果他听到了,就知道火精族不只有一人察觉到这个事实,火精族也是智慧生命,并不愚蠢,一代一代不知有多少人有所察觉,只是碍于各种大局没人说出来而已。

    太上长老继续愤怒,道:“你这又是什么话?什么叫至宝?虽然我们的神与外面的神是不同的存在,我们也做好了它另有来历的觉悟,但我们依然信奉它、信赖它。把它看做‘宝物",称量它的价值,视之为所有物,这也太无礼了。”

    那少年平静道:“我称呼它什么,或者你把它看做什么,并不影响它的客观存在。对它来说,我把它称作宝物,你把它称作神,对它都毫无意义。我只用我的立场来描述——它对我来说是一个至宝的一部分,只是之前丢失了,现在我把它找了回来,拼接起来,它重新完整了。”

    太上长老越听越怒,渐渐上了真火:这家伙不但把神贬低了、收走了,居然还说它只是一部分,还是他的某件东西的一部分,这么说自己和火精族多年供奉的只是个残片?

    要不是可能打不过他,太上长老早就打他了。

    少年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忿,但我想我可以证明。你们信仰圣火,自然是从火种获取了力量。它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只会更强。我刚刚说你们非要认神,我也可以是,意思并非是要做什么人间神,要你们顶礼膜拜,而是可以接着起到你们神的作用。毕竟你们也呵护了它这么多年。”

    顺便也算是酬谢这次你们花大力气帮我越过了境界的门槛,成为了真正的剑仙。

    汤昭在心里暗想。

    虽然所有人都说他厚积薄发,成为剑仙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水什么时候到,渠什么时候成,那可是说不准。这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在内有他进入了特殊的光化状态,剑心突破,精神到达了巅峰。外面的罩子从天而降,造成

    了极端封闭而安静的环境,还有那澎湃输入的力量,再加上碎片和眼镜的融合,仿佛一个中枢转换器,直接将那些外部的力量提纯,输入他的剑和身体。

    那种力量仔细想来,似乎不是剑元,但隐隐高于剑元。那力量既可以无损的转化为剑元,也可以直接锻炼冲刷他的身体,让他本就达到剑仙标准的体格更进一步,达到了新的境界。那强横的身体是力量的容器,他的身体变得强大,能接纳更多的力量,一上来就吸取了圣火中参与力量,把他的积累拉升至剑仙中的顶级强者的水平,这才是太上长老被他的力量吓住的根源。

    当然,即使处在如此,本来也不该这么快的。汤昭虽然说差临门一脚,但其实方方面面离剑仙的标准还差一点。每个“一点”集合起来,相差其实不少了。这一点一点加一点,一起弥补的话,就是花费十天半月也已经非常迅速了。

    但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那位“先知”来到这里,投入了圣火,引动了一个异象。

    现在想想那个异象,汤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梦境,但最后他一举成为了剑仙,这却是事实,现在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他客观上受到了火精族的帮助,他也愿意回报。

    太上长老这才稍微缓了一口气,但紧接着道:“这么说,我们的圣火果然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汤昭点头,道:“它是回归了。从流落在外面的部分回归了整体。”

    听到回归二字,太上长老心中抽搐:他们平时把外面的神火带回圣火坛就用的回归,现在自家的圣火整个“回归”了别家。

    “什么回归……”太上长老咬牙切齿道,“如果说圣火不是完整的,只是一部分,你手里也有一部分,那凭什么你的那个就是整体,我们族中的就是部分?你拿走了我们的圣火,凭什么叫‘回归"?难道不是抢夺?我们侍奉了圣火多少年,你一声回归就能理所当然拿走?”

    汤昭倒是没有发怒,或者沉下脸——他平时的温和不是装的,真是本性如此,太上长老就是观察到这一点才会口气激进,而汤昭关键时刻偶发性暴走不在观察范围之内,太上长老自然看不出来。汤昭只是道:“是的,只能说叫回归。毕竟你说的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它本身说了算。”他轻轻推了推眼前太上长老看不见的眼镜,至少在他的视野中看去,两个镜片都是完整的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们的圣火。它选择了我。”

    “我们虔心侍奉……”

    “说起侍奉,我倒要问问了。你们是怎么对待先知的?”

    “……”

    太上长老想要说一句“当然是好好对待,她地位尊崇,衣食无忧。”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汤昭口气转凉:“我不信你们没有察觉,先知和圣火本为一体,你们硬要取不相干的名字罢了。但是你们把先知隔绝开来,任由她日渐衰弱,如同幽禁,只为了肆无忌惮的获取圣火的力量。你们不能容忍圣火有自己的意识,能开口为自己说话,你们只想要一个无知无识的宝物。你刚刚还说我把神叫做至宝是亵渎,但事实上你们对神的榨取才是竭泽而渔。有句话,听其言,观其行,说到底还是要观其行。顶礼膜拜的榨取,似乎是要比穷凶极恶的榨取看来体面,但本质上不是一回事吗?你们趴在圣火上吸血多年,圣火从来没有认可过你们。她会选择主动回归,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叹了口气,道:“说到底,我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若是为仙女姐姐报仇,我应该把你们连人带地方都毁了,方能公平。但我因为你们事实上帮助了我,觉得还是自己更为重要,所以选择善意相处,做一部分圣火的事,这是我的私心。你可别逼我。”

    太上长老默然,他刚刚一些列怒言可不仅是控制不住情绪,更是在压迫以取得主动权,但汤昭现在反击,他也没办法抗衡,此时他已经细心观察了许久,确认这个年轻的人类实力确实强大,并非是火焰加持给他虚张声势,道:“你是善意……吗?你能做多少?能替代圣火吗?我们什么也不付出,你就会像圣火一样给我们力量?还是说你要神的位置,或者要其他的东西?”

    汤昭道:“我本意就是代替圣火给你们力量——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圣火是怎么做的,但圣火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什么神的名号对我没有意义,是看你们需不需要名正言顺。不过我不可能老呆在这里,我可以一个月来一次,你们也不是天天需要圣火吧?”

    “这样麻烦你……”

    “不麻烦,反正就剩三个月了。”

    太上长老突然哑然。

    汤昭平静道:“我能做到仁至义尽了,不客气的说,应该超过你的预期了吧?但如果你还想要更多,比如说族群的存续,比如说三个月之后的事,也不是不行,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现在只有我和你,绝无外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此时不说,何时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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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9 神功

    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天魔界和人间都要迎来一场灭顶之灾。如今两界可谓处处愁云惨淡。知道灾祸的人心生绝望,日夜饱受煎熬,不知道灾祸的人也有人从种种蛛丝马迹当中察觉当然心有所感,栗栗不安的,这个时候,天魔界,也就是灵界百族之一下位小族火精族竟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神降临了!

    这个消息并没有被长老们大肆公开传播,但却是一传十,十传百,一天之内传遍了圣火地。而圣火地中还有从各个神庙来的进修神官,等他们回去之后,传遍整个火精族也是指日可待。

    虽然一开始因为消息太过震撼,很多族人将信将疑,但紧接着消息就确凿了起来,因为有些被重点培养的年轻人很快也得以瞻仰神的威严,得到了神的恩惠。一个人说尚可说是虚言大话,十个人一百个人说,不由得人不信。

    “据说神降临的时候是人的形象,完美的如天上的天明星,不,天明星根本比不上神!可惜我不能瞻仰到神的真切完貌,我只看见了一团火,一道光。啊……”

    “你好好说话,闭什么眼睛呢?还呻吟起来……”

    “你不懂,我在回忆,回忆当初的心灵震撼,看到了神的影子,我才知道什么叫神圣,什么叫震撼。神火只是神明的火焰,是神力量的余波,真正的神明是那样高贵、那样圣洁,没看过的人怎么想象得到呢?”

    果然,一天之后,大祭司和火之子举行了前所未有的大祭礼,连已经退隐的太上大祭司也在上位列席,比起往日走流程的祭礼,这一回祭礼事务繁多,而且都是非常炸裂的大消息。

    “那可能是你不够虔诚。”

    “这你倒是可能说对了,我也觉得是这样。我这些年只是在总坛侍奉神明,虽然心诚,但没有立过功劳,吾神还恩赐我已经非常慷慨了。所以我必须要尊重神谕,立下功劳,才能有更亲近神的机会。”

    “只要信赖神,每个信徒都有机会。不过神谕只会颁布给大祭司和火之子,再由他们转达。以后咱们就是吾神行走在灵界的使者了,仗剑举火,为神而战!你等着吧,明天就会召开大祭礼。”

    但这一回的神像则比以往清晰了许多,虽然依旧在火中,却已经依稀能看出相貌,是个男神,而且似是个年轻的少年神。自然太熊神的性格一直被解读为活泼、热情、友好,也符合一个少年形象,但这个少年形象是不是有点太……人类了?

    “会是那位吗?”

    火精族人参加大会的人都很兴奋,有一种“大时代就要来了”的心潮澎湃。要知道,因为太熊神的特殊情况,火精族本身是不太敢扩张的,甚至连对人间的征伐都不敢参加,生怕表现好了引得别的神注意,表现差了招致其他种族的不满。这些年轻人是不知道神的本质这种事的,他们只觉得憋屈,事事矮人一头,好像他们没有神撑腰似的。

    灵界百族不兴“不以物配主”,每个神都是有神像的,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各有各的形象,神像都算写实。只是太熊神以前的神像特别模糊,官方标准像是在火焰中一个依稀的人形。

    而众人更不知道,他们改天换地的始作俑者,批皮的神明,盗火者,碎片收集者,两个世界的救世希望——汤昭已经悄悄离开了火精族。

    也就是说,他如今得到了眼镜的部分权柄。

    这种至关重要的权柄并不是他升级之后自然而然获得的,而是被转移给他的。

    这一次大会的影响肯定会逐级扩散,在火精族中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把这个默默无闻的族群调动起来。但至少在现在,没有在灵界众族中引起一点儿波澜。

    那只是一个影子,几乎没有交流,却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让汤昭心生震撼。因此他几乎没有一刻位自己成为可能是历史上最年轻剑仙感到骄傲,而是立刻感受到了压在肩膀上的沉甸甸重担,也升起了坚毅的决心。

    紧接着,多年的祭祀习惯和神赐仪式也进行了调整,以昨日的日期为“神诞日”,成为火精族最大的庆典。以每月的第七日为“神功日”,专门举行一个以功劳侍奉神的祭典,类似于“工作汇报日”。这个祭典上有功的使者、年轻的俊才、有资历的信徒都可以按照功劳、年资、潜力获得神的恩赐。当然最重要的是功劳,有功劳,其他条件可以完全放开。

    “你呵什么?伱心里嫉妒我当然不要紧,可别亵渎了神明。吾神真的太强大了,我跪在他面前,似乎被他看了一眼,心中的火焰种子一下子发生了质变,马上升了一品,这可是我修行十年都未必修得出的。跟我一批的人有的提升比我还多,我得到的恩惠只能算中下的。”

    毕竟灵界有太多的种族,百族只是个虚指,其实数量远远不止一百,而火精族又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族,连人带神没有一点儿存在感。如今高等神明和大人物正忙得要命,别说这神不清不楚的,就算是真有神降临给自己的信徒打鸡血,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神都不带看一眼的。

    第一点,就是更换了神像。

    那个令他迷惑也令他震撼的影子……

    “神谕?神颁布神谕了?我有机会吗?”

    并不是仙女转移给他的,而是更有资格的人。

    这种恩赐有一种明码标价感,很多老派的神职官员和信徒都隐隐感觉不适,但年轻人很兴奋,要知道以前想得到神恩,基本上只有被“看好”,或者足够虔诚,最后论资排辈这几种方式。被看好的机会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而虔诚根本难以衡量,其实本质也是一种“被看好”,可操作性有限。毕竟火精族还算淳朴,没有发展出“虔诚秀”这种演绎模式,至于论资排辈,那更是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了,现在有了明确的kpi……不是,明确的努力目标,大家只要去做,就有希望得到神的青睐,这有什么不好?

    随着“神功日”一起发布的,还有长长的神功单,就是神的任务单,凡是做到上面的事就是对神有功,其中不乏收集材料、探查消息、参与活动等等。数目众多,里面的任务多半是比较困难的,有的材料听都没听说过。

    很多少壮派拿到神功单是比较失望的:这么多项目,居然没有与征伐、战斗相关的,不能通过战胜某个敌人得到神眷。但转念一想:我们的神是最高尚的,他热爱和平,讨厌争斗,热情友好,真诚善良,这不比那些“凶神”、“邪神”好伺候多了?

    最后,大祭司还宣布这张神功单会实时更新,每月送到各神庙,颁布给各地信徒,只要是信徒哪怕不是火精族人也可以为神立功。

    这么多年来,虽然那个形象极其模糊,但其实大家觉得那是个身材修长的女神像。

    这一次来火精族收获不可谓不巨大,顺顺当当迈过了那个门槛,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剑仙就不说了,更找到了一块非常重要的碎片——它居然也是有灵性的,带着一位与仙女姐姐本质相同的“先知”,虽然不是仙女姐姐,但既然回归,就是汤昭最隐秘可信的同伴了。

    这时候他才能更理直气壮的说,如今眼镜属于他了。

    如今情势终于不同了,神颁下了功名册,以后机会不就越来越多了么?很多年轻人都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至少这几个月正是上头的时候,干劲满满。

    但这个疑问很快就被半公开的解答了,大祭司解释了一大串,主体意思是:“你们以为是我们想这么造的啊?他么的神就长这样,我们能怎么办?你们搞搞清楚,神的真实存在的,不是你们想他怎么长他就怎么长的。有意见没有?没有意见正好,有意见憋着。还敢质疑神明?”

    而且,这碎片是弥补了一个大的缺失,就是令另外一片一直碎裂的眼镜片大致完整了,现在的眼镜片可以说和仙女投身裂隙之前并没有分别,甚至能力还增强了——现在汤昭终于触碰到了那种能够把物品升级的能力。并不是说另外一个仙女回归,代替了之前仙女姐姐的位置,而是汤昭自己能够借助眼镜之力,主动升级——或者说改造外物。他甚至能够在改造方面加入自己的思路,指明方向,只是执行交给眼镜。

    至少把头发弄出火红色,别一头黑发啊?

    要知道他们可是火精族,相貌别说和人类,就是和那些天神族、上神族也有所不同,独树一帜,是不是应该有更“本土”一点的形象?

    他在成为剑仙的重要关口,看到了那个影子。

    总得来说,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影响深远的大会。

    “呵。”

    剑客之路还很漫长呢,救世之路也看不到终点,岂有为暂时上一个小小台阶而感到骄傲的?

    长路漫漫,无瑕耽搁,该上路了。

730 两个月

    岁月如流,短暂又漫长的两个月时间过去了。

    众生的悲欢并不相同。对于普罗大众来说,这两个月着实很平常,很短暂。对农民来说,两个月不够收一季五谷,对商人来说,两个月不够跑一趟远商路,对于读书人来说,两个月也精读不得几本书。

    然而对那些知道世界危机真相的人来说,这两个月太煎熬,太漫长了。每一天早上都不想睁眼,面对一天繁杂而多半无用的烦心事,每一天晚上也不敢合眼,怕想起自己生命又减少了一天更迫在眉睫的事实。如此压力之下,有人恨不得指着太阳让它不再东升西落,让世界停止运行,而有的人则心生厌倦,恨不得直接让世界毁灭,大家都两眼一闭,宇宙清净了。

    然而不管如何想法,时间是不为任何人加速或停止的。

    而最上层的计划似乎也冲破了各种这样那样的偏见与障碍,最终推行了下去。

    “长乐,准备好了么?”

    “这么一艘船,出空前维护的就有上千人,这些人里有四分之一是咱们的人。”

    这段时间,原本互相隔绝的世界偷偷开出了好几条交流通道,供两边合作的人员来回。至于为什么是偷偷——下面还在交战,双方都要前线保持战斗来牵扯注意力,所以双方还在死战,上面哪能先降……和解啊?

    是以虽然现在他们两边很多剑仙和年轻人都一桌吃饭,也要做出势不两立的样子来。

    几百人多吗?

    也不多,但这一次他们并非是乘坐那艘几百万人的大船,而是乘坐其中一个救生艇,规模不大的船只,主要是为了观察敌情,塞上几百人已经不少了。

    长乐叹道:“到了这样的地步,除了吾辈以一口气支撑勇往直前,还有什么办法呢?我既然享受了如此资源,若还踟蹰不前,有懈怠之意,那既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

    突破了碎域的屏障,太阳域的车落在一片混沌的土地上,这里的天是灰黑色的,地是灰白色白,天地之间充满了压抑。

    六龙剑笑道:“什么久等?我这不也是刚来么?你这孩子总是客气的过了分。这么多日子了,咱们也不是不熟。”他上下打量气质和两个月之前截然不同的卫长乐,点头笑道:“不错,又有进步。我本来以为你冲上剑侠之后,实力会停滞一段时间,怎么也要徘徊几日,没想到你日益精进,未有一日不前。看来是我小瞧伱了。”

    “四分之一啊……”那也不算多。

    然而不可能不遗憾的,只有天才才能承担这种重任,但凡一个庸才能够承担这样的责任,他也肯定算是难得一见的英才了,那么牺牲了就一定是可惜的。这也是无奈。

    从另一面上,这时候的可惜也是一件幸事——这也说明当初那个听起来很荒诞很夸张的计划越来越有可能成功了。倘若那个计划完全没希望,他应该担心的是整个世界,大家马上都要一起死,又哪有空可惜一两个天才呢?

    听到他提起汤昭,长乐立刻问道:“还没有昭哥的消息吗?他怎么样了?”

    “他们本来就打算让我们出几十个工匠意思意思——不是一搜救生艇,而是整个工程。他们说反正我们也不懂,想要搜集更多分工匠也不出来。但我听说剑山那边抓到了把柄……”

    毕竟作为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公开观摩灾难和调试飞船,这一次参与的人数非常多,仅太阳域就派出了两位剑仙,十余位年轻剑侠,各个域也都出了不少精英,这一次两边加起来大概会有几百人。

    六龙剑道:“这小子如今可神秘了,上一次有准确消息还是一个多月前,他告诉咱们正式成为剑仙那次。”

    说到底,人类这边还是被动。

    靠近船体,他看到了很多人来来去去,不像是乘客,而像是码头上的工作人员,纤夫、力夫、工匠、船员等等,他们忙忙碌碌,就像是一群在蚁穴辛勤工作的蚂蚁。唯独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高矮不一,视觉上更加眼花缭乱。

    这里并不是世界之外的无尽虚空,而是一个独立的天外天,叫做荒白界,一个本主已经死亡的残破空间,不绝对安全但绝对中立,被双方用来作为离开世界前的周转。

    六龙剑摇头道:“危险的可能性不大,他走的时候留了太多连接性命预警的装置了。他可能是以别的身份上船,不让人发现吧。如今咱们且不管他,剑山那边也想要见一见你,走,咱们一起去天魔界。”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六龙剑也震惊过一次,这时提起汤昭他仍不由感慨之余多了几丝酸意。当年谁还不是个少年天才了?他当年不到一百岁成为剑仙,执掌太阳剑之一的六龙剑,成为支撑一域的支柱,难道不是太阳一样耀眼的天之骄子?只不过天才当中也有怪物,把其他太阳比成得黯淡了许多。

    不管剑山多么不管事,各域又有多少明里暗里的矛盾,到底还是在危机之前联合起来了。这才最大限度的调动潜力,能和天魔拉开架势顶一顶。而天魔的硬实力时至今日也是高于人类的,但他们的矛盾更多,不同种族,不同信仰,族群之间生死大仇不在少数,还有不少种族对人类的敌意远小于对其他族群的敌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给了人类不少空子可钻。

    六龙剑点头,道:“所以我说他必来。可能他已经到了剑山那边,从那边出发。这小子如今是正经的剑仙,他可以自己去剑山,以单独的身份要求登船,也不用谁来带着了。如果他不在,那可能……”

    长乐道:“昭哥不可能放弃。”

    “一番争斗,至少我们打了四分之一的人进去,再多一是不好争取,二来也确实没有那么多人员储备了。”

    连太阳廷都并不知道这个把柄是汤昭抓出来的,这也是为了保护汤昭,不让他一下暴露在众天魔眼前,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六龙剑笑道:“所以是我小瞧了你,我以前只发现你不缺少韧性和毅力,却没发现你骨子里还藏有强大的勇气和志气。你这小子虽然没有汤小友那样第一眼看着耀眼,但一样是出类拔萃的俊才。”

    他心里叹了口气:这一次灾难最少也要损害一位难得的天才。虽然他之前执意想留下汤昭,但是教导了长乐两个月,不说两人处出感情来,就是理智上也舍不得这出色的少年去牺牲了。

    本来人间要求把大船的制造也放在这片世界中,方便一起参与,天魔则一概反对,说什么条件不够,风险太大等等。但后面人间这边抓住了天魔界的把柄,捅破了它们人数上的阴谋,双方数次明暗交锋,天魔答应了至少要提前数日把船停进这处“荒白界”,并从这里出发。

    六龙剑,也就是太阳剑一行,并没有先到剑山然后再前往天魔界,而是自行出发的。

    这还是人类有一大优势,就是比天魔团结——即使人类从来没停止过内斗乃至内战,还是比天魔团结。

    那么是跟着别的队伍来么?

    长乐忙道:“可能有危险?”

    而此时,大船还没停进来,只有这次用到的救生艇,也叫逃生船停了进来。

    随着六龙剑一声招呼,一个年轻人从后殿走了出来,神色平和,欠身为礼,道:“准备好了,有劳殿下久等了。”

    长乐一进荒白界,就看见了那艘仿佛小岛一样的船,外形如同一个巨大的梭子,漆着黄黑两色的油漆,又让他想起了黄蜂尾巴。

    那天魔为了这艘船努力了上百年,储备了多少人才、材料、资源?人类这边却是临时才知道,在两个月内疯狂动员,能搜落到这些人才已经不错,但这些人里面可以顶得上的技术力量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更多的人不过是占着一个位置罢了。

    十八岁的剑仙,还是自己一步步修上来的……这还有天理吗?

    “不过今天他应该会来。今天咱们一起乘坐天魔的试验船去观察敌界,然后就是最后的谈判,两件事都非常要紧,除非他放弃计划,不然是不可能不回来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难以想象这只是一艘大船上的扁舟,那真正的母船又该有多么宏伟呢?

    卫长乐遥遥看到一支规模很大人类队伍已经站在船前,想来必是剑山来的,仔细看去,就感觉个个都是强大无比的气息,至少也是剑仙。至于是不是有剑圣,凭他还分辨不出来。但并没有那个一眼就能分辨的人影。

    看来昭哥并没有跟着剑山的人来。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汤昭的影子,心中略感失望。但转念又想:昭哥既然不跟着剑山来,自然就是隐藏身份要做事了,那他如何能被我一眼看出来?等他做了要做的事,自然会出来相见,只不知他现在到底怎样强大了?

    他心中想着,不自觉得按了按手中的剑,目光从一队红头发大眼珠的天魔身上不经意掠过,再度看向那艘船。

    昭哥今天有事要做,我也有啊。

731 观察

    随着一声有些沉闷号角,荒白界仿佛按下了加速键,无数工作人员向周围退潮一样退去,而那些从两个世界四面八方来的乘客们则逆向而行,纷纷上船。

    这一搜小船分为两层,能容纳三百人,这时也坐上了二百六七十人。已经算是拥挤。偏偏最上面一层是给剑仙和剑圣这种级别的强者乘坐的,宽敞但人少,而下一层不但挤满了剩下的小字辈,还有驾驶舱、仓库这些功能舱室,越发拥挤不堪。

    如果是长途旅行,恐怕剑仙和剑圣也要分出两个层次来,但此时只是临时去一趟,这一次上船的也只有双方各一个剑圣,十来位剑仙,便没有分那么多层次。

    卫长乐自然是往下一层去。倘若每个剑仙能够带一个年轻人跟随,没有汤昭在,六龙剑定然要带上他的,但因为船舱窄小,这一次又是速去速回,因此早规定好了谁也不许带随从,所有的剑侠或者更低的人都在下一层。他自然也跟着去了下一层。

    其实他本意也是要去下一层,那里人多混乱,方便行事。他们这一拨十来个人都是太阳域来的,却不止是来自太阳廷,还有太阳域的几大势力推举出来的少年英才。卫长乐在其中是极不起眼的一个。

    本来以他的形象实力,再加上出自太阳廷,绝不应该不起眼,但是一则他的计划本就是机密,二则他就是有办法让别人不在意他,甚至不用特意使用什么剑术,就这么走着走着,聊着聊着,旁人便忘了身边这个人了。

    这时有一个细长如火柴棍一样的天魔船员给他们带路,目光探究的打量过每个人,好似在打量一群贼,用人类的语言道:“你们要好好跟着我走,不该碰的别碰,这艘船所有的东西都很贵重,比你们人都贵,碰坏了谁也赔不起。还有要听我们指挥,不该看得别看,不该去的地方别去,这些禁令都是血的教训。谁要是乱走乱动,就是增加所有人的危险,刺探世界的秘密,是大叛徒,可以不禀告上面的大人们,直接扔进虚空里,叫你们永远消失。”

    他走之后人间这边的队伍多半松了口气,而原来那些天魔的船员神色却是不善起来,有人龇牙道:“不过雕虫小技,做个点缀而已,也敢这么得意!”

    他依稀记得,作为一个年轻出色的符剑师,江神逸是人间最早一批送去造船的技术人员,虽然很久不通消息,但似乎他听谁说过,江神逸技术出众,为人义气,在船上很是混得开,都快混成人间技术员年轻一辈的首席了。

    他轻轻一挥手,也不知触动了哪样机关,透明的墙壁刷的一下,变成了普通的石墙,居然还能看到大理石的纹路。整个明亮宽敞的船舱一下子就昏暗下来,但确实给人的感觉安全了许多。

    他如同一个前辈一样俯视着这一群什么也不懂的菜鸟,并随时准备给某些刺头上一课,浑然不知在之前落锁的时候,早有人先一步离开了。

    “那我们岂不出不去了?”

    众人都不由露出一丝友好的微笑。卫长乐更是一愣,这是熟人啊,这是汤昭的师兄江神逸,在罔两山也曾经是队友,后来他调任及春城,也是常来常往的。

    这时,原本昂着头,对船上的一切大有骄傲之色的天魔船员却不屑的撇了撇嘴。

    说实话,他现在不大在意和汤昭争那个机会了,因为结果已经分明了。汤昭虽然实力已经强大如此,可是他几乎已经和剑合而为一,是天生用这把剑的人,但凡能够冷静思考的人,都知道该选谁。

    就听有人道:“放心吧,这里很安全。这不是一般的琉璃,是用符式和风加持过的景观材料,论强度论韧性都绝不比这艘船的船体材料差。”这也是人类语言,而且说话声音纯正,和天魔那种怪怪的口音完全不同。

    昭哥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啊,都做到了船上了,这不是名牌什么才是名牌?将来有一天,天魔界也得是白玉生晖的市场。

    几人一回头,就见最里头靠着一个少年,穿的衣服和带路的天魔相似,显然他也是个船员,但确确实实是个非常俊朗的人类少年。

    “你们干嘛要出去?”一个船员冷笑,“说过不让你们乱跑,你们要跑哪儿去?你们该做的就是在这里看着,观察那个世界,能有什么收获算你们运气。要是愚蠢什么都看不懂呢,就等着,大人们有什么吩咐会通知你们,你们去做,到时候自然有人给你们开门。但是你们想要时不时跑出去遛弯,东摸西看,那可不行,老老实实呆着就是了。”

    他笑着对其他人道:“没关系的,这是一项久经考验的技术。这次下层分了十六个客舱,每个舱都是一样的布置。最前面的两个舱则是全传统封闭的,谁要是担忧可以换过去。最上层的舱则是三百六十度全透明的,各位陛下和殿下也需要更清晰的视角来观察。等到了最后……”他顿了顿,“大船上也有一整层透明的舱体。虽然你们现在害怕,但是如果真了上了船,你们可能会爱上景观层,那可是切切实实提高了大家的生活质量。”

    卫长乐心想:江师兄跟昭哥呆的久了,满嘴都是他的词儿啦。

    而这景观琉璃,也很眼熟啊……

    有人:“那要是遇到急事呢?紧急情况……”

    江神逸笑了笑,又挥了挥手,墙壁再次变得透明,道:“力鲁,你应该有点人文关怀,你第一次见到景观墙的时候,表现并不比别人好,这时候又何必疾言厉色?”

    此时他依旧没有使用任何剑术剑法。自从他成为剑侠之后,他与剑更加契合,平日里不需要用什么剑法自身的存在感就已经很稀薄了。

    他现在走出来,一是要进行巡视任务——在类似于船的地方摸索天魔的秘密和技术,也观察他们是否有野心在船上搞事,二也是一个实验。

    卫长乐见所有船员都往外走,便直接跟着往外走。他完全没有遮掩,走路也没有放轻脚步,但所有人都没看向他,任由他走出了门,然后才落锁。

    如果他直接走进了满堂仙圣之中,没有一人能发现他的存在,他再主动现身,那谁还能拒绝他来执行任务呢?

    不知昭哥到哪里了。

    卫长乐目光下移,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代表“白玉生晖”的符号。

    当下一些船员离开舱室,只剩下新人和两个长相分外凶恶的船员。就听外面“咔”的一身,不少人立刻变了脸色。

    走过一个通道,就进了一个船舱,只见船舱两排座椅,除了靠近舱体的一面,剩下三面全是玻璃,坐在座位上便如坐在露台上,视野极为开阔。那种被弧面玻璃全包围的感觉,第一次见的人非常震撼。

    “快打开,这次是去观察的,你给遮上了算怎么回事?”那带路的天魔立刻提高了声音,仿佛被踩了一脚。

    江神逸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注意到卫长乐,继续说道:“伱们觉得不安全,只是心理作用。人如果站在一块悬在高空的玻璃板上,因为能看见脚下,难免两股战战,心惊胆寒,但若是在玻璃板上铺上一块地毯,又恍若无事了。这是本能使然,如果你们觉得可怕,那么这样如何呢?”

    卫长乐听得“消失”两字,嘴角微微一牵扯,跟着他往前走,一开始在队伍中间,慢慢落在后面,最后坠在队尾,离着队伍倒数第二人有一段空隙,明显有脱队的倾向。但不论是前面带路的天魔,还是周围来来去去行走的以天魔为主的众船员,竟没有一个人在意,似乎这里的纪律管理本来就很松。

    船员道:“这艘船遇到危机,轮得到你来解决吗?如果真的遇到大危机,自然有大人物下令,统一调度,到时候该逃命逃命,该战斗战斗。但让你逃命你却战斗,或者让你战斗你偏逃命,这都不可以,都是找死。你们这些人要记住,上了船最开始要学会的就是凡事听从命令。不懂得服从的人,没有上船的资格!”

    卫长乐同行的一个年轻女剑客忍不住“哇”了一声,充满了赞叹之意。

    另一个更年轻些的剑客却有些担心道:“这是琉璃吗?琉璃比较脆吧?到了虚空之中遇到压力会不会不安全?”

    江神逸走过座位,对着新上船的剑客们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这船上有他们,也有我们,谁也不能一手遮天,认准我的徽章,金色的,我们的船员都是这个颜色……”他指了指胸口圆圆的徽章,“有事只管叫我。”说罢离开了座舱。

    他看还有人露出不服之色,摇了摇头,道:“你们到底理不理解,船上是另一个世界,是很残酷的世界,以往的规则都废止了,只有船上的规则。”

    “怎么回事?外面上锁了?”

    船员道:“会有固定的时间给你解决……”

    那剑客道:“不是那些个人情况,万一遇到危机呢?”

    “哼哼,是啊,怎么了?”

    他想如果汤昭在船上,又有事要做,他倒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帮一把。到时候说不定能吓他一跳。

    从来都是昭哥在关键时刻帮他,他若能帮汤昭,岂不是一件快活事?

732 驾驶舱

    长乐大摇大摆的走过通道,沿路用白玉生晖新研制的“留影石”拍照,把舱门的角角落落都拍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船上也有许多人类船员,行动不似乘客那么受限制,但他们当中也很少有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将这些细节记录下来,更别说“拍照”了。

    走着走着,他遇到了先出来的江神逸。犹豫了一下,他没有主动打招呼,他和江神逸是完全两条线,现在各有任务,没有必要在工作时间贸然产生交集,平白给彼此带来危险。

    他走过时,就见江神逸走到一处狭窄通道的厚重大门前,伸手要推门。仿佛有闪现一样,立刻有个天魔从旁边蹿出来拦住他,道:“别往前走了,这里不是你能进的。”

    江神逸漫不经心道:“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这里就是驾驶舱罢了,难道我没进去过么?”

    那天魔冷笑道:“平时是空闲时间,是让你进去学习的,如今可是工作时间,这里保密权限大大提高,伱就不够资格进去了。”

    江神逸挑眉道:“你说了不算,我的权限早已是甲级,绝对在你之上,你还不够资格拦我。”

    那角天魔面上一抖,有一瞬间似乎要反抗,但最终一动不动,任由那团翠绿把他包围,然后拖着他进入水中,水中一片水花咕嘟了片刻,随即平静。

    这也算是强制性的书同文了。

    或许人类选择跟天魔合作,就是投进一张血盆大口,结局已经是注定了。

    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长乐是会一些通用语的,让他熟练的与人交流尚做不到,但让他听倒有八九了。

    在水池上方的天花板上,悬着一大坨绿色的东西,因为颜色翠绿,他第一眼看见就下意识的以为是植物,但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对,这种轮廓根本不应该算植物……

    想到这里,长乐十分气恼,暗道:之前昭和哥就发现他们一个大阴谋,大伙紧急拿捏着跟他们较量,方才搬回一点局面,现在又是一个大阴谋!最可怕的,我随便一走就发现了一个阴谋,昭哥也是随便一问就问出一个阴谋,难道说是我们太幸运,他们就只有这两个阴谋不成?那肯定还有一百个、一千个陷阱藏着呢!

    这一刻,他有些头皮发麻,真正感觉到了:“与虎谋皮”是什么意思。

    与澡堂相比,这里的水乌突突的,看起来绿的可疑,浑浊不见底,让长乐想起常常在琢玉山庄看到的符剑师们的五花八门的奇怪材料。

    真的是相差不远,这池子甚至不比一般澡堂子的洗澡池豪华。

    卫长乐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升级了,感觉已经早就熟悉流程,进行过多少次了,应该是不大会打起来了,因此便不在意,直接从那厚重舱门进去。

    在他的注视下,角天魔一无所觉的脱了衣服,露出身体。

    啊……还真是游泳池?这些人躲在这种秘密舱室里只为了泡澡?

    卫长乐虽然不算阅历丰富,也知道绝不会是如此荒唐,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反而更瞪大了眼睛细看。

    人间似乎一直有一个歧视,觉得天魔都是粗鲁愚蠢之辈,不过生的五大三粗,有把子力气罢了,其实不能和人类斗智。却不想想,人家有那么多种族,岂有个个粗鲁愚蠢的?而且百族战争不知进行了多少年,战争中最能催生阴谋家的成长,他们早就不知积了多少“人才”了。

    长乐暗自吃惊:怎么一个驾驶舱这么多暗门呢?每个暗门里居然都藏有人!

    他浴袍下面,赤裸的胸膛上竟带着一条条缠绕的带子,似乎是藤条,又像是特殊的金属,前后都绑成了一个结,让卫长乐想起了中秋节吃的螃蟹或者是端午节吃的粽子。

    等走了一大圈,他就要出去,突然墙上出现一道活动门户,有一个头上长角的天魔冒出头来,道:“怎么回事?外面又开始吵闹了?”

    卫长乐见两人争执,忙上前一步,想江师兄虽然人很聪明,但是个专精的符剑师,实力还有些欠缺,并不能和真正的强手相抗衡,如果他要吃亏,自己当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他一把。

    但并不是什么也没有。

    哪知道并没有,里面一进门先看到……

    它其实没有轮廓,简直就像一团绿色的烂泥,维持着摊开的状态,粗粗看去就像悬在头顶的爪子。

    他们在外面布置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舱室,假装是驾驶舱,说不定那些机器还有些真正的原理在,能够让船飞起来,要不也瞒不过江神逸他们这些技术人员,但其实都是幌子,真正的舱室在后面,还有单独的密室,驾驶员都藏在里面。

    江神逸跟着冷笑道:“原话奉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这种蠢材屁也不懂,一辈子也别想在这种浩大工程上有一点贡献,因此就狐假虎威,假装这里东西都是你自己的,谁碰一碰就向谁龇牙,其实不过是显示你的存在感。一条倒贴上来的走狗罢了。”

    放弃那个愚蠢的计划,找到真正救世的路。

    卫长乐这次才发觉,这个家伙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袍子,用一根带子松松的系着,就像浴袍。

    不过后来证明他想多了。两人虽然针锋相对,冷嘲热讽,但谁也没有把动口变为动手,就在舱门口吵架,还是那种不吐脏字的嘲讽。

    虽然啧啧称奇,但他心中又有一点疑惑:怎么这个仓房这么安静呢?虽然如果是神秘侧的仪器,发动时不一定会有声响,但这里几乎没有人在,难道说这飞船是全自动的,无人驾驶吗?

    可是他看到那么多船工,都那么忙忙碌碌,难道其中竟无一人是驾驶员吗?

    那天魔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甲级乙级,那都是哄你们土蛮子玩的。不过一个做装修的罢了,和那些刷墙的有什么区别?小孩儿把戏,你们这些人类没有一个有资格窥探船的核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卫长乐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心里跟遗珠计划判了死刑,但还是趁着两个天魔对外面江神逸冷嘲热讽的机会,再度溜进了那天魔出来的密室里。

    那天魔兴奋的阻拦着江神逸,根本没察觉身后有人堂而皇之的进了“机密”的舱门。

    一个嵌入地板当中,与澡堂里的水池相差不远的水池子。

    仔细一想,他有些明白了:

    这难道是……

    进了密室,他大吃一惊,本来想外面那些机器那么唬人,这里面的机器当然更加高端,他大概是完全看不懂的,只起个记录的作用。

    正想着,那外面长角的天魔已经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那门合上之后与墙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知道其中关窍绝对看不出来。

    这天魔在弄鬼!

    越来越叫人迷惑了。

    这种水池别说用来洗澡,就是让他洗脚他也不肯。

    然而这个时候,上面那团翠绿色的东西突然动了起来,原本像垂落的爪子一样的躯体陡然张开,将那角天魔裹了起来。

    这时,对面居然又出现了一扇门,另一个外族天魔探了出来,道:“不用问,那些土蛮又找借口刺探我们的机密了。”

    他说的是天魔通用语。天魔百族,语言何止上百,每个族都说自己的语言未免杂乱,他们也有通用语的。但是天魔族群排外,凡是自己的地方都要求来客必须说自己的语言,说通用语便推说不懂,而那通用语非常复杂,需要专门下功夫去学,因此始终推广不开,据说反而是因为这次造船大业,集合了各族精英,才让通用语在这一群年轻俊才当中推广开来。

    下面,果然没有衣服。

    卫长乐进了驾驶舱,只见里面十分宽敞,光线昏暗,但见四面墙壁一排排摆放得都是巨大的仪器,因为过于复杂,看起来令人心生敬畏。他一点儿也不懂这些,唯有不明觉厉,只拿着留影石咔咔咔拍照。

    一个水池。

    江神逸别说没看到这地方,连知道都不知道,若是只把这里的仪器弄回去研究,自然是缘木求鱼,折腾一百年也分析不出个眉目来。

    就见那角天魔挺着胸来到水池边上,深深吸了口气,虽然相貌完全不同,但卫长乐能感觉得出来,他是心里有些抗拒的,站在水池边上,悠了悠手臂,始终不肯入水。

    目睹了这一切的卫长乐惊愕非常,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心想:难道这是什么修炼方法?是我想错了,他们躲在这里,不是为了保守驾驶舱的秘密,而是在修炼什么秘术,才不可告人?

    他想想又觉得更不对了,虽然万分疑惑,但不耽误他一直手持留影石,把这一切都如实记录下来。他甚至把留影石怼到了水面上,只是那水太过浑浊,留影石画面上最后只有一片绿。也就是卫长乐在现场,眼力不错,能看到水面下那一团模糊到不可名状的轮廓。

    他入水了……然后呢?会怎么样?

    突然,脚下一动,卫长乐虽不至于跌倒,却也明显感觉到失重。

    他立刻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更震惊了:

    这样,真的飞起来了?

733 疑惑是绿色的

    “要是昭哥在就好了。他懂得多,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从古怪乃至诡异的“驾驶舱”出来,卫长乐深吸一口气,觉得刚刚那一幕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怎么也忘不掉。

    虽然忘不掉,但又想不通,甚至虽然亲眼看到,但长乐总觉得自己只看了一个表面现象,有更深层次或者很重要的东西自己没看到,或者说不定明明已经摆在自己眼前,但因为不懂所以被忽视掉了。

    这也没办法,他不懂技术,见识也太少了。他的生涯大部分用于和残酷环境做斗争,力气都花在求生上,那些痛苦的经历磨练了他的意志,但并不很增长他的见闻。他最开眼界的时候就是在太阳廷这两个月,但又专心于修炼,再重点学习诸如天魔文字这样眼前就有用的技能,其他的实在无暇顾及。

    如果江神逸在这里就好了,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但最好还是汤昭在,他不但有见识,而且剑术特别适合三维模拟复现这船舱中所见到的一切,能把所有的景象记录下来,回去慢慢研究,留影石还是局限太大了。

    这么一想,汤昭还真是做技术间谍的优秀人才,失去他真是检地司的一大损失。

    长乐将所有能记录的记录完毕,甚至又串了两间舱室,便直接离开了。离开的也是大大方方,推门而出。

    没有秘密?!

    卫长乐来之前,曾经完整阅读过江神逸他们交上来的对船体技术的初步探测研究结果,报告字里行间写着:“深不可测”几个大字。江神逸直言,这大船的核心技术非常高深,表露在外面的那些已经非常精密,但获取之后还是能弄逆向清楚其原理的。然而这些被破解的技术不可能支撑几百万人的大船在虚空中航行,可以说差得太远了,真正的核心技术被藏得太深、太好,这边根本无从推测。江神逸自己猜测,那可能是与表露出来的完全不同体系的技术,被现在的技术完全遮掩,在外面连蛛丝马迹都很少见。

    但是卫长乐转了一大圈,却觉得事实恐怕并非如此。天魔对第一层稍显疏忽,并不是它们自信能守住秘密,而可能是……

    或许,以他的能力和实力,是摸不到这个真相的。

    只等真正懂的人来发掘吧。虽然一时不能解,但长乐预感,一定要搞清楚真相,不然不是偷不偷得到技术的问题,而是茫茫虚空中,把自己人全交给某种未知存在的问题。

    最后,江神逸得出结论,想要靠参与的技术人员零打碎敲的拔丝学习人家的核心技术,希望实在不大,时间又很紧迫,建议走其他路线。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他正式放开了消失剑法,去往强者云集的第二层。

    还有就是,他发现最深的船舱里,处处都有那翠绿色的影子,绿色的“烂泥”以各种形状和状态存在,且都与船的存在和前行密切相关,唯一不变的是那种过于翠绿鲜艳的颜色。而他虽然看到了这些影子,也看到了船员主动投身其中,却依旧只能看到最表面的一层。

    死亡都不一定是最终结局。

    他甚至怀疑就算他不用消失就寻常的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驾驶舱里的这些人如今全都浸入了浑浊的水中,完全没有了知觉,就好像他们已经不是人,完全变成了绿色烂泥的一部分。

    所以,卫长乐就是其他路线。

    他甚至没看到那些绿色是分散的还是集中的,是死的还是活的,是被控制的还是控制人的。

    那最里面的一层,包裹在更深的神秘当中,他有种感觉,可能藏在上面那一层,又或者……根本不在这个小船上,而在那艘大船上。

    他这个“消失”和隐身不一样,更另外一种概念。即,就是注意不到。如果是隐身,自然要小心翼翼,生恐发出什么异常动静,或者连带起别的东西,造成如“无人穿着的衣服在空中飘”这种效果,让人察觉出异常。

    他并不着急,虽然船舱不小,地方不少,他又只有一个人,但时间还算充裕——按照计划,船从荒白界起飞,到达可以观测的地点要飞行整整两天时间,而返程则需要二十个时辰。落定之后荒白界将全面封锁,真正的那搜大船驶出天魔的圣地,停在其中,再打开就是载着两个世界的最后希望起航的时候了。

    卫长乐自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也是很积极的应对这一场小小的“考验”。他整了整衣服,推开了门。

    都成默契了啊。

    想来,那些绿色的烂泥就是各地的影泽,而生长出……或许是生产出绿色的烂泥的东西就是那影渊了。影渊说不定在更深的地方,比如在那个天魔共尊的圣地里。

    花了一天时间,卫长乐在地下这一层好好逛了一逛。可能是为了提高上层陛下、殿下、大祭司们的舒适度,几乎所有的功能性舱室都设在下一层,也就是说要想学技术,只需把底下一层摸透了就好了。这似乎是天魔太自信了,觉得就算没有剑仙级别的强者震慑,双方的小辈互相渗透,天魔也能把一切掌握在手里,不怕秘密泄露。

    是的,他光明正大的推门上去的,并没有趁着别人开门顺着门缝溜进去。

    哪怕最终采用了他的方法,不必上那艘船,也应该弄清楚这件事。长乐觉得,这终究是一个隐患,可能是天魔那边未引爆的炸弹。说不定需要绕开天魔这个载体,单独调查一下那绿色存在,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他把自己的发现和思考都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用某种密语写好,按照规定的方式递交了出去。这样就算他后面暴露,天魔那边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虽然不能似汤昭能用“客户端”、“服务器”这等鸟词做比喻,但他也能找出对比:

    就好比在罔两山,每一个庄园都有一口“影泽”,能用来祭祀,而所有的影泽都通向罔两的本体——影渊。

    然而这消失却不同,他并没有掩盖持剑人本身,而是模糊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一切感官,让人不能察觉眼前有这个人存在。这种模糊是概念意义上的,连相关记忆都能抹除,现在更进一步,连之前的文字记载都会消失,就仿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斩断了世界上的一切因果。而且附加连带的人或者物也会被消失。如果卫长乐去推门,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这扇门,对门的开开合合视而不见。哪怕某人之前珍而重之的把门锁上,而转眼间卫长乐把门打开了,那人依旧不会察觉出异常。

    虽然说这里仙圣云集,实力比长乐强的多,但长乐是专门经过修行的,最终要让世界都忽视他的存在,区区一个剑仙、剑圣,又如何跟真正的世界相比呢?如果是唯二的剑圣看出来也就罢了,尚还有修炼再进一步的余地,如果随随便便一个剑仙就能发现端倪,那他干脆也不要想什么躲避世界的事儿了,麻溜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直接把机会让给汤昭便罢。

    长乐摇摇头,从两人身边走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地图,那是这艘船的结构图,还标明了一些重点区域,这些都是派来的技术人员没有摸清楚的地方。他便一个个找过去。

    如果能够顺利起航的话。

    如果真有这种地方,那倒可以说说了:罔两本质上是一位剑仙级别的剑祇,那么绿色本体又是什么存在呢?

    当然,最好还是不被发现。

    他开门出去的时候,江神逸和那天魔居然还在吵架,你一言我一语十分流畅,然后……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但在船上转了一圈,他印象里的“精密”、“高端”两个词已经全部划去,还剩下的神秘也渐渐往“诡异”方向扭曲。

    长乐看过报告,对这艘船的印象是:精密、高端、神秘。他虽然一直走剑客路线,但可能因为汤昭是符剑师的缘故,他对武道之外的技术路线也是十分崇拜,觉得技术人员了不起,虽然是天魔的技术,他也是抱着大开眼界和参观学习的心态来的。

    在他看来,这里面的核心船员根本不是汤昭、江神逸这种技术人员,而是某种仪式的实行者。他们运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头脑和技术,而是身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之所以现在上去,也是跟太阳廷他们一起计算好的。这个时候离着那外来世界已经非常近了,可能下一刻就能窥见。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那个世界吸引过去,什么也顾不得了。如果他上去很快被人发现,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被转圜一二。

    现在卫长乐已经到了如果这扇门有什么精巧的防盗机关或者报警机关,任何人推门都可能触动,但卫长乐随意开门不会触动——因为那些机关也忽视了他。这些机关在任何场合甚至都不配“拟人”,在消失剑的定义了却是有了注意力,而且会被模糊。

    这就是顶级衔尾剑的玄妙。

    卫长乐一开门,就见两个天魔正堵在门口。

734 跳脸

    长乐一上第二层舱室,正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天魔大祭司,仿佛在堵门等自己,不由一震。

    在传统的分类方法上,剑侠级别的天魔被叫做大天魔,而更上一级比肩剑仙者被称为天魔王。不过人间和天魔交流更深之后,发觉这种称呼并不符合对面的情况,考虑到能修炼到这个位置的一般都是侍奉神的神官,统一叫天魔大祭司没问题。

    如果是两个大祭司堵自己,那他可未必坚持到六龙剑出来救援。

    不过他马上就知道又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偶遇罢了。

    这两个大祭司都看着似人非人,种族不同,但举止和人大差不差,都很自然的靠在狭窄的舱道上说话,内容也算毫无营养,大概是在那巨大的舱室中呆烦了,出来放放风,跟酒宴上借方便之名出来透一口气是一个意思。长乐看到了他们,虽然知道自己没被看破,但还是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要闪避,但紧接着反应过来,不但不闪避,反而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

    他不但走得嚣张,还没放轻脚步,鞋子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这声音不可谓不响,但两人一无所觉。于是他更进一步,就站在他们面前微仰着头看着他们。

    果然,即使他的脸都快凑到对方鼻子底下了,他们依旧一无所觉,继续自己的谈话。

    长乐顺耳一听,也没打算听到什么情报:这不是明摆着?这里可是舱门口,离着大舱一墙之隔,里面全是耳聪目明的高手。但凡头脑比核桃仁大一些的,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谈起机密。长乐也只是享受在他们眼皮底下偷听不被发现的快乐罢了,最多做两个鬼脸更添暗爽,要是能听到他们谈到某个高手的隐私八卦就算是赚到。

    果然,两人只是闲聊,因为都是同一级别的高手,又没有小辈在旁边捧着,完全不用装模作样,因此说的话题也比较……亲民。什么哪一家的长老老来得子,就怕不是他亲生的啦,什么哪一族的年轻人内斗,打了个头破血流不敢让人知道啦,什么某个叫火精族的小族突然殷勤的不得了到处送礼想要上船名额,但是不如另外一个小族蜜族居然连候补圣女都要送到天佑祭司家里去啦……

    最后说来说去,都成了风月事,最后全是男女那点儿事,卫长乐听得不觉得兴奋,反而一头雾水,心想:你们每个族群之间差距那么大,互相看起来难道不是互为禽兽?怎么还能乱来呢?只为了找刺激?

    这才叫豁然开朗。

    一进大门,卫长乐不由得轻呼一声。

    那头一个天魔抬手止住,道:“感慨一下而已。死虽然可怕,但我们能够回归神的怀抱,那些可怜的土蛮,却不知去哪处火狱永远受苦。再者……如果要上那艘船,还不如去死。”

    另一个天魔道:“是啊。那艘船离开,它也离开,总算……”

    卫长乐听到前面的话,尚且只是冷笑,心想:你们的神明晃晃抛弃你们,你们还上赶着倒贴,倒来笑别人没有倒贴的机会。然听到后面一句话,心中却是一动,总觉得好像抓到了什么。

    比起下方分割出一个个舱室,上面的舱室是一体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整个空间上方是半圆形,全都是透明的景观材料,极其敞亮,一眼就能看到外面无尽的虚空。那种感觉和在小舱室看外面的风景完全不同,在这里就像置身于天穹之下,顿生沧海一粟的渺小感。

    另一个道:“吾神乃是高高天上的雷与雨之神……”

    另外一个天魔虽然和他不同种族,但是明显看起来更加苍老一些,用很轻描淡写的口气道:“怎么,还没活够?如果你想继续活着,总是有办法的。找你的小辈把你偷上……”

    “喔。”

    他觉得没意思,就要离开,突然见其中一人叹了口气,道:“时间过一天少一天了。我们辛辛苦苦忙碌,都不是为自己忙,最后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刚说了一个字,对面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那天魔摆摆手,示意不说了,最后只说了三个字:“解脱了。”

    两个天魔沉默片刻,突然一个道:“我族的神,是智慧的、冷静的、果断的智者之神,它的智慧庇佑着我们龙伽族,指引我们拥抱智慧,不失去理智。”

    他却不知道,在两个堪比剑仙的天魔大祭司念诵神明的时候,他们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越过两人,卫长乐终于来到了上面的舱室。

    卫长乐心中古怪:怎么突然赞美起神来了?这又是什么仪式吗?说话说到一定地步,一定要赞美神缓一缓?

    他觉得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古怪,但眼见两人赞起来没完,便直接走了。当然临走的时候没忘了把这诡异的一幕记录下来。

    卫长乐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虚空,他甚至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屋子,这比训导营的露天操场还要大,轻轻地喔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周围全都是强者,应该都五官敏锐,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他突兀的发出这么一声,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长乐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随即收敛,仔细打量四周。

    大舱的上方是一览无余的虚空,下方则布置的比较精致,像是一个个雅座,分割开来一套套桌椅,椅子用的都是带扶手的软椅,用屏风稍作隔断。从数目来看,每个剑仙都可以分到一整套,但若谁有意挪到别人的桌上闲聊,那也是宽宽绰绰的。

    即使摆放着二十多套桌椅,正中央还能空出一大片空地,摆了一个台子,略高出地面,看来是用作给人讲话的。看这布置,台子周围的栅栏都有缺口,每一个方向都可以通进,似乎是随便谁都能上台说话。

    此时大厅当中有好几位剑仙、天魔祭司们坐在一起说话,但这种空旷的空间中并没有产生“嗡嗡嗡”的嘈杂声。应该是各个桌椅之间有隔音的装置,同样的有的剑仙不愿意和侪辈交流,独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静修或假寐,也可以完全不受打扰。

    此时长乐想要窃听,也可以凑进去任何一桌听,但此时选择太多,他反而没了动力,扫了一圈,看到了自家太阳廷的六龙剑。不过意外的,太阳廷桌上还有其他好几个剑仙,六龙剑喜热闹,好交际,当然不会独坐。

    长乐并没有急着过去交任务,而是去找剑圣,他现在已经确认,剑仙这个等级的强者是没办法发现他的,他现在准备去剑圣面前跳脸了。

    剑圣也非常好找,因为只有两个,他们两个独坐会有更好的位置,如果谈话,大概也只有彼此可聊——如果要和自己人聊天,大可回去聊,多少机密谈不得,何必急着占用船上的宝贵时间?

    果然此时两个人坐在一起。长乐认得巽剑,那还是之前六龙剑带他去拜见剑山报告计划的时候远远看见的,虽然八个剑圣除了坤剑都是惊鸿一瞥,但巽剑那头飘逸的长发还是挺有记忆点的。

    在他对面坐着个高大胖的天魔,明明胖的像皮球一般,还穿着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大的白皮核桃。它是天魔那边的最强者,也是天魔界明面上九位天佑大祭司之一,一般称呼“呼天祭司”。

    两人就这么在椅子上对面坐着,并没有隔绝外界,谁都能一眼看到两人的表情,偏偏周围方圆数十丈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没有人往两人那里多看一眼。

    剑圣似乎有种天然的气场,让只次一等的剑仙也不敢靠近。

    卫长乐咬了咬牙,还是主动迈出了步子,靠近两人。

    一步……又一步……

    好像……

    也没什么事。

    卫长乐就这么顺顺利利来到剑圣旁边,先从侧面看着他们。

    他这种堪称无礼的眼神依旧没有在一丈之地引起剑圣们的警觉,反而他似乎走进了什么屏障以内,两人的话能听清楚了。

    “我知道你们在背地里捣鬼。”

    嗯?

    卫长乐愕然发现,这话居然是那老天魔说的。

    “你们三心两意,明明答应了遗珠计划,却还在推行自己的那一套。到时候我们都准备好了,要用你们时,你们再找借口推赖,让我们的人力物力全部浪费,船也无法起飞,多么恶毒。”

    巽剑挑眉道:“谁在搞鬼谁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生死大仇,之所以勉强合作,全是我们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真要是闹起来,我们就要求你们把船让我们上上下下搜一遍,什么家底亮出大家看。不然我们就一拍两散,哪许你们藏东藏西的?”

    “我们藏得只是技术秘密,要保持先进来确保自己将来的地位,这种竞争无可厚非,而你们却是一直想要甩开我们,断我们的生路,还要踩我们来求生。谁的用意更险恶?”

    “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我要认真辩驳都是笑话,你居然好意思说出来……”

    正当两人用和其他层次的人没有区别的方式争辩时,突然同时神色一变。

    “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传来——

    居然是……是从窗外传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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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众生介绍:
年幼的汤昭带着老师的遗物一副眼镜闯荡江湖。他还记得老师那个失败的老穿越者留下的祝福:戴着我的眼镜出发吧,说不定能给你开挂呢?
在荒山破庙的枯井里,这个祝福实现了……
戴上眼镜,看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吧——
欢迎来到剑客的世界!
你以为这是一只猫,其实它是一把剑!
你以为这是一只罐子,其实它是一把剑!
你以为头上是太阳,其实它还是一把剑!
所谓剑天、剑地、剑众生
汤昭:我先来那把太阳!
眼镜:其实你可以多来点
已有百万字完本老书《上天台》、《补天道》,人品保证,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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