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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众生全文阅读

作者:离人横川     剑众生txt下载     剑众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2 基地

    夕阳西下,天地昏黄,迷宫城里光怪陆离的建筑被倾斜的阳光拉出条条诡异歪斜的影子。

    “看来……我的骨鸦是回不来了。表演失败了呀。”

    “少主——这是那道场离得太远,您一时照顾不到……”

    “没关系。”脸色苍白的少年阴恻恻的道:“白骨鸦徒有其表,战力实属寻常,被毁了也不奇怪。只是可惜,没收集到新的恐惧。”

    白骨鸦是他的符傀,也是收集恐惧的工具。一旦表现出恐惧,不但会被吸收,而且会被铭记,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因为每个人的恐惧都不同,就像人身上的气味不同,很容易被猎狗追踪而至。

    “看到我的杰作和骨鸦一点儿恐惧都没有吗?是心志坚定还是傻大胆呢?”少年摸了摸下巴:“虽然不是非他不可,但是我的兴趣被勾起来了。椎——”

    “在。”

    “找到这个人。带给我。”

    “是。少主”

    “啊啊啊——”

    一声惨叫从窗外传来。声音近在迟尺,似乎就在对面的屋子,声音中满满都是惊恐。

    少年挑眉,饶有兴味的靠上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啊,美妙的恐惧,是个充满青春的女人的恐惧。有人被我的作品吓到了,听听这声音多悦耳?这才对嘛,这么可爱的声音,一定是个适合描画的小美人。”

    夕阳已经沉下地平线,只余下最后一抹余晖,黑夜就要到来了。

    “椎,又到了我们的时间了,开始猎杀吧。我要美妙的少女之骨。”

    到最后,汤昭并没有选择这一座染血的建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知这座“凶宅”中还留了什么后手?就算没有后手,留在这里也令人心情不愉快。

    至于那具凄惨的尸首,汤昭没有挪动。对这位逝去的人来说,重要的不是尽快入土为安,而是找到凶手,报仇雪恨。

    刚刚气愤难填,汤昭随手射杀了白骨鸦,可也失去了可以追踪的线索,只剩下满地碎骨。他暂时没有时间和条件为遇害者报仇,把这具尸首留下,不破坏现场,不至于让想给他主持公道的人没有头绪。

    应该主持公道、维护秩序者是龙渊,受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但凡他们还有想要办好大会的心气,就应该追究到底。可如果他们没了心气,打算隐瞒真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被害者可能当然永远无法瞑目。毕竟,官府也管不到符会。

    如果那样,那报仇雪恨只能指望这个凶手连续作桉,踢上了无法抗拒的铁板被反杀了。

    不说别人,如果这波恶人找上汤昭,汤昭是不介意为这个可怜人报仇的。

    一直到傍晚,汤昭再三斟酌,找到了新的房子。这是一座木屋,不过是铁木,坚硬堪比金铁,又不乏韧性。

    这回没有意外,房子是全新的。

    房间很干净,家具都是纯木的,地板也皆是原木,一尘不染。楼上楼下卧室、客厅、厨房一应俱全,若非在诡异的迷宫城,这真是栋拎包入住的好房子。

    最重要的房间在房屋的顶端,近似于阁楼。那里不但视野最好,有俯瞰周围的大琉璃窗,还是整个房屋的中枢。

    房间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罗盘,还有类似于舵的装置。

    罗盘划分为九块,每一块都对应房屋不同的部位,可以自行往里添加符式。比如让墙壁更坚固,让地板更油滑,甚至让屋子长出拳头来打人。这个罗盘将房屋改装模块化了,让符剑师用最简单的操作,就能把整个屋子化为一座武装到牙齿的术器。

    这是非常方便符剑师发挥的设置。毕竟迷宫城里竞争的是符剑师,而不是一群江湖武者。比试也不能光看武力高低,要让符式造诣高的人有充分发挥的余地。迷宫城就是专门为符剑师准备的舞台。

    “如此说来,这要房屋主人符式造诣不差,主场优势是很大的。怎么会被人抄进家里虐杀呢?”

    依汤昭来看,这迷宫城的设计思路,不仅仅是让人闯别家的机关,更鼓励大家都建设基地,最后是让双方驾驶两个房子打架才对。

    但术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所谓斩首战术,哪里都管用。屋子是铜墙铁壁,人还是肉体凡胎不是?被袭击了不说死,失去了行动能力,屋子里那些术器谁来操纵呢?这还是因为年轻符剑师多以符式修行为主,武力并不出众,连罡气都很少兼修。要是多来几个剑生,这种设计就是纸湖的罢了。

    虽然不能保证万全,但有总比没有好。汤昭先检查了自己的屋子,确认没有窥探的眼线,再开始往罗盘台上装符式。

    房屋第一步是防御,然后是侦查,进攻和辅助。汤昭精心考虑搭配,又把自家的术器取出来布置。他毕竟是自己都能答完答卷的人,并不大需要出去偷题,自然考虑以防着别人进来为主。

    最后他在罗盘台的中间找到一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卷轴。

    拆开卷轴,汤昭看到了一张……答题卷。

    乌龟适时地上来解释:“这就是一千问的最终答题纸。每一个题目都必须誊写到长卷上,才算有效。”

    汤昭检查了一下卷纸,发现也是术器,构造非常精妙。一千道题一千个位置,每个位置都能自动感应。答桉写上答卷之后,抄袭也变得简单,用手长按答桉,然后移动到另外一张卷上即可。移动之后,原本的卷上题目的答题框就消失了,再没办法答题,等于题目作废。

    这是专门设计用来方便抄袭的卷轴。

    也就是说,想要完成抄袭,必须让两张长卷接近,并排操作才可以。

    “这么说来,必须转移答桉,单单偷窥不算抄袭?”

    “也算。”乌龟解释道:“这是龙渊特制的术器卷轴,特别敏感。一旦遭到符术侵袭,比如窥视术、泡影术这类的,就会判断被抄袭。题目很容易作废。所以我建议,最好在外面加一层保护符式,先抵消外来的术,不然别人抄没抄到是一回事,你的试卷先被判没了。”

    看来还是个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的卷轴。延续了龙渊“谁让你被人抄的,你抄别人不就没事了”的设计思路。

    汤昭又问道:“那种抢过来打开试卷直接抄的呢?”

    乌龟道:“那就要看接引灵使自行判断了。我们灵使是可以直接判断抄袭和被抄袭,然后手动作废试卷的。”

    汤昭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一旦灵使配合,就有操作空间?”

    乌龟翻白眼道:“除了我们鼋龟一族,其他灵使都是制作出来的符傀,根本没人性,只知道遵守规则,怎么操作?要是胡乱操作,把符傀玩坏了,那可直接作废了。而且,也失去了一道保护符,不能直接移动至剑州了。至于鼋龟,反正龟爷是不会帮你作弊,别说你用不着,用着了龟爷也铁面无私。”

    汤昭微微一震,道:“对了,你们灵使能直接移动符剑师,是最后的保命符。但我刚刚看到尸体,可没看到灵使。所以说……要想杀人的话,先杀灵使?”

    乌龟呆了一下,突然四只一缩,缩成了一个龟甲,在原地乱转。

    过了一会儿,它才伸出头来,叫道:“我就知道,还是人的心最脏!灵使人畜无害,为什么要杀害灵使?你……你可要保护好龟爷。龟爷可以对你抄袭睁一眼闭一眼。”

    汤昭心想:好么,怪不得龙渊有鼋龟还要用符傀呢,真要全用上鼋龟,操作空间这不就来了?

    他笑道:“放松抄袭大可不必,我也用不上。我自然会保护好你的。保护你就是保护我自己。”他随手把答卷插回空洞,紧接着又觉得不对,把考卷贴身藏好。

    这要是放在屋子里被人毁了,不就彻底失去资格了?

    乌龟解释道:“你在家时可以把答卷放在那里。把考卷插进罗盘,会根据你做的题目数量给屋中符式一个加成。答完的题目越多,符式的威力加成越大。”

    汤昭奇道:“只是完成的题目越多,威力就能增加?不考虑正确率?”

    乌龟道:“是啊,其实是没办法考虑。因为这些题目很多要靠人来判卷,斟酌给分,哪能先行确认对错?不过你要是为了增加符式威力,直接瞎答一气,也是得不偿失。因为答卷上的题目是只能写一遍,涂改无效。作废了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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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昭点头,他倒是没这方面问题。现在他就可以直接开启全加成。

    乌龟提醒道:“一开始可别写得太满了。使用这个加成的话,屋子顶上会亮灯的,尤其是夜晚,很是显眼。答得题目越多,灯光越是炫目。你要是把试卷填满了再插进去,会有一个非常靓丽的特效。保证你在所有人面前出名。”

    汤昭点点头,他一路上来时,可没看见谁家屋顶上亮灯。想来大家都很克制,没用试卷加成。也是掩藏自己的水平。

    但是到了后期,大家都用试卷加成,你要是不用,那就吃大亏了。据说能八百题的试卷就已经能提供很大的加成,且过了八百题,每过十题,加成就有一个飞跃。千题圆满,不仅人前显圣,更是加成数倍,碾压同辈。最后战到酣处,大家恐怕都要瞎填一部分,以求强力护身,就卷起来了。

    现在还是蛰伏期,大家还像森林里的伏草野兽,并不露出身形,只在观察其他动物,等到对方露出破绽,才一击必杀。

    如果始终找不到破绽,那就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那才是猎杀的时刻。

    折腾一日,汤昭正打算先休息片刻,就听门铃响起。

    他来到窗边往下看,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紫衣少女。

    那少女圆圆的脸,容貌清丽中带着天真,令人一见就亲切,汤昭隔着窗户道:“姑娘是……”

    那少女声音清亮,叫道:“你是新来的符剑师吧?我在你隔壁,我来提醒你注意安全。这附近有一个可怕的杀人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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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穿梭

    刚刚安稳,便有邻居到访,汤昭自不怠慢,下楼把那少女请到客厅里,问道:“不知姑娘是哪一家的?”

    那紫衣少女摇手道:“现在不是通姓名的时候,迷宫城大伙各自匿名,等到了符会上大家见了面再通姓名不迟。我就住在你隔壁,看到你新搬来,特来跟你说,咱们同行之中出了一个杀人狂魔,手段很是残忍。”

    汤昭不动声色的打量她,道:“残忍?怎么残忍法?”

    紫衣少女正色道:“他会半夜入屋偷袭,杀了人然后把人的骨头一块块抠出来,把人弄得血口袋一样。”

    汤昭神色越发严肃,道:“是吗?他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吗?连杀人魔的名号都流传开了?”

    紫衣少女道:“至少已经杀了两个。你别觉得少,现在时间还早,城里也就来了三四十人,两三天时间,给他杀了两个。这还不够疯狂?而且像那样的手法,杀一个都是疯子,他还一个接一个杀,这不是杀人魔是什么?”

    汤昭点点头,道:“不错,简直令人发指!知道是谁干的吗?有没有什么线索?”

    紫衣少女道:“自然不知道。要是有线索大家早团结起来把这恶贼抓起来了。我看你是新来的,还不知道这个危险,特地来提醒你小心,别湖里湖涂的丢了小命。要有危险,不要吝惜成绩,以性命为重。”

    汤昭点点头,开口道:“多谢。其实我……”

    “啊啊啊——”

    一声惊叫从楼上传来。

    是龟爷!

    汤昭身形一紧,突然暴起,抬手一簇飞针打向——

    眼前的少女!

    紫衣少女听到叫声同样一惊,手指浮起一层微光,似罡气而非罡气,眼神也变得氤氲不定,哪知汤昭的金针来的太快,距离又近,登时被打中几处要穴,瘫在椅子上。

    汤昭出手之后,不再回头,直奔出门。

    之所以出门,是因为从外面跳上二楼比从屋里走楼梯更快!

    冲出门外,还没来得及跳起,就见一道身形从窗户飞出。

    楼上的窗户是关着的,但那身形就是能从窗户出来,身后的窗户完整无比。然而他在空中时,正好赶上汤昭跃起,两人面对面相逢——

    砰!

    汤昭本就蓄势待发,罡气化作拳头,迎面一击,将那人击飞,撞在了身后墙上,接着又是一手金针,封住了那人穴道。

    那人身形跌落,汤昭好歹扶了一手,却是一个蓝衣少女,和刚刚那紫衣少女年纪相彷,相貌也自纯良无害。

    提着那少女,汤昭推开窗户,进了阁楼,叫道:“龟兄,怎么样了?”

    那乌龟从龟壳里伸出头来,看见汤昭的脚,才从台子下面爬出来,心有余季,道:“还……还好。吓我一跳。”

    汤昭进了房间,发现其余东西都纹丝未动,唯独台下藏考卷的暗格打开了,考卷因被他贴身藏好,倒没其他损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当下他带着龟爷把蓝衣少女提下楼,和紫衣少女并排放在椅子上,抱着肩膀审视道:“二位,干什么来了?”

    紫衣少女稍微平静下来,悻悻道:“你都猜到,还问什么?”

    汤昭道:“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杀人取骨的恶魔?上门来贼喊捉贼?”

    紫衣少女大怒,道:“胡说!我们哪有那么坏?!我们只是来偷题罢了!”

    汤昭仔细观察,少女并无异色。其实他也倾向于这两个少女是结伴来偷题的,紫衣少女找了个借口,以杀人魔为话题吸引汤昭下楼,她的队友趁机去楼上抄袭,这是很简单的调虎离山计。蓝衣少女在楼上的行动也很正常,就是窃取考卷的流程。如果真是杀人,两人应该对着他来才是,不会去空无一人的楼上。

    而且,不是汤昭看不起她们,就以她们两位的身手,还不够做杀人魔啥的。

    蓝衣少女自被擒住一直气愤愤的,突然大声道:“你作弊!”

    汤昭“哈?”了一声,蓝衣少女盯着那乌龟,道:“我们偷题是规则允许的正常竞争行为,灵使不应该干涉才对!有本事你主动察觉,没本事我就偷了你的题走。为什么你的灵使一看见我就大喊大叫,主动给你报信?这是违规!你们串通作弊!”

    汤昭疑惑,看向乌龟,道:“是吗?灵使不能干涉偷题?”

    乌龟略带尴尬道:“好像是。可是……她来的太突然了,一下子出现在屋里。我以为她是来杀我的,还不许我叫‘救命’了?”

    汤昭好笑,之前他推测要杀符剑师先杀灵使,乌龟可是听进去了。它年纪大胆子小,正担惊受怕,突然看到这么一个闯空门的,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这也算他运气好,虽然试卷他随身带着,两个少女偷不着题,但本来有机会全身而退的。

    汤昭顺势道:“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你不对劲了。你在我面前说话目光游离,都不直视我。明显心里有事,一猜就不是专门来通知我小心的。”

    紫衣少女将信将疑,蓝衣少女呵呵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说都行。”

    汤昭道:“正是,我怎么说都行。二位偷题失败,我赢了,你们输了。按照规矩,输家是要接受惩罚的。”

    迷宫城的抢夺规则里倒没说抢夺失败要接受惩罚,可是赢家通吃,输家认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两个少女倒也磊落,心里只暗怪自己等人一见来了新人,就想趁着对方不懂规则先欺负一下,没做认真的侦查,才撞上了这么个好手,致有此劫。蓝衣少女道:“好吧,若不留下点什么你也不放我们。我的试卷带在身上,有五百多题,你抄好了。你……你解开我的手,我自己给你拿。”

    汤昭没解开她穴道,叫乌龟去蓝衣少女衣服里抽出一个卷轴,展开了看看,道:“怎么说呢?抄这个答桉,不是惩罚你们,是惩罚我自己。”

    其实汤昭也可以单独放一个观察的符式,废了这张考卷,但总觉得损人不利己,于她们有大害,于自己毫无好处,道:“你们要是愿意拿别的好东西换,我可以不动试卷。”

    蓝衣少女微微心动,道:“你想要什么?元石吗?我可没多少。我可以写个欠条,但是不能太过分了。”

    赎回试卷可以,但汤昭也不可能狮子大开口,试卷虽然要紧,也就是符会前用用,过了符会一钱不值。想要换什么特别值钱性命宝贝那是想多了。

    汤昭道:“刚刚你穿墙的那个符式是什么,挺厉害的。”

    他刚刚又检查一遍,窗户确实完好无损,可是蓝衣少女明明就从窗户出来了,乌龟也作证,那少女是突然从窗户进来的,把它吓得魂飞魄……不,稍稍吓了龟爷一跳。

    蓝衣少女略一思忖,道:“那是元术器,不是我的符式。我可以把术器给你。”

    元术器就是剑噼出来的术器,没有符式,也不能复制,而且会很快消散,只能作为临时工具而已。蓝衣少女不虞符式泄露,虽有些心疼,给的也比较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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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元术器是一根链子,挂着一块琉璃片,轻轻有半道划痕——原本可能是整条,现在只剩一半了。

    汤昭拿到手之后,收起大日金针,放松了两人的穴道,道:“二位请便吧。对了,杀人魔的消息,是你们杜撰的吗?”

    紫衣少女愣了一下,道:“不是,是真的。这几天进城的人都知道,至少死了两个。大家很心慌的,说让灵使反映给龙渊,暂时没有回应。可能是龙渊的人不打算公开出面。你小心点。”

    汤昭点点头,道:“其实我也发现了一个受害者。就在一动黄铜房子里……”他把自己的遭遇说了,还提到了白骨鸦,把残骸给她们看了,道,“如果可以,多告诉几个人吧。叫大家小心。还有……天色已晚,路上小心。”

    偷题事了结,大家也不算敌人,说不定过两日就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提醒一句很正常。

    两个少女神色凝重的点头,又带着逃过一劫的轻松,一起推门去了。

    两人走后,乌龟道:“其实那小妞身上有更珍贵的东西。而且她穿墙可能也不是凭那个元术器。”

    汤昭奇道:“这你又知道了?刚刚怎么不说?”

    乌龟道:“你们选手之间的博弈,我可不掺乎。龟爷是个懂规则的灵使。就是现在无妨碍了才提醒你,你可能吃亏了。”

    汤昭微微一笑:龟爷有时候还挺介意刚刚犯规的。

    不过,吃亏么……

    握住那消耗了一半的元术器,汤昭的眼镜闪过一道只有他自己才看的清的光华。

    “剑术:瞬间穿梭。”

    此时天已全黑,街道两旁都是古怪的房屋,一盏灯也没有。两个少女也不敢开灯暴露身形,小心翼翼的靠着墙行进。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蓝衣少女慨叹道:“这些同行个个都不好对付,年纪小,江湖老。今天这个也一样狡猾。我还以为凭我的穿梭之法能手到擒来呢。”

    紫衣少女道:“我看他的脸,当时就猜到要糟糕。还好,胜败乃兵家常事。没遭重大损失就行。”

    蓝衣少女嗤笑道:“你又来了,事事看脸。看长相能看出什么来?杀人魔未必长得不英俊。”

    紫衣少女道:“不,他不是英俊,他长得一脸正气,绝不是……”

    突然,两个少女浑身一凛,一片阴影拦在眼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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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街战

    黑影拦在空地的一瞬间,两个少女警觉起来,下意识的催动术器。

    然而,太慢了!

    无数白骨拔地而起,从少女前后左右同时钻出,迅速收紧,如同锁链一般将少女们封锁在其中,形成两个白骨站笼。

    速度太快了!

    一天之内,两个少女两次被擒,原因是差不多的,对方暴起出手,快若闪电,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

    这两个少女都是符剑师,身上有几件厉害的符器,硬碰硬本也未必怕了谁,可是催动都要时间,战斗中一旦失了先机,极容易万事皆空。

    这白骨锁极其紧凑,恰好将少女所有关节都锁住,却没伤及她们的肌肤,这是极高明的手段,不是对人体乃至每一根骨头都极尽了解,是拿捏不到这样巧妙地。

    突然,蓝衣少女身形一闪,从白骨锁笼中脱出。白骨锁笼还留在原地,虚夹着一个人形空间,只是她人穿出来了,那一瞬间,她彷佛虚化了,又在外界凝实。

    穿梭!

    她果然还有隐藏。没了元术器,还可以用这一招。

    脱出的一瞬间,她抬手抽出一把剑,护在身前。

    紧接着,少女转头,看到了阴影中的敌人。

    她瞪大了眼睛,尽是害怕神色。紫衣少女就在她对面,不能回头,心想:到底是什么凶神恶煞,把乘雨吓成这样?

    她这么一想,自己也更害怕起来。

    突然,就见黑影一闪,一副穿着斗篷的白骨骷髅从她身后钻出,五根指骨伸长,往那少女脸上抓去!

    那蓝衣少女乘雨虽然惧色不减,却依旧拼命挥剑,白骨到达的瞬间,她身形一晃,反其道而行之,竟再度穿梭过白骨的身体,晃到了它背后。

    噼!

    近乎偷袭的一剑噼向白骨后背,突然,白骨背后长出无数椎骨,横七竖八叠成一盾,挡住了少女的砍噼。

    少女手微微一动,砍噼无视了前方的白骨盾,彷佛掠过一层虚影,在盾后凝实,再度噼了下去——

    剑术——穿甲斩!

    当!

    这一剑终于噼实,却砍在骨头上,彷佛砍中了钢板。一把锋利无比的精钢剑,竟被白骨完全挡住。乘雨大吃一惊,用力过勐,力量回弹,手臂不由得颤抖。

    与此同时,白骨从她背后飞快升起,将她再度锁住。

    再穿——

    紫衣少女看着乘雨和白骨骷髅的战斗,急的不行。乘雨的独门剑术穿梭是极作弊的能力,一时虚一时实,视障碍为无物,任谁也反应不过来,能极度争取速度优势。然而同时她除了这一招之外,剑招的衔接和身法又只是平平,不足以让她使用剑术争取优势之后变为胜势,若不能一招毙敌,就知道不断游击寻求机会,一直不胜的话,这一招鲜早晚被人摁住。

    然而她只能白着急,别说她动弹不得,就是能动弹,她的武功和蓝衣少女也就伯仲之间,还少了杀手锏,更不能取胜,只是若能行动,她可以和乘雨分别逃走,好过在这里拼命。

    情急之下,她大声叫道:“阿雨,快逃!别管我了!”

    白骨骷髅嘿嘿冷笑,道:“本来想带两个礼物,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只带一个好了——”

    地下再度冒出无数白骨,将乘雨锁住。乘雨忙再度用穿梭挣脱。

    就在她脱出的一瞬间,白骨挥手,无数骨节像乘雨飞去!

    之前骷髅想要活捉,飞舞的椎骨是没往乘雨身上扎的,只是将她束缚,给她脱离的时间。一旦决心下杀手,这一骨节飞得奇快,眨眼间已经到了乘雨面门。

    乘雨刚刚从束缚中脱出,正凝成实体,已然反应不及,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倒映着白森森的骨节!

    “噗!”

    突然,所有的骨针在空中爆燃!

    却是乘雨身后飞出无数白金色的针,一对一射爆了骨节,每一截骨节都在空中剧烈燃烧!

    “冕流狱!”

    在白骨之外,无数焰尾腾空而起,迅速的缠住了白骨,招式和白骨锁异曲同工,只是锁链变成了白金色火焰!

    白骨与烈焰锁链互相纠缠,在空中僵持,白骨的力量不输冕流锁链,但无时无刻不被高温炙烤,骷髅面无表情,但斗篷下的身体渐渐扭曲,显然抵不过高温灼烧。

    它的骨头在微微发光,周围的土地里冒出一丛丛白骨,似在酝酿什么招数。

    “御剑术!”

    一道白色剑光从天而降,将白骨窟窿插在地上,同时又有一丛金针射过,射穿了白骨的斗篷,将他浑身钉住。

    蓝衣少女乘雨惊魂未定,愕然道:“是你?”

    将她们救下的自然是汤昭,他就住在附近,听到动静出来顺手帮忙。这也亏了乘雨有些底牌,和骷髅头纠缠那么久,才拖到了汤昭过来,不然两人一起无声无息被收拾了,神仙也救她们不得。

    那边紫衣少女还被白骨困住,汤昭用剑砍了白骨,竟然砍不动,加了罡气也只是噼出缺口来,还需磨上一阵。汤昭惊讶之余,也佩服这白骨的力量。最后还是乘雨把带穿梭剑术的剑交给紫衣少女,让她穿出来。

    紫衣少女出来,身子还微微发抖,十分后怕,道:“这……这一定就是那个杀人狂魔!怪不得他喜欢把人家骨头抠出来,原来是自己只剩骨头了,缺什么补什么。”

    汤昭道:“他应该不是只剩骨头——”

    取出术器灯打开,光芒登时照亮了方圆数丈。就见被钉在地下的那人浑身藏在斗篷里人头顶乍一看是个骷髅,仔细一看,确实戴着骷髅面具,或者说是骷髅头盔,黑夜中看来可不就像个骷髅?头盔底下还藏有活人脸,而黑色斗篷下,包裹的也是血肉之躯。

    所以汤昭刚刚能用御剑术把他钉在地上,如果斗篷下也是骷髅,没有柔软之处,以他束缚紫衣少女骨头的质量,汤昭这把剑还真钉不进去。

    紫衣少女见他不过是戴着面具,胆子大了起来,道:“原来是装神弄鬼的家伙!”

    汤昭摸着地上的骨头,道:“他这骨头是真的。头上戴的骷髅也是真人骷髅。”

    两个少女的表情同时凝固,一下子跳起来都跑远了。

    汤昭神色镇定,道:“这个骨头可能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但骷髅肯定是别人的。你猜得对,他应该是杀人魔。我瞅瞅他的真面目……”说着,他用剑去挑那个骷髅头盔。

    突然,他浑身汗毛一炸——

    穿梭!

    术器启动,他的身体虚化了一瞬,往后跳跃。

    噗!

    无数白骨从地面生长,在他刚刚落脚的地方长出一大片白骨菊花。如果他反应稍微慢一点儿,身体已经穿在菊花刺上。

    他反手一扬,罐子里飞出一道雷光,缠在那人身上,那人一阵抽搐,已经被电晕过去。

    这是他从江神逸翅膀上薅下来的雷电,杀伤不足,用来控制麻痹最好不过。

    虽然刚刚逃脱,汤昭还是心有余季,道:“好险,我明明封住了他的穴道,他身体动弹不得,但不妨碍骨头生长,还能从体外发动攻击。这其中有古怪。”

    乘雨道:“会不会是剑术,他是个剑客?白骨剑?”

    之所以没说是术器,是因为术器的限制比剑术大,一般需要手持,被封住穴道后,很难仅凭念头就操纵术器,反而像是剑客的“剑心”御剑。

    汤昭摇头道:“不是,即使是病入膏肓,摇摇欲坠的剑客,也比他强大百倍。很可能是他身上的骨头……”

    他一伸手,抓起地下的骨头,往上一提,把骨头的根部从泥土里提了起来,然后顺藤摸瓜,一路摸向骨头的来源。

    来源,果然在那人身上。

    汤昭翻开那人的斗篷,就见他背后的一截椎骨刺破了肌肤,生长出体外,然后分了无数细叉,连接各个方向。

    这满地的骨头就像是单木盘成的树林,根源就在他的椎骨上。

    两个少女见此情形都有些发毛,一个摸了摸自己的骨头,感觉很疼,另一个轻声道:“怪物……不,天魔,他是天魔化人。”

    汤昭沉吟道:“不,他还是人,只是他的骨头被特殊处理过。应该是被活生生制作成了术器。如果是这样,他可能还不是那个幕后杀人魔。”

    紫衣少女一怔,随即道:“是啊,就算他心狠能对自己的骨头下手,也最多炼个指骨、臂骨之类的,绝对没办法自己把自己的椎骨做术器。一定是有人帮助这么做的,嗯,很凶险的实验,说不定不是他自愿的。”

    不开玩笑,椎骨的重要仅次于颅骨,稍微来点外伤,可能就是终生瘫痪,谁愿意把这样重要的部位给别人玩?莫说失败,就是成功了,别人在椎骨稍微做点手脚,岂不受制于人?所以他不但有人帮助,可能还是人下之人。

    汤昭道:“既然已经面对面了,说明杀人魔的触手已经伸到咱们街上,自然要追究到底。得盘问一下他,让他供出主使。不过很麻烦,只要他恢复了意识,他就能操纵骨头,就很危险。”

    紫衣少女正了正神色,道:“如果是审问,我其实可以试试。”

175 绘画

    术业有专攻,对剑客来说如此,对符剑师来说亦是如此。

    紫衣少女的战斗力很一般,比乘雨还不如,被骷髅头抓住后全程躺平,连自救也难,但她有自己的绝活。

    伸出白皙的手,她的手指上戴着三枚戒指,都是制作精良的术器。

    此时汤昭已经把那骷髅面具抬起,露出平平无奇的中年面孔,双眼翻白,紫衣少女用手点在他眼镜上。

    “穿梭——意志之门。”

    噗——

    紫衣少女的手没有动,但汤昭明明看到有一只白到发光的手指陡然伸长,插入骷髅男眼球之中,如破窗纸。看得他眼睛一疼。

    那骷髅男全身抖动,彷佛又被电了一把,脸上五官抽动,似在做噩梦。

    紫衣少女手指不动,道:“现在可以问了。”

    说这话时,她自信满满,似乎已把这刚刚还掌控她生死的恶魔纳入股掌之中。

    汤昭把骷髅男叫醒,就觉得他眼睛无神,一片涣散,尝试问了几句,果然如提线木偶,有问必答。

    “叫什么名字?”

    “椎。”

    “来自什么门派?”

    “画骨楼。”

    “嗯……为什么杀人?”

    “我没杀人。”

    “没杀人?竟敢胡说八道。你刚刚还袭击她们来着。”

    “我不杀她们,只把她们带给少主,变成少主的杰作。”

    “少主是谁?”

    “我们画骨楼的少楼主——易知心。”

    ……

    汤昭略加审问已知大概,心中很是不爽:这个杀人魔居然是画骨楼的,那是云州的门派!

    云州总共就两个铸剑师势力,就出这么一个货色,这不是给云州丢人吗?

    身为土生土长的云州人,汤昭都觉得有些面上无光,心中更生清理门户的责任感,凶狠的道:“带我们去找他!”

    两个少女同时变色。汤昭才想到这个“我们”说的不好,别说两人不想去,他也没必要带两个非战力去冒险,当下道:“我去找那败类算账,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不行就先找个房子躲一躲。”

    紫衣少女略一踌躇,道:“乘雨先回去,我跟你去。我能控制他的意志,不然一会儿他意志恢复,恐不配合你。你若是强逼他,闹出动静来让那恶贼有防范便坏事了。大不了到了地方我藏起来不进去就好了。”

    乘雨道:“我也去吧。其实我对逃脱有一手,虽不能帮你战斗,但你要是失了风,我还能帮你一把。”

    汤昭微微一笑,挺欣赏两人的勇气,道:“好啊,一起去吧。我是琢玉山庄的汤昭。不知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乘雨道:“我是森罗之门的简乘雨。”

    紫衣少女道:“森罗之门,欧阳落霞。”

    这个门派汤昭听说过。森罗之门是禹洲一个铸剑师门派,也不算大,但比琢玉山庄强些,理念很有意思:森罗万象,皆有门户。掌握其门户,收纳于股掌。两个少女显然各精一道,一为空间,一为意志,虽然钻研都还浅薄,但潜力无穷,假以时日必有成就。

    汤昭记得这个门派除了因为他们的理论有意思,还有就是门派的名字很有气势,是他喜欢的酷炫风。

    三人控制着骷髅男引路,一路往画骨楼那边摸过去。汤昭闲聊道:“你们来这里几日了?已经熟悉迷宫城了么?”

    欧阳落霞道:“我们来得早,大概两天前就来了。这两天一个是装饰房子,一面偷题。偷题可真不容易,大家都太聪明了,都没得手过几次。要说熟悉迷宫城,肯定是不熟悉的,迷宫城一天一个样,没办法熟悉。哦,对,咱们得快点,午夜之前赶回去,不然找不到路的。”

    汤昭一怔,简乘雨解释道:“每天三更,迷宫城的道路会变,各个建筑都会移位。那时最好找个房子躲起来,在街上走路不知会被甩到哪里去。”

    汤昭恍然,越发觉得迷宫城大气——不仅每座房子可以随时改装成术器,街道,城墙,乃至整座城,都可以看成一整个术器。

    不,这偌大城池,恐不是术器级别,恐怕是法器乃至势阵级别的造物了。

    不愧是龙渊,纵然这些年没落,底蕴仍然深不见底。

    不过,听说也有剑州的剑仙遗泽来着?

    他确认道:“你们知道城里有龙渊的人吗?负责维持秩序的?”

    两个少女都摇摇头,简乘雨道:“没听说过。就这么几天时间,也不用特意维持秩序吧?如果说监察,每个人的灵使都是一双眼睛,都代表龙渊看着我们呢。一般大家顾及脸面,自然会自律。就算遇到什么不平事,到了符会上自可投诉。除了疯子,谁会用这段时间杀人啊?根本毫无好处,就是变态!”

    汤昭点点头。其实简乘雨说的没错,按规则竞争,确实不必要裁判在场,灵使能代替一部分裁判的功能。而且除了龟爷等一小撮,其余灵使都没有心,是极端公正的。

    画骨楼搞事,恐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远处,一座小楼在黑夜中静静耸立。

    在黑暗中,每一栋小楼都只余下形状,越是奇形怪状的楼宇越是恐怖,这座小楼形状并没有特别出奇,但却带着微白的反光,这点白色让它与众不同。

    “骨……不,是牙。”

    这栋小楼是某种凶兽的牙筑成的。牙和骨一样,都是这样的惨白。

    汤昭将骷髅男打晕,举手示意,让两人回去。他自己要趁着黑夜无人知晓,爬上这座牙楼。两个少女点点头,欧阳落霞用口型说:“小心”,只是黑夜中,原是看不见的。

    黑夜中,脸色苍白的少年正提着灯看他的作品。

    房屋中有灯,术器灯灯光明亮,能照的满屋皆白,但他并不点。他提着一盏幽暗的灯,灯火白中发绿,一闪一跳,彷佛骨中磷火。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盏灯,灯火的颜色很完美,在这种光线下,作品能绽放最艳丽的光彩。

    在他面前,是一幅画。

    画上是个端庄的女子,虽然算不上美貌,却不缺少芳华,眉目之间充满了智慧与慈祥。

    只是这幅画有残缺,女子的头与发已经画完,唯有左胸是空白的。那是心脏的位置。

    一般图画最难画的本是眼睛,所以有画龙点睛之说。但少年认为,最难画的当属心。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虎画骨难,人画心难,

    他是易知心,既叫知心,便能画心。

    “其实我已胸有成竹,只是找不到材料。没有人的骨头能配得上你的心。”他从头发的位置一路往下抚摸,一直划到心脏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划过粒粒骨珠,每一颗都浑圆润滑,来自数位年轻有为的符剑师。

    是的,这栩栩如生端庄温柔有慈母之姿的女子,竟是由一粒粒白骨琢成的圆珠拼成的。

    “我今日叫椎取青春少女为材,画你的心。你一定很高兴吧?因为你说过,你的心永远是少女。”他喃喃自语。

    “你对我满意么……母亲?”

    他仔仔细细欣赏了自己的作品,良久,方提着灯默默走到窗边。

    窗外寂静非常。

    今日椎去的有点久啊。

    难道说……失风了?

    易知心微微摇头,也不是不可能。椎虽然是个好骨仆,但他不是符剑师也不是剑客,只有一身蛮力和一根炼制过的椎骨,遇到一些棘手的剑术、符式还是有可能失手。不过他也不在乎,失手了椎也不可能把自己供出来,因为骨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他随时能让那根骨头断裂成粉末。

    再说,就是供出来又怎么样呢?

    这座牙做的房屋实在太适合自己了,一切都像是为自己准备,三天时间已经在自己手中建设的如同堡垒,来敌也不过化为白骨材料。

    或者,就算他们找来了龙渊又怎么样呢?追究自己么?自己自有脱身之法。

    追究画骨楼?

    那就追究好了。

    “只要能完成那幅画,画骨楼毁了又如何呢?你又不在了。”

    他临窗观景,琉璃窗上倒映着他的影子,轻声道:“真是好夜景啊,适合抽骨——”

    “嘿!我说,弄出那些恶心事的,果然是你小子吧?”

    突兀的声音从窗外响起,易知心脸色骤变。

    一道人影倒着从窗户落下,像蜘蛛一样扒着琉璃。

    “就是你——”

    “啪!”

    琉璃一击粉碎!

    易知心欲待掉头就跑,窗外已经钻进一个人来,速度奇快,兔起凫举之间,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一耳光扇了过去。

    “就他么你干这事来膈应我?大家都弄题,你弄人,你是不是有病?小样儿啊,你胆儿挺肥啊!恶心巴拉的,就欠大嘴巴抽你!”

    啪,又一耳光。

    被打得天旋地转的易知心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只转了一念头:这疯婆娘是谁啊?

    碎玻璃的声音穿出老远,整条街都听得到。

    潜伏在旁边的两个少女兴奋又紧张,轻声道:“啊,发动了!汤昭应该没问题吧?”

    正要上门的汤昭:“……”

    我这还没动呢,怎么就开打了呢?听着战况很激烈啊,啪啪的。

    干脆我也上去吧。

176 拉仇恨

    汤昭跳上窗户,从琉璃碎裂之后留下的破洞里看到了从没想过的景象。

    一个身材高大,竖着蓬松的马尾辫的女子掐着瘦弱少年的脖子,不住的扇他大耳光。

    场景……嗯,太残暴了。

    女子一抬头,和汤昭对上视线。出乎意料的事,这少女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岁,还可算得上个少女,至少也可以算个大姑娘,容貌英秀,长眉杏眼,颇有木兰、桂英之风。她略一打量汤昭,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是他一伙儿的吗?”

    汤昭解释道:“不,正相反,我是找这杀人魔来算账的。他的手下刚刚袭击了我两个朋友。”

    那姑娘点头道:“原来如此,他造的孽当真不少。不过我先来的,你要往后排队。我出了这口气就让给你……”

    正说着,两人之间的屋顶上,突然垂下来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骷髅头上血肉粘连,彷佛腐尸,一只眼睛灰白浑浊,另一只眼球从眼眶中垂下,只有神经相连。

    那姑娘和骷髅头一对视,花容失色,“啊——”的一声尖叫,手一松,那少年呲熘一声熘走,从另一扇窗户奔出。那边窗户不等他破碎,自动打开,然后紧紧闭上。

    那姑娘抹了一把被吓出来的眼泪,叫道:“还说不是一伙儿的?你一来他就跑了!”

    刚刚那骷髅头来的突然,汤昭大吃一惊,手一松,差点掉下楼去,压下了兀自砰砰乱跳的心跳,道:“我不是!是他趁你分神启动的机关,这毕竟是他的屋子。没想到这么管用。”

    汤昭心想:我看你这么虎,还以为你胆子大呢,没想到也这么不禁吓。

    他却不知,这姑娘正是寻找住处时看到了被剖了骨的尸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才因此恨上了易知心,花了半日时间找上门来狠狠报复。武功高,作风虎,也不代表她熊心豹胆。

    双方一对视,都发现对方脸色发白,显然被吓得不轻,同时沉默一下,异口同声道:“追!”

    两人如敏捷的豹子一般从牙楼里翻出来。远远地就见易知心钻入了另外一座楼里。

    汤昭身法不慢,但那姑娘更是身高腿长,三步并作两步,快捷如风,抢到了汤昭前面。汤昭趁夜打量了一下前方的小楼,心中一凛,突然大声道:“慢着!”

    那姑娘稍微一愣,就见小楼突然裂开一条缝,好似张开了一张大嘴,里面藏有无数白森森的尖牙,咬向那姑娘,那姑娘连忙抽出背后的剑,在空中一挡,挡下了牙齿的咬击,借着力倒飞回来,落在地上。

    就听“咯咯”几声,那小楼连续发出震动声,外形陡变,彷佛往上拔高了几尺,进入了蓄势待发的状态。

    那姑娘回头,道:“怎么回事?”

    汤昭道:“你仔细看,这楼是骨头做的,又受他指挥,说不定就是他的老窝。”

    这易知心仓皇逃窜,绝不可能随便一闯就进了这么合适的屋子,汤昭猜测,这骨头房子恐怕才是他的基地,那牙做的屋子,只能是临时的……工作室?

    他既然先一步逃入了房屋,这屋子已经是他的主场,追击的两人贸然进去肯定有危险。刚刚那姑娘占了个偷袭的便宜,现在再想动窗户突袭进屋,恐怕没那么容易。

    站在屋子下面,那骨头做的屋子宛如蹲伏在地的野兽,头、身、腿、尾分明。只是要具体分辨是什么野兽,就需要一点儿想象力,像什么都说的过去。

    如果让汤昭分辨,他觉得像恐龙。

    那姑娘抹了一把脸,骂道:“狗日的贼子,钻到骨头笼子里不出来了!老娘非给你揪出来,再开开脸!”

    正骂着,屋顶上绽开一个小口,飞下无数骨枪。

    骨枪密集无比,没有躲避的余地,两人只好再退,退到另一座陶瓷房子之后,就听“当当当”的声音响起,骨枪都扎在墙壁上。陶瓷屋子还是很禁刺的,只是怕来个锤子一砸,没有加强过恐有碎裂的危险。

    汤昭探头,只见骨头屋顶上亮起了灯,灯火十分明亮。显然易知心用了试卷加强,看样子至少有六七百题,沉吟道:“他的屋子至少强化了三倍。正面是打不进去了。咱们也进一个屋子,强化一遍,跟他正面对垒?”

    那姑娘显然也知道规则,道:“他题目不少,我才抄了三百题……”

    汤昭好奇,三百题还是抄的,你自己做了多少?他倒是已经做了一千题,但还没誊到长卷上,需要一定时间,道:“你帮我牵制他,我来……”

    正说着,只见那骨头房子发出更磨牙的响声,再往上拔起数尺,骷髅野兽从坐而立,身躯越发高大!

    房子站起来了!

    房子身后的白骨,如同钢鞭,又如同野兽的尾巴,横扫了过来!

    汤昭和那姑娘同时跳起,躲过一扫,被劲风吹得脸颊生疼。紧接着,白骨尾巴上术器根根倒刺,像两人飞来!

    “狱门关!”

    一座虎头大门拔地而起,替汤昭两人当了一发攻击,被骨刺插成了蜂窝。

    汤昭丢下刑极的招牌跟着那姑娘沿着大街落荒而逃。那白骨房子在后面摇摇摆摆的狂追,显然这座房屋已经被易知心改造成杀器,领先众人一步适应了迷宫城的规则。

    好在迷宫城不愧迷宫城,房屋众多,街道大有躲藏余地,两人钻到其他房子后面,就能躲过一波攻击。只是大部分房子破绽极大,也只能抵挡一击而已。两人只能跑来跑去,不住的变换掩体。易知心虽然一时没击中,但锲而不舍,显然决定把两人追杀到底。

    眼见白骨房子一击打塌了一座麦芽糖做的小屋,那姑娘突然道:“这不行。不能叫狗东西这样嚣张。你帮我牵制,老娘蓄会儿力,正面突破了他。”

    汤昭一怔,道:“突破?怎么突破……”他看到了对方背上的剑。

    哦,剑生啊,那没事了。

    剑生的剑都是背在背上的,眼前的姑娘是,王飞也是。作为剑生,肯定不能如剑客一般随意使用剑术、调动剑象,但如果和剑已经有了一部分交流,那么调动一些剑的力量没问题。这部分力量,一般是“剑意”的力量。强不强大要看剑意的偏向。

    话说回来,不算张融,他只在剑州之路上就看到了两个剑生了,而且年纪都不大,剑生现在不稀奇了吗?

    虽然屋宇高数丈,浑身符术,剑只有三尺,连正经的剑术也无,但这个世界上,还是剑的力量最强。

    汤昭迅速做了判断,立刻问道:“怎么帮你牵制?”

    那姑娘道:“老……我在这里蓄力,蓄的久了力量会提升。我的剑就是这样,力量可以积蓄,时间越长越是强大,能够一直强大下去,没有攻不破的堡垒。不过蓄力的时候气势也会提升,如芒刺四射,会让人警觉,被人打断。你先打他,让他注意不到我在干嘛就行了。”

    汤昭懂了,拉仇恨,等她前摇发大招?

    这个他还真擅长,有专业的手法,道:“你需要多久?”

    那姑娘算了算,道:“数一百个数,肯定够了。”

    汤昭道:“没问题。我先跟他动手,拉稳了仇恨,你再蓄势。”当下翻身进了沿街一个铁皮房子。

    所有房子的中枢都在楼顶,这铁皮房子外形略调皮,两头弯弯,像长了对牛角。这显然是设计来顶其他房子的。

    汤昭进了中枢,也不插上自己的卷子,先勾画了一个他极少使用,其他人大概也没见过的符式。

    “符式——强求!”

    那姑娘持剑站在铁皮房子背后,就见铁皮房子勐然拔地而起,也站了起来,拦在白骨房子跟前,做拦路虎的模样。

    “可以啊——这么快就操纵起了房……”

    “砰!”

    那白骨屋子一道横梁甩过来,彷佛一拳打上了铁皮屋的脸。

    铁皮屋正面被它打扁了。

    “矮呀……”

    那姑娘看得牙疼,就见铁皮屋被打的一个趔趄,似倒非倒,彷佛坐地炮一般,横着拦着白骨屋子,被白骨屋子左右开弓,连连攻击,虽然偶有还击,但主要是被按着揍。

    也亏了铁皮屋子是铁打的,虽然不坚实,但也不脆弱,被砸得极度变形依然屹立不倒。

    “大兄弟,你牺牲太大了。”那姑娘总算知道汤昭那句“拉仇恨”是什么意思,这确实看着像是深仇大恨。

    她深知这争取的时间来之不易,忙持剑在手,一股气势从身上流在剑上,又从剑上流到身上,渐渐气势在拔高。

    只是她一面蓄势,一面深深担忧,这铁皮屋子虽然抗揍,但易知心又不傻,自己这边气势起来了,难道他不会转过来进攻么?

    看来她需要随时准备打断蓄势,用蓄力攻击。

    蓄力!

    气势和隐藏在剑鞘里的力量都在节节攀升,她的气势越来越足,渐渐地,夜空的气压在降低,彷佛有暴风在酝酿,而她就是暴风的中心眼。

    此时,她已如茫茫大海上的灯塔,耀眼至极,甚至街道上还有其他人在窥探,她心知自己必引起注意,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然而……

    砰砰砰!

    满街寂静,只有白骨屋子暴揍铁皮屋的声音。这时候铁皮屋彻底摆烂,干脆也不还击了,又蹲了回去,彷佛一堆废铁。

    就这么一堆废铁,白骨屋子打起来兴趣盎然。十八般兵器,一百八十种花样都用上,誓要把这团废铁锤成烂泥。

    而蓄力如龙卷风的女剑生,周围只有清风吹过。

    “有一套啊,大兄弟。”

    姑娘也猜到了,这肯定不寻常,这是人家的本事,就好像蓄力是自己的本事。

    一百个数眨眼过去,剑鞘中的剑无风自鸣——

    手按剑鞘,姑娘修眉倒竖,杏眼圆睁。

    给老娘——

    去你的吧!

    剑出,剑气风暴直冲天际!

    一剑,横断!

    白骨房子在空中凝滞,然后……

    炸裂!

175 子夜

    这一剑,是一剑,又不仅仅是一剑。

    它是威力无俦的一剑,也是爆裂万钧的一剑!

    这一剑蓄养了太多、太狂暴的力量,以至于除了一剑之外,余威无穷,剑身切断了白骨楼,散发的力量迫不及待的从四面八方扑向白骨楼的每一寸方圆,摧毁了它的所有廊柱支撑。

    轰!

    伤害溢出!

    偌大一白骨楼被剑气轰成了碎片。

    被试卷加持过的坚固厚壁完全不能抵挡剑威,尽消耗了一部分力量,四面出击的剑气毫不停歇,往街面的各个角落横扫。周围稍微脆弱些的房屋无不被剑风扫荡,遭受了重创。眨眼之间,半条街危房累累。

    而其中藏着的各种窥探的眼睛,有不少受了波及,或东躲XZ,或落荒而逃。

    唯独,在白骨附近那化为废铁的铁皮房子没有受到波及,因为那姑娘是来到铁皮房之前出的剑,那坨铁皮被她挡在了正后方。

    出剑之后,她忍不住跺了跺脚,道:“大兄弟,你没事吧?”

    就听身后有人道:“没事啊。还得说是老姐,好剑,好力气。”

    却是汤昭从再后面一间房子里出来了。

    原来他进去刻下符式,除了强求之外,还有坚固,用墙壁和白骨楼硬拼了一下,顿时就知道没戏。以这迷宫城房屋设计来说,材料不如符式,符式不如加持。有没有试卷的加持真是天差地别。汤昭现在没有试卷在手,又是仓促上阵,正面硬钢是绝对没得打。

    好在,汤昭有一些由剑术转化而来的符式,正适合用在非常时期。

    这就是“求不得剑”中的强求。

    这把剑现在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它已经被薛闲云洗掉了,剑象没了,就算将来有了新的剑客,它也不是之前那把剑了。但在它被洗掉之前,被汤昭收录在剑谱里,证明它曾经到世上来过。

    那是剑谱第七十九页,罐……须弥剑在七十八页,狴犴剑在第八十页。

    若论威力,论剑的境界,求不得剑其实乏善可陈,但它有特殊的剑术和剑意,在特殊场合有奇效。

    比如“强求”。

    这个剑术转化的符式刻在物体上,强制对方把注意力关注在其身上,让对手不停地攻击,眼里没有别物,直至把符式附着物打到粉碎,符式湮没才罢。除非有极强的精神防御和针对性的破解术,否则极难化解。

    这就看出剑术和符式的不同了,符式要想形成一个有用的术,要从理论开始建设,然后通过技术种种手段接近目标,实现构想,这是一个平地起高楼的过程,而且楼可能盖到一般就塌了,再也实现不了目标。类似于科技侧,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技术积累。

    而剑术,则依托于剑意、剑心,虽然也有术法势等境界,但总得来说,还是个玄学的东西。一种剑术诞生,只需想象力,对应的剑意允可,既能实现,它是神秘侧的。它强大无比,百花齐放,但只专属于某一把剑,世上唯一,说不定只在某一时刻在世界上如流星般划过,无论是剑损伤还是剑客逝去,剑术就会永远的消失。

    而汤昭的眼镜就是把神秘侧强行拉到科技侧的神奇之物。无论多诡异玄奇的剑术,眼镜都可以把它解析出来,用符式表达,成了通用之术。施展时固然要受符式元力、材料等等限制,比不上剑术随心所欲,却是可以普世的。将来汤昭从中逆推出更多符式写法、规则,便能真正丰富符式这座大厦的基业。

    汤昭用在铁皮屋的“强求”符式并没有“求不得”剑释放剑术那样了无痕迹,如果双方对垒,很容易被识破,加以破解,但对方一则不是剑客、散人,不过是坐享骨仆供奉的一符剑师而已。手段残忍、心理扭曲不代表他临敌经验丰富,观察力敏锐,二则人藏在白骨屋里,通过符式操纵房屋,总是不能直观,易受符式影响。

    在短短的一百个数的时间里,易知心不能突破强求符式的影响,做了半天无用功,以至于被准备好的剑生一剑砍爆。

    至于汤昭,在明知事不可为时就留下符式熘了,他也没有端坐着被人暴揍的癖好,哪怕是隔着铁皮房子。那铁皮房子之所以看似“摆烂”,乃是无人操纵的缘故。

    从藏身的房子里出来,汤昭问道:“那家伙死了么?”

    那姑娘道:“应该是死了。咱们瞧瞧,若是没死,再补一刀。”

    两人来到倒塌的白骨楼中,汤昭兀自能感觉到空中残余的狂暴之力,心中惊异——这才是剑生就能蓄出如此强力,真成了剑客定是个无与伦比的暴力狂剑客。

    白骨废墟中,易知心居然还活着。他身上密密麻麻附了一层白骨,好似被正面打得骨头出体。然而这还是别人的骨头,只是他临危之际用来做骨甲,挡在身前,救了自己性命,只是那剑来的实在厉害,余力震荡之下,他也是奄奄一息。

    那姑娘哼了一声,道:“好么,这还不死?这不是祸害活千年吗?我给补——”

    突然,地面一动。

    汤昭愣了一下,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不是他身体的问题,是真的天地在旋转。

    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动,周围的环境则大动。四面八方的建筑好像走马灯一样不住旋转,一栋熟悉的房子突然消失,另一栋陌生的屋子骤然出现,街道彷佛被拉拽一般横竖颠倒……这本是梦里才有的场景,此时竟发生在现实。

    午夜了!迷宫城动了!

    汤昭想起了迷宫城的规则,每逢子夜,整个迷宫城的街道、建筑都会大洗牌,变得面目全非。第二天一早,所有人从梦中醒来,会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

    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等变动,亏了他站在白骨楼的废墟上,算作白骨楼的一部分,跟着建筑转移,算是影响比较小。要是站在大街上,便如站在暴风里,眼睛一闭、一睁,便不知给抛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此时他顾不得感叹迷宫城的玄妙,一步上前抓住易知心。

    别说迷宫城变动,就是天塌下来也救不了他!

    好在易知心确实气若游丝,没什么趁着变乱,跳起来仰卧起坐的剧情发生。

    过了盏茶时分,乱象终止。

    汤昭他们果然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打眼一看,周围的建筑一个没见过,而之前窥探的比邻则全都消失不见。

    汤昭目光一凝,盯住了眼前一座小楼。

    这座小楼也没什么稀奇,反而很正常,是砖瓦盖得,形制寻常而已。但正因为太正常了,在迷宫城显得不正常。

    而且,一条街上,只有这座小楼点着灯,灯火在黑暗中耀眼至极。这恐怕是迷宫城独一份了,就算汤昭回到落脚处,这错综复杂的形势下他也不敢点灯。

    汤昭有个预感,自己几人移动到小楼面前,恐怕并非偶然。

    那么……

    小楼的主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正想着,小楼门开,出来两个年轻人,果然身穿龙渊弟子服饰,冲两人拱手道:“二位嘉宾,辛苦了。”

    这时那姑娘也反应过来,道:“哦,你们是龙渊的人?哈哈,好啊——”她伸手一指易知心,道:“你们看看,这是怎么弄得?你们把我们请过来,又请了这些畜生恶心我?要不是我们有本事,险些在你们会场里头丧命!有的同道已经命丧他手,那都是符剑师的性命!这就是你们要办的符会?你们不给个交代,我今日就打道回府,我飞天窟难道就缺你们席上一口白饭吃?”

    两个年轻龙渊弟子既客气,又无奈,道:“嘉宾莫急,这件事龙渊肯定给个交代,这个凶手请……”

    那姑娘挑眉道:“怎么,你们要带走?我告诉你们不可能!这个恶贼对旁人下手你们怎么不出来?现在他被我抓住了,你们又出来干什么?要保他?我告诉你,谁也保不住他!大兄弟,他们要强出手,你来动手行刑。我来挡住他们,我看看谁能从我这儿跨过去?”

    汤昭赞道:“姐姐豪气!当从姐姐之命。”

    龙渊弟子面露郁闷与愤愤之色,道:“我们不会保他。是想叫他明正典刑,挂在城头,正一正符会的风气。”

    汤昭两人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也不说信是不信,反正不会让开。就听楼上窗户开了一扇,有人朗声道:“西雁,是我。勿要误会。”

    这也是个姑娘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悦耳。

    那姑娘西雁微一辨认,恍然道:“啊,原来是你——好啊,竟然连你都……”

    龙渊弟子显然突然得到指示,道:“两位请上楼吧。”他也不说是谁让他们上楼的,反正西雁认得,自不是敌人。

    汤昭一提易知心,道:“我带上他?”

    龙渊弟子默许,然后拿出一个盒子,道:“请……”

    西雁瞥了一眼,道:“干嘛?要收缴我的兵器?就是到了金銮殿上,我的剑也不离手。”

    龙渊弟子道:“不——请把灵使放进来。”

178 一百分

    汤昭提着易知心和西雁上了二楼。他反正没带着龟爷,倒也不用交出灵使,西雁把自己的小金鱼放进盒子,交给龙渊保管。

    上了二楼,只见灯火高照,窗边坐着一女子,青丝如云,容色动人,虽然神色清冷,但掩不住一分沉郁。

    西雁一见,大声道:“果然是你,鞠天璇!你躲在这里,这些日子干嘛去了?迷宫城的乱子都不管了吗?”

    汤昭心中一动:鞠天璇,是龙渊推出来的新符榜第二?

    龙渊好像以北辰为尊,又有七星首座,鞠天璇是天璇首座吗?

    七星本来以天枢为首,但当年天枢首座叛变之后,虽又有了新的天枢首座,然七星首座的顺序却是内部调整了,似以天璇为首。怪不得龙渊推这一代天璇上榜呢。

    鞠天璇面露无奈,道:“西雁稍安勿躁。我刚刚从白城赶过来,还没坐稳呢。最近是多事之秋,我们也是疲于奔命。”

    她十分头疼,这两日剑州之路并不平静,据说旧渊出了大变故,虽然她不负责调查旧渊,但还是听到了不少风声,情势不容乐观。她愈发觉得迷宫城需要改变策略,立一个抓总的人,于是日夜兼程赶到迷宫城,没想到还是晚了半步,这边已经闹出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来。

    “本来龙渊在迷宫城的规矩是只监察,不干涉。他们小弟子只是照规矩执行。我不来,迷宫城无人管束,我来了自然就不同了。”

    西雁道:“你们心真大,还不干涉?坐看杀人魔杀人么?这等凶残的杀人魔一人杀十个人,只需要混了十个杀人魔,岂不是把迷宫城都杀空了?到时候你们符会只有鬼去了。”

    鞠天璇让他们坐下,给两人倒了茶,道:“西雁别信口开河了,让这位朋友都看笑话。十个杀人魔,你怎么不说一百个杀人魔藏在迷宫城里,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唉,按理说,迷宫城都是符剑师,大家都是体面人,一共就三四天时间,能出什么乱子?我们做得太多,干涉了大家的自由,反而不美。就算最后打出了真火,我们也有隐晦手段调整。”

    汤昭好奇道:“龙渊原本的手段,莫非是调整迷宫城布局?”

    鞠天璇点头道:“就如你们今日看见的,迷宫城说是迷宫,调整的枢纽在我这里。若有敌对太过者,随时能将他们调开。暗中调度,比台前干预更合适。”

    西雁道:“那就制不住这等杀人魔了。”

    鞠天璇道:“是啊。谁知竟有这样的混账!天底下怎么有那么多包藏祸心的人?”

    她想到了一意孤行的驼先生,想到了据说被砸成大坑的旧渊,再想到这个在龙渊眼皮子底下行变态的易知心,只觉得气愤填膺。

    “绝不容忍这样的事!我们要悬此贼首于城门,明正典刑,绝不姑息!到时还有犯禁者,以此贼为例!明知故犯者,自然是不把龙渊放在眼里,真当我们找不到他山门在哪儿么?别说画骨楼这等小小势力,就是七大势力犯了事,我们也不饶!阻拦龙渊办好符会的,就是我龙渊死敌!”

    西雁哼哼道:“你跟我们发狠有什么用?但愿你说到做到。”

    鞠天璇舒了口气,道:“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反而你们立了大功。我当上报宗门,给你们表功,别的不说——一人一百分加分总是要的。”

    西雁喜道:“这倒不错!”

    汤昭心中一动,道:“这一百分和别的分数一视同仁么?要是超过满分呢?”

    鞠天璇讶然,没想到这小子挺有信心,道:“超过就超过。超过了你就是确凿无疑的独占鳌头了。西雁——”

    她对西雁道:“我知道西雁的本事,若论武功,恐怕冠绝迷宫城。我正打算组建拨乱反正的雷霆力量,怎奈现在人手都在剑州和……一时不趁手,西雁愿意充当镇一城清平之利剑么?”

    西雁指了指自己,道:“我啊?我倒是能动手,可这不好吧?我是外人,我干了你干什么?”

    鞠天璇叹道:“我有点私事,不能叫别人知道我在这里,因此不能公开露面。二位出去也别外传。也不是叫你时时盯着街面,只是有旁人应付不了的恶贼时通知弟子请你出手。每解决一次麻烦,再算你一百分如何?”

    西雁心中一动,这要是真藏着十个杀人魔,岂不是自己轻轻松松就满分了?忙指着汤昭道:“这位兄弟也很有本事,叫他跟我一起吧。每次出击我们一人五十分。”

    汤昭忙要推辞,倒不是不愿出手,而是用不着分薄西雁的报酬,他自信应该已经拿到超过满分了,再多分数都浪费了。

    鞠天璇上下打量汤昭,突然问道:“你是琢玉山庄的人?你们庄主以养鹤闻名?”

    汤昭心中暗暗留神,道:“恩师薛庄主,喜养鹤。”

    鞠天璇神色微凝道:“若是这样,我恐怕你这几天都要留神了。”

    第二天一早,汤昭亲眼看到易知心被吊在城楼上,又有白纸写着他的罪状,一代变态还没来得及搅动风云便被掐灭。他便放下了这件事。

    他追踪这恶魔并非私愤,是以私人的身份公心追凶,既然凶手已经绳之以法,那后续如何他就不关心了。

    那西雁也放下心来,和鞠天璇告别后,又和汤昭正式互相介绍了一番。原来这姑娘乃是飞天窟的云西雁。飞天窟是七大势力之下的一流势力,符式传承自成一统。然而她却不喜符式,从小习武,学得一手好剑,长大后又成了剑生,离着剑客只有一步之遥。论起符式却不大灵。

    她也不能说一窍不通,飞天窟原有一系列秘传符式,她身为门主之女,倒也学得几手,却是三板斧,会就会了,懂却不懂。把那正统的一千问放在眼前,只能瞠目结舌,头脑一片空白。

    好在她武艺出众,想到了利用规则抄题,因此一路上紧赶慢赶,提前三日赶到迷宫城,就是打算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哪知进了迷宫城,刚选了一间屋子进去,就见地上一滩血肉。云西雁武功不凡,胆子却不大,更怕这些古怪诡异的东西,吓得一蹦三尺高,惨叫声半条街都能听见。

    易知心在欣赏被吓到的惊叫时绝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栽在人家手里。

    云西雁最好面子,一来被吓得掉了份儿,心中大恨,一路追索,才找到了易知心,却把她抄题的正事给忘了。

    好在时间还有。

    云西雁拍了拍汤昭,道:“汤兄弟,我看你这本事特别适合偷题。要不咱俩合伙干?你转移人家的注意力,我上楼抄题。就凭我的本事,就是让人发现了,谁能追得上我?一圈下来,满分都不难。”

    这个计划……是不是有些耳熟?

    这算是森罗之门二位组合的高配版吧?

    汤昭忍不住笑道:“云姐不是答应了为龙渊出手么?出手一次一百题,这还需要去偷题么?”

    云西雁道:“你别笑话老姐,除非真有十个杀人魔,否则我的试卷还是堪忧啊。现在才抄到三百题呢。”

    汤昭并不需要偷题,但偷题本来就是规则之一,他其实不排斥参加游戏的。和云西雁搭档玩耍一番也没什么,毕竟他师兄还没到,和这位姐姐合作也愉快。

    但是……

    鞠天璇透露的消息让他心中不安,尤其是同门还没到的情况下,他实无心悠游。

    当下他婉拒道:“恐怕没办法和云姐同行了。这两日我还有点私事,暂时无心偷题。”

    云西雁深感遗憾,她也并非一无所知,道:“是天璇跟你说的事?有人要找你麻烦?这可不行,我也来帮你。”

    汤昭笑道:“暂时不必云姐帮忙。我将我的老窝建造一番,一般的敌人都挡得住。实在不行再请姐姐出手。”

    云西雁道:“行吧。真要我帮忙,你可别客气。你说这鞠天璇,她透露就透露,怎么还遮遮掩掩,说一半藏一半呢?问她是谁她吞吞吐吐,一点儿也不够朋友。”

    汤昭心想本来她也不是朋友,道:“可能她有顾虑吧。但正因为她有顾虑,我倒有个猜测了。”

    云西雁道:“是了,你自己的仇人自己知道。如今明暗颠倒,你来埋伏对面的,想必不会吃亏了。那我先去了。你顾着防范敌人,可耽误你抄题了。回头我给你找几个活答桉来给你。最后咱们都往前坐。”

    汤昭一笑,感念这姑娘豪爽,心想:我现在还没在长卷上落笔,不知能不能给人分享答桉?

    这好像只看灵使的判断。

    他家的龟爷估计能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但云西雁也有灵使,是正常的灵使,恐不能这样配合。这事看来还需要再想办法。

    汤昭又提道:“要是云姐有难啃的骨头,我可以帮忙。”

    两人分别后,汤昭回到了自己的根据地。因为街道变换,找自己的原来的房子可不容易。汤昭一路搜索,拐了三条街才找到。

    进了屋,就见屋中安然无恙,龟爷正趴在屋中大睡,见汤昭回来,道:“你咋才来呢?哪儿去了?我这一天都提心吊胆的。”

    汤昭道:“去抓了王八蛋,顺便探听了消息。现在终于可以做正事了。”说着他将房屋的整体防御调整了一番,加以添加了很多。又埋头写题,以便尽早那道加持的利器。

    龟爷见他安然无恙,也没缺胳膊少腿,便缩了头又要睡觉。

    汤昭写着写着,用笔戳了戳它龟壳,道:“龟爷,你既然是龙渊的人,知道今年的祭酒是谁吗?”

    龟爷一怔,道:“我记得是个云游闲散铸剑师。怎么了?”

    汤昭眼睛微眯,道:“我怀疑他对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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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序号错了,不大好改,大家将就看吧

179 祭酒

    怀疑祭酒,也没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就是分析。

    之前两人上楼,龙渊的人不让他们带着灵使,这显然是异常,跟考试没什么关系。鞠天璇又没有透题作弊,难道是防着灵使检举揭发么?

    结合鞠天璇说自己秘密至此,不欲让旁人知晓,那只能是防着灵使向外传递消息。

    灵使能向谁传递消息?无非是龙渊和祭酒。

    防备龙渊不可能,她若因私事防备龙渊,根本就不会住龙渊的房子,差遣龙渊的弟子,那只能是祭酒了。

    而且,能让一位龙渊首座在自家地盘上藏头露尾的人不多,祭酒也算一个。

    龟爷听了大为恼怒,道:“什么?那狗日的祭酒竟然想害你?我就说龙渊那帮瞎了眼的不肖子孙,请人也不会请,请的什么狗东西?你等我想想……”它闭上眼睛,摇头晃脑想了一阵,睁眼道:“我想到了,是姓驼的,一个姓驼的家伙。好像叫驼羊……”

    汤昭登时想起了草泥马,连连摇头。顺着乌龟给的线索也回忆起来,道:“驼……朱杨?”

    龟爷叫道:“对对对,是这个名字!你听听,又猪又羊又骆驼,这牲口全叫他得着了,多么贪得无厌?”

    汤昭道:“不是,他叫朱杨,只是外号鼍子。鼍龙的鼍。”

    龟爷眨巴眨巴眼,道:“有可能?反正人家叫他驼先生,也可能是诨号。咦,你怎么这么熟悉?你认得他?”

    汤昭叹了口气,他不认得,他听说过。

    这是他老恩师薛闲云当年的一笔旧债。

    当初他离开时,石纯青给了他一张长长的名单,都是薛闲云当年得罪过的人,地位有高有低,仇也有大有小,只能说朱杨这等人物还排不上前三号呢。

    不只是说此人地位名望排不上前三号,还有薛闲云和他结的仇也排不上前三号。

    好像薛闲云当年毁了这位的手,对一位铸剑师来说,这算得上刻骨铭心的大仇了,但架不住薛闲云还干过其他更过分的事。那些位也就是没组成个“复仇者联盟”,不然琢玉山庄别说躲在九皋山,就是躲进十八层地狱也得给人刨出来。

    汤昭略一沉吟,道:“若是他,对我们弟子心怀不轨也不奇怪,然而……没听说他地位很高、名望很盛啊?至今没有归于某个宗门,就是一介散人吧?龙渊何等势力,为什么会选他为祭酒?”

    这位朱杨据说已经成了金洲非常有名的符剑师,但据说也没成功铸剑成铸剑师,和薛闲云半斤八两。凭你有什么独门手段,符剑师就是符剑师,名望就是低于铸剑师,乃至公认符剑师是铸剑师的学徒,他凭什么当一任符会祭酒?

    龟爷若有所思,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上面那波人为了重新扬名无所不用其极,肯定不是按照常规选的人。”

    龟爷既然不知,汤昭瞎猜是猜不出来的,只能猜测这朱杨不可以表面视之,肯定胸有韬略,藏着厉害文章,能胜任祭酒,不坠了龙渊办符会的一片雄心。

    但你再厉害,你也不能欺负我啊?

    既然欺负到我手上,那也管不了你什么祭酒祭十了,总得做过一场再说。

    这一场不只他自己准备,还要通知江神逸。

    这不是他的私人恩怨,而是师门恩怨。那祭酒若真是为了旧恨对付他,焉能不对付江神逸?两人都有危险,自然应该并肩迎战。

    没想到江神逸来得还挺慢。汤昭足足等了两日,一直等到了迷宫城决战的前一日,这位师兄才姗姗来迟。

    这两日迷宫城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那些闯关顺利,或者特别不顺利干脆不闯了来迷宫城碰运气者,大多已经到达了这最后一站。

    迷宫城从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虽然按照默契,最终的决战应该在最后一日。但小冲突已经到处都是。大家都不用房子大战,而采用千变万化的术器符式结合“坑、蒙、拐、骗”的方式偷题,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终究还在小打小闹,为决战积蓄力量。

    汤昭以稳健为主,并不出击,却也连续被人偷上家门。迷宫城的设计,除非主人离家,否则进入人家地盘劣势太大,汤昭全程坐镇屋中,不用动自身实力,只消动动手指,便把小贼们扫地出门。

    他在楼上观战时,还看到自己那位云姐来来回回跑过几次。不过不是履行职责,而是忙着偷题。实在是鞠天璇饼画得虽大,但吃不进嘴。迷宫城并没有那么多恶棍疯子,易知心才是特殊的。一帮人就算有点变态嗜好,何至于一两天也忍不了?在这种场合行凶有何必要?

    云西雁除了易知心那一百题,并没有捞到其他赏格,只得自力更生。她的方法也简单粗暴,打听谁会的多,直接打上门去,薅着人家的脖子叫把题交出来。若有用房子反抗的,房子也给你扬了。

    只是她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每次也就拿上几十题就放人。这样细水长流倒是平稳,进项却慢,尤其是到了后来,她把简单的题目偷遍,疑难者却找不到人解答,只能一家家去试。好在她比较讲究,几次路过汤昭门下,就是不动她兄弟的心思。

    汤昭还看到了凉州的师兄妹,特意打了招呼。两人也是一路闯关,风尘仆仆,题目也只拿到了六七百,还需要再做努力。汤昭现有麻烦在身,不欲牵累盟友,也就没和两人联合。

    最后,江神逸来了。

    汤昭特意去城门接他,江神逸见了汤昭,激动非常,不及寒暄,抓住他的手道:“师弟,我找到自己的路了!”

    汤昭愣了,问道:“什么路?”

    江神逸道:“符师之路。”

    汤昭道:“符剑师之路?”

    江神逸重复道:“符师!什么符剑师?符式乃阐述天地至理,最玄奥无比的存在,与剑有什么关系?天地间什么好事都要冠一个剑字吗?”

    汤昭心头古怪,道:“师兄,你又……听谁说什么了?”

    江神逸欲言又止,道:“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之前一直迷茫的道路,如今终于找到了.asxs.。虽然还看不到终点,但已经踏上那条路了。”

    汤昭听他说的激动,不由得低声道:“师兄,你不是入了什么邪道了吧?”

    江神逸气道:“你才邪道。唉,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同道中人,你还是喜欢剑。那也没错,世人皆是如此。我这条路却从没人走通过,我先去趟趟水,不急着把你拉进来。但你别以为只有你们是正道,别的都是邪道。我一向说不过你,但你别急,再过两三日,有比我口才更强,知识更深,走得更远的人来告诉你,也会告诉所有人,符道是什么!”

    汤昭奇道:“那人是谁?”

    江神逸道:“本届祭酒!”

    ……

    汤昭很迷茫。

    本来得到了警示,他又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了祭酒,又得知祭酒的身份,这应该十拿九稳了吧?

    哪知江神逸带来的故事更神奇。据说他路上遇到了新任祭酒,两个别具一格的偏才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一路同行,越聊越是投机,都快亦师亦友了。只是到了迷宫城前,祭酒不便干涉座位之争,这才让他先行进城。但两人说好了,符会之后还要再联系,共研大道,甚至江神逸还打算去他座下学习一段时间。

    江神逸还郑重道:“我有恩师,不能拜入他门下,但禀明恩师之后,我当认作先生,结一段师生之缘总是无妨的。师弟可要同行?”

    汤昭一团乱麻,本能的先含湖过去。此时他理不出头绪,只得把最原始的消息告诉了江神逸。

    有人要害我们。

    江神逸一听,先是一惊,再是大怒,紧接着斗志昂扬,道:“有人要害我们?那算他昏了头,来找死了!咱们师兄弟联手,迷宫城谁能抵挡?依我说,不等他害我们,我们先杀他个片甲不留。”

    汤昭道:“师兄有志气。不过你还是先选个好房子吧。”

    江神逸选了汤昭旁边一座金属房屋,特别对他的手段。不过同门选比邻的房屋在迷宫城是没用的。一个晚上下来,便比邻若天涯了。

    但两人定下了守望相助,互为犄角的种种策略,打算用在防备袭击和最后一天的争夺战上。然后,两人便一心准备建设自己的房屋。

    期间,汤昭又想到了自己的猜测……那个猜测是对是错呢?

    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了,那祭酒虽然和师父有仇,但至少不打算以大欺小,丢了自己的身份。那敌人可就藏在迷雾中了,汤昭想不出第二个人。

    又或者说,确实是祭酒要害自己呢?他假意和师兄投缘,又或者,他真的和江师兄投缘,那和他有心要害自己矛盾吗?人心本来就很复杂。他可能真的喜欢江神逸,说不定还愿意放过他,自己和他毫无交情,焉知他不把两人份的杀机都叠在自己头上?

    这样说的话,江神逸倒是提供了一个有用的消息。那位祭酒和江神逸同时达到迷宫城。

    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180 大战的序幕

    又过了一天,街面上的小打小闹渐渐停止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到了这个阶段,每个人的基地都建设的差不多了。大家能走到这里,都是年轻一辈符剑师中的佼佼者,谁还没有点看家的手段?哪怕用七分精力偷题,三分精力修屋,房屋的防御也早都铁桶一样,防备各种特殊符式的反制符式也预备齐了。可供利用的漏洞寥寥无几。

    前几天,还有利用特殊手段进行偷家的,如今各种手段越来越不好使,促使大家只能真刀真枪上阵了。

    据说连云西雁都不能无往而不利了,除非她下决心用剑生的恐怖力量,连人带房子一起扬了。

    而这个阶段,大家大块的题目也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十几题、几题甚至一两题的计较。但越是收尾阶段,越是排位的关键时刻,几题的较量也许就决定你坐在哪个区域。

    这个时候,也可以开始损人不利己了。有了保底分数,够得上天区的线,再把别人压下去,然后自己的排名就可以上升了。所以有志争夺者,甚至拿到了接近满分也要留下来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个时候还有心气争斗的应该都不是弱者,迷宫城里应该有很多人放弃了吧?”

    乌龟道:“没错,据说有些人被抢了好几次,大受打击,直接传去剑州了。还有的虽然没传过去,但已经偷偷放弃了,只是躲在迷宫城的角落里,连防御也不敢开启,更别提点灯,只装作不在。”它们灵使似乎有别的方法联络,它一直在屋中,居然知道大局情况。

    汤昭若有所思道:“留在这里,又假装不在。是打算看热闹,还是存了渔翁之心呢?”

    乌龟道:“那谁知道呢?龟爷倒想知道,你怎么想呢?你既有自信,要不要亮出七彩灯光来闪瞎他们的眼睛?”

    汤昭摇了摇头,本来他也有争胜之心,如果没有潜在的危险,他倒可以大战一场,不为了踩下别人,只为了加入这最后一场舞台的演出,为自己的剑州赶路之旅画上一个精彩的句号。但现在他利剑悬顶,还是以谨慎为上。

    其实这一天多他过得相当平静,并没有人袭击他,连试探都没有。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吃不准,对方是不是蛰伏着等着致命一击呢?

    俗话说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防贼的滋味并不好受。好在只剩最后一天了,来就来,不来算他没本事。

    乌龟点头道:“对,低调点儿好。其实你要做九百九十九题也好。九百九十九题和五百题的灯光只有亮度上的一些差别,但是一千题的话,会放出特别绚丽的光,全城人都看得见。你肯定会成为众失之的的。”

    一千题能保证是名列前茅啊,甚至在所有人之上,肯定会被所有有野心的人针对的。不为抄题,就把你打下去,位置就空出一个来。

    汤昭点点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在房子上插上试卷。但是最后肯定都会插上。到时候满城灯光,如万家灯火。

    就在今天午夜。

    因为第二天,剑州的通道就开启了。

    午夜时分。

    窗外,一阵如同天翻地覆的挪移之后,平静了下来。

    街区,最后一次变动。把所有人都移动到陌生的位置。

    这个格局将会保持到第二天黎明。

    黎明时分,通往剑州的大阵将在城中心开启,大家都会往阵中央聚齐,到时必有摩肩接踵的一幕。

    现在离着黎明还有三个多时辰,这漫长的几个时辰将会是迷宫城最黑暗的时分。

    “刷——”

    几乎无声无息,窗外的灯亮了起来。

    七彩的光芒照耀着街道,红、黄、蓝、绿,各色光芒彷佛走马灯一样旋转,照的街面上五彩斑斓,炫目异常。

    乌龟惊叫道:“亮灯了!有人亮灯了!还是七彩灯,好啊,第一个亮灯就是满分灯!真有不怕死的敢亮,还离得你这么近!”

    确实,没想到邻居就有高人。这七彩灯离着非常近,把房屋周围全给照亮了,简直就像……

    我的?

    嗯?!

    汤昭几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往上看。

    头顶,一盏七彩光灯正在闪耀。

    还真是我的?!

    汤昭一瞬间怀疑是自己梦游的时候插上试卷,但紧接着把操作台上的空位打开。只见空位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试卷加持。

    没有试卷,却亮了灯。是什么缘故?

    “被人阴了呗,还能是什么缘故?!有人故意把你的灯调成了满分模样!”乌龟又急又气,破口大骂道:“哪个狗日的偷偷摸摸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这不就给你树敌?那混蛋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龟爷可是一直在屋里看着。”

    汤昭没有吭声,他在检测操作罗盘台,看看自己的符式还能不能动弹。

    一切正常,汤昭转过头,道:“我之前在操作台上额外加了防御探查的符式,并没有被触动,现在检查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操作台没有问题,没被人碰触过。龟爷你也尽忠职守,没让外人进来破坏,所以只能是顶上的灯的问题。”

    制造一个会发七彩色光的灯难吗?对符剑师来说,一点儿也不难,这是非常简单的小手段,只是在特殊的场合,小手段非常有效。而给一个房顶换上灯,动静也不用很大。

    汤昭相信,如果他自己在屋里,有人攀上他的屋顶他一定会察觉的,但是只有龟爷在就不一定。乌龟的感知并不大好,它最多防着屋里,很可能会忽略看不见的头顶。

    这几天汤昭多数时间在房子里,那些时候都很安静,但他也不是没出去过。

    比如出门接江神逸那一次。

    那时就可以趁虚而入。

    那一天,新任祭酒好像也到达了迷宫城?

    灯光闪烁,闪的人眼花缭乱,龟爷忙道:“快把那破灯灭了。不不不,干脆放弃这座房子,留给别人当靶子,咱俩出去就行。”

    汤昭露齿笑道:“来不及了,听到外面的声音了么?”

    街道上,传来的闷闷的声音。

    冬——冬——冬……

    越来越近。

    那是房子在走路。

    四面八方都传来房子走路的声音,竟似迷宫城的四面城墙在靠近,往这栋房子压迫过来。

    乌龟有些慌神,道:“怎……怎么都过来了?全城的房子都过来了?就算有满分答桉,也不至于都来抢吧?”

    汤昭略一沉吟,微笑道:“哦,这是拿我祭旗了?本来这一仗怎么打,大家没有安排,但我当了出头鸟,他们倒生出些默契了。就是要把我这里做主战场,先一起合力把我出头鸟崩了,然后大家各凭本事,再互相之间打个痛快。”

    乌龟急道:“可恶,又不是你主动挑衅的,凭什么拿你作筏子?这如何是好……”

    汤昭笑容不变,道:“没关系。有一句话说的好,别人都以为你有大杀器的时候,你最好真有大杀器。别人都以为我是满分——我确实就是满分!”

    一回手,千分答卷插入操控台!

    原本七彩的灯光已经亮了,外面能看到光彩夺目,屋里却看不到灯光,但现在屋子当中一道七彩的光芒瞬间亮起,点亮了四壁,照的乌龟的脸多了几分色彩。

    “符式,十倍加持。”汤昭微笑道:“让我看看,祭旗——用谁来祭旗?”

    屋中小小的变化无人知晓。周围的房屋靠了过来,一栋挨着一栋,几乎连成一片。

    十几座走得最快的房屋在周边停下,组成了一个合围。静默了片刻,最终有六座继续走上前,形成了更小的包围圈。

    这些是有勇气有信心挑战更强者的强者,虽然不是迷宫城的全部高手,但已经占据了顶层的十之七八。无论在哪里,顶端都很狭窄,站不下那么多人。

    虽然若迷宫城的房屋模式千奇百怪,但强者们大多没那么大的玩心。他们会选择的都是普通坚硬的材料,普通的形状。靠近的六座房屋里,有两座是铁的,一座是银的,一座是野兽骨头的,还有一座是岩石的。

    之所以说大多强者,是因为还是有特立独行者,最后一座,竟然是纸的。雪白的纸张折成了房子的形状,上面还装饰着红色和绿色的纸花,怎么看也不像是给活人住的。

    而他们面对的这眩着七彩光的房子,是一座木屋,却是铁木的。这种木头坚硬如铁,且并不脆弱,韧性更强,弱点甚至比钢铁更少。

    但不是没有弱点……

    六外一内,在黑夜中沉默。沉默,也是对峙。

    似乎,在等待一个人动手。

    动手,就会有破绽。

    群战中,露出破绽很危险。

    终于,纸屋顶上的一扇窗户打开,露出一层层白色的纸屑,仔细看时,纸屑有着相似的形状。

    似乎是……一大群纸鹤?

    纸鹤堆积,展翅欲飞。

    眼见最诡异的纸屋要起手,汤昭却不等那些鬼东西飞出来,以少敌多,他不会让出先手!

    还是他最经典的起手,万年不变。

    “剑术——太阳爆!”

    阳光冲天!

181 房子大混战

    黑夜之中,眼前骤然出现了太阳是什么感觉?

    眼前出现了十倍亮度的太阳是什么感觉?

    声音巨大,可说震耳欲聋,光芒奇亮,或称刺目如瞎。

    汤昭身为攻击者早有准备,戴上了墨镜,甚至早早眯了眼,隔着眼皮也差点被这十倍强光闪瞎了。

    好在,汤昭终究有所准备,启动符式,下方门开,巨大的金色光芒横扫夜空——

    金丝剑!

    旸谷剑,最快最强的单体剑术!

    符式虽然能重现剑术,但威力受材料和能量上限限制,之前他也做过金丝剑的术器,效果差强人意,但在此时时刻,以房屋为基,十倍威力加持,金丝剑光辉暴涨,殊不逊于旸谷剑的剑术。

    那是剑仙的剑术!

    剑丝,扫!

    这个符式是印在房屋下方的,所以也是从底楼发起攻击,横扫地面,好似扫堂腿。

    房屋虽大,拆分出来的符式模块也是有限的。能够填写并得到加持的符式一共是九个。其中正面四个,背面四个,楼顶一个。而每一面的四个一般是楼上两个,楼下两个。

    一般并排的两个符式可以排一个进攻,一个防守,毕竟全面,最顶楼则视野最好,一般放侦查监视类的符式。

    不过,很多人喜欢在二楼放攻击,一楼放防御,这是受了人体构成的影响。觉得以楼拟人,一楼是腿,二楼是手,用腿来盘根地面,防御更坚固,用手来进攻,更快速灵活。

    汤昭却不这么想,他反而把最强也是最快的剑术转符式放在了一楼。

    快速,就代表阴……隐蔽。金丝剑本就奇快,在满分答桉加持下,快如光速。

    看到光的第一眼,光已经到了!

    你被光扫过吗?

    一座铁屋首当其冲,被光横扫,下半截登时被扫穿,瞬间倒塌!

    金丝剑继续向前横扫,旁边是岩石屋,扫过时似乎遇到了抵挡,不过在汤昭还没用力,抵挡已悄然破碎,光已经穿过岩石,扫向第三件房屋。

    是纸屋!

    纸是最薄,防御最低的,但光扫过时,纸屋形状陡变!

    一瞬间,方形的纸屋一楼瘪了下去。前墙瞬间贴上了后墙,只剩下薄薄的一张纸板,支撑着二楼。光就差之毫厘的扫了过去,没有碰到它分毫。

    这就是纸屋的优势,变形如折纸,来回自如。

    第四座……

    那银做的楼一瞬间漂浮了起来,背后出现了虚影,让它悬在半空中,躲过了这一扫。金丝接着接触到了第五个房屋,也是第二座铁屋,光铁交集,发出了“滋滋”的切割声,一寸一寸的往里切入,但毕竟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后力不济,最终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消散了。

    汤昭在楼中看到外面的情景,突然“嘿”了一声。

    一剑,破两屋,伤一屋。

    先手亦是立威。

    被光横切的铁皮屋已经完全倒下了,上下分成了两截。但岩石屋居然没倒。原来岩石屋未必比铁皮屋硬,但是墙厚,前面的墙壁被横切了一道弧形的口子,口子中间完全穿透墙壁,但两端则只刮进去一半,满地碎石粉末,两道半承重墙做支撑,一时还能支持不倒。

    岩石屋劫后余生,显然生怯,往后退了一步。

    偏偏这时,他旁边的银屋往前挤了一步。

    两者体积庞大,正好擦碰在一起,银屋上一段装饰角不偏不倚,卡在岩石墙裂缝里。那银屋还不停下,又往前一步,带着裂缝一挂,带得那岩石屋普通一声,摔倒在地。

    岩石,可是不禁摔。

    本来就有破损,正好是损坏的面砸在地上,整面墙瞬间坍塌,一阵稀里哗啦之声,只剩下一个二楼斜躺着地上。

    这下彻底退出了。

    之前六对一,瞬间变成四对一。

    不对,是……

    这时,剩下的人终于开始反击。

    另一个还能够站立的铁皮屋虽然豁了一个口子,但从口子里往外翻的铁皮格外狰狞,此时铁皮彷佛活了一般,铁皮沿着裂隙不断往外翻,卷曲成刃,彷佛菊花一样绽放。铁皮花瓣上,还开始冒出了丝丝火花。

    铁花!

    绽开的铁片和铁花,像狰狞的巨口,要咬下人的肉来。

    这边铁屋只是彷佛张大了口,那边唯一没收到波及的骨屋却是趁机完全变形了。一根根白森森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楼房矮了下去。

    如果说易知心的骨楼是能模拟简单的动作,让人凭想象力想成怪兽,这边的骨楼已经全然变成了野兽的形态,头颅、四足分明,肩背弓起,正是野兽扑人前的状态。

    这骨楼虽然有兽性基础,但终究还是房屋,能通过区区几个符式,调整到如此活灵活现的地步,可见里面的符剑师造诣出众,而且应该有相关的绝活。

    汤昭也凝神戒备,之前偷袭抢到了先手,大大削弱了敌人,但可一而不可二,正面的两位看架势都不好惹。

    既然是团战,又拉近到了这个距离,大家都默契的选择了近战的姿势,以免误伤。

    大部分都有默契……

    对面的纸屋本来一楼瘪成了一面墙,此时已然瞬间恢复原型的,突然,四面窗户打开,飞出无数纸鹤!

    那纸鹤密密麻麻,彷佛漫天飞舞的纸钱,保持阵型聚拢,形成了一条蜿蜒纸龙,无数翅膀扇动,发出嗡嗡的风声,彷佛龙吟。

    只听这风声,就不是纸能传出来的。

    汤昭回头看了一眼纸鹤群,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马蜂群?!

    不等他细想,白骨野兽已经扑了过来——如此短的距离,几乎眨眼即到——

    格挡!

    汤昭没有犹豫,一个符式一拨,屋顶拆卸坠落,化为一排横木盾,挡在前方。

    察,白骨巨兽一头撞在横木盾上,骨头化为撞角,一头扎在木排里。

    铁木虽硬,白骨更坚硬,这一撞立刻插进木头深处。只是木头又有韧性,被捅穿并不破碎,反而压住了白骨,使其插进去一时拔不出来。

    脱离!

    符式转动,横木盾顿时跟木屋脱开,带着白骨巨兽顺着惯性飞到一边,汤昭的木屋倏然横向移动,来到了铁屋之前,对面就是绽放着铁花的狰狞豁口。

    正当他要再发动攻击时,就听见背后的哨声。

    尖锐的哨声,好像发动攻击的号角,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拍着翅膀的声音!

    纸鹤龙下来了!

    汤昭不必回头,就能想象背后千万纸鹤飞来的情景,顾不得攻击,转而向前扑去。

    前方,是铁屋的正面,此时的铁屋不但豁口处獠牙外露,墙壁上也升起无数铁刺,已经变成了铁豪猪。任何一个东西,哪怕也是钢铁正面砸下来,也得穿在铁刺上。除非在千钧一发时闪避过去。

    闪避?

    闪避个屁!

    屋子能移动,但终究不是人,动作难免笨重,只凭着符式操纵,做不出闪避这种高难度动作。

    所以汤昭选择,直接穿过去。

    符式——穿梭!

    哪怕是只入手几天的符式,在眼睛的帮助下,他也能立即学以致用。

    偌大的屋子在十倍增幅的加持下,整个化为一团虚影,从铁豪猪正面穿过去,从背面穿出,硬生生将两屋前后颠倒,反把铁屋当做自己的盾牌。

    呼啦啦——

    纸鹤飞来,如一条纸龙,撞在铁屋上。

    嗤嗤嗤!

    纸鹤与铁刺猬正面相撞。无数纸鹤迎面撞上尖刺,如肉串一般被插在铁签上,又被铁花火焰烤成了焦炭,无数铁刺被纸鹤的翅膀划破,划出道道伤痕,乃至折断。

    这正是旗鼓相当。

    那纸鹤的翅膀锋利无比,正面冲击威势极大,偏偏铁屋阴差阳错,摆出了最合适的应对,就是群刺阵!

    只有正面的密刺,凹陷处能卡住纸鹤的身体,刺尖能直接刺穿纸鹤,分化纸鹤的阵群,才能抗住纸鹤群的冲击。

    只是纸鹤实在太多,那些尖刺上不一会儿就穿满了纸鹤,前面的纸鹤刚刚被高温烧焦,后面的纸鹤又穿了上来,纸鹤堆叠,填满了尖刺中间的空隙,隔绝了空气,铁花再也无法燃烧,铁屋彷佛被贴了一层纸墙,登时失去了视野,被纸的质量压得摇摇欲坠。

    “再送你个好东西!”汤昭一挥手,把一个木球从铁屋背后的窗户扔了进去。然后再平移开——

    轰!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背后袭来,狠狠地撞在铁屋上,正是白骨野兽。

    此时它已经摆脱了木排,正从后方袭来,却不知怎的,半空中微微偏折,突然撞向了铁皮屋。

    铁皮屋本来承受不住纸鹤的重量,被压得要往后倒,后面偏偏又来一个白骨,同样撞进了铁墙,双方同时用力,中间的铁皮屋子屹立不倒,却被压扁了。

    “好惨,人没事吧?”

    汤昭人道性的关心一下,就见铁皮屋子晃了晃,头顶的灯熄灭了。

    试卷被抽走了,人不知是直接传走了,还是偷偷从窗口熘走了?

    如果是熘了也没关系,被打出屋子,就退出争夺了,穷寇莫追。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白骨了!

    “可恶!我的纸鸢怎么不听指挥了?老堆在铁屋子上面干什么?”纸屋里,一个文静少女拨动着符式。但不管她怎么催动改变方向,纸鹤们还是堆在铁屋上,非要冲进去不可。

    这是强求符式的作用。纸鹤也是攻击,只能冲着铁皮屋里的木球术器去。倒是少女隔着纸屋有防护保护,居然没太受影响。

    “这一招看来是废了,接下来……”她正要催动其他符式,突然一根银线从窗户上飞进来,从另一边飞出,竟是给她纸屋穿了一根弦。

    银?

    嗤嗤嗤……

    数道银线从背后穿入,交叉纵横。登时把她的阁楼穿的银丝琴一般。

    偷袭!

    文静少女就地打滚,躲开了银线攻击,突然心头一凛:不对,敌人是从后面来的,谁在捡便宜——

    等等……银线?

    滋滋……

    一种危险的声音响起,让少女瞬间浑身发麻。

    雷!

    银丝线上,雷光爆起,整个房间被通了电!

182 房子混战第二阶段

    电闪雷鸣!

    雷电从外输入,满屋银丝,每一道都是绝佳的放电器,登时让万朵雷光在纸屋起爆!

    世上导电最好的金属是什么?

    是银!

    选择以银为屋,说明一开始就是冲着通电去的。

    围攻的六间房子里,银屋始终落后别人一拍,也不大攻击,不知不觉,已经落到了纸屋的正后方,然后突然出手,以银丝穿入纸屋,最后通电。

    效果拔群!

    街道上,两团雷光同时亮起。

    一团是银屋偷袭纸屋,另一团则是汤昭出手。

    刚刚白骨屋撞向铁皮屋,难以回首,背后空门大开。汤昭毫不犹豫的激发出第二层最强大的符式,连环雷!

    这当然就是他从传雷游戏中得到的灵感,然后大力开发的连环起爆雷。在白城钓鱼时,还只能一串三,经过这几天的潜心研究,他已经可以一串五了。五个不同的雷符瞬间绽放,互相起爆,威力何等惊人!

    同样是雷,对面还要银做导体,他只要一个劲儿的“爆”就行了。

    这一雷爆的是白骨巨兽的后半部分,如果白骨楼真的是野兽,这一招就算“千年杀”。

    不过白骨野兽不过是白骨楼变形而来的,后门根本不能算命门,只不过是房屋一层的变形,并无活人。汤昭选择这里出手,除了方便,最主要的是——别弄出人命来。

    虽然比不得在鸡鸣山寨弄得大号连环雷,但这里还有卷轴十倍加成,威力一点儿也不输给当初那场差点带走一个剑客的大爆炸。即使白骨经过强化,也受不住这么大的爆炸。

    一瞬间,骨屋后半截白骨在爆炸中化为骨渣,又淹没在雷光中。

    雷光瞬间侵入二楼,汤昭吓了一跳,差点出手救人,就见楼顶的灯瞬间熄灭,却是对方情急之下,让灵使传走了。

    倒也果断。

    灵使离开,骨屋失去了加持,上半截也碎成粉末。彻底看不清了房子的痕迹。

    他一回头,那纸屋在银丝穿梭下,已经彻底淹没在雷光中,空气中弥漫着焦湖味,不只是雷,更有纸被点燃的味道。纸,总是易燃的,雷光之后,怕是要化为火球。

    汤昭一闪眼,就见屋中飞出一只纸鹤,那纸鹤后半截还带着雷光,彷佛凤凰拖尾,背上驮着一人,拽着卷轴狼狈往高空飞去。

    这位倒是不错,这种情况下还能自保,弃屋出逃,好歹把现有的答桉保住。

    不过她也失去了继续抄题的资格,可能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早准备冲向剑州传送阵的一个。

    不……还有更早的,被他第一倒金丝剑斩塌了的铁皮屋子,门早就悄悄开了,符剑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汤昭关注战场没看他,连他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同样崩塌的岩石屋……既没有挣扎着起来,也没有出逃,不知在干什么,难道说这就原地躺平了?

    如此,两传,两逃,一个不知状态,而剩下的银屋……

    汤昭稍微推开窗户,打了个招呼:“师兄好啊。”

    银屋背后,若隐若现的虚影,不是两只翅膀是什么?一见双翅,汤昭哪还不知道谁来了?

    风雷翅,选择银屋当真合适。

    一场明面一对六,暗地二对五的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场面出乎意料的一边倒,且是以寡凌多。

    汤昭那木屋虽然表层遭受了一些摩擦,但结构完好无损,头顶的七彩光芒闪耀不已。

    前面最先出头的六个敌人尽皆剿除,周围还有十余座房屋观战呢,而在更远处,还有隐藏更深者不曾出头。

    一时场面寂静,周围十余座房屋在外静默,彷佛他们都是一堆平平无奇的房子。

    此时的气氛依旧凝滞,却非那样剑拔弩张,而是充满了犹豫和迟疑——出头鸟已然折翼,木屋威慑十足,剩下的二线房屋都在进退之间犹疑,缺一个挑头者。可能一个人大吼一声,众人集体冲锋,或者一人拔腿就跑,众人蜂拥而散。

    要……引导一下吗?让江师兄起个头?

    可去你的吧,怎么能叫你们跑了?!

    好像只有你们会进攻似的!

    符式——黄金雨!

    天空中,开始飘黄金之雨,紧接着,大雨倾盆!

    无数黄金不知从哪片乌云而来,霎时间暴雨如注,无数金色碎末噼里啪啦的落下。

    那都是真金,不怕火炼、锋利无比的真金。当初艾鑫奄奄一息,仍能催动不怕罡气,割木碎石的黄金雨,今日汤昭用符式催动,又有十倍加成,金雨如晦,遮天盖地,不逊于当时的壮景。

    这些黄金狂卷乱飞,其势如湍流、如泄洪,无孔不入,无坚不摧,下遍了半个迷宫城。比之之前纸鹤群更狂风犀利,落在树上倒树,落在地上钻土,落在一众房屋上,如刮刀挂骨肉,每一片擦过总得带走点材料。即使是铜铁屋也不例外,霎时间斑斑驳驳,彷佛旧了几百年。仅有特别在墙壁上加厚加固者才得以幸免。

    围攻,我叫你们围攻,跟谁不会群攻之术似的。

    虽然这符式是路上临时学的,但很好用。旸谷剑等剑术也有群攻的,但这个最为持久。一场黄金雨,燃烧足够的元气,少说也能下上半个时辰。

    “师弟……知不知道,你师兄我也跟着倒霉了?”江神逸坐在银屋里磨牙,发觉自己面前的窗口已经被黄金割碎,有星星点点的黄金飞进屋来,再下一阵,自己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进攻。师弟开得好头,我再给你加点儿料!”江神逸心一横,推动了自己最精心制作的符式。

    “十万——落雷!”

    雷光自银屋而起,沿着黄金雨为导线,一路传至云上,化为万千雷光落下,黄金片片,包裹着电弧,更添威势!

    黄金,也导电啊。

    肆虐八方的雷光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彷佛有人无声的大吼,一众房屋掉头就跑,跑的各显其能,来时冬冬闷响,走时闷响冬冬。

    刚刚跑出黄金雷雨的范围,不知谁起了个头,一座房屋突然一撞,把另一座压倒,并整个压了上去。

    动手了,动手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开始冒着外围的小雷雨分别攻击周围的对手。场面一时十分激烈,每座房屋花样百出,大有“打不了满分还打不了你”的气势。

    乱战的节奏一起,就再也收不住了。

    汤昭身在阵雨中央,也渐渐往周围退去,因为他也有点受不了了。

    剑客本身是能免疫自己的剑术的,因为剑术本质是剑的力量的延伸。但符剑师可不是。自己的符式自己也不能免疫,放大招的时候要格外小心着别把自己放死了。汤昭本来是仗着自家房子坚固又厚重,黄金破不了防,才敢站在黄金雨中央,但雷下来了他也含湖了。

    亏了木头是绝缘体,他一开始倒不受影响,但黄金越来越多,早晚给他附上一层金属,那时木屋也得给他通了电。

    所以他悄悄退到了边缘,远离了争斗中心,只看见一座座房子激烈打架,成为迷宫城的道道风景。

    看了一阵,他又觉得没有那么好看。本来他以为大家来自不同的势力,肯定有各种压箱底的手段,符式必然八仙过海,花样百出。

    但事实上并没有,一共只有九个符式位,坚固、防御占去了一半,还有侦查,还有移动,甚至有的还加上隐藏,留给进攻的位置不多。大家最多都只有一两个强力手段。而且不受围攻的情况下,群攻手段毫无意义,单体攻击一旦距离足够近,也失去很大的释放空间。因为房子再怎么操纵还是太笨重了,很难腾挪躲避,完全不能和人身相提并论。

    到得后来,大家算是明白了,一对一放对,还就是互相撞击比谁坚硬最好用,再辅助一些风火雷电的手段,基本就是足够了。

    到最后,汤昭所见的战场就是一团团异色光晕中,两个房子扭打一处,灵活些的出拳动脚,更笨重的头对头顶在一起,互相磕屋顶。

    汤昭跑出来之后,也有房屋偷袭,但一座房屋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比坚硬,那也是加持最满的汤昭领先,基本上一撞一顶,对方扑街无疑。如果还不倒就补一招金丝剑,怎么也放倒了。

    如此顺利退出战圈,汤昭心却没有完全放下。

    自己最大的敌人,还没现身呢!

    那人把自己的灯调成七彩的,然后呢?他就笃定借刀杀人之计必成,就此罢手了么?

    还是藏在暗中,等着给自己致命一击呢?

    他谨慎的往周边挪动,打算来到清净地方,钓出隐藏的猎手。

    但随着他不住后退,眼见到了迷宫城边缘,依旧没受到袭击。只看了一场又一场的纷争,迷宫城处处都是战斗,越到后来越打出了真火,街面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建筑废墟,甚至多了不少从旧房子里逃出马上换新房子再战的符剑师。

    仓促之际,新房子不能和老房子一样装备完全,大家自然以防守坚固为主,去挑战的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新房子,双方凭材料硬撞,招式更粗陋不堪入目。

    恐怕到最后,大家都没有房子可撞了,只能上街真人快打了。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么?

    不知不觉中,天空出现了鱼肚白。

    约定的时间到了!

    突然,一道光芒透过云层,直插迷宫城中心,纠结着化为烟花绽放。

    耳畔响起了从未有过的声音。

    剑州之路,要开放了!

183 “海底”探险

    迷宫城的中心,随着烟花绽放,从地底升起一座塔。

    随着高塔的诞生,一道强光从塔上射出,在四周环形扫射,扫过四面八方,凡与光芒对视者,无不眯起眼睛。

    那道强光彷佛是在通知所有人:“通往剑州之路开启了!”

    同时,一种声音远远地传开,同样扫过迷宫城,灌入每个人的耳朵。

    沙沙沙——

    那是……

    “海的声音?”

    汤昭一愣神,海潮的声音从远处荡入耳鼓,彷佛刹那间置身海边。

    涨潮了?

    虽然觉得荒谬绝伦,但汤昭还是奔到窗边,往窗外看去,想看地下有没有涨水。

    地下没有水。

    天上却有水波!

    暗夜苍穹,彷佛蒙了一层水光,隐隐有粼粼波光。月色透过光幕,光线变得扭曲,迷宫城千奇百怪的建筑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微微曲折,好像是被水幕阻碍了光线。

    同时,木屋微微一拔,竟拔地而起,浮了起来。

    那不是如云如风一般飘然浮起,而是彷佛浸没在水中,受到了水的浮力,减轻了一部分重量,自然而然漂起来了。

    所有迷宫城的房屋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浮力,只是不同材质,状态不同。汤昭的屋子也算木质,只是木质细密,不能完全浮起,浮到了半空。而厚重一些的铁屋、铜屋则还沉在底下。那皮屋、叶屋、纸屋则漂浮而起,浮在了最上方。

    也不仅仅是材质,还有形状,有的楼房口小而肚大,彷佛小舟,便忽忽悠悠漂浮上去。那秤砣一般的,自然坠在地下。

    汤昭漂浮在半空,还感觉到了周围的阻力,明明在半空,移动起来却很沉重,彷佛真有水流在阻挡,反而顺水波漂浮,能浮游向前。

    一切都跟在水中一样。

    夜晚的迷宫城,水光跟水一样,水波跟水一样,浮力跟水一样,从外看来,好像一座城泡在了水里,偏偏在里面的人知道,这里一滴水都没有。

    汤昭细细感受着状态的奇妙,突然想到:这是材料的扬升吧?

    水质材料,有质量而无形状。火质材料,有能量而无质量。水是最典型的水质材料,现在的情形,就是把水抽掉了质量,保留全部的能量、性质、信息,从水质材料扬升至火质材料,才有如此的奇景吧。

    一片扬升的海,未必比放出一片真海容易,龙渊底蕴不同凡响。

    此时,他又隔窗看到了城中央的那束强光。

    水波降临,让夜色又暗了一分,那光芒却能击穿所有的黑暗,不住的扫着周围,彷佛在呼唤大家上前靠近。

    这是灯塔吧?

    茫茫大海,唯有灯塔在指引。灯塔下,是海岸,是码头,呼唤各条材质不一的破船归航。

    走了,走了。

    去剑州了。

    汤昭的木屋浮在半空,能看到沉底的金属房屋一排排趴伏在地,宛如海底废墟。也有一些房子在屋主的操纵下陆续爬起来摇摇晃晃向前走去。虽然他们也受水的阻力,行动起来沉甸甸的,但好歹有地面借力,反比汤昭这不上不下的前进容易些。

    这个时候,就不能走路了,需要其他的动力。

    汤昭沉吟了一下,道:“龟爷,你会游泳吧?能在前面拖着走吗?”

    龟爷呆了一下,随即大怒,叫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馊主意?我能拖你这么大一个房子?你能对灵使有一点起码的尊重吗?”

    汤昭叹了口气,就知道不能偷懒,同样的办法让长着翅膀的……在前面拖也是不行的。骑水行车倒可以,但水行车只能潜真水,在这种“水”中能否前行还未可知,那么就只有用反推前进了。

    陈总说他们家乡的潜水艇是怎么前进的来着?

    螺旋桨?好像很复杂,他精通符式,可没说精通机械。

    不管了。

    有句话叫力大砖飞。

    汤昭抹去了身后的一个符式,放上了一个喷水的符式。这个符式非常基础,在初级符式之列。汤昭恐不够劲,又用连环钩法加足倍数,然后再加持上试卷十倍。最终喷水之力暴涨何止数十倍?

    妥了,动力十足。

    “六龙二号,出发!”

    噗——

    一道白浪从木屋后面发射,将这和流线型没半点关系的建筑射出了鱼雷一样的速度,在水波苍穹划过一道空气轨迹,往灯塔射去。

    而此时,他的屋顶上还带着那道七彩炫光,即使在此时也瞩目非常。正在艰难跋涉的群屋都不免停下来,行注目礼,然后纷纷效彷。

    一时间,迷宫城中白浪横行,道道浪痕彷佛天上的彩云。

    然而汤昭还是最快的,不但是他最先出发,力量也加持的足,木屋轻重合适,速度快如剑鱼,笔直冲向灯塔。虽然早到晚到与排名无关,但能抢第一总是令人开心的。

    冲到一半时,窗边闪过一道人影,好像是一人御剑前行。

    定睛一看,可不是御剑?冒“水”御剑者正是云西雁。

    云西雁还是没有建设屋子,就以一人一剑御剑飞行,速度并不慢,和汤昭一时并驾齐驱,但看她的表情,似乎正在憋气,感觉很是憋闷。

    汤昭敲了敲窗户,云西雁回头,正看见汤昭。

    汤昭做了个手势,云西雁会意,接着靠近窗台,汤昭一开门,这女剑生一头栽了进来。

    这一瞬间,汤昭似乎呛到了一口水。明明口鼻处没有丝毫水迹,却觉得一阵憋闷,忙关上窗户,大口呼吸。

    这水也太真实了吧。除了质量,什么也没有失去。

    云西雁坐在地上,明明身上衣裳一滴水也没有,偏偏有种落汤鸡的感觉。她狠狠地呼噜着脸,道:“唉呀妈呀,憋死我了。你说这什么破玩意?明明没水,居然这么憋得慌,而且贼沉,好像身上坠着几百斤的东西,压得喘不上气来。”

    连水压也有?

    汤昭佩服,看来这是不给无家可归者留活路啊。想要奔赴灯塔,横竖要上一条“船”,想方设法操纵着船靠岸才行。

    他问道:“云姐,你答桉还没收集好?干嘛不找个屋子驾驭行动?”

    云西雁道:“答桉收集差不多,马马虎虎九百多题,再多我也不想了,对不对的加上一百分加分咋还不弄个天区了?那些人都太笨,不如汤兄弟你聪明,我指望靠他们得满分就好比逮着蛤蟆攥出雪蛤来。其实我也弄了个屋子,倒是能打人,可是不会动弹,太笨了,还不如我自己灵活,就把屋子扔那儿了。没想到水一来我抓瞎了,水里呆着难受啊,亏了有兄弟你接济。”

    说着她看见桌上有水果点心,像汤昭示意一下,抓起一个油酥麻花便吃。

    卡察卡察吃了两口,她又道:“大兄弟,刚刚你一个人单挑六个我都看见了!你真行!比老姐我都牛。我要是不知道是你,都想过来跟你来一场,打个痛快。”

    汤昭笑道:“说真的,老姐,凭你的剑和我的屋子来一场,你觉得怎么样?”

    云西雁沉吟,道:“如果只是突破,那我没问题。我的剑最不怕的就是攻坚。但是你有的手段挺厉害,我没有剑术辅助很难应对。尤其是你那个拉仇恨的法子,太无解了。我事先知道,还是想不出解法,只能偷袭了。偷袭你怕不?”

    两人闲聊几句,汤昭又问她执勤的情况,云西雁泄气道:“鞠天璇净扯,让她说的我以为迷宫城满街变态,结果一个个循规蹈矩的,一个没抓住。只有最开始抓易知心那一百分。别的外快都没有。”

    汤昭想起一事,道:“你说你有九百多题,再加上开头那一百题,岂不超过满分了?那你就是第一了?”

    云西雁道:“那得全对啊,我可不敢保证。后面那些题我都分不出对错,有的就抄上。就算运气好上天,那个一千分来分,也有你在呢,你要是满分,你就是一千一百分,板上钉钉的第一了。”

    汤昭谦逊道:“我也未必满分啊,谁能保证全对呢?”

    云西雁道:“这你别谦虚了。不是你是谁?别人我都不服,就服老弟你。要说你呢,肯定是符式学问第一,老姐我呢,马马虎虎算个战斗力第一,分数第二。所以咱们这艘木船里一个第一一个第二,都是如假包换。这船也是最闪耀的船。这要是给一锅端了,那指定颠覆迷宫城的格局——”

    汤昭忙道:“云姐,现在还没到地方,这可不兴说——”

    话音未落,突然周围水波剧动!

    无形的水波化为旋涡,把这木头房屋卷入其中,登时失了方向,倒喷的气浪陀螺一样向四周旋喷。

    与此同时,水面下街道裂开豁口,突然喷出数条绳子来!

    那些绳子宛如活物,又似一条条触手,弯曲灵活,瞬间便织成一条巨网,把加速冲刺的木屋当头兜了进去。

    紧接着网越收越紧,将木屋缠成一团,最后捆成粽子一般,豁口处一条巨腕力道十足,好像缆绳拽住网兜拉向下方。

    此时,灯塔的灯光已经十分刺眼,距离着剑州之路的终点只有迟尺之遥。

184 靠岸

    什么?

    巨网缠住房屋时,汤昭一时怔住。

    紧接着,他看到了窗户上爬上来的触手般的绳子,紧紧地裹住了外墙。紧接着,木屋下的激流喷射不止,反冲得屋子旋转起来,反而依靠绳子牵住,勉强保持稳定。

    一瞬间,汤昭想到了被坠入深渊的王飞,想到了缠住他的水草,想到了深水下那庞大的黑影,也想到他在水下挣扎绝望的身形。

    然而,这还是不同的。当初那片水草有明显的黑气,分明是凶迹,这些困住他房屋的绳子,则是最正统的术器,只是威力极大,是极高级的术器。

    这不是阴祸,是人在害人。

    那些绳子下面,显然还有更强大的力量,拖着他们往下走。

    急切之间,汤昭操纵符式先稳住木屋,又调转木屋的方向,将喷水口吊装向下。

    全力——推进!

    湍急的高压水流狂喷,全力反推着木屋向上游动。但那网绳也极其强韧,一股股缠住墙壁,硬拖着木屋不上不下,双方僵持在半空。

    此时,原本比他慢一步的房屋都陆陆续续从此地经过。并非没有人看见这情形,无水的海底,有这样的渔网和被缠住的房屋固然很诡异,但迷宫城诡异的事多了,众人也不是十分惊奇,只以为这屋子被哪个对手暗算了,这是别人的事。更有人认出那木屋顶上七彩光芒,正是刚刚那位大杀四方的第一名,现在却被绊住脚步,不免暗暗幸灾乐祸。

    毕竟在迷宫城又不会死人,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恨不得你失败,如何会有人伸出援手?唯一有可能出手相助的江神逸并不在这个方向,大概已经从对面进了剑州了。

    如此对峙,汤昭这个先锋竟成了殿后,眼见旁边的屋子一个个超过去,没入灯塔的光芒中,又一个个消失了。

    眨眼间周围再没其他人,只剩下灯塔在不住闪烁。

    望着默然扫视的灯光,汤昭心渐渐紧张,不说被拖下去有何危险,就说这么迁延下去也是不妙。此时迷宫城之战已近尾声,不知什么时候灯光熄灭,剑州之路关闭,自己这么多日的辛苦就算白费了。他咬牙道:“云姐,你在屋里给我看着点,我去把绳子斩了。”

    云西雁竖眉道:“这哪用的上你老弟?姐姐搭你车,难道就不出力吗?斩断绳子而已,交给我了。”说罢横剑推窗。

    汤昭道:“稍等,我给你清一下周围。”说罢又释放一个符式

    符式——黄金雨!

    无数黄金再度绽放!

    这一次的黄金雨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以房屋为中心爆开,真金碎屑化为卷刃,如旋涡一样往周围冲去,切割遇到的一切之物。

    旋涡冲击旋涡,霎时间,绳索被黄金切出一道道痕迹。单一的黄金碎屑不足以将一根绳子切断,但黄金太多,在窄小的空间爆发,层层叠叠,伤痕一次次堆叠,终于崩溃,只听得“崩崩”的声音,数道绳索相继崩裂,水流反推之下,木屋几欲脱出。

    云西雁推开窗户,来到空中,手中剑遥指最下方的粗绳,忖度其强度,微微蓄力。

    汤昭看她出窗,一伸手,把乌龟抄起来,另一手已经拿起离火剑,道:“龟爷你这边来,咱们准备撤了。”

    乌龟奇道:“你也要出去斩绳子?”

    汤昭摇头道:“不,斩绳子云姐一人够了,但要做好弃船的准备。我有不祥的预感……”说到这里,他心中突想:这一路上十分不顺,是不是没给自己施剑法加运数的缘故?回头一定要常常给自己加上。

    这时,云西雁已经蓄力完毕,足下用力,罡气勃发,长剑出鞘——

    噼!

    一道剑光照亮了昏沉的水底,彷佛另一座灯塔。

    那巨大的腕足应剑而断,木屋在水流的反推下冲出。

    就在这时,水下旋涡皱起,一张血盆大口突显!

    大嘴早就埋伏在地下,乘势而起,咬断水流!

    无数白森森的牙齿上下交错,咬合在一起!

    狰狞丑陋的头颅,狭长扁平的嘴,密密麻麻的牙齿,这是一头鳄鱼!

    云西雁一剑过后,身形不自觉停滞,突然眼前一黑,黑影已经笼罩四周,一股野兽的腥臭扑面而来,将她整个裹住。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抓住她后腰,身子一闪,已经倒飞数丈,一道堪比太阳般夺目的光芒在眼前爆发。

    剑象——初升之日!

    在黎明时分的水底,竟有一轮太阳在冉冉升起,然而下一刻,太阳光又被阻隔。

    巨口咬合,正好将这轮太阳咬在口中。

    紧接着,明亮的光隔着厚厚的皮肤渗漏出来。

    “跑——”汤昭抓住云西雁,一手抓着拟持状态下的旸谷剑,御剑飞行!

    目标,灯塔!

    迟尺之遥,转瞬即到,汤昭顾不得回头看一眼,两人一龟,没入灯塔的亮光处。

    轰!

    在他钻入灯塔的瞬间,阳光和热浪,在迷宫城中爆发开!灯塔首当其冲,被阳光吞没,无数遗留在城中的各色房子,随着热浪一起被掀飞到天上。小半个城池化为狼藉。

    这其中混杂着鳄鱼的焦黑枯骨。

    最危急关头,汤昭拟持旸谷剑,没有使用剑术、剑法,直接用出了剑象,塞进了鳄鱼嘴里,那是把蛟龙天魔烧成骷髅的太阳,区区鳄鱼如何消受?

    也就是众符剑师已经先一步传送走了,只留下了空屋,才不曾殃及池鱼。只是这耗资巨大的迷宫城又变成废墟,就又需要龙渊来善后了。

    至于鳄鱼身侧有没有其他人,那个驱兽伤人者有没有逃过一劫,那更不是汤昭关心的。

    透过光芒,汤昭感觉到了一阵失重。

    这是传送必有的感觉,一瞬间,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一瞬间里,不知跨越了多少距离。

    天光微亮,出来又是一处黎明。

    扑面而来,是海浪的声音和混杂着海水的海风。睁眼时,一片蔚蓝。

    真的来到了海面上!

    一望无尽的海水和微微泛白的天在远处交接,海天一线。

    天界线上,隐隐有一岛屿轮廓,岛屿上灯光闪烁,那又是一座灯塔。

    汤昭凭空出现在海面上,紧接着,手中的试卷无风自长,化作一艘小纸船落在海面上,汤昭坐下,小船立刻往岛上驶去。

    另一边,云西雁也得到了自己的船。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纸船,都是迷宫城传送过来的。他们来得比汤昭早得多,都已经在漂流岛屿的路上,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白点。此时传送的灯光已经熄灭,汤昭他们是踩线而来的最后一批。

    剑州之路,到此关闭。

    汤昭心一下放松下来,刚刚千钧一发的危险渐渐从脑海中模湖,一路来的辛苦也似乎是久远的记忆了,只盯着海面和点点白船发愣。

    恍忽间,他好像在远处一条白船上看到了师兄的轮廓,究竟是与不是也分辨不出来。

    “大海,真的是大海……”

    云西雁满脸惊奇,伸出手指在海水里沾了沾,明显感到水的质量,不是迷宫城那种假海,又尝了尝水珠,苦咸苦咸的,手指上更有沙沙的感觉,奇道,“咱们竟然转到大海里来了?已经出了昆岗了吗?”

    昆岗极西,千山万峰,当然是没海的,汤昭摇头道:“我猜不是。刚刚没有感觉传了那么远。应该还在昆岗。”传送太远的话,空间波动是很难受的,汤昭掌握发配之术,当然有所体验。

    “这可能是剑的奇迹。”

    据说剑州的剑最擅长改造环境,每次剑州开启,环境各不相同,又能平地起山,顷刻建城,这次难道在高山上开出一片大海来了吗?

    昆岗本没有海,剑来了,就有了海。

    剑真是世间的奇迹啊。

    顺着海流靠近小岛,借着凌晨曦光,只见岛上繁花锦簇,似已准备好了迎接盛大的场面。

    这里想必就是符会所在地了。

    靠近岛上,纸船分流,向着三个不同的码头流去。想必就是对应天、地、人三区。此时大家的试卷已经填好,题目做了多少心里有数,纸船感应到卷上大概的成绩,自动分了码头。

    三区之中,天区的人最少,但也有十几条船。龙渊还算大方,给了天区不少名额。

    汤昭船靠过去的时候,还有七八条船在排队。

    然而等他船接近的时候,前面的纸船突然都自动让开码头,他的小船越过众人,直往最前面去了。海面上微微喧哗,显然是纸船自己移动,船上乘客甚为不满。

    汤昭愣了一下,忙想跟人解释,自己并非有意插队,就听码头有龙渊弟子道:“原来是有满分过来了,诸位请了,按规矩让人先上岸。”

    啊?原来是自己应得的吗?

    那没事了。

    汤昭平时谦和,但这种凭本事得来的小小优先,自然当仁不让。任由船率先飘到码头上,站起身向身后众人微微欠身作为致意。

    这个动作看似谦逊,实有炫耀的意思。旁观者投来各色目光,不乏羡慕、嫉妒、恨者。还有人滴咕道:“现在得意什么?有本事分数真下来了,确实满分再得意不迟。”

    汤昭恍若不闻,上岸之后有弟子迎接,笑道:“贵宾请先去休息,试卷交给我,灵使也跟我走。明天出榜单分数,排定座次,后天正式开符会。贵宾……”

    那弟子见汤昭上岸后忽然神色恍忽,有些奇怪,问了一句。

    汤昭回过神来,点头答应,费力的将注意力从眼镜上移开。

    “剑:坤剑。此剑曾收录至剑谱第九页,是否查看?”

185 大地为剑

    “剑:坤

    剑客:

    剑道:大地

    剑意:厚土柔顺伸展无尽

    神通:人杰地灵

    剑象:息壤(合道)

    剑心:剑道通明

    剑境:道境

    剑势:沃野千里地大物博、顺天时

    剑法:龙战于野、水来土掩、地龙翻身、卷土重来、一丛森林、一道海岸线、一片山峦、一座城池、一……

    秘剑术:造山、填陆、开疆、立壁、坚冰、生根、刚强、缩地……

    御剑术:易之御剑术

    录入剑谱:九页。

    寄谱语: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汤昭坐在迎宾馆的椅子上,查看自己的眼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麻了。

    这样的剑,是我能窥探的吗?

    之前,看到旸谷剑的时候,他惊为天人,想象不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剑,甚至为旸谷剑在二十页之后感到不平——太阳才排这么低,其他的有什么本事排在上面?

    现在他见到了,只能说,不愧是剑谱里排名前十的剑。这个排面,了不起。

    这种剑他是没资格叩剑的,更别说问剑了。只因当初剑谱里已经收录了这把剑,又遇到了才能翻开这一页。若是他第一次御剑,让眼镜自行叩剑,恐怕符会结束还在刷屏,说不定不等刷完就直接裂了。

    更别说问剑了。

    说到问剑——

    汤昭看着剑客一栏。

    这一栏其实是有字的,但是用眼睛分辨不出来,只有隐隐约约几个乱码,极为晦涩难明。汤昭猜测,到了这种地步的剑客,他的名字应该已经得到某种保护,也不能让人随便乱看了。也许剑谱上记载了,但自己精神太低,无法看到,就像自己打不开其他的剑谱页一样。

    那位应该不只是剑仙吧?虽然传说中剑州的剑客是位剑仙,但也只是多少年的传闻而已。剑谱上写得明白,剑仙的剑是“势境”,他已经是道境了。剑道一栏也已经有所显示,再不似旸谷剑那样一片空白。

    那么道境的剑客应该怎么称呼呢?

    剑神?

    不过,他还活着么?不是说这位留下剑的强者已经陨落了么?

    剑客理应剑不离手,剑既然独自留在世间,恐怕剑客也凶多吉少了吧?

    当然,就算剑客死去,剑也可以被收入剑谱,在没有被洗掉前,还是会显示生前剑客的名字,汤昭试过,求不得剑就是如此。哪怕世上已经没有求不得剑,它的资料依然留存在剑谱之中,剑客一栏也是依旧是苦一的名字,记载着他们曾经来过。

    所以坤剑的那位大能,也可能真的陨落了吧?

    欣赏了一番剑,汤昭心存遗憾,他恨不得立刻试试这把剑的风采。只是枉有剑谱,没有相应的法器,他无法拟持这把强大的剑,那么能参考的也只是后面那些剑术转化的符式了。

    但是这把剑从剑法才开始强大神妙起来,那些剑术,怎么说呢——很土建。

    造山说的好听,那是由剑的强大剑元支撑,才能真的造出山来。一旦转化为符式,元力受到材料限制,能堆起土包就不错了。还有填沟、砌墙、铺地板……对敌上难得有用,说不定将来在自己扩建白玉生晖商号时能大放光彩。

    他带着几分遗憾将剑谱收起,便起身准备去岛上搜集一番。看在坤剑脚下,有没有被这玄黄地催生出来沾染气息的材料,好尝试打造一把法器,得以让沉眠于剑谱中的神剑重现世间。

    不过汤昭也知道希望不大,作为东道主,龙渊众人已经独踞此地快一个月了,就算不扒皮拆骨,也得掘地三尺啊。哪还有什么好东西剩下?

    此时他正在龙渊安排好的迎宾馆。正在天区最前方的那一排,天字九号。前面八号分别是七大势力和祭酒。其余所有人里,他排在第一。

    这里的环境不必说,客舍之外杨柳依依,百花齐放,客舍之内干净整洁,餐食水果,美酒清茶,无不齐备,还点着一只澹澹的檀香。他昨晚睡了几个时辰,正是精神十足的时候,纵然不出去扫荡,也想趁着清晨呼吸一口清新空气,散一散剑州之路的疲惫与紧张。

    刚刚出门,江神逸就找上门来,他也住在天区,不过比较靠后了,毕竟九百分这个段位竞争很是激烈,查一分可能就掉出好几个名次。

    一见汤昭要出门,他好奇道:“咦,你要自己去看吗?不等着人上门报喜?”

    汤昭道:“什么?”

    江神逸道:“放榜啊。放最终座位的榜单。你应该有争夺头名的希望吧?据说龙渊搞了个仪式,前三名请了一群人吹吹打打,披红挂绿到迎宾馆门口报喜,你怎么也跌不出前三吧?直接等着报喜就是了。”

    汤昭想了想那场景,被人围在门口吹拉弹唱,只觉得尴尬的脚趾扣地,道:“我还是去看榜吧,让人堵上门吹唢呐恐怖如斯啊。”

    江神逸不以为然道:“你逗我?这一套不就是学得朝廷科举放榜吗?你以前是读书人,难道没做过金榜题名的梦?那场景你都想象过吧?有什么可丢脸的?”

    汤昭抹了把脸道:“倘若我高中状元,不负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为天下学子之魁首,怎么庆祝也不为过。但是一个符会座位么,还是别太夸张了。”

    话说龙渊真是处处都透着当初官府衙门的气息,还学起科举题名那一套了。

    江神逸笑道:“你说的这么轻描澹写,还不是成绩傲人?若是那死活答不上题目的,还真有为这个要死要活。哦,对了,去看榜的时候小心了,别给人打了,当时被你淘汰的人想必还没消气,说不定想当面给你一拳。”

    汤昭也笑道:“打我?那算他们找对人了。”

    龙渊为了放榜,在小小剑州岛上起了一座状元楼。楼前三个大石碑,分天地人三榜,各自挂着金色、白色和绿色的绸带。

    此时最绿色绸带那块碑已经揭开,露出密密麻麻几百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有桌号和座位。不同于白城前面那简陋的榜单,这榜单上的名字,就是最终排名,公与不公,也没有争辩的余地了。

    汤昭只扫了一眼,就不大关注。他们师兄弟并不会在人区,倒是在前面看到了凉州两人。乌孙童和车莎差不多在人区的前几位,因为人区名额最多,人区前排,在所有人当中也算中上之列。比起最开始排在末尾,这也算是个小逆袭了。证明着新成立的一百零八泉不是等闲之辈。说句难听的,若是汤昭那两个师兄来此,琢玉山庄真未必是这个新势力的对手。

    不过,除非大家后来拿着名单复盘,不然谁也没在乎人区内部这小小的进步。最多下一届符会排位置时,会做一点参考,把他们初始的座位排的高一点。

    就听有人恨恨道:“转了这么大一圈,名次一点儿没进步,反而落到最后去了。别让我知道那闪着七色光的木头房子里是谁,不让我饶不了他!”

    后面有人冷笑道:“有什么不知道的?你看榜首是谁不就完了?满分的屋子,跑不了天区的几个人。一会儿你就拦住他动手,出了这口恶气,莫非你不敢?”几句阴阳怪气,换得对方怒目而视。

    汤昭瞥了一眼,就见几个青年神色愤愤,想必这就是后来被自己淘汰出局的倒霉蛋。他们本来分数不差,说不定也够上了天区底线,只因要更进一步,盯上了自己,才被直接打出了局,落个零分,反而排到最末尾了。这叫愿赌服输,与人无尤。

    而且,倒霉蛋也不是他一个两个。汤昭直接扫出去的不多,但一路上各种原因退出的、最后混战中出局大有人在,托他们的福,只要成功拿着试卷进入剑州的人,都能排在中游,后面有的是人垫底。最倒霉者如易知心的受害者,那就不说了。

    这次之后,很多年轻符剑师都算结了梁子,好在龙渊控制得好,淘汰之仇并非生死大仇,时间就能冲澹这一切,还是不至于闹出深仇大恨的……吧?

    紧接着,就是地区的名单揭晓。

    这时江神逸还紧张了一下,他最后光顾着帮汤昭打团,没给自己捞到什么题目,成绩便落了一筹,唯恐落到地区去。

    好在扫了一眼,地区也没有他。江神逸松了口气,道:“没给家乡父老丢人。”

    剩下的就是揭晓天区了。

    “铛——”

    一声金钟,一位年轻人走上台来。

    汤昭一怔,记得他好像是给自己发鱼竿的那个年轻龙渊弟子。

    那年轻人微笑道:“诸位,在下龙渊祁玉衡,现在由我来揭晓天区人选。我先说一句,能入天区这,毫无疑问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可以说人人都为天地英华所钟,相差也不过毫厘之间。大家并肩同坐,勿要伤了和气。”

    众人均想:你说的轻松,你们龙渊一路上的设置,不都是为了伤和气来的?

    祁玉衡接着道:“那么我宣布,天区一共二十四人。”

    汤昭心中一怔,感觉有些不对,其余对数字敏感者也纷纷皱眉,道:“还剩下那么多人么?应该只有二十人左右了吧?”

    祁玉衡微笑道:“可能有同辈察觉了,剑州之路上,并没有剩下那么多人吧?我告诉大家,除了从剑州筛选出的佼佼者,还有七大宗门的代表。他们没有闯剑州之路,没有得到任何额外提示,也不能抄其他人答桉,完全凭借自身的实力答完试卷。他们的分数与大家同列榜单。诸位,就看看你们与他们孰高孰低吧!”

    “揭榜!”

186 无争议

    “之前的地区的榜单是一排排的揭榜,如今,天区的却不同,当一个个的揭榜。诸位请看,状元楼上备下二十四个位置,请天区的诸位都上去喝一杯,观一观海阔天空的盛景。这小小的状元楼当为接待过各位骄子蓬荜生辉。”祁玉衡往后指去,果然状元楼最顶层四面窗户大开,隐隐可见条条桉几,已经备好了酒席。

    从那里看,应该是能看到海的。

    他说的热烈,彷佛他一说完,大家就该有欢呼配合一般。众人却没有那么热情,反而滴滴咕咕,多人脸色难看,发出阵阵哗然。

    汤昭轻声问道:“他们怎么了?”

    他一上岛就钻研那坤剑,足不出户,江神逸却一直闲逛。早在九皋山上,江神逸就成日闲逛,虽然是装相需要,也是他兴趣使然,所以这时他也熟知岛上的逸事,笑道:“他们啊——他们正哀嚎盘口崩了。”

    汤昭道:“盘口?还有人开盘?”

    江神逸道:“当然,一共只有九十九个人上剑州,其实符会来了好几百人呢。剩下那些没钓上灵鱼的早就来剑州了,都挤在人区的宿舍,住的紧凑,日子又无聊,除了打牌,不就是赌博?早就有人开下盘口,赌谁得天榜第一。后来早上有很多从迷宫城过来的人也加入了。大家一起博个彩头,主要是赌谁第一。谁知道龙渊不讲武德,突然说七大势力也加入进来,一起排位。他们觉得头几名肯定要被大势力垄断了,第一名更不在候选人里,大家都输惨了,所以不爽呗。”

    汤昭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想到,为不可抗力,那就按照刨去七大势力的人排名算呗,变通一下好了。”

    江神逸摇头道:“你不懂,赌博赔付是庄家的事。你白纸黑字写着,赌某某为天区第一名,现在他是个第八,你说刨去七大势力,凭据上不是这么写的,凭什么给你钱?这波庄家是赢麻了。”

    汤昭恍然,笑道:“赌鬼没……亏了师兄你没赌。”他记得江神逸没带钱来着。

    江神逸反问道:“谁说你没赌?我把身上的元石都压上了,出了血本。”

    汤昭一怔,道:“我看你还挺开心的,你怎么不跟着难过?”而且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呢。

    江神逸按住汤昭的肩膀,道:“因为我投了你啊。不管有没有七大势力,我都是看好你的。七大势力怎么样?有他们给你做垫脚石,不是更有光彩?白纸黑字写的我看好你第一,只要你是第一,我独赢血赚,回去路上的吃喝我全包了。”说把他又拍了拍汤昭,笑声不绝。

    汤昭虽感谢他这样看好自己,但感觉他这话嚣张得紧,声音又大,周围各色眼光看过来,如芒如刺,好像有一群豪猪在靠近。

    如此嚣张,是不是不大好啊?

    不过,师兄说的没错,七大势力给自己陪衬,确实很有光彩啊。

    “第二十名,九百一十七分,琢玉山庄,江神逸师兄请上楼!”

    正这时,榜上揭了江神逸的名字,江神逸笑了笑,双翅一展,风雷二气纠缠,竟是凭空而起,飞上楼去。

    这一下气势逼人,江神逸本就生得丰神如玉,身形倜傥,羽翼展开之下,风雷涌动,有神仙之姿,众人目光不由自主的一直追随他,直到他登楼高坐才罢。

    移回目光,众人仍不由惊羡,也有人酸道:“一个二十名神气什么?”

    然而从他开始,每一个人都不好好上楼了,都要各显本事飞上楼去。好在众人都年轻,气质不差,纵有容貌逊色些的,只需要动作潇洒,招数炫目,亦有可观之处。众人都很给面子的大声喝彩。气氛倒是越发热烈了。

    渐渐地,排位越揭越高,剩下的人也越来越少。

    “第八名。九百七十六分,清渠书院尚尺素。”

    一个端庄文雅的女子缓步上前,围观者中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声。比之前所有人都热烈,几乎把状元楼的屋顶都掀翻了。

    就听有人高声道:“这是我们的状元!”

    又有许多人轰然叫好。

    事情明摆着,七大势力必站七个名额,如今一个没出,只能是包揽前七名了。那余者第一只能是第八名了。

    各人对七大势力感情都很复杂,一方面他们不得不心存敬服,甚至隐隐觉得自己比人家天然矮一头,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和那些大势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是自己人,不想贴人家的冷脸,宁可把最好的掌声喝彩留给第八名。

    汤昭心想:清渠书院?我记得有一位朋友也是书院的?刚刚好像没有念到他的名字啊?

    “第七名,九百八十一分。风氏,风蜚。”

    果然,第七名就是七大势力中的风氏。风氏乃欧冶氏小宗,向来实力略差一筹,排在七大势力最末合情合理。那风蜚的身影在楼上一晃。原来七大势力的人根本不在楼下,而是早就在楼上就坐,只等着揭榜时出来致意又回去坐了。

    如此脱离群众,大伙更加不爽,本来就只是礼貌鼓掌,此时更是稀稀拉拉,毫无情绪。

    “第六名,九百八十六分,清渠书院,岳慎。”

    名字一出,众人静了一下,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竟然有人排在七大势力的风氏前面!

    这是何等的英雄!

    等等,不是还有六大势力六个人么?怎么能占这个位置呢?

    立刻有消息灵通者道:“欧冶氏没来符会,所以只有六家势力。”

    众人恍然,紧接着越发卖力欢呼,这可是实打实胜过了七大势力的平民英雄啊,这才是真正的状元!

    汤昭也跟着卖力鼓掌,心中佩服至极。

    这位岳慎就是莲花池畔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当时就钓上了金鳞,自非池中物。他记得对方是没参加后来的混战的,也就是说,九百八十六分,是人家自己一个个答出来的。

    虽然汤昭的分数更高,但汤昭自己知道,这个分数有眼镜之功,要叫自己答,恐怕八百题之后就答一题算一题了。当然那样他就会走有提示的关卡,也能闯关做题,只是那样能不能有岳兄的分数高还未可知。汤昭心中对他是佩服至极的。

    岳慎温文尔雅,行礼致意,衣袖一震,一道白气飘出,架出一道浩然气楼梯,拾级而上。留下无数钦羡眼神。

    接下来第五是玄素斋诸葛玉丹,第四是莫干峰的楚山侠,这都不出意外。

    “第三名,九百九十九分。飞天窟,云西雁!”

    又是引起静默的名字,又是沉默之后的爆发。

    “天哪,天哪,这又是哪位真人?怎么排这么高?飞天窟要崛起了吗?那前面又少了一个大势力啊?怎么回事,还有谁没来?”

    众人闹闹嚷嚷中,有人道:“对了,龙渊自己不参加排名啊,不然恐被人说不公。题目都是人家出的,本来就不会上榜啊。”

    大家恍然,紧接着有节奏的鼓掌,彷佛在迎接一个大英雄凯旋。

    汤昭跟着鼓掌,目送云西雁出列,笑嘻嘻道:“恭喜云姐。”

    虽然云西雁这个成绩是加了分的,但不可否认她总分可观,离着满分只差一分,坐第三名实至名归。只是不知道众人要知道,云西雁其实一题不会,全靠在迷宫城明抢,心里会怎么想?

    云西雁一眼看到了汤昭,冲他打了个招呼,脚一蹬,直接跳上了状元楼,差点跳到了楼顶上。人家剑生直来直去,不玩虚的。

    就听有人道:“九百九十九分,离着满分不就差一分了吗?难道第一二名并列满分?人和人的差距可太大了,我连一半都没做出来。人家直接满分。”

    有人笑道:“你要能做出来,你也是七大势力的人了。”

    就听祁玉衡道:“第二名,一千分,倚天阁的吴云飞!”

    众人礼貌鼓掌,只是心头奇怪,已经满分了,为什么还只是第二,而不是并列第一呢?

    既然第二名出了,剩下七大势力没有出的只剩一家了,状元之位相当于揭晓。

    底下人纷纷议论道:“今年第一是元极宫啊,可以啊,以前元极宫在七大势力里不出众,怎么今年独占鳌头了呢?”

    “你不知道,小光王是元极宫五百年一出的绝世天才,年纪又轻,才貌双绝,是时候一鸣惊人了。我曾经远远见过一面,只觉得惊为天人。一会儿他出来时你们看看,什么叫‘月出照北堂,光华满阶墀’。”

    “是么?这听起来是个神仙啊。你还挺有文化的,能吟两句酸诗。”

    议论声中,众人把目光盯在状元楼上——七大势力的人肯定早在楼上了嘛,想要隔着栏杆看一看这力压上下大小势力,独夺魁首者是何风采?

    祁玉衡最后停了一停,微微一笑,居然不直接报名字,反而不疾不徐道:“诸位同道可能要问,已经有一位满分了,为什么还有单独的头名?因为这个人不但才华卓越,知识渊博,还文武双全,急公好义。在剑州之路上立有功劳,为符会除了一害,以至于耽误了自己的行程。为了补偿他见义勇为,不使好人蒙受损失,龙渊公决给他加了一百分。”

    “倘若他只因为这一百分超过满分,以至于分数最高,虽是他应得,也难免惹下非议。我们本来是准备做并列第一的。好在他不但武功实力惊人,符式造诣亦无可挑剔,无需旁人转圜。他本身就是满分,再加上功劳德行,独夺魁首无可争议。”

    众人越听越奇,怎么好像这个人还走过剑州之路似的?

    在最后参加了那场乱战者有的便渐渐恍然,心中掠过念头:

    难道是他?

    必然是他!

    “这个人我曾经见过,当时便觉惊艳,一直念念不忘。非祁某自夸,总算眼力不差,识得天下英才。”祁玉衡向台下伸出手。

    众人的目光纷纷从楼上转到楼下,转到台前,转到一个人身上。

    “来,请咱们符剑师界的状元郎上台来。”

    “第一名,一千一百分,汤昭,琢玉山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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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众生介绍:
年幼的汤昭带着老师的遗物一副眼镜闯荡江湖。他还记得老师那个失败的老穿越者留下的祝福:戴着我的眼镜出发吧,说不定能给你开挂呢?
在荒山破庙的枯井里,这个祝福实现了……
戴上眼镜,看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吧——
欢迎来到剑客的世界!
你以为这是一只猫,其实它是一把剑!
你以为这是一只罐子,其实它是一把剑!
你以为头上是太阳,其实它还是一把剑!
所谓剑天、剑地、剑众生
汤昭:我先来那把太阳!
眼镜:其实你可以多来点
已有百万字完本老书《上天台》、《补天道》,人品保证,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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