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转生
陈泽沉迷于脱胎换骨之中也不忘眼观六路,抬手下压,浓郁的神能带动天地元炁挤向蛇骸。
咔.喀嚓嚓——
蛇骸终于绷不住压力,像是被热水烫化的塑料水瓶一样塌陷扭曲纠结成一小团。
再之后从中爆出石油一样的粘稠黑液,再次让陈泽嗅闻到那种别致的浓烈异香。
霎时间强烈的渴求感涌现在心头,陈泽带着漫天来来往往的元炁投入其中。
于是石油液海中彻底沸腾,冲起无尽光霞将陈泽像琥珀一样裹住。
属性面板上,【人体熔炉】;【技能推演】等等诸项同时运转,经验池被疯狂抽取。
陈泽正在经历一场蜕变,浑身血肉开始转向粘稠液态,只余头颅骨架还稳固着原有形态。
液海之中仿佛要结出一尊神胎。
不知过去多久,液海不断收缩收缩,最后竟从漫山遍野缩至一人大小。
其中两道炽盛的幽光射出,和液海此消彼长,此时已经上抵云层。
随后一个宝石般的头颅升起,再是脖,肩,手,腰,脚,足。
一个看上去跟实体没有分别的巨人站了起来,身高可达数百米,通体泛着极深的幽蓝之色,还带有星河一样的纹理。
这样一尊巨人同时给人以深邃幽远和磅礴浩荡之感。
随着巨人成形,周遭元炁也被挤得扭曲开裂,好像光是站在这里,天地都无法承载其威势,山河大地都要崩裂开来。
巨人俯首凝视,一只手如同天空一角滚滚压下,巍峨魁伟,将从神胎中孕育而出的陈泽拿到手中。
哧!
陈泽猛地睁眼,整尊巨人尽数没入双眼以内。
夜色中重现晴朗,再也不复巨人身影。
而失去支撑的陈泽也因此从半空中跌落。
嗖!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而来,利箭一样截向陈泽!
其速度之快几乎连成一线,瞬息即至。
铮!
陈泽侧目一望,一眼而已,所望之处的空气竟连连炸开。
砰砰砰砰!
黑影快,但陈泽更快,张手一捞便挡在黑影路径之上。
然而这黑影触及手掌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好像虚影一样穿透过去。
咦?
陈泽很快反应过来,眉心大亮,和这道虚影撞在一起。
嘶~~
黑影像是撞在硬物上一样,整坨挤压摊扁在额前,再猛地反弹出去。
果然,这是神!
这还是陈泽第二次遇到能用肉眼直接看见的元神之力。
上一次还是那头被肉身佛激发的赑屃石雕。
神识随即发散而出,织成囚牢想要将其捕获。
黑影动作滞住,现出团黑雾一样的真身不断冲击。
双方开始拉锯,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陈泽很快反应过来,经过刚刚这番豪华淬炼,他脑中隐隐编织的那尊神胎已经构建出一大半身躯。
于是陈泽当即发力,借助脑中神胎之力投射出来,神识果然得到极大增强。
虽然依旧不能被肉眼所见,但却将这团黑雾牢牢压制住。
嘶嘶嘶
在和这团元神之力的不断碰撞间,陈泽自然也从中接收到些许意念。
这股熟悉感.毫无疑问是那条巨蛇!
这正是那条巨蛇的元神!
此时黑雾聚散不定,反应极端激烈,气息也在极速衰弱。
和刚刚肉身蛇骸的情况类似,巨蛇的元神同样受到外界天地针对。
巨蛇的血肉元炁都如此大补,那么元神
于是陈泽大口一张,直接整团黑雾塞入口中!
然而他很快想起服用元神并不像元炁那么简单。
首先非我族类,难以相融。
其次这团元神和那些被他击溃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人不同,求生意志极端强烈,质量也不可比拟。
在天地元炁的压迫下根本来不及炼化,而只要陈泽一放松防护,它就拼命往脑子里钻,似乎想要占据肉体。
这是在夺舍?
陈泽固守元神,黑雾无可奈何,就好像上了岸的海鱼,马上就要窒息。
就这么放任它消逝的话,肯定会化于天地之间.似乎有些浪费
陈泽当即做出决断。
给这团元神找一具身体!
至少先把它保存下来!
嗖—
陈泽身影爆闪,将黑雾含在口中以神识相裹,既是束缚,也是一种隔绝外界的保护。
片刻后,陈泽现身于地上的某处塌陷缝隙旁,捉住一只昏迷的田鼠尝试将元神丢进去。
没办法,这附近的动物死得死,逃得逃,能找到只田鼠就不错了。
陈泽小心翼翼,用神识驱动,将这团黑雾投进去。
黑雾似乎相当聪明,没入田鼠其中,而后田鼠一阵抽搐,生机全无,只余更加稀薄的黑雾重新弹出。
失败了。
接下来陈泽连续尝试,将包括且不限于蛇类的各种动物都试了一遍,全都以失败告终。
黑雾愈加稀薄,看着几乎就要消散。
它奋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冲向陈泽的脑部。
就这么惦记我?
陈泽有些无语,转而想到,还有一种可能他没有试过。
人。
可放眼望去,周遭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不知都被埋在废墟何处。
对了!
陈泽忽然想起,自己的储物袋里还放着好几具尸体呢!
正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正好是被陈泽吞掉元神的无主之躯!
啪!
陈泽一拍腰间,争分夺秒地操纵储物袋,将四具还带有余温的尸体丢了出来。
自从经过肉身佛诵经开光,储物袋内的空间就有了特殊的保鲜之能。
神识推出,几乎看不清楚的黑雾仿佛回光返照,脱缰野狗似的冲向距离最近的尸体。
然而就在二者即将接触的前一个瞬间,黑雾却是急刹车猛地掉头,转而涌进了隔壁的那具女尸体内。
陈泽蹲到了旁边严密监控,惊喜地发现这回黑雾没有再被弹出来。
但好景不长,这具女尸迟迟不见动静,而周围天地元炁就好似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挤了过来。
嘶嘶嘶——
陈泽一恍神,仿佛脑中冲进了阵阵哀嚎之声。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围绕女尸的压力逐渐增大,刚才蛇骸分崩离析的一幕似乎就要上映。
夺舍,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泽之前在南华寺曾经问过肉身佛乙,天地大变后修士不能长存,那能否通过不断更换身体来延续下去。
得到的答案是元神同样也会朽坏,不为天地环境所容,而且性命合一,夺舍并不是随便什么身体都可以匹配。
当然,来自阿鼻的邪物除外。
陈泽闭目仔细感受,发觉蕴藏在女尸中的元神几乎已经油尽灯枯。
“唉”陈泽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得用所谓的阿鼻邪物。
下定决心后他也不再犹豫,挥手在储物袋内召出特定符咒,以及最关键的黑树汁液。
符咒四散生效,几大罐黑树汁液被浇在了女尸身上。
接下来便是陈泽习以为常的塑造流程。
有了在孙波和释明心身上的实践经验,陈泽一身捏人手艺已经登堂入室。
最初的孙波最复杂,上次的释明心是单纯修复肉体,这次则是针对元神。
半个小时后。
陈泽略感疲倦,收手将周围的符咒熄灭销毁。
面前的那具美人身体竟恢复血色,体温也在逐步升高,咚咚咚的心跳声虽然慢,但强健有力。
虽然有些胡来,但无论如何,那条巨蛇的元神应该是保了下来。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等待元神和身体完全契合,自行苏醒。
于是陈泽只好将满腹疑问暂时压下,在原地堆满符咒,直接将其埋了个密不透风。
当然在符咒的作用下,也不会影响其正常呼吸,主要是为了看护起来。
而后陈泽负手环顾四周。
官山自然保护区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废墟。
也该收拾一下烂摊子了啊
陈泽借助星辰确定方位,足尖一点,飘飘然来到王府旧址上方。
心念一动,他浑身发光,体表铭刻出成片繁复的纹理,发散至四周,直到凝聚出先前那尊高达数百米的巨人。
巨人宛如实体,实则由元炁构成。
陈泽本体抬手,巨人也随之抬手,同时有无穷阻力加身。
难道和巨蛇一样,这尊巨人也为天地所不容?
陈泽暗暗猜测。
但这份压力他还能承受,当即御使巨人,双手插入废墟之中搜寻。
经过液海之中的蜕变,陈泽身躯几乎得到重铸,举手投足间都有莫大威能,驾驭天地元炁也是信手拈来。
他对天地元炁的亲和力大为提升。
不仅是肉体,属性面板上的各项技能也得到更新。
这尊巨人便是陈泽身合天地悟出来的新道法,一举一动都能借天地之势。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经验值+300】
巨人看似刚硬的双手一没入废墟之中便化作汪洋炁海,浸没其中。
经过强化淬炼后的元炁在外表上也和以往有了区别,颜色越发深邃且剔透,近似于晴朗夜晚见到的星空。
没一会儿,废墟某处缓缓鼓起,吐出了一个硕大的气泡。
气泡离地飘扬,一直飞到陈泽身边。
啪的一声,气泡破碎,一个肥滚滚的大圆球从中掉落下来。
陈泽侧眼一瞄,也认不出来这是哪位幸运儿,索性先放在一旁。
接下来废墟当中不断有气泡升腾,像是一锅半沸不沸的水。
一个个大圆球陆续被丢到陈泽身边。
不知是因为肉多还是身体好,活下来的几乎都是这些大胖子,鲜少有那些“牲口”。
渐渐的气泡越来越少,可陈泽却始终表情未变,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最重要的那个人。
机关城首领,王真人。
陈泽还记得当时巨蛇发起突袭时,王真人多半知道情况,却并未避让开来,很可能已经尸骨无存。
半个小时过去。
陈泽将废墟翻了个遍,应该是将所有幸存者通通救出。
可惜的是始终不见王真人的影子。
不过柳暗花明,正当陈泽准备再把废墟翻个底朝天时,身后倒是有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走来。
那里是被砸了个稀巴烂的山林,此时也跟废墟没两样。
这人逐渐走出阴影,月光照在脸上,露出一张沾满黑灰的焦疤面容,像是融化后又凝固碰倒的蜡烛。
吴家归!
他居然还活着!
“那个疯子!”
陈泽身边,猪圈似的胖子堆里有一人尖叫着大声喊道,
“那个神经病又来了!”
“这个疯子见人就捅!”
“谁知道他想找谁啊!哪来的野种!”
听这声音,居然是陈泽最初碰见的王十三。
结果他这嗷唠一嗓子反倒刺激了吴家归,后者从地上随便抄起不知什么杂物就冲了上来。
“告诉我!”吴家归用恶鬼般凄厉的声音质问起来,
“告诉我!!”
“我到底是什么人!!!”
手中杂物脱手而出,带着恶风狠狠袭向王十三。
王十三起了个激灵,膝盖一抻就想跑,结果脚上无力打滑摔倒。
幸好吴家归力有不逮,准头差,丢了个空。
王十三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手上一抓却是身边同伴滑溜溜的肥肉,受不住力。
结果他就这么跟汤姆猫一样滑稽地原地踏步,直到身后的吴家归又在腰间抓起什么东西丢来。
咻—
“妈呀!”
嘭!
一声闷响,投掷物被当空击落。
王十三眼前一花,身前已经多了一道健硕的背影。
陈泽面朝吴家归站定,前头正是王真人那张和王林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也只剩下脸了。
准确来说是脑袋。
吴家归刚刚从腰间掏出来的投掷物,正是王真人的头颅。
此时被陈泽定在半空之中,双目未闭,表情痛苦,似乎经受过剧烈碰撞,几乎肿成了巨人观。
“你杀了他?”陈泽伸手一招,吴家归立马飞了上来。
“没没有!”哪怕吴家归先前气焰再嚣张,此时面对陈泽也瑟瑟发抖,夹着尾巴说话,
“我刚刚从.从那里掉出来,醒来旁边就是这个人头,我看这人没戴面具,就顺手捡起来。”
此时陈泽也已经探查完毕,王真人的脑袋确实不像是被人为割下来的,而是碰撞拉扯所致。
“你们怎么回事。”陈泽眼神一扫,身后王十三立马鬼哭狼嚎地飞了上来。
“大侠!”王十三甫一落地就拱手连连求饶,
“您可要替我做主啊大侠!”
“这神经病!”
“这神经病脑子进水了啊!我根本不认识他!”
第43章 墨斗
“说重点!”陈泽不耐烦地飞起一脚,把王十三踹得立正站好。
“那时候,就.那个分叉路,我不是在原地等您吗.”王十三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交待起来,
“这个疯子突然就从天花板上面掉下来了!”
“我嘞个奶奶啊!那脸长得跟鬼一样,给我吓得”
“结果这疯子上来就拿个东西要捅我!我就一路跑,他就一路追”
再之后,便是王十三闯入那处浴池,正好撞见巨蛇突袭。
“你怎么回事。”陈泽又把吴家归提起来印证王十三的话。
“高人!”吴家归也是振振有词,
“您老人家做法,小的可遭老鼻子罪了!”
“您把我丢到天上去,我掉下来以后就被挂.挂在那什么地方的外面。”
“然后里面就走出一个人,戴个怪面具,我还没说两句话,他就拿枪捅我!”
“嘿嘿.还好老.呃,我寻思着没办法,就把那个人弄死先。”
“弄死以后,我顺着他出来的地方再进去,就掉到这死胖子前面了。”
“你才死胖子!”王十三一听就不乐意了。
“死肥猪!”吴家归破口大骂,转而面朝陈泽嚷嚷道,
“高人!”
“这些人也没有脸!戴个破面具,肯定就是他们!就是那群镶金牙的人!”
“这还用你说。”陈泽嘀咕着将二人松开,
“都给我消停点。”
这吴家归倒是不忘初心,执意要寻找生父,探明出身。
两人唯唯诺诺称是,只是悄悄互相瞪眼,谁也不服谁。
陈泽回过头来,看着王真人死不瞑目的头颅叹了口气。
疑似王林的王真人还是死了,剩下的这些大胖子也不一定能
咦?
陈泽视线扫动,像是铁筛一样一遍遍滤过众胖。
大肉球们不敢迎上视线,左顾右盼地哆哆嗦嗦。
在这当中却有某个大肉球强自镇定,理了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衣物,朝其他人身后一点点挪动。
然而陈泽的视线已然锁定住他。
勾手一招,这挑中的大胖子便当空飞来。
不知为何,没被选中的其他胖子们都松了口气。
陈泽面前,那大胖子不断挣扎,身上不断有草屑泥土洒落,原形逐渐毕露。
边上众胖更是吃惊万分,这人身上的衣服居然塞满了填充物,所以看起来才鼓鼓囊囊!
这是个假胖子!
乍一看倒真的圆滚滚,不仔细辨别很难在众胖中区分开来。
“放开我!”
“唔放开我!”
这人大吼着想要反抗,却立马被不顾及任何颜面的扒了个精光,露出匀称的本来身材。
遮遮掩掩,肯定没安好心!
陈泽当即用神识扫动,结果又有了意外发现。
由于机关城里的王氏族人脸上面具都有阻碍神识之能,所以陈泽习惯后都会直接略过脸部。
但这个人,面部居然被神识通畅无阻。
陈泽将其摄到近前,发现其脸上的鳞质面具和其他人不同,并非和皮肉长在一起,而是临时贴上去的!
难道这个人脸上本来没有装面具!
陈泽想起,刚刚搞政变的那个王一,脸上原先戴着的也是木头面具。
也就是说,王一作为首领接班人,脸上很可能也和王真人一样,没有装那种古怪的鳞质面具!
这人很可能就是王一!
“你是王一?”陈泽问道。
这人闻言动作一滞,却没有回答。
“那就是了。”陈泽当即伸手,在这人脸上找到临时面具的缝隙,用力一揭。
一张年轻的完好面容在眼前展露无遗。
鹰钩鼻,淡眉毛,隐隐可见眼袋。
这王一简直长得跟王真人一模一样!
完全就是年轻版的王真人!
陈泽越看越像,哪怕亲儿子也有点离谱,这相似程度已经堪比双胞胎。
“王一。”陈泽出口质问,
“你是王真人的儿子?”
此时的王一挣扎无果,举目望了望四周,满目疮痍。
似是知道陈泽厉害,王一满脸放弃反抗的神色,不屑地回道,
“他算个屁,我才不是他儿子。”
闻言陈泽皱眉,因为二者的容貌实在过于相似。
难道还能是其他亲属关系?
陈泽从储物袋里一掏手机,向他展示王林的照片,
“这人跟王真人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王一看起来不是很配合。
“那他跟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陈泽慢悠悠地举起了巴掌。
“我说真的!”
嗖—
大逼兜顿在王一脸侧,他连忙咕噜呱啦吐出一长串话,
“我不知道他是哪个啊!”
“什么意思?”陈泽指着照片上的王林质问道,
“他长得跟你,还有王真人这么像,你就不认识他?”
“他叫什么?”王一大声问道,竭力想离陈泽的巴掌远一点。
他有种预感,这一逼兜下去自己不死也会没掉半条命。
“他叫王林。”陈泽字正腔圆地答道。
“王王林?!”王一脸上表情大变,显然是认识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
“认识!”王一有些喘不过气来,脸憋得像烤鸭。
陈泽见状将其松开放下,挥手便是一阵清风送爽。
“王林.”王一面露感慨之色,
“他应该是出去的人里面,混得最好的一个。”
“出去的人?”陈泽重复了一遍。
“是啊,出去的人。”王一看着周围的废墟,脸上的表情相当矛盾,既有释然,也有迷茫,还有藏得很好的愤恨。
表情能够遮掩,元神波动却骗不了人。
“跟我说说,你们这机关城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陈泽洗耳恭听。
“它叫墨斗。”王一首先纠正道,
“它是我们的家,我们在墨斗里面生出来,一直到死。”
“我们有自己的肉田,能产肉,能产油,能滤水,阳光也能透进来.”
“但你们也有办不到的事情。”陈泽替他接上了话。
“是啊。”王一换了个坐姿,靠住旁边的大块碎石继续说道,
“以前还好,就躲在墨斗里,不问春秋年岁。”
“现在不行,时代变了,我们也要接触新事物。”
陈泽此前已经从王十三等人口中得知,墨斗在被他激发之前藏在群山之间,本就有不少和外界连通的出口。
“那怎么够。”王一听过之后摇了摇头,
“我们还得挑一些人出去,算是在外面的耳目,还要给我们运送物资。”
“王丙?”陈泽抛出那个五金店主的名字。
“王丙。”王一应了下来,“这是个固定代号,很多人都用过。现在的那个好像是在开店,已经好久没见到了。”
“可能死在外面了吧.呵呵”
“我们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死掉也不奇怪。”
“他被人杀了。”陈泽指了指边上还在跟王十三较近的吴家归,
“他干的。”
王一有些愕然,转头看去,很快和吴家归饿狼一样的眼神对上。
“这个人”王一脸上了然道,
“也是我们王氏一族的人。”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陈泽反问。
“因为他没有脸。”王一面露嘲讽地讥笑道,
“啧啧.残次品还能找到这里来,还挺不容易的。不过就是个野种。”
“他妈的找死。”远处的吴家归虽然听不清话,但看到王一脸上的表情就火大,想要上来教训教训他。
只是陈泽一瞪眼,他也不敢前进半步,只能留在原地和王十三打嘴炮。
“他不是你们的人?”陈泽又接着和王一问答起来。
“不是。”王一摇摇头,“他不达标,野种,垃圾罢了。”
“那王林呢。”陈泽问出了潜藏心中许久的问题,
“凭什么王林就不用毁容,还有你,和那个王真人。”
“你们一个个都把脸遮住,到底为什么。”
“当然是为藏住秘密了。”王一伸手轻抚自己的脸,掸去尘土,
“看到我们的脸,就会暴露我们的秘密。”
“我说了你也不信。”王一及时抬头,示意自己不是故意卖关子,
“墨斗最上层有一个地方,里面有你想知道的所有信息。”
“只要找到那个地方,你就会明白一切的真相。”
“什么地方。”陈泽双眼炽亮,幽光粼粼,废墟中的炁海再次起伏不定。
“一个密室,非常坚固。”王一满怀艳羡地盯着陈泽的双眼补充道,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能察觉到那个地方的特殊。”
“密室长什么样。”陈泽言简意赅。
“我不清楚。”王一轻轻摇头,
“平时在墨斗里只能看见门,谁知道现在成什么样了。”
哧~
隆隆隆隆隆隆隆——
炁海带动废墟翻涌起伏,可陈泽确信这里头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部件。
可看着王一的样子及元神波动也不似作伪。
难道是被甩到外面去了?
陈泽双手虚张,废墟之中的炁海即刻下沉,收敛,化作一圈圈幽光波动席卷向四面八方。
“啊!”
“啊呀呀~”
被扫过的众人跳脚惊叫,唯有王一等少数几人较为镇定。
波动一圈圈扩出,像是贴地雷达一样搜索四周。
果不其然,陈泽很快在某处远方感应到一块盲区,完全阻碍神炁的搜索。
陈泽遥遥盯住那个方向,伸手隔空操控,逐渐感知到盲区的轮廓形状。
四四方方,体积不小。
于是他伸手一握,远方传来巨响。
再一招,隆隆动静飞速逼近,一大块泥土植骸裹在一起的废墟很快飞到眼前。
咚!
杂物迅速剥离,掩藏在其中的大房间砸落在地。
这是一个形状规整的六面体大箱子,长宽高都在十几米左右,说是房间也没错。
“就是这个东西?”陈泽绕着大箱子踱步。
这东西对神炁侵入有着难以置信的阻碍之效,搬动一下都是事倍功半。
王一刚开始还不太确定,但是跟着绕过半圈,便停在某一面墙壁前肯定道,
“就是这间密室。在墨斗里只有这扇门露出来。”
大箱子通体漆黑,五个平面都光滑无铸,只在其中一面有雕花纹理,勾勒出门框,却没有丝毫缝隙。
叮,叮~
陈泽伸手在上面敲了敲,考虑该怎么进去。
“钥匙在那老头身上。”王一适时开口,
“我看还是先”
当!
话音未落,陈泽一拳怼出,跟打在面团上一样凹进去一大块。
当!
当当当当当!
砰!
最后一爪,硬生生在上面掏出一个大洞,气爆声闷闷响起。
窸窸窣窣的动静自里头传来,又很快变得嘈杂不堪。
“嗬嗬.”
“让我来!”
“我憋.让开!”
一张张脸交替出现在开口处,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里面居然有人。
“谁在里面!”王一吓了一跳,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番情景。
“熟人。”陈泽已经认出了里面的人。
啪。
他一手抓住破洞上沿,一手抓住下沿,发力将其整面撕开。
这一撕反倒把里面的人吓了回去,直到看清陈泽的脸。
“大侠!”里头的王二百五浑身肌肉虬结,推开旁人就迎了上来,
“您可算是想起我们了!”
“别动。”陈泽出言喝止住他。
里头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呆立原地。
“先别动。”陈泽把王一拉扯过来打量里头,
“是这里吗?”
“是。”王一连连点头,
“这里就是墨斗最核心的地方。”
“那就好。”陈泽一挥手示意众人一个个出来。
可想而知这间密室经过多大的颠簸,里头已经是乱七八糟。
众人一个个排队,检查身上有没有沾染东西才被挨个放了出来。
“大侠!”
“啊?这里是哪?”
“好像是外面!”
“不对吧,刚刚不是地震了吗。”
众胖一出来便对自己的处境啧啧称奇。
之前在岔路口,陈泽指挥众人兵分三路,这些人正是失踪的第三路人马。
“你们怎么进去的!”王一倒是抢先跳出来替陈泽把话问了。
“不知道啊。”
“里面就开着,我们就进去咯。”
“门没关啊!”
“谁知道一进去门就自己关了,然后就地震,差点没给我憋死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好了。”陈泽挥退众人下去治伤,顺便伸手将自己的定位符咒召了回来。
方才定位符咒突然失效,陈泽还以为是和巨蛇大战所致,不曾想却是因为隔绝屏蔽。
第44章 王灵官
驱散闲杂人等后,陈泽将注意力放回这间密室内。
呼呼呼~
几朵元炁被打出照明,将密室内的格局完全显出。
地上杂物多是些纸质书籍或竹简,以及倾倒开裂甚至碎掉的书架。
倒是密室正中间靠后的地方有一座凸起小庙座落,纹丝不动。
陈泽一面散出元炁将地上杂物整理收起,一面走近。
身后的王一没得到许可不敢跟进,只好扒在门边探头探脑。
王十三等好事者也跟着上来扒门,愣是在门边堆出两排脑袋盯着看。
陈泽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小庙前。
这庙只有半米高,白墙灰瓦,形制简单,只在正面有一扇小门开口,很像东北地区路边供奉保家仙的小庙。
咚,咚,咚
此时靠得近了,倒有不那么规律的心跳声从里面传出。
小庙同样有阻挡神炁之能。
陈泽艺高人胆大,直接伸手往里面一掏。
入手便是一大团湿滑黏糯,还在不断涨缩,似乎是被摆在架子上。
陈泽稍微用力,发觉这玩意儿和架子连在一起,不好生掰硬扯。
“王一!”陈泽大声喊道。
门口的王一挤开众人,一溜小跑追了进来,满脸写着尽管吩咐。
在目睹陈泽的一系列手段之后,王一不仅再难生起反抗之心,甚至还起了点抱大腿的心思。
“这什么玩意。”陈泽蹲下来单手撑地,只能看清塞满开口的猩红血肉在蠕动,不见全貌。
“这就是我们王氏一族的由来。”王一语气莫名,
“也就是最近几年,老头子身体不行,我才知道这些事情。”
陈泽盯着这团东西,隐约能感受到生命特征,却又很怪,没有丝毫活物的感觉。
虽然他轻手轻脚没有破坏,可这团东西的气息却在不断衰落。
难道是颠簸受伤所致?
还是说和那巨蛇一样,不能接触外界
王一见陈泽没吭声,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们王氏一族的繁衍就是通过这个东西。”
“每隔几年.喏,就是那个盘子。”王一突然伸手指向旁边的一个金属圆盘。
陈泽随手召来,交给王一。
王一大着胆子走上来,将圆盘顺着小庙开口处塞进去,大小恰好匹配。
“每隔几年,或是几个月,我也说不准。”王一指着圆盘解释道,
“这里面就会掉下来一些粉末,跟骨灰差不多。”
“每一代真人的职责便是取走粉末,经过处理就可以得到一种.液体,将那种液体注入适龄女子体内,就有一定概率可以怀孕。”
“具体操作我也不懂,其实就是借腹生子,生下来的如果合格,就是我们王氏一族的成员。”
“如果不合格,那就会被毁掉脸,交出去自生自灭。”
“当然,为了维持墨斗运转和日常生活,我们也会挑一些不合格的残次品作为牲口留在这里面,做劳力。”
听到这里陈泽不禁出口质疑道,
“你是说这东西就算是你们的父亲。”
“不。”王一俯首长出一口气,
“不是父亲。”
他眼神复杂地抬头看向陈泽,
“你知道克隆吗?”
下一刻,陈泽的双眼陡然瞪大。
无数细节在这一刻纷至涌现出来,像是拼图一样重新拼凑接合,直到还原出真相。
呼呼呼~
陈泽伸手一招,隔空将王一摄到手中,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将他丢开。
想要验证的话
陈泽回到密室门口,目光如电扫过四周,所过之处众人如避蛇蝎。
远处,被他扫过的地方有符咒一齐响应,在废墟中重新搜索起来。
许多残肢断臂被抛洒出来,陈泽却不予理会。
直到一具较为完整的尸体被挑出一路转运至陈泽身边,他略作探查后便将其放到身边。
不久后又是一具较为完整的尸体,而后一具接一具,一共七八具较为完整的尸体在陈泽身旁一字排开。
其中主要是大胖子,也有所谓的“牲口”。
飒!
远处符咒落回废墟,而陈泽面朝尸堆,抬手一扬。
所有尸体都被托起悬浮,一道道元炁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飞速环绕,犹如庖丁解牛般将其开膛破肚。
陈泽在做尸检。
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吓得不少旁观者当场呕吐。
唯有王一强自镇定,脸色发白却离得最近。
很快所有血肉被剥离,陈泽发动神识在骨架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得到的结果别无二致。
那就是这些骨架.居然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是营养充足的那些大胖子尸首,不仅身高一致,就连长骨、横径、颅骨、脊骨、桡骨长度以及弧度等等全都一模一样!
不,说一模一样有些过,细微之处依旧有所差别。
此外还有后天形成的旧伤
最重要的是王一刚才说过的话。
克隆!
哪怕亲兄弟也不可能如此相像,更何况所有尸首,不,应该说是整个墨斗内的王氏族人
无论从年龄跨度,还是人数而言,绝不可能全都是同父同母!
除非他们全都是克隆出来的!
所以他们基因一致,骨骼一致,还有脸.也一样!
陈泽总算明白,为何几乎所有王氏族人都要戴上无法卸下的面具,或是直接毁容。
就是为了遮掩他们一模一样的脸!
王林和王真人根本就是不同的人,只是拥有一样的基因,长着一样的脸!
难怪这些满身肥肉的大胖子就跟复制粘贴一样,如此相似!
皆因他们全都是克隆出来的产物!
虽然“克隆”这个词语的历史也许不长,但重要的是其背后实质。
所有王氏族人都是基因完全相同的后代个体。
如果要找一个最贴切的词语,那毫无疑问就是“克隆”。
王一显然了解现代科学常识,所以他才会如此形容。
“是真的吗?”王一颤抖的声音将陈泽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没错。”陈泽微点下巴,肯定道,
“几乎一模一样,你们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在听完陈泽话语的下一瞬间,王一终于是强撑不住,跌坐在地。
“我就知道.”王一喃喃自语,肩头耸动似在啜泣,
“那个死老头说的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他也是到此时才得到陈泽的印证,确定此事属实。
毕竟墨斗内所有人的脸都被毁掉,近二十年来也没有新生儿,也就缺乏最有力的证据。王一没有资格直接阅读典籍,都是经由王真人有选择性地告知,因此对其中许多秘辛皆是一知半解。
“他果然不是我爸!”不料王一逐渐大笑出口,
“哈哈哈哈哈我没做错!”
“我没做错!”
陈泽摇了摇头,没有理会。
其余人没听到全部对话,只知道大眼瞪小眼,更是不明真相。
唯有吴家归似乎猜到了什么,满脸失魂落魄。
众人心思各异,陈泽却回到密室内,走向那座小庙。
唰啦啦啦——咚。
最后一步落下,陈泽在庙前站定,周围的书卷也正好被理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好。
里面包括了竹简、纸质书甚至兽皮卷,陈泽按材质和新旧程度摆回书架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东西格外显眼,难以归类。
一张电影票根,票面显示的电影是《致命魔术》,时间为2006年。
这部电影陈泽也有所耳闻,导演是执导过《盗梦空间》、《蝙蝠侠黑暗骑士三部曲》等名作的克里斯托弗诺兰。
只是出现在这摆满古籍文书的地方.似乎有些违和。
不过联想到那个王十三都可以是胡哥粉丝,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墨斗里的王氏族人也有娱乐需求,说不准这是王真人的私人爱好,碰巧落在这里。
不过除了票根以外,陈泽还是对另一堆碎块更感兴趣。
拼凑起来之后是一块牌位,上书“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
角落里还有小字分开标注“先天主将,一炁神君”。
陈泽眯起了眼。
这个尊号他并不陌生,是道教最重要的护法山神之一,王灵官。
民间素有“上山不上山,先拜王灵官”的说法。
最重要的是王灵官,本名王恶,后来被天师萨守坚改名王善。
他姓王!
噔。
陈泽将拼凑修复后的牌位往小庙门口一竖,倒正好相配。
如此一来,此地供奉的是谁便已呼之欲出。
道教护法神,王灵官!
陈泽原本还想把王一叫过来询问,可转念一想这小子搞政变才搞了一半,懂得也不多。
而且回头一看,王一还沉浸在情绪当中。
陈泽索性便自己翻看。
首先自然是从最旧,年份最远的兽皮卷部分开始。
唰~
陈泽挥手一招,兽皮卷凌空飞至手中。
摊开先是一幅画像,画中人面红如枣,髯须戴冠,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好一尊威猛霸道的护法山神。
其容貌若是细看,倒真和王林等王氏族人极为相似,只不过更为凶横,气质迥异。
接下来的兽皮卷则分别载有《灵官宝诰》,记叙了王灵官的生平。
前半部分和世人所传的故事相差不多,王灵官原先是地痞恶霸,横行一方,后来被途经的萨天师降服,拜其为师,皈依道教,从此得封神位,惩恶扬善。
唰~
在这之后的兽皮卷竟都是无字天书,一片空白。
陈泽拿着兽皮卷琢磨了一会儿,注入些微元炁,一个个方块字就跟跳舞一样发亮浮现出来。
剩下的兽皮卷也是如此操作。
这部分记载需元炁激活,显然并非凡俗,也不是常人能阅。
而后半段便介绍了此地,也就是墨斗的由来。
兽皮卷所载,北宋末年,天地环境的恶化日渐严重,大批大批的修士身亡暴毙,萨天师也不知去向。
于是王灵官苦寻师父踪迹,最终打听到一个叫作“灵桥”的地方,便动身前往。
这一去就是数百年,只余王灵官的弟子门人苦苦守候。
而当王灵官再度出现时已经是一堆碎骨,神鞭有灵,裹着金甲将其带回。
此时的天地环境已经极度恶劣,门人弟子近乎凋零殆尽。
于是剩下的这些人将祖师遗骨带回蜀地,也就是天师萨守坚出身的地方。
同时那里也隐居着墨家传人,掌握有高深莫测的超凡机关术。
在那里他们得到墨家传人的帮助,奋尽余烈,耗尽积攒,花费全部力量来到此地,建造了庞大的机关城“墨斗”,完全封闭,和外界没有丝毫连通。
墨斗依靠核心机关构建出人工炁局,集结了诸多独门机关术的结晶,内部自成一体。
在当时的天地环境下还能搭建如此超凡造物,完全是一代人合力缔造的奇迹。
他们在其中居住下来,与世隔绝,世代供奉祖师遗骸。
唰啦啦~
到此处,兽皮卷的内容便全部结束。
陈泽挥手将所有兽皮卷收好放回,又接着招来竹简。
这竹简色泽乌黑发亮,手感柔韧,除了不少划痕掉漆之外,保存得相当完好。
陈泽摊开竹简继续阅读。
原来这竹简是王灵官的门人弟子住进墨斗后,用培育作物的副产品制成,历久难腐,便于保存。
竹简所载,一开始住进墨斗的百年间,无事发生。虽然门人弟子仍有减员,且难以孕育子嗣,延续香火,但总归是要比外面好多了。
可是某一天地龙翻身,大地震动,墨斗受到巨大冲击,自隐藏的山林间倾倒破损,有缺口露出。
还没来得及修补,便被一条受到天地针对,垂死的巨蛇寻上门,强行钻了进来。
门人弟子自然不肯,便和这有灵智的巨蛇连番大战,却导致墨斗更加残破,和外界彻底连通。
于是众人便彻底暴露在外界,有道行者十不存一,当场暴毙。
墨斗本身也受到了巨大损害,许多生产功能区都遭到不可逆转的毁灭。
人工炁局几近破灭,无法再和外界完全隔绝。
剩下的幸存者只好改造墨斗,保持和外界连通,以获取生活必要的物资。
同时和那条巨蛇达成和解,默许其占据墨斗残存的核心区域,从而苟延残喘,求得一条活路。
而巨蛇则以自己带来的某件宝物作为交换。
第46章 淬炼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毫无气度,见到陈泽倒头就拜,只会求饶。
“你平时都怎么修的。”陈泽淡淡扫视此人,只觉其素质还不如王十三。
“就就打坐!”那人倒谷子似的全交待了,
“真人让我们平时就打坐,什么都不用管,别人问也不能说!”
“什么!”众人再度震惊,发现自己又被蒙在鼓里。
而陈泽听了他的话也是无语,直接把他拧起来用神识刺入一通检验。
结果确实如他所说,就是个普通人,甚至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还不如别的大胖子。
“祖法早就失传了。”王一站了出来解释,
“高人您肯定懂,没有道行,连法门都记不住,也理解不了。”
陈泽点头,丹道境界高深之后,光是简单的文字已经无法记述其中奥妙。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好像此前释明心的那个家传大木鱼,普通人连激发都做不到。
“不过高人.”王一得意地回瞪王十三,
“祖法虽然失传,但祖师遗骸在此,您可以随意处置。”
“以前的先辈也是从祖师遗骸传承法门的。”
陈泽瞄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再次回到那座小庙面前。
哪怕王一不提,陈泽也得试探一番此物。
他也不嫌恶心,直接将手伸进庙内,顺着那团血肉和庙壁的缝隙硬塞进去。
别说,虽然乍一看有些恶心,但其实上手之后还不算太糟。
至少没什么异味,就好像做菜前在洗肉一样。
咚,咚,咚
肉块强而有力地收缩着,再吐气似的舒张到极限,拍在陈泽手掌上便响起打鼓声。
摸索一阵,陈泽尝试朝里灌注少许元炁作为刺激。
霎时间,一股似曾相识的吸力传来,将这点元炁吞噬殆尽。
这种宛若活物的吸力特征过于明显,陈泽立马就想起了当初在仙岳山内培育黑树时的情景。
根据竹简上的记载,眼前这东西是从鸠占鹊巢的巨蛇身上拿下来,正出自所谓的“灵桥”。
答案呼之欲出,所谓“灵桥”,多半和阿鼻、外墟一样,指向同一个神秘的地方。
也难怪王真人会拿族人来血祭,当初陈泽是用屠宰场拉来的猪血,一个道理。
想明白这点,陈泽当即猛灌元炁,差点将这团血肉当场灌爆。
砰!
小庙陡然炸裂,露出其中物体的真面目。
在吸收了足量元炁之后,这东西的形态也极速转变,颜色逐渐暗淡,看上去就像一块巨大的红糖锅盔。
倒也顺眼了许多。
锅盔自然有缝隙,陈泽以元炁代替双手撬开,其中居然裹着几块莹白如玉的碎骨,还有些许带着纹理的甲片硬块。
这应该就是王灵官的遗骸及法宝碎块。
陈泽以神识和其接触,相互联接,立马感受到一股律动共振传来。
原来之前的心跳声是源自内部遗骸。
遗骸没有任何元神残留,却偏偏有种本能,释放出奇特的波动。
陈泽体内神炁竟被带动着运转起来。
【正在检索中,请稍候.】
属性面板不请自来,显然是检测到好货。
而陈泽本身也能读懂这种波动,这是一种法,一份浓缩了人体修炼精华的运行规则。
陈泽闭目细细感悟,想要将这份传承铭刻下来,和自己开创出来的法门相互印证。
这是极其玄奥的参悟过程,他浑身骨骼齐鸣,经络百穴皆有霞光溢出。
难以形容的异香从他身上飘出,旁观众人闻之心醉沉迷,忽地有些刺眼,发现竟是头顶天空离奇大亮。
这会儿不过凌晨四点多钟,周围一圈的天色还在昏沉当中,偏偏头顶这块地方有绚烂霞光,从天上飘忽降下,飘带一样系住陈泽。
好像天地在为他授位。
“哞——”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头狂奔的水牛,粗壮的脖子上还套着圈绳。
不仅如此,远处泛起烟尘,潮水似的涌来。
哒哒哒哒哒
烟尘之后很快显出身影,竟是无数狂奔的动物。
“唳——”
甚至还有鹰隼盘旋冲刺。
众人全都傻了眼,想要逃跑都来不及,被围得密不透风。
照这样下去,他们估计都得被踩成肉饼。
“大大侠?”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挤出个王十三眼巴巴看着陈泽。
而陈泽却岿然不动,只有铿锵响声不知从哪传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狂奔而来的兽群已经来到近前。
敌进我退,众人被逼得不断收缩,直到黑压压的挤到陈泽身边来。
“王十三!”有人高声质问道,
“你想想办法啊!”
话虽这么说,其实众人的眼神都在偷偷瞟着陈泽,只是不敢直言。
噔噔噔噔噔
兽群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众人,将之淹没吞噬。
就在这时,陈泽动了。
咚!
一声铿锵有力的战鼓声自他体内传出,密密麻麻的兽群皆趴伏倒地,不敢有丝毫声响。
从极动到极静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
【推演完毕】
此时的陈泽明明表情肃穆,却令人观之胆颤心惧,一呼一吸之间都充满了爆炸般的威能。
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王灵官不愧是道教第一护法神,他的法门霸道而刚烈,陈泽取其精华,化为己用。
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收到这般自称体系的传承。
虽然不够完整,却能让陈泽一观前人风姿,真正感受到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是如何修炼己身,又是如何运用力量。
咚!
陈泽猛然握拳,无形之声传出。
这一声像是敲响了斗战之鼓,周围人的眼内立马充血,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破坏冲动。
兽群则更加夸张,嗥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对力量的特化运用,每个人,或者说每位有能之士都风格不同。
与此同时,王灵官的遗骸也接受到鼓声作出回应,似乎在欢欣跃动。
随后这些碎骨残块竟轰然炸开,周遭天地元炁即刻气势汹汹地挤压上去。
和那条巨蛇一样,这些遗骸似乎也不受天地待见,直到此时终于坚持不住。
陈泽意识到是遗骸失去了那种抵抗的本能。
而这种变化就发生在他领悟了传承以后。
陈泽忽然明白,也许这才是遗骸自行回归,并一直留存至今的原因。
甚至于遗骸定期落下的骨粉,克隆出大量的王氏族人也是为了传承这份法门。
只不过王氏族人代代繁衍到今天早已变了味。
陈泽明白,对王真人以及王一乃至其他少数知晓真相的人来说,他们不在乎。
他们什么都不在乎,连祖法也丢了。
他们用谎言欺骗墨斗里的居民,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
毕竟在外面,他们什么都不是,甚至可能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
但在墨斗里面,他们永远高高在上,坐享其成。
咕噜噜噜噜噜噜~
遗骸爆碎以后带动外面的红糖锅盔搅合作一团,好像要把所有残留物都销毁,重归天地之间。陈泽自然不愿浪费。
但他也不能吸收炼化,因为这团东西太过驳杂,并非此前巨蛇所化的精纯元炁。
嗖—
忽然有锋锐之意从腰间划出,储物袋竟自行起了反应。
自从被肉身佛诵经开光过后,储物袋在许多时候都相当主动。
透过心神联系,陈泽感受到了它的渴求。
于是他立刻催动元炁,借天地之势影响遗骸残留物。
点点波动传来,遗骸如受招引,抽出一道涓流缓缓和储物袋交融在一起。
储物袋逐渐被裹住,好似清风拂面,又像温水淌过肌肤,陈泽和储物袋感同身受。
呼呼哗——
陈泽体表外显出实质性的丹火,烧得空气扭曲,阵阵恐怖威压外传。
他在锤炼淬火,让这团遗骸完美融进储物袋中。
这一炼就是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时间里,附近不断有居民察觉到异常。
家家户户鸡犬不宁,拼命挣脱缰绳,飞越藩篱,宛如朝圣般赶往此地。
为此有不少人追随家畜靠近废墟。
可只要他们一靠近废墟周边,甚至还没看清远处不翼而飞的山峰,就会被提前布下的符咒阵法影响神志。
于是无比诡异的一幕不断在周围上演。
周边几十里地聚了零零散散一圈人进进出出,神情恍惚。
“小黑!喂!”
“小黑!你去哪!”
“快回来!”
“啊?”
“老王你也在啊,吃了没,来干嘛啊?”
“我也忘了.好像脑子一抽就过来了。”
“诶对了!我家狗跑了!”
“小黑!”
“老王!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哪知道,我也没喝啊!”
“诶,小黑!你去哪!”
“老王?”
“你咋在这?”
“小黑!”
“小老王?”
“啊?”
“咦?”
“天怎么黑了”
“我来干嘛?”
“肚子好饿。”
“回家吧。”
“好想回家。”
“回家吧,回家吧,回家吧。”
而废墟中心,陈泽身边的王氏族人们也展开了自救行动。
陈泽没发话,他们不敢乱跑。
但人是铁饭是钢,饿了吃饭天经地义。
墨斗塌了,里头的产粮区自然也不复存在,所幸周围的兽群都慑于陈泽威压,战战兢兢跟木头差不多,有手就能抓到。
是夜,篝火旁。
众人依据生疏关系生成几波人,其中王十三和王二百五等人聚作一堆,此时正一边瞪着隔壁的王一,一边狠狠咬下一口手中肉串。
“啊!”
王十三猝不及防被烫到嘴,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鳖孙”笑毕王十三继续跟王一打眼神仗,其余人则各自闲聊起来。
“你们说,我们以后该去哪?”
“谁知道呢,跟着高人混呗。”
“外面世界那么大,我想到处去看看。”
“咱脸上都这个样,出去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废话,那还用问。”
“人家都跟咱不一样.”
“没准还是待在墨斗里好.听说以前出去的人都是进厂拧螺丝,不然就搬砖,只能打打黑工”
“呸呸呸!瞧你们这点出息,多练点肌肉什么屁事都没有!”
“呵呵.你这破德性,不就是想去看健美比赛嘛。”
“你呢十三。”
众人投来目光。
“我当然是要去见胡哥了!”王十三挺了挺胸,身前的T恤衫图案凸显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强光忽然爆闪,刺得众人眯起眼睛。
等回过神来,他们才发现是附近的那个符咒堆正在发光。
“我去,这女的真俊啊!”有人注意到了被放置其中的迷彩服女子。
“咋地,那可是大侠的女人,你敢想?”
“别别别,我可不敢!你别冤枉我啊!”
“不过大侠什么时候完事啊,咱要等到什么时候。”众人窃窃私语,一边悄眼打量篝火群中心,那道神异的身影。
“等到现在。”
“那谁说得准,你听过烂柯人吧?下个棋就几千年,我看大侠也跟那神仙差不多,估计”
话说一半,碎嘴子这人忽然感到周围异常安静,而所有人都定定地盯着自己。
“你们.”他咽了口唾沫,
“看我干嘛?”
不过这人很快注意到,众人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的身边。
“大大侠”他颤声转过头去,庆幸自己没有偷偷说坏话。
“你们很好。”陈泽拍拍他的肩转身走向符咒堆,
“老实待着,我回头再给你们找个去处。”
他腰间储物袋的流光溢彩,瑞霞萦绕,隐隐可见上面多出一个威武勇猛的披甲神将。
而袋身的底色也多出更多更繁复的纹理。
很快,陈泽走到符咒堆近前,盯着里头被团团围住,平躺在地的女子淡淡开口,
“别装了。”
噼里啪啦
只有柴火爆燃声依旧,无人回应。
陈泽不再废话,抬手一握,空气中的水分子受到震动,凝结出冰核,直至抽出一根尖锐的冰棱。
嗖—
陈泽随手朝前一掷,冰棱不见轨迹,下一刻现身时便已深深扎入地面。
原先看似昏迷不醒的女人竟翻身避开,反应快得惊人,此时正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趴伏在旁边,眼皮微张打量着陈泽。
她大半个身子都紧贴在地,身躯柔韧得令人咋舌,不用手脚,而是依靠关节带动躯干细微扭动。
给人的观感相当奇怪,简直像是一条长了手脚的滑蛇。
第47章 虺
“聊聊?”陈泽五指虚张,对准女子。
空气中霎时间弥漫着危险气息,女子眼神急动,似乎嗅到了这种气息。
电光石火间,女子真不知如何发力,用极端怪异的姿势扭过细腰,正好避让开一根扎下的冰锥。
嗤!
下一刻,破风声尖锐且急促,又一道亮影疾驰而至。
嗤!
女子再度摆腿,冰锥又扎了个空。
嗤,嗤,嗤,嗤!
一连四根冰锥,皆被女子用类似的身法躲过。
而此时她似乎终于明白了怎么用腿,单脚一蹬猛地起身,可另一脚才刚刚踏出就被迫缩回。
嗤!
一根冰锥未卜先知般擦破她的足尖掠过,带出一道细小的血箭。
也带走了陈泽所有的耐心。
嗡嗡嗡嗡嗡——
空气狂震,数十根冰锥瞬间成型,狠狠朝着女子当头扎下。
女子躲闪不及,眼中闪过惊惧,足下因此失力滑步。
扑通~
嗤!
女子摔倒的同时,几十根冰锥一齐钉入地面,整齐划一,紧贴女子围成一道人形,令她动弹不得。
“谈谈?”陈泽接着道。
“嗬嗬嗬嗬!”
不料女子张嘴却是一阵喑哑低沉的嘶吼,犹如不通灵智的兽类。
陈泽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还不一定会说话。
而女子本人似乎也同样着急,嘴越张越大,却发不出想要的音节,直到喀嚓一声脆响。
女子嘴歪眼斜,口涎流出,下巴吊着合不上,脱臼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胡乱挣动,后脑一摆,正正碰上了冰锥底部。
嘭!
女子一套连招,将自己当头撞晕过去,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陈泽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捏人的手艺是不是有所退步。
该不会捏出个傻子来吧?
不过根据记载,巨蛇具有不低的灵智,能够和人从容沟通甚至达成交易。
罢了。
陈泽决定先继续观察一阵。
为了淬炼储物袋,他已经在此耽搁好几天。
虽然提前布下阵法遮掩异常,但迟恐生变,毕竟纸包不住火。
一念及此,陈泽抬头望天,神识冲起溶解。
借助无处不在的天地元炁,陈泽得以将方圆几十里开外的场景通通收入眼中。
一幅幅画面交替闪过,陈泽发觉周围竟围了不少人,在边缘处进进出出,表情连番变化,行动宛如丧尸。
这群人待的时间还不够久,“回家”的心理暗示暂未生效。
不过都是些普通居民,所以陈泽也没放在心上。
片刻后,在附近徘徊的所有人都在心中接收到一股强烈念头。
“走吧.回去,回家吧,回家吧”
人群摇摇晃晃,抛下所有杂念各自返程。
每走一步,他们的走姿就越正常,神志也越清楚。
等走出几公里外,每个人都恢复正常,同时也忘了自己为何大晚上的到处乱跑。
该不会是碰见脏东西了吧?
许多人心中恐慌,只想赶紧回去,回到熟悉的避风港湾里去。
驱赶走无关人士,陈泽故技重施,再将围在四周的兽群驱散。
随着这些黑压压的影子彻底隐入夜色,边上的王氏族人都松了口气。
尽管已经共处了好几天,但这种压迫感还是很难让人习惯。
接着陈泽转过身来,面朝众人拍了拍腰间。
呼呼呼~
储物袋凌空飞起,迎风狂涨,一股强烈的吸力从中传出。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高声求饶。
只是他们很快发现,这袋子针对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墨斗残骸。
呼呼呼呼——
强风猛灌进来,陈泽全力催动储物袋,袋身的天将图案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几乎要透体而出。
一块块废墟残骸纷至随风涌来,大的小的,通通没入袋口不见踪影。
地上堆积成山的废墟逐渐消减,待碎块收入过半,陈泽单手掐诀又是一变。
大口袋再度膨胀,足足有上百米宽,将剩下的残骸通通吞噬殆尽。
所吞之物明明远超外表看上去的储量,却不曾真正填满口袋,好似个无底洞。
诚惶诚恐的王氏族人不敢直视,胆大的王二百五倒是径直望去,却见袋口里一片模糊,看不清,望不透。
而看着看着,明明袋口什么也没有,却偏偏有一声怒吼炸响,完全针对王二百五一人。
吼得他双眼溢血,跪地惨呼。
咦?
远处的陈泽见到这一幕倒有些讶异。
王灵官的形象勇猛霸道,传承法门也是如此,遗骸似乎也继承了这一特性。
让如今的储物袋具备了杀伐之能。
不多时,所有墨斗残骸都被收入袋中。
这建造墨斗的材料看不出来历,暗藏玄机,收集起来也许以后会有用。
陈泽召回储物袋一掂量,虽然沉甸甸,却只有几十斤重。
这番淬炼过后,储物袋倒真是越发显出神异来。
不止是王灵官的遗骸,那出自灵桥,也就是外墟的“锅盔”同样至关重要。
收走残骸以后,陈泽瞧着原地光秃秃的空地心中一动,再度召出那尊法天象地的巨人。
巨人半身没入地面,将附近土地几番搅动,毁去原有的全部痕迹。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陈泽顺手将无数动物的尸体收集起来,统一销毁,作无害化处理。
由于规模过于庞大,元炁冲击之下,立马就有不少野草抽出新芽,生命力之强盛令人惊叹。
待陈泽善后完毕,漫山遍野竟已铺上一层稀薄的草毯。
不少野生动物都重新现身,让这里渐渐又有了喧嚣与生机。
陈泽原本还想探究一下此地炁局的来历,他一直怀疑这墨斗内部的人工炁局和外界存在某种联系,才能支撑如此庞大的规模。
可惜后来被那条巨蛇坏了事,将一切毁灭殆尽。
想到这里,陈泽不禁又看向了身边仍处在昏迷当中的女子。
她的手脚都被捆住,嘴里也塞上口球,以防醒来以后又不老实。
“走吧。”陈泽最后环顾一圈四周,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向众人开口。
他还在地下深处埋了不少一次性符咒,虽然比不上炁局,但也能大大加快这里恢复生态的速度。
至于更多的,陈泽也不愿去想。
也许这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不对劲,但那又如何?
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地球还是照样转。
“大大侠!”被信手治好的王二百五打头出列,他现在也成了陈泽的狂热崇拜者,
“我们都跟你走!”
陈泽轻轻点头,没有丝毫动作,却见一缕缕云雾自八面聚来,卷成一朵白云载住众人。
旭日初升,道道晨曦斜斜洒下。
白云驮着众人缓缓升起,很快消失在拂晓的天边。
为了不引人瞩目,陈泽给众人统一发放了头套口罩墨镜等装备,然后统一安置于自己在郊外租住的那处小院里。
这里原先是张厚德居住,可毕竟季连缘还在监狱里,所以两人还是只能通过信件交流。
所以张厚德索性回去亲戚家那里接着帮工,暂时算是回归了正常生活。
王氏族人原先大概有几百个,算上“牲口”的话可以破千。
经过这场浩劫后只剩下了二十几人,其中只有几人是“牲口”,因为运气好幸存下来。
还有一个吴家归,也被陈泽抓了过来。
“高人.”吴家归弱弱地表示抗议,
“您应该用不上我了吧就不能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吗?”
“不行。”陈泽斩钉截铁道,
“你先写材料,把你做过的事情都交待清楚。”
吴家归虽然在陈泽面前乖得像只小绵羊,可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连环杀人魔。
关于如何处置他,陈泽还没想好。
按理说直接处决最为方便,可偏偏吴家归那小强一样的顽强求生欲让他颇感兴趣。
所以随便找个借口,先把吴家归关起来。
“高人!”吴家归都快哭了,
“我发誓,我只弄死过该死的人!就他们这些姓王的,都不把人当人看,您说他们跟畜生有什么差别?”
“我真没害过一个无辜的人!”
“我休息日还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
砰!
禁闭室大门关上,房间内只有一套桌椅,一盏小台灯,和纸笔陪伴他。
吴家归愣了好一会儿,只好接受现实,坐回桌前写那永远写不完的陈情书。
而门外,陈泽转而来到后院里。
他刻意没有遮掩脚步声,所以迎来了数十道敬畏的眼神。
“教得怎么样了。”陈泽目光越过众人,锁定在人群中心,瑟瑟发抖的几个“牲口”身上。
为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陈泽让他们齐心协力教导“牲口”衣食住行,学习像一个正常人生活。
也算是对他们的惩戒和教化。
众人连声附和,表示一定全力完成任务。
陈泽视察一番,见他们确实用心,也就不再为难。
离开后院,陈泽又行至角落里,最偏僻最狭隘的房间内。
窸窸窣窣。
一推开门,陈泽就见那承载了巨蛇元神的女子正不着片缕,趴伏在地上不断蠕动,行为相当迷惑。
房间内不见天日,唯有雪白的软腻曲线毕露,显得分外诱人。
尽管陈泽已经强调过多次,但女子始终不愿穿衣服,还特别喜好阴冷潮湿的角落,尤其是地板。
无奈,陈泽只能将她安置在此处,再把房间内铺满地毯。
“哦!”
见到陈泽进来,女子转头张嘴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吱—
陈泽随手关门,来到女子面前蹲下,
“你叫什么?”
自离开废墟起已经过了快一星期。
几日相处下来,陈泽确认女子拥有不逊于人的灵智,只是不适应人类躯体,暂时也不会说话。
而且脾气很野,我行我素。
“我我,我我”女子结巴地答着,竟真的说出了话。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风中轻晃的银铃,只不过说话很僵硬,仿佛银铃被糊上了油蜡,一滞一晃。
“你的名字叫什么。”陈泽发觉女子适应能力很快,昨天还只会乱吼乱叫,今天似乎就能说出简单的语句,
“你的名字,直接告诉我怎么念。”
女子眼神一转,直勾勾地盯着陈泽,相当灵动。
“惠”
“慧?”
“灰。”女子加重语调用力重复了一遍,
“灰!”
陈泽伸手张开五指,前方凌空显出光字。
“这个灰?”
女子摇了摇头。
光线折射变动,转变为“辉”字。
女子接着摇头。
接着光幕一连变幻,显示出“卉”、“挥”、“晦”等字,却无一命中。
陈泽只好将屋子里最厚的那本全汉字字典拿来给她指认。
为了尽快和女子沟通交流,陈泽给她弄来了各种书籍资料,乃至电子产品。
而且根本不用陈泽教导,女子完全可以自学。
与其说是学,倒不如说是适应,适应用另一种方式生存。
哗啦啦——
女子字典翻得很溜,很快停在其中一页,再将这板砖似的大部头转了个向,粗糙的指尖划至某个位置。
陈泽放眼望去,女子指着的是一个生僻字。
虺,读音同“灰”或者“毁”,本意指毒蛇,最早可追溯至商朝。
也许是鲜少使用,如今的字形倒和古体差别不大。
“虺。”陈泽念出了声。
虺静静看着他,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腹部位。
类似一幕并不少见,所以陈泽娴熟地领她去了边上的独立厕所。
谢天谢地,至少她没有随地大小便的恶习。
虽然已经能够初步沟通,但显然还不够用。
所以陈泽耐心等待,等到虺熟练掌握人类语言以后再做打算。
临走之前陈泽又检查了一遍虺的身体,并未有异常之处。
只不过元神格外强盛,给人感觉就是上世纪大屁股电脑里面装了一套最先进的人工智能训练模型。
但奇特的是,还真就能配套运行。
也许得归功于陈泽浇灌的黑树汁液,又发挥了难以想象的功效。
当然,陈泽在帮巨蛇元神入主躯体的时候也备了后手,就像当初对孙波做的一样。
至于其他王氏族人,陈泽则在小院周围布下符咒结界,防止他们趁机逃跑。
安顿好一切,陈泽终于得闲抽身出门,去取自己加急送去的基因样本。
第48章 往事
某家权威基因检测公司内。
“不好意思先生。”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一脸职业化微笑,将手上的检测报告递了过来,
“情况您应该清楚,这种事情我们也经常见。”
“您看,如果您愿意升级成我们白金会员的话,我这边可以帮您申请一下,免费帮您再做一次。”
陈泽拿过报告,随意翻看着。
正如工作人员所言,陈泽在来之前就已经收到通知,说他提交用作亲子鉴定的两份样本弄错了,两份检材都是一个人身上取到的。
因为基因检测结果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差别,绝对是一个人身上的样本。
而事实上,那两份样本出自不同的王氏族人。
但这点陈泽当然不会跟工作人员争辩。
“好的。”陈泽站了起来准备走人,
“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您随时联系这样,您再加一下我们的公众号,有优惠资讯随时.”
话未说完,工作人员眼神突然一暗,随后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
另一只大手随之握了上去。
“再见。”陈泽松手转身离去。
“再见。”工作人员恍恍惚惚,呆立原地许久。
接下来陈泽又奔赴不同公司,将自己送去检测的样本报告通通取了回来。
仗着不用受航空管制,陈泽漫天乱飞,效率高得吓人。
结果全都一般无二,不同样本的基因检测结果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墨斗里面的记载,王一交待的那些真相多半没有问题。
所有王氏族人都是由道教护法山神,王灵官的遗骸克隆而来。
当然,陈泽认为这样的结果应该不太严谨。
毕竟根据记载,每一个生下来的王氏族人都有优良中差之分,所以肯定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完美复刻。
但陈泽也没闲心去做更加细致的基因测序,毕竟没有必要。
王灵官的遗骸已经被他淬炼进储物袋里,王氏一族以后恐怕就要真正绝迹。
连带关于他们如何进行克隆的具体原理也成了未解之谜。
接下来大概半个月的时间里,陈泽一边隐居小院巩固修行所获,一边派人轮流收拢散居在外的王氏族人。
本来陈泽想着王氏一族在此经营多年,怎么着也得蟠根错节,势力繁复庞大。
可结果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散落在外的王氏族人也就十几人,且一个混得比一个惨,此时就全部站在陈泽面前。
“陈先生。”王一在一旁点头哈腰地介绍道,
“这就是全部的人了。”
经过陈泽矫正,他已经不再一口一个高人的喊。
陈泽点点头,目光一遍遍地扫视面前诸位。
这些人堪称形貌可怖,经由各种手段毁了容,此时站在一起好似一出惊悚的畸形展会秀。
不仅如此,他们大都畏畏缩缩,小动作闪躲不断。
“咳!咳咳咳”
陈泽绕着他们走过一圈,发觉这些人的身体都很差,基本都是药罐子。
这点在墨斗密室里的书籍也有记载。
随着世代传承,王氏族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平常族人大都活不到五十,年纪稍微大点就百病缠身。
对此他们一直找不到缘由,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现实,感叹一代不如一代。
但陈泽倒是清楚。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对所有王氏族人的共同点都了如指掌。
不愧是源自传说中天将王灵官的基因,随便一个人拉出来都是陈泽生平仅见的修道天才。
而问题就出在这点上。
有些类似于得到外挂之前的陈泽,因为【通玄】过高,身体不平衡而体弱。
这些王氏族人的天赋更强,但因天地环境无法修炼,心神体炁的所思所耗得不到补充,反噬也更加极端。
不是王氏族人一代不如一代,而是天地环境逐年恶化。
所以说来讽刺,被王氏族人挑剩下的,送走的那些垃圾、残次品甚至“牲口”,反倒是天赋更佳,更好继承了王灵官基因的人。
而那些身体稍微强壮一些的,恰恰是因为天赋不够,更趋近于普通人,所以更能适应如今的末法时代,反倒被挑出来作为天才特殊对待。
话说回来,这些外派出去的王氏族人因为健康状况差,也没有身份,再加上来自王真人的各种行为限制,自然混得很差。
虽然如此,但“叛逃者”的比例极低,也许是自幼在墨斗被洗脑所致,又或许是没有一技之长,脱离族人互助反而会混得更凄惨。
像那个开五金店的王丙,都算是这些人里头拔尖的。
而王林,无疑是所有人里面最特殊的一位。
“你们认识王林吗?”陈泽伸手一抖,将王林的容貌化作光幕向众人展示。
这一手令众人惊诧不已,却又很快在王一的呵斥下出言答道,
“没见过。”
“我不知道。”
大多数人出言否认,少数人则发觉这人怎么和王一长得一模一样。
王真人和作为继承人的王一平时都是佩戴可拆卸的木头面具示人,鲜少有人见过他们真容。
唯有一人越众而出,踏前一步指认道,
“我认识。”
十几道目光立马聚到他身上。
陈泽注意到这人的年纪明显较大,且气质要比其他人镇定许多。
“他叫王庚。”边上的王一眼力见很足,立马上来解释道,
“出去几十年了,资历最老的就是他,平时开一家茶水铺。”
“王庚。”陈泽重复了一遍,
“你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
闲杂人等散去之后,陈泽又轻瞄了一眼王一。
“嘿嘿.您有事叫我啊。”王一也不死皮赖脸待着,打了个哈哈就跟着退出。
于是小院内只剩下陈泽和王庚二人。
“跟我说说吧。”陈泽也不客气,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第一次见王林是九几年的时候。”王庚略作思索后就流畅开口,似乎对此印象颇深。他的脸上覆盖有大面积猩红疤痕和惨白色的增生组织,听说是被熨斗烫的。
不过从发色看来,王庚起码得有六十岁往上。
“那时候他刚从家.就是墨斗里出来,找到我想躲一阵子。”王庚口齿清楚,一点没有老糊涂的迹象。
“等等。”陈泽反问道,
“你知道那里叫墨斗?”
墨斗这个正式名字,只有少数高层才知晓。
“我以前在墨斗里叫王五,也算是有点地位。”王庚依旧镇静地补充道,
“王林以前是那一代的‘王一’,所以他知道在哪找我。”
“王一。”陈泽忍不住又插了句嘴,
“他以前当过王真人的接班人?”
“是,我看到他有脸,我就知道他肯定是王一。只有王真人和王一才有特权不毁容。”
“那他还出去干嘛?”
“他知道得多,觉得待在墨斗里没前途,就叛逃了。”
“其实,我也跟他一样。”王庚话里逐渐带上了一丝萧索,
“我就是觉得在里面没有未来,所以想着出来闯一闯。”
“结果到了外面,我什么本事都不会,又是黑户,只能打打散工,还经常被坑工钱,唉”
“最后只好又跟墨斗里联系上,好歹能和其他出来的人取取暖,有个帮衬。”
“王一哦不,王林,他知道我跟他是一类人,所以来找我,想躲掉墨斗里的追兵。”
“然后呢。”陈泽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哈哈哈”王庚摇头失笑,
“王林是聪明,但是太年轻,想得太多。”
“哪有什么追兵?追他回去干嘛,迎回去接着当王一,当老大,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他走了,位置空出来,其他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去追。”
“后来躲了一阵啊,他也想明白了,就决定出去闯闯。”
“本来他还叫我一起去来着,可是我没去,因为我吃过亏,没了心气。”
“临走时他给自己取了新名字,叫王林。说他还不够格叫王灵官,等以后本事够大,复兴祖师荣光,再改成王灵官。”
“唉我劝他不动,只好给了他一点钱,希望他能过得好点。”
“我想啊,人家至少比我强,他至少还有张好的脸,是吧?”
“咳,咳咳咳咳.”
王庚的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
毕竟在王氏族人里,能活到花甲之年就已经跟牢底坐穿兽一样稀有。
呼呼呼~
一阵强风拂过,明明已近夏季,却还是把王庚吹了个哆嗦。
陈泽看在眼里,随手夹住一片飘来的落叶,精密细致的元炁迅速像叶脉一样铭刻进去。
“抬头。”陈泽喝住了低头捂嘴的王庚。
后者才一抬头,眼前一花,只觉有落叶大山铺天盖地印来。
嘭。
陈泽指夹落叶,轻轻按在王庚额前关窍处,居然发出一大声闷响。
随后落叶迅速消解溶化,抽成无数缕光丝没入王庚体内,在全身体表一闪而过,勾勒出玄奥的纹理。
几秒钟后,等陈泽拿开手指,王庚惊觉自己肺腑清明,呼吸前所未有的顺畅。
多年老毛病,居然就这么.简单地治愈了?
王庚觉得这很荒诞,好像小孩子过家家,娃娃胳膊掉了就用胶水粘上去。
简直跟做梦一样!
回过神来,王庚对上陈泽眼神,自觉地接着讲了下去,
“后来我们偶尔还会联系,只是中间突然断了几年。”
“等他再来找我.我想想,应该是零几年那阵,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才刚开茶水铺子,好容易稳定下来。”
“王林忽然找到我,我才知道他之前坐了好几年牢。”
“他跟我说他在监狱里认识了能人,还拜了个师父,这趟回来是想要重新修好墨斗,重振王氏一族。”
此时陈泽听着也想了起来,王氏族人说墨斗十几年前被一个姓朱的高人修补过一次,通往外界的通道被恢复不少,但也只是暂时。
难怪墨斗里充斥着十几年前的娱乐产品,一部《仙剑奇侠传》就不知被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
“王林的那个师父,是不是姓朱?”陈泽验证道。
“是。”王庚也不奇怪,因为在他心中已经将陈泽看作世外高人,甚至不一定是人,
“后来我听说,他们回墨斗里还引起了不少冲突。”
“不过最后,墨斗是被修了,但也没全修好。王林他们还是退了出来,在边上建了个‘王府’。”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没去问。”
“那时候我看王林心情不太好,也不再天天把什么什么振兴,光复挂在嘴边了。”
“修完王府,那个姓朱的高人不知道跑哪里去,王林就在那里住下来。”
“再后来,王林用他师父教他的本事发了大财,结交了很多大腕,日子越过越舒畅。”
“可是我总觉得,他心里没有滋味。”
王庚说着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什么意思?”
“我还记得.”王庚面露怀念之色,
“王林刚出去的时候,意气风发,天天跟我吹牛,哈哈”
“后来盖了王府,日子过得舒坦,他反倒没了心气。”
“他来找我喝酒的时候就经常念叨,说他对不起在监狱里认识的兄弟,他没能做到承诺,没脸见人。”
“他就一直喝,喝醉了也不耍酒疯,就拉着我要评评理,他把兄弟给他的宝贝换成拜师礼,到底值不值?”
“他说他以为他师父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是有很多事情办不到,只能听天由命。”
王庚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往事,包括王林是如何结交那些明星富豪,又是如何在背地里嘲笑他们没有脑子,说什么都信。
只不过后来王林才明白,其实不是那些人傻。
而是因为大家都信,其他人也信,剩下的人只能跟着信。
他王林会的那些戏法魔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此聚在他身边的人脉、关系、资源。
心知肚明,逢场作戏罢了。
只是可惜,等王林最终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掮客,却越陷越深,已经无法脱身。
不过既是不幸也是幸运,他也没能逃脱王氏族人的短寿基因,因疾病暴毙而亡,倒也没受多少罪。
“王林有跟你说,他拿去拜师的那个宝贝,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陈泽听完后点点头,却是又抛出一个看似细枝末节的问题。
第49章 追查
“好像说是藏什么宝贝的地方。”王庚努力追索,显然未曾留意这点,
“他说那是助人修真的宝物,但一般人根本用不上。”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陈泽翻手掏出那张炼炁术的残帛展示给王庚看。
“我没见过这种东西。”王庚仔细看了看以后认真道。
“好。”陈泽挥了挥手,“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哪里哪里,我还得感谢您治好我这老毛病!”王庚连连道谢。
陈泽颔首不答,目送王庚转身离去,却忽然喊出了声,
“王庚。”
陈泽目露幽光,有莫名的波动袭向王庚。
王庚梦游似的转过身来,又和陈泽对答许久,将刚才问过的问题全都重复一遍。
得到的结果大差不差,看来王庚还算老实。
“好了,回去吧。”陈泽眼中幽光收敛。
王庚转回身,轻微一颤,心里觉得古怪,好似遗忘了什么事情一般。
但他没有多想,就此离开。
在他背后,陈泽收回目光,心中隐有计较。
其实自己一开始来此的目标就是炼炁术残片下落,虽然兜兜转转,但总算还是找到了线索。
由王庚的话语里不难分析出,王林至少和两方势力有所牵扯。
其中一方是在狱中结识季连缘及其师门,掌握有炼炁术法门,甚至更多隐秘。
另一方则是出狱以后拜的那个师父,只知道姓朱,擅长奇门遁甲术法。
王林用从季连缘那里得到的炼炁术残片下落,交换朱姓师父修复墨斗机关城,但结果似乎并不理想。
王林受到打击,从此沦为骗子掮客,一心捞财,甚至连墨斗里祖传的一块金矿都弄出来变卖挥霍。
要知道那块金矿代代相传,被用来混入其他材料,经由特殊工艺铸成金牙,是外派者相认的铁证信物。
哪怕连历代王真人都没有去动它的心思,哪成想最后还是被王林薅走。
而他捞钱所使的那些戏法魔术,便是源自朱姓师父传授,凭此得以发迹。
此外和他分道扬镳的那个朱姓师父,多半手上就有炼炁术其他残片,再不济至少掌握着线索,而且这个人本身也谜团重重。
在这个末法时代,陈泽相当好奇。
这种传闻中的野生高人,究竟能有多高?
他们的本事又是从何而来?
不过这些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去,陈泽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完成。
离开后院,他径直走向角落里最偏僻的那间小屋。
吱—
一进门,屋内昏暗无光,窗户皆被钉死,还蒙上了厚厚的窗帘。
乍一看屋内好像空无一人,可陈泽却心中了然。
吱—
反手关好门,好容易透进来的一丝光线也跟着消失殆尽。
陈泽大踏步迈出,三两步就来到惟一的一张床前坐下。
于是屋内重归死寂,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忽地陈泽略微低头,看见一只惨白又纤细的手正握住自己脚踝,好似刚从冷库里拿出来一样,体温奇低。
窸窸窣窣,又一只死白死白的手摸索着伸上来握住小腿,连带着从床底露出一截仿真娃娃似的小臂。
紧接着双手逐渐滑动,上移,一头披散垂地的黑发也跟着自床底阴影里探出,摇晃之间还可以隐约可见两团深藏的眼白。
她肢体的动作很僵硬,没有一种系统性的协调感,就像每个部位都分开系绳的提线木偶。
但躯干却异常灵活,好似每一块肌肉都能独立运动。
浑身赤裸的虺就这样从床底一点点爬出,顺着陈泽的双腿蜿蜒,扭转,一点点爬上了床。
直至整个身体紧贴缠绕上来,柔若无骨。
咝咝~
发丝大把大把地垂至陈泽脖颈处,虺自侧后方将头靠上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
一阵不可描述的低吟过后,虺满意地微微仰头,乱发分作两拨,露出了正心醉神迷的脸庞。
“玩够了?”陈泽毫无波澜地开口。
“玩?”虺好听柔和的嗓音自耳边响起,酥得能让冰皮月饼掉渣,
“真是有意思的说法,还是你们人会玩。”
一边说着虺的双手也不老实,竟在陈泽身上轻抚起来。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陈泽有些讶异,没想到虺已经能够和他流畅对答,说起话来和真人无异。
就是语气和遣词依旧稍显狂野。
“你怎么会这么勾人?”虺将半边脸颊贴上来,伸出舌尖轻轻舔舐。
然而就在她舌尖触及肌肤的一瞬间,一道淡淡的电火花猛地爆开,刺得虺尖叫一声立马朝后退开。
“先帮我个忙吧。”陈泽脖颈处还有电弧闪动,看得身后的虺一阵心悸。
她不答话,只是目带阴鸷地盯着陈泽看,变脸比翻书还快。
“别这么记仇。”陈泽起身轻笑道,
“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如果你不来打扰我!”虺抽搐似的龇了一下嘴,
“我又怎么会差点形神俱灭!”
“你还挺有文化的。”陈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既然能说话,那就先帮我个忙。”
“.”虺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
“什么忙。”
陈泽这才转过身来,和她原原本本地交代起来。
虺这具肉身的来源是在王府袭击陈泽的特种小队。
陈泽在吸魂炼神之前曾经入梦探查过情报,这些人归属于一个陌生的军事化隐秘组织。
他本以为这是因为追查王氏族人的牵扯。
可用神识道法问了一圈陈泽才发现,王氏族人也不认识这个组织。
而且王氏族人那么穷,长久以来都是偏安一隅,根本不可能暗地里养得起这么个庞大组织。
至于其他可能牵扯到的势力那就太多太多,陈泽也懒得一一排查。
他选择最简单粗暴,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主动出击。
根据之前梦中探知的线索,陈泽已经掌握了不少接头据点,以及对应的组织成员。赣省省会,某处靠近市中心的繁华商圈。
位于美食一条街的小吃店内。
“阿财!”
厚重的玻璃门被用力推开,一个大肚发福的中年糙汉进来就大声招呼,
“阿财!”
店内食客纷纷侧目。
“要请我吃饭啊?”店主在柜台后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哈哈哈。”中年糙汉豪爽大笑,爬满下巴的络腮胡格外引人注目,
“有零钱没有。给我换点,我扫给你。”
一边说着中年糙汉已经在掏手机扫码。
“生意这么好啊。”店主拿起来看了眼金额,随手从抽屉里点出一沓零钱交付过去,
“不给我点手续费赚赚?”
“哈哈哈”中年糙汉不以为意,
“你掉钱眼啊,晚上来我那喝酒。”
“你说的啊。”
“就怕你来了又养鱼!”
换完零钱,中年糙汉很快回到了隔壁的自家店内,将钱找给等候多时的顾客。
这年头没几个人用现金结账,倒是让他多费了一番工夫。
“慢走啊!”中年糙汉恭送顾客,回过头叼着根牙线,二郎腿一晃一晃,又开始刷起手机。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中年糙汉身上的光线一黯,随即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人影。
霎那间,中年糙汉瞳孔微缩,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我要一份招牌套餐。”虺不安分地伸手甩了甩颈后长发,店内的冷气让她有些不适应。
此时的虺已经换上一身寻常打扮,虽然只是简单的运动休闲装,却因为常年锻炼的火辣身材显得格外惹眼。
再加上她那姣好的脸蛋,尤其是眼神分外生动,让人不经意间路过都想要多看几眼。
“没有这套餐。”中年糙汉笑着递上包浆塑封菜单,
“你看要吃点什么。”
他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眼神时不时左右扫视,看向虺身后的其他客人。
音量也和此前去换零钱时低了好几档。
“不如你帮我点?”虺连看都不看菜单脱口而出。
中年糙汉的眼神又凝重了几分。
“蘑菇,盖得紧?出什么价?”他紧紧盯着虺。
而虺原本正要答出背好的暗号,眼神却在无意间扫过菜单上的图片,而后便再也移不开。
三杯鸡藜蒿炒腊肉白糖糕粉蒸肉莲花血鸭拌粉炒粉石鱼炒蛋冬笋烧肉酒糟鱼庐山石鸡安远三鲜粉永和豆腐九江茶饼
“咕噜。”虺用力咽下口水,发出的尴尬声响有些不符靓丽外表。
菜单上的图片色香味俱全,每一个字眼都能引起她的联想,在脑中具现出对应的美食。
“来啰!”
此时后厨正好有服务员端着一盆烧鱼迎了出来,佐料被热油一浇,椒麻一激,浓郁香气立马沁出,差点没把虺的魂儿都给勾走。
她忽然觉得自己漫长岁月里最喜欢吃的鱼通通被糟蹋了。
还是他们做人的懂得享受!
“咳,咳咳咳咳咳”在她对面,逐渐蒙圈的中年糙汉用手握拳捂嘴,轻咳了两声。
虺满头乌发一抖,这才回过神来,可盯着老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陈泽教她的暗号。
好像是.好像是什么来着?
可恶!为什么要我记这么复杂的东西
哦!
“野鸡闷头钻,谁家.”
等等,鸡?
虺的脑中顿时浮现出细嫩连皮的砍块鸡肉,经过葱姜爆香,再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料汁,只需简单焖煮
此前刚获得身体时,虺为了适应人类生活,自然是从衣食住行开始了解,又经过陈泽的吃货思想熏陶,耳濡目染,也对美食颇有了解,但都局限于纸面上。
只是她没想到,真正身临其境,近距离感受到美食的色、香、味,体验居然跟屏幕上完全不一样!
“咳”店老板只好又重咳了一声。
他刚刚听到前半截正确暗号还松了口气,结果后半截对方就哑巴了。
他已经逐渐开始搞不清状况。
为了以防万一,店老板还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暗号,
“蘑菇,盖得紧?出什么价?”
蘑菇什么蘑菇?
小鸡炖蘑菇!
准备鲜鸡半只,铁棍山药适量,干榛蘑及干香菇适量,生姜适量,葱白.煲出来的汤那是鲜上加鲜,怕不是要将舌头都鲜掉!
此时的虺已经完全将任务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心中只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吃不完的美食,通通围绕着自己,自动送入口中。
而店老板已经完全傻眼。
他不明白,眼前女子的容貌明明对得上,按理说就是自己人。
可按照组织守则,人对上只是第一步,还必须要对上接头暗号。
眼前这位暗号对了一半就没了,那究竟算对上.还是没对上??
赶在店老板的CPU烧掉,以及虺嘴角的哈喇子彻底流出来之前,陈泽终于没能绷住,直接暗中用神识道法接管了全场。
“唉”伪装成顾客坐在旁边的陈泽一口将桌上瓦罐汤闷完,万般无奈地站了起来。
他强忍住扶额冲动来到被定成雕塑的店老板面前,赶苍蝇似的朝虺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我来吧。”
“诶?”正在疯狂脑补的虺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呆住,过了两秒才对着店老板挥了挥手,
“喂!”
她的躯体虽弱,元神却能有所察觉。
“去去去一点用都没有。”陈泽没好气地将她挤开,来到店老板面前做起相对应的引导。
“你看不起谁呢!”被嫌弃的虺表达了严正抗议,
“我还没对完暗号,你上来干嘛!”
“那你接着对啊,对给我听听?”
“我,我”虺被呛得满脸通红,一口气憋得腮帮子高高鼓起,活像吞了两个大包子,
“猪肉炖粉条!”
这不着调的话一出口虺就后悔了,有点臊得慌。
不过陈泽倒懒得跟她计较:“好好好,你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结果一听这话虺倒是大眼一亮,
“那我这算完成任务了吧?”
她没有丝毫自觉,厚着脸皮要陈泽兑现承诺,
“你说的,完事要请我吃好吃的!”
其实一开始虺还叛逆得很,总想到处野。
于是善解人意的陈泽尊重并满足她的意愿,任由她在外胡闹,不管不问。
结果自然是不出所料,虺出去闹腾了没两天便灰头土脸乖乖回来,还欠了一屁股债。
第50章 博士
毕竟她现在修为全失,又才学会做人不久,比绝大多数普通人还不如。
所以在外面的经历很简单,想去哪只能靠走路,睡桥洞被老哥赶,开宝箱自己先被熏吐,吃霸王餐差点没跑过店家,讨饭都讨不明白。
好容易跑到郊野想要重温一下当年旧生活,结果被蚊虫咬得痛不欲生,天一黑就跟瞎子一样,只能感慨人类身体如此脆弱。
总之经过社会和大自然的双重毒打,虺饿得前胸贴后背,明智地选择躺平投靠陈泽。
至少在他这里吃饭管饱。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我看你连脑子里都装吃的!”陈泽凶了她一通后还是无奈道,
“我先审审他,你等等。”
“哦。”虺无聊地瘫在塑料凳上,仰头看天花板,感慨自己寄人篱下的境遇,倒真是蛇生无常。
可看着周围梦游般的众人,她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店内的人全都被陈泽控制住,对二人视若无睹。
渐渐的,虺的眼神贼兮兮乱转,不自觉地瞄向了后厨。
几分钟后,正在从店老板口中拷问情报的陈泽眼角略微抽搐,瞅见虺跟只一百斤的大老鼠一样蹑手蹑脚,偷偷摸摸溜进了后厨。
她甚至还掩耳盗铃般的绕过了边上服务员,小眼神里的窃喜溢于言表。
罢了
陈泽无声叹了口气,不作理会。
经过确认,这个店老板确实是这个隐秘组织的成员,但级别并不算高。
不过没关系,陈泽打算顺藤摸瓜,一层层挖上去。
就在陈泽干劲十足追查的同时,他的目标也并不清闲,就像一台巨大且精密的机器,时时刻刻都在运转。
秦省。
南部,某座五线小城的郊野。
群山联绵间虽然比不上南方那样水草丰美,但也算是满目翠绿,飞禽走兽随处可见,正如一幅生机勃勃的自然画卷。
但若是细看,却会被深藏在林木灌丛间的岗哨破坏掉这份和谐意境。
越往深处,守卫便越严密,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而鲜少有人知晓,一旦越过这天然的山峦壁障,内里却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建筑林立,人来人往,犹如世外桃源。
只不过是武德充沛版本的世外桃源。
哒哒哒,哒哒,哒
枪声停歇过后。
“十环!”远处传来报靶声,
“全中!”
面对如此出色的成绩,许贵锋放下枪支却是见怪不怪,走出靶场后便亲自保养装备。
等候已久的后勤人员知道他性格,帮忙准备好保养工具后便自行退下。
许贵锋娴熟来到桌前,庖丁解牛般将配枪拆卸,分解,细心地检查起每个零部件,并上油擦拭。
他一直坚持亲手保养枪械不仅是为了稳妥,还是在享受这份闲适的时光。
边上的落地镜映出他健壮有力的身躯,紧绷的速干衣凸显肌肉曲线,满头乌发,面部线条极为强硬,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干练和强悍。
许贵锋已经年近六十,但得益于多年来的精心保养,他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正值壮年。
噔噔噔
忽地有人自门外快步走近,身姿笔挺,气质刚毅,显然是位战士。
“报告教官!”来者猛地一嗓子吼了出来。
“什么事。”许贵锋语气平稳,头也不抬,手上动作没有丝毫抖动。
“博士让您过去,说浴池已经准备好了!”来者语速极快地回道。
看似平平无奇的话语,却让许贵锋上多了枪油,手没拿稳,零件随即滑落。
叮,当当当~
“我知道了。”许贵锋捡回零件后不禁加快了手速,想要快点将事情完成。
来传达的人行礼退出,不再打扰。
少顷,许贵锋将装回后的枪械草草收起,火急火燎地赶往基地内的核心区域。
十分钟后,最高通行级别的沐浴室内。
许贵锋将身体缓缓浸入浴池,池内热水像是拥有生命意识一般包裹上来,似乎在帮他由内而外地濯洗身心。
沐浴不知多少年了,也数不清多少次。
可每一次沐浴在这神奇的池水当中,总能令许贵锋难以抗拒地失神一小会儿。
毕竟这才是他这么多年明伤暗伤不断,却还能始终保持身强力壮,活跃在一线的根源。
一边感慨着许贵锋轻轻踩水,推动身体向后游移,直至靠上松木池沿,将双臂枕了上去。
不过还没等他享受多久,一声苍老的呼唤就将许贵锋拉回现实当中,
“小许啊。”
“博士。”许贵锋仍沉浸在享受当中,不愿睁眼。
但无须睁眼他也能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博士。
博士正是整个组织的最高领导者,灵魂人物。
也只有博士才有这样的资历管他叫小许。
哗啦啦——
些许水花溅起,看上去跟公园里晨练老大爷没什么两样的博士靠了过来。
但任何一个知道内情之人都不会因此看轻博士。
就拿许贵锋来说,他还记得自己几十年前刚加入组织时,博士是这副模样。
而几十年后,博士还是这副模样,几乎没有变化。
几乎没人知道博士到底几岁,又姓甚名谁,来历跟脚在何处。
大部分人在认识博士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博士了。
“小许啊。”博士缓缓开口,语气慈蔼却中气十足,
“罗布泊那桩麻烦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早已睁眼洗耳恭听的许贵锋立刻回应道,
“已经查清楚了,是天山派当年遗留的残缺阵法在作祟。”
“被困的驴友团都已经救援完毕,遇难者的尸体也全部处理,痕迹还在打扫,后续监视也会跟上。”
“几个记者也已经压下去,我交给刘主管负责了,舆情方面应该不用担心。”
“嗯。”博士听着微微点头,眼睛半闭半阖,淹没在氤氲的水汽里看不分明,
“剩下来的幸存者,可都安排妥当了?”
“当然。”许贵锋虽然有些诧异博士会过问这种细枝末节,但还是没有丝毫不耐地回答道,
“该封口的封口,该送走的送走,全部按照标准流程处置。”
“有什么问题吗?博士。”“哈哈哈哪有什么问题。”博士不以为意地笑道,
“你小许办事向来是漂漂亮亮,我哪里有什么担心的。”
“只是.”博士忽然话锋一转,
“我看报告上说有一个小伙子好像还不错?”
“是有一个幸存者。”许贵锋对工作事务了如指掌,不假思索就知道博士所言何人,
“是个大学生,意外被卷进去的。”
“根据同行者的描述,也算是临危不惧,有勇有谋,直接间接救了不少人。”
“按照标准处置程序,他自愿选择加入我们,目前还在观察期。”
“博士您认识他?”
许贵锋心中好奇更甚,他没想到博士在意的居然是这么个无名小卒。
虽然这个幸存者素质不错,但在他看来也没有过于突出的地方,若是最后成功通过考察加入组织,应该也是从底层外围人员开始做起。
而且类似的人并不少见。
根据守则,组织在每次处理相关超凡事件时都会有选择性地邀请一些当事人加入。
毕竟他们已经知晓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无论出于保密还是为组织补充新生力量等等考虑,将其中某些人吸收进来成为组织的一份子,可谓是一举多得。
而且这类人通常综合素质都不低,因为他们要么是在遭遇事件时得到奇遇,获得异于常人之处,要么是本身就足够出色,所以能够幸存下来,并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得到事件负责人的青睐。
“不认识。”博士轻轻摇头,却是岔开了话题,
“你可记得我与你所言,道家四大天师之事。”
“记得是记得,不过这跟那人有什么关系?”许贵锋愈发摸不着头脑。
他们组织的宗旨便是平息和掩藏各地涉及超凡力量的事件,并收集和留存相关物品,消弭隐患,维持稳定。
仙佛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凡人当道的世界。
别的不说,就国内而言,涉及超凡事件的力量根源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出自玄门,也就是道教在历史上的各种遗留物。
毕竟人都死光了。
这既是因为道门体系自古以来便是主流,也是因为其实力最强,积累最厚,才能够残留至如今的末法时代却仍在发挥作用。
而在这里面,某些传说中人物所留下的蛛丝马迹格外的多。
其中佼佼者便是道教的四大天师。
龙虎山天师道开山老祖,张道陵。
灵宝派祖师,仙公葛玄。
净明派祖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许逊(许旌阳)。
集道术之大成,以雷法闻名于世的萨守坚,萨真人。
面对许贵锋的疑惑,博士双眼倏地微睁,目含精光,
“纵观古今,如果说有谁能躲过天地劫祸,长存至今,恐怕唯有这四位先贤。”
“这其中张道陵自成一派,龙虎山为道教正一宗坛,行踪最为明确。”
“可龙虎山跟我们关系还不错。”许贵锋忍不住插嘴道,
“这么多年合作下来,我们一致认为,他们的祖师应该早就嗝屁了才对。”
“呵呵.”博士不以为然,
“天师的境界又怎么是我们可以揣测的,也许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也说不定?”
许贵锋有些难以反驳,索性沉默下来。
虽然他几乎天天都得跟这些人名打交道,但也正是因此,向来对其缺乏尊重。
哪怕当初的仙人再强大,时至今日,留存下来的力量也微不足道。
他是组织内管辖作战部门的最高指挥官,对此再清楚不过。
就拿去年来说,许贵锋遇到过最棘手的问题也不过是在云省抚仙湖,因古代残留的灵兽豢养池力量外泄,导致湖中生物发生了部分异变,引起游客恐慌。
结果不过是多耗了些捕鲸枪,烧钱罢了。
最大的副作用就是为了处理捕捞上来的怪鱼,基地成员连吃一个月,吃到看见鱼肉就想吐。
但.别看现在这么轻松,当年可不是如此。
许贵锋迄今为止印象最深便是初出茅庐时,在罗布泊地区参与的双鱼玉佩回收行动。
当时的小队里只有他一人幸存下来,为此还在胸前留下了永远的疮疤。
但其实这还不算什么,若是再往前追溯,百年前的京城锁龙井、湘西大尸爆、东北黄仙兽潮、雪山门祭、南海无底洞、西域天人佛国、兵马俑坑异动等等事件,哪次都是死伤惨重,几乎把整个组织都给赔上去。
而现如今唉
许贵锋不得不感慨。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过往的玄门修者,能人异士就算再厉害又如何?
到最后还不是化作一抔黄土,绝大多数死得比普通人还凄惨。
所谓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他们被淘汰,就说明他们落后,过时,只有现如今的凡人才是真正胜者。
哪怕血肉之躯脆弱无力,只要凭借现代科技武装自身,人类照样可以上天入地,摘星揽月。
此时博士继续开口,许贵锋只好认真倾听。
对于博士,他还是相当敬重的。
“葛天师重斋醮科仪,留下道门仪轨颇多,因此对后世影响最小。”
很简单的道理,后人没有道行,自然用不来灵宝派的那些仪式经法,久而久之大都失传。
“许旌阳天师最为神秘,除了流传最广的带全家鸡犬得道升天外,还有说法称其晚年游戏人间,行踪不定。甚至有野史秘籍所载,许天师借壳还魂,身化万千躲在暗处,等候时机成熟时。”
“而萨天师成道最晚,是众天师中最活跃的一位。几乎全国各地都有他留下的踪迹,术法道经法宝阵丹器物样样精通。”
听到这里,许贵锋倒是不经意间挺直了身板,端正态度。
萨守坚,这绝对是最令他头疼的名字之一。
这位天师比其他三位晚了千年左右,能在天地环境大不如以前的情况下超越诸多前人成就天师名号,可想而知萨守坚的不凡之处。
也许就是因为年代离得近,天地环境的威胁愈发凸显,所以这位天师所留下的布置后手多到数不胜数。
乃至于组织内的档案归类部门都有一句黑话流传。
遇事不决萨守坚。
不知道怎么归类就先丢到萨守坚名录下,反正最后查清楚,多少总能沾点边。
基本哪哪都沾点这位萨天师。
第51章 线索
当年在罗布泊现世的双鱼玉佩便出自他的手笔,这次也跟他有关。
位于西域的天山派,正是由萨守坚和一个叫杨延天的道士共同创立。
“博士您就别卖关子了。”许贵锋摇了摇头,他虽然不排斥动脑,但此时浸在这神奇的池水当中,却是多了几分惰性,
“您就跟我直说,那小伙子到底哪里被您看上了。”
“罗布泊,萨守坚在这个地方的布置有些过头了。”
博士的眼神愈加锐利,好似能穿透面前的水汽一般,扎在许贵锋身上隐隐不适。
虽然博士总揽大局,时刻忙碌,但都是通过传达者来发号施令,自己深居简出,又不喜光亮。
因此哪怕是许贵锋这个级别的高层,也很少和博士见面,要么是在昏黑的屋子里,要么是在水汽迷蒙的沐浴室,根本看不分明。
可只要博士的眼神一投射过来,就没有人胆敢忽视他的注目。
不过还好他并非针对许贵锋,很快便收回目光,
“我总怀疑,萨守坚在这地方有留下一份传承。”
“传承?很特殊吗?”许贵锋捕捉到博士话语里的不平静。
先人传承并不希罕,基地里的仓库一大堆,从飞剑到填海应有尽有,是众人最喜欢的如厕读物。
“有可能。”博士没有把话说死,
“万一萨守坚真弄出了普通人也能修炼的法门,那可就有意思了。”
“总之,这个年轻人多看着点,回头找个借口直接收进来,看紧一点。”
“我明白了。”许贵锋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已经下意识地在盘算该如何忽悠那小伙子。
本来他还没放心上,因为那年轻人的能力虽然不错,但据报告上说心性不够成熟,经验不够,偶尔不太着调。
不成熟,不着调,也就意味着不稳定因素,而任何一点不稳定因素,都可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进而酿成大错。
所以许贵锋本来是打算把那小伙子吓唬一顿,然后打发走人。
如今博士既然发话,那他自然也跟着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话说那个小伙好像是叫潘博文来着?
“唉哟~”交代完事情,博士伸了个懒腰便不再打扰。
徒留许贵锋靠住松木边缘,一边盯着池内的其他高层一边仔细思考处理方案。
偌大的基地,内外成员不知凡几,有资格享受这池水的却只有寥寥几人。
不过想着想着,许贵锋的思绪还是如同身边蒸腾的水汽一样逐渐飘散。
没办法,这种享受实在是妙不可言,简直令人飘飘欲仙。
放松之际,许贵锋目光下移,模糊可见浴池底部,被特殊材料罩隔绝的那方玉印。
这池水之所以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滋养疗效,便是全凭这件宝物。
基地内尚且留存的上古遗宝不在少数,其中能利用的寥寥无几,这方玉印便是最重要的宝物。
也只有博士才知晓如何激发威能,何时可以使用。
想那么多作甚?
许贵锋无声自嘲,还是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工作职责上。
对于如何拉拢那个小伙的事宜,他已经模拟出不下九种方案。
与此同时,几千里开外的赣省,陈泽同样带着虺正在四处奔走忙碌。
某家关门打烊的理发店内,陈泽正和追查到的理发师一问一答。
那神秘势力在整个赣省的人员脉络和布置都被他摸了个清清楚楚。
中间不知拷问过多少人,直至眼前的理发师这一环,便到头了。
再往上,就是那隐藏得更深的总部基地。
“我和上线只能单向联系,没办法主动联系。”理发师眼神茫然,问什么说什么。
喀呲,喀呲
店内非常安静,就是咀嚼食物的背景音有些恼人。
“没有任何主动联系的方法,哪怕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替我收尸。”
咔!
“一旦发现我死了,上线就会立刻断掉一切线索,回总部汇报待命。”
吸嗖嗖~吸嗖嗖~
“再之后就不是我的权限能知道的,我不清楚。”
“啊呜!”
啪。
陈泽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额头青筋直跳地看向不远处,正往嘴里塞大肉包子的虺。
“?”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清澈且纯真,有种野性的美。
“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吃吗?”陈泽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多包容多担待。
毕竟人家是第一次做人。
结果虺一听这话就急了,吧啦吧啦地想要辩解,嘴里却塞得满满当当,一时之间咽不下去。
于是她机智地将剩下半个包子也一起塞了进去,然后果不其然。
“唔,呃呜呜!唔!”
虺噎住了,转而投来无辜的求助小眼神。
满脸写着大聪明三个字。
“唉”陈泽只好用元炁隔空帮她拍打顺气。
“呜呜.唔!”好容易将这口食物咽下,给虺累得够呛,咸鱼一样趴到桌上不断喘气。
“坐直。”陈泽不禁出声提醒道,
“你这样容易呛着。”
于是虺不情不愿地坐直身体,这才像个人样。
因为曾经以蛇身度过漫长岁月,所以有些行为习惯已经深深刻印在虺的脑海里。
比方说不爱穿衣服,成天往地上趴,喜欢贴着墙缝走路,以及严重的暴饮暴食习惯。
以她现在的人类之躯自然无法一口吞下自身几倍重的食物,倒是经常把下巴弄脱臼,总归还是长了点记性。
“刚刚说到哪了。”陈泽转头继续拷问理发师。
“一旦发现我死了,上线就会立刻断掉一切线索,回总部汇报待命。”理发师跟人偶一样重复道。
“你们有固定的联系频率?”陈泽心中推敲起来。
“有。”理发师木然点头。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
“上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二。”
“那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的第四个星期三。”
陈泽算算时间,大概是一个多星期以后。
“啊呜!”
异响声再度传来。
陈泽蓦然转头,用眼神狠狠剐了一眼某不自觉的美人饭桶。
虺不甘示弱,嘴里吸气鼓起腮帮子,跟吹气球一样回瞪。事实上,不止限于众所周知的眼镜蛇,绝大部分蛇类都会充气鼓起颈部来恐吓敌人。
只不过虺此时做出来的动作,似乎起到了和恐吓完全相反的效果
大概就是“小拳拳捶你胸口”的那种味道。
“你该做些什么准备。”陈泽懒得跟她较真,接着拷问理发师。
“该做的准备我都提前做好了。”
“你们这次怎么联系,方式定好了?”
“定好了,按固定顺序应该轮到”
陈泽问得非常详细,再做完娴熟的善后工作,拉起卷闸门,阳光重新投射进来。
金辉打在理发师脸上,将他从恍惚中抽醒。
“扫过去了哈。”陈泽领着虺从他面前路过,顺手展示付款完成的界面。
“哦。”理发师这才反应过来,
“欢迎光不是,慢走啊!”
“好。”
“哎呀!”此时吃撑了的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正好被陈泽稳稳扶住。
“美女小心啊。”理发师虚惊一场,抬手擦了擦汗。
他这才发觉这位女客人的肚皮似乎有些过分凸起。
奇怪.刚刚是我没注意吗?
“几个月啦?”理发师没有多想,而是贴心地上前帮忙拉开门帘,
“小心台阶。”
“谢谢。”陈泽顺势搀着虺往外走,一边敷衍道,
“没几个月。”
“真是郎才女貌。”理发师嘴上跑马地往外蹦吉祥话,
“您真有福气啊。”
做生意嘛,奉承几句不寒碜。
“哪里哪里。”陈泽揽住虺柔软的腰肢加快脚步,很快便走远消失在老板的视野里。
“啊呀!”
“你掐我干嘛!”
“吃吃吃吃!你干脆改名叫饭桶算了!”
“早晚撑死你!”
走到无人角落,陈泽带上虺腾云驾雾,在天上一阵乱飙,直接找了家高档大酒店将她放下去,再将房间订好。
“哇!”
虺一进餐厅就大呼小叫,
“那什么什么,大龙虾!”
“好多海鲜!我都没尝过!”
“切!生鱼片有什么好吃的,野蛮,原始!”
“老实待着,别到处乱跑。”陈泽一把往她身上兜里塞了不少符咒法器防身。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傻子。”虺不住吸溜着口水,脑袋就跟被磁铁吸住转不回来,心思全在那些美食上面。
陈泽看着虺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有些无奈,只好放她离去。
虺这具身躯本就长期锻炼,再经过陈泽帮她转生时的黑树汁液混入,至少没那么容易活活撑死。
他本来还想往她脖子上挂个家人联系牌的,但转念一想那样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好像在告诉别人“这有个傻姑娘,快来骗她”。
不过此时盯着虺忙碌抢食的背影,陈泽却还是能够有些理解她这副不着调的模样。
突遭如此变故,由蛇身转向人躯,她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而且此前虺刚刚苏醒时,陈泽也旁敲侧击地试探过。
结果不知虺是对过往经历有些心理阴影,还是元神受到冲击导致混乱,对往事只字不提,且反应过激。
没办法,陈泽攒了一肚子的疑问,事关虺的由来,幽蓝元炁的实质,墨斗的核心,乃至于身为亲历者对天地环境剧变的感受等等等等,都只能暂且压下。
其实虺这般沉迷于美食,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的行为?
罢了,吃吧吃吧,吃多了就想通了。
陈泽摇摇头,将虺放在这里吃喝玩乐,自己则重新回到那处临时小院里。
呼呼呼呼呼——
陈泽刻意将动静弄得极大,带着狂卷的气流降落在地。
不远处的屋顶瓦片都被掀翻不少,而后咚咚咚咚咚
像是有什么巨兽正在奔来,片刻后院门被粗蛮撞开,猛地砸在墙上差点散架。
“妈!!!”
狂奔而出的孙波中气十足,很有精神。
见到陈泽他更是欣喜若狂,朝前跨出一大步,却忽略了头上的门槛。
砰!
木屑飞扬。
“啊—”
惨叫的却不是孙波,而是被他抓在肩头的某位王氏族人。
或者说某个倒霉蛋。
“妈!!!”孙波脚步非但不停,反倒愈来愈快,眨眼间便来到近前,高高跃起。
陈泽微微仰头,望着孙波接近三米的庞大身躯露出满意之色,直至彻底被阴影所覆盖。
当!
一声巨响,孙波张开双臂狠狠给了陈泽一个熊抱,连带足下的泥地都承受不住重压裂开。
“不错。”陈泽单手将六百多斤的孙波从身上扒拉下来,
“比上次结实多了。”
嘭!
孙波双脚着地,又是一阵尘土乱舞。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泽当初在他身上融入了一整只黑卵生物,孙波的身体素质到如今还在不断提升。
提升途径便是定期服用黑树叶片,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你那里怎么样了。”陈泽越过孙波走在前头。
“妈你放心!”孙波嚷嚷着大嗓门介绍起深市那边的情况,
“爸好着呢!其他人也挺好!”
孙波跟屁虫似的在后面亦步亦趋,步子只能挪得很小,看上去相当别扭。
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跟陈泽滔滔不绝地汇报。
虽然大致情况陈泽心里有数,毕竟他们经常通过微信联系,但听到释明心终于老实下来,甚至还在盘古生物混了个技术高管的职位时还是有些讶异。
“那小子这么好管教?”陈泽随口质疑。
“妈!”孙波一听就急了,
“您也太看不起我了!”
“那秃驴就是欠收拾,您放心,我现在每个礼拜准时过去揍他一顿,保准他一周七天下不来床,只能安心搞研究!”
“.”陈泽有点接不上话,
“差不多行了,别把他逼太急。”
“我懂!”孙波煞有介事地用力点头,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
接下来便是修真研讨会的一些日常琐事。
对外,在陆翎的带领下,研讨会已经将地盘扩展至整个粤省,人脉资源都得到飞跃式发展,实力巨幅提升,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对内,释明心带回来的《易筋经》得到初步运用,研讨会成员赞不绝口,领悟炁感者十之八九,整体潜力大涨。
第53章 旧闻
“那你就不能乖乖听他的话?”陈泽对吴家归的好奇愈加浓重。
“我不想。”吴家归双手一摊,仰头朝天躺下,闭目躲开日光,任由清风拂面。
“我想要自由。”
“从小时候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前途。”
“所以过去我一直在找,在找我从哪里来,没想到啊,啧啧啧”
“我累了,哪也不想去。”
吴家归撇着嘴皮子,用尚算完好的部份唇齿发出怪声,好似在吹口哨,竟有几分悠哉闲适的感觉。
呼呼呼~
事实上还有一些矫情的话吴家归没有说出口。
那便是他很享受这样闭目吹风的感觉,看不见永远挡在视野内的赘生皮肉,好像自己是个正常人,拥有一张正常的脸,被一双手轻柔地抚摸。
吴家归摘下边上的一根草梗叼在唇边,没一会儿轻微的鼾声逐渐传出。
他竟在陈泽的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有意思.陈泽还未曾见过这般奇人。
说他喜怒无常也好,乖张邪谬也罢,唯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好似从骨子里扎出来,怎么也压不弯。
吴家归.无家归
叮铃铃铃铃铃铃——
手机铃响。
陈泽接起电话,原来是张厚德传来消息,他父亲季连缘那边终于松口,又有新线索可以透露。
对此陈泽并不意外,季连缘肯定要考虑自己儿子的出路,只是需要时间思量。
挂断电话,陈泽盯着旁若无人般躺平的吴家归,逐渐起了点别样的心思。
于是正在享受微风的吴家归忽然发觉些许不对劲,迎面而来的气流越来越大,越刮越凶,直至将他整个人都螺旋卷上了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
【经验值+300】
【经验值+200】
某所监狱内,露天操场上。
“季连缘!”
“到!”
放风时间刚刚结束,囚犯们正在集合点名,排队回监舍。
混在人群之中的季连缘理了理身上衣物褶皱,无由来地有些紧张。
“老季!”
“哎!”季连缘差点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和自己相识的另一名狱友。
“你刚刚跑哪去了?”狱友倒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都没找我杀一盘,我这手痒痒,没对手啊!”
“改天,改天。”季连缘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随口敷衍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聊着,直到点名完毕,所有人分批回各自监舍。
“明天记得啊。”临别前狱友挤眉弄眼,季连缘只好回了个大拇指。
周遭人愈发稀少,季连缘的心思也越来越急。
怎么回事?
说好是今天的,怎么还没动静
季连缘的心逐渐悬了起来。
他在书信中和张厚德用暗语约好,上次梦中所见的那个神秘人会在今日再访。
至于见面所需的道具,时机一到自然会送达他手里。
身后人挤了又挤,有些不满季连缘的行动迟缓。
“季连缘!”有狱警发觉了磨磨蹭蹭的季连缘,高声呵斥道,
“手脚麻溜点!”
“是!”季连缘唯恐被发觉不对劲,没敢再拖,只好跟上队伍一步步朝牢笼监舍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离门口还有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季连缘不禁眯眼看了眼天空,被阳光刺得有些难受。
“唉”
等了一整天,等回到高墙铁网的监舍里恐怕就
“唳——”
一道迅疾的黑影划过地上队伍,许多人啧啧称奇,抬头围观这不知哪来的鹰隼。
但很快,随着几坨天降之物掉落,许多人都骂骂咧咧起来。
“妈的哪来的傻鸟啊!”
“呸!恶心死了!”
“我要换衣服,等等!”
“你别过来啊挖槽,臭死了离我远点。”
人群一阵骚乱。
“肃静!”几名狱警厉声呵斥,很快将秩序整顿下来。
“快快快!”
“回去!”
“走走走!时间到了!回去你再换!”
众人规规矩矩地回到监舍,突发的小风波很快平息。
只是没人注意到,季连缘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而紧握的掌心内也多了一些小东西。
啷儿~当!
铁闸门关紧,舍友们开始享受自由活动时间,同时等待一会儿的新闻广播。
唯有角落里的新人仍在烦闷地抓挠头发,背诵冗长监规。
季连缘趁着拿洗漱用品的间隙悄悄摊开掌心望了眼,却见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啊?
不,他很快发现,掌心是空了。
但掌心的皮肤上却多了一个小小的印记,看似繁复玄奥,不可细观,否则头昏脑涨,不知有无。
季连缘心中了然,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照常洗漱。
直到夜色渐深。
监舍里灯光通明,这里从不关灯。
但除了新来的人辗转反侧外,其他人早已适应。
季连缘也不例外,甚至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迷糊之间他忽然察觉到一阵刺目,坐起一看,掌心微微发光,而身边空无一人。
霎那间他明悟了,自己已经身在梦中。
就在这个念头成型的下一刻,周遭天翻地覆,高墙铁壁伸缩拉拢变形,将这里变作一处宽阔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任何摆设,唯有他一人独坐。
“你好。”
待季连缘再去听,眼前却已是自然而然地多出一人。
其人高大俊朗,年纪很轻,此时正带着微笑打量自己。
“你好。”季连缘沉住气,伸出手和陈泽的梦体交握。
“厚德.是你在照料?”季连缘本来没想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只是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吃过多少苦,他就怎么也拿不起架子。
“照料谈不上。”陈泽承认下来,
“就是顺手帮一帮。”
季连缘点点头,又跟陈泽询问了关于张厚德的许多细节。有些事他不敢亲自对张厚德问出口,一直憋到现在。
“畜生啊!”季连缘气得一跺脚,整个梦境都颤了又颤。
他头上的发丝如同钢刺般分别聚拢,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生长,带着怒气捅向天上的不知高远处。
“马福成我当初对他那么好。”
“还有那曹小子,居然是他偷的东西可怜我那小徒儿,倒真是我冤枉他了。”
“造孽啊!”
“王林.他明明说得那么好听!为什么!”
季连缘狂怒发泄了一阵,陈泽也不好去打断。
仔细想想,这位的人际交往也真是没谁了。
从门人弟子,到亲朋狱友,没一个人靠得住,谁都能坑他几下子。
哪怕薅羊毛的都不见得逮着一只羊拼命薅。
到最后季连缘长吸一口气,突然跪倒在地,认认真真地对陈泽行了一个大礼。
“我前半辈子傲得很,谁都不服。”
“现在回头看来,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这辈子,其实窝囊得很。”
“唯一还剩下点念想,就是厚德。他还年轻,他还来得及。”
“我命贱,生出来就没了娘,三岁遭一场涝,老子也死了。摸爬滚打混大的,不拜天地,不信神仙,就拜过我师父一人。”
“我师父给我算命改名,批我命里注定颠沛流连,唯有缘法可破。膝下有厚土万重,见有德贵人方叩首。”
“可怜我临老到头,才在眼前得见贵人。”
“先生,请受季连缘一拜。”
话毕季连缘五体投地,虔诚投首。
陈泽没有阻拦,受下了这一拜。
“起来吧。”陈泽似乎并没有被打动,
“张厚德我会多看着点。”
“我就跟你直说,我是为了炼炁术来找的你。”
季连缘听闻这话正欲抬首作答,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起,和眼前的无名高人面对面平视。
这难道不是我做的梦吗?!
季连缘有些无法理解,潜意识中敏锐发觉并抵触这种被他人掌控的变化。
“先生您,怎么称呼?”季连缘强压下本能,恭敬开口道。
“我姓陈,不用这么客气。”
“陈先生。”季连缘逐渐镇定下来,
“您说的可是那张载有法门的残缺布帛?”
“不错。”陈泽伸手具现出那张残帛,递给季连缘辨认。
“是我当初收着的那块布。”季连缘点点头。
于是陈泽再一次将如何得到此物,已经和此物相关的王林最终下场跟他简略说明了一下。
“想不到如此曲折,最后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季连缘唏嘘不已,而后正色道,
“陈先生,能否容我从头说起?”
虽然是在梦中,但季连缘似乎暂时摆脱了阶下囚身份,倒也有几分自若的气度。
“在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陈泽意有所指。
季连缘点头没有细究,开始从头说来,
“那时候我还是个半大小子,手脚不干净,经常去村口的供销社偷东西吃。”
“本来我年纪小,动作快,也还算机灵,偷了几次都没被发现。”
“结果有次半夜,我赌输了钱,想着去顺点东西填肚子,没想到供销社的主任正好在那偷情。”
“我没忍住,趴墙根偷看,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说到这里季连缘小心地看了眼陈泽,怕他嫌自己啰嗦。
结果陈泽倒毫不介意,让季连缘接着说下去。
“那人拿根藤条要来打我,我哪里肯吃亏,边跑便喊,主任在偷人。”
“他立马就怕了,求我别喊,要跟我私了,就当没来过,还可以送我吃的。”
“我也是猪皮蒙了心,就跟他回屋里谈,结果进门就给按住一顿好打,差点没掉层皮。”
“还好我打小嗓门大,爬到窗户边上死命喊。”
“没把别人喊来,倒喊来一个还没我大的小孩。”
“主任让他滚蛋,本来我都绝望了。没想到那小孩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进来,屋里起了阵大雾。”
“雾往上面飘,我被打得起不来,正好趴在地上。”
“结果.结果那主任!他在雾里头不知道被什么怪物撕扯,啃咬,生吃,叫得比什么都惨。”
说到此时季连缘的表情还心有余悸,显然印象极为深刻。
“我给洒了一身血!吓得我尿了一地,当场就晕过去。”
“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冷得不行,身上一点衣服都没穿。”
“那个小孩就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看,两个眼珠子特别鼓,跟地里的癞蛤蟆一个样,还一直打嗝。”
“我有点害怕,想要往后退,才看见手上有个口子,流了血。”
“那个小孩让我别怕,说他给我看手相算了命,要收我为徒,还让我改名字。”
“我没敢答应,看周围没别人,阴森森的,就问他供销社主任哪去了。”
“他也不直说,就一个劲笑,让我别管。我也不敢再问。”
“然后他打嗝打得说不了话,光顾着摸肚子,就给了我几张粮票肉票,说过几天会再来找我。”
“话说完他就不见了,我根本看不清。”
“过了好久我才敢动,就到树下找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找着,只好把粮票肉票拿好回我住的破屋。”
“回去以后啊,半夜我越想越不对劲,一闭上眼睛就觉得那个小孩在看我。”
“那破屋八面漏风,我也点不起灯,睡不着。”
“我本来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可遭不住亲眼看见啊!”
“到后半夜我心想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回去那供销社看看。”
“我又走到供销社门口,瞧见那门紧着,屋里灯也熄了,好像没人。”
“我小声喊了几句主任的名字,也没人应。”
“我慌得很,不知道该不该去大队报信。”
“结果那时候,窗户忽然开了,主任就站在窗边瞪我,好像在赶我走。”
“我松了口气,本来要走,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来.那窗户矮得很,离地就一米多点,所以我才经常翻进翻出。”
“可是主任.他人高马大的,得有一米八几。”
“我再回头一看,结结果.看见主任歪到旁边,居然,居然没有后脑勺!”
“他背后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就光是一张人皮!”
“我又给吓尿了,还以为是看错,再去看什么都没有。”
“我是真给吓坏了,在心里求爷爷告姥姥,本来想去别人家敲门,结果湿了一片没裤子换,怕给当成流氓抓起来枪毙。”
第54章 赤松子
“没办法,我只能一步三回头走回我那破屋。”
“回屋以后,我越想越害怕,寻思着再去找人帮忙万一说漏嘴,那小孩以为我告密,把我也吃了怎么办?”
“所以干脆裤子也不换了,大被蒙过头就开始睡。”
“可我一闭上眼,那个小孩就会冒出来,一直盯着我,眼睛像蛤蟆舌头一样伸长,吐出来,瞪我。”
“我这么想着,身上好像真的被好多舌头舔,还带刺,给舔了一整夜。”
“我怕啊,一下不敢动。”
“就这么一直熬到天亮,太阳晒屁股才敢起来。”
“起来我看,衣服、被子、褥子全湿透了,渴得嗓子要冒烟,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做梦。”
“我不敢去闻身上被子上到底是汗还是那眼睛舌头的口水啊赶紧把东西全丢了。”
“还是小命要紧啊!”
“那天我听说,有人在村口供销社找到主任的尸体,说是糟了狼,肠子都给掏空了,光剩副皮子。”
“咱这地界哪有什么狼啊!”
“我打小就没听说过谁家遭了狼。”
“我也不敢再回去供销社看热闹,就把这事当颗虫牙,给咽了。”
“后来过几天,那个小孩真的来找我,把我收作徒弟。”
“他瘦得脱了相,我差点没认出来!”
“但是他认得我,说我嘴巴严,懂事。”
“后来他给我吃,给我穿,还教我怎么炼炁。”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假的一样,我没敢问,师父也没提。”
听到这里,陈泽不禁打断发问道:“你师父叫什么?”
“师父只让我喊他师父。”季连缘摇了摇头,
“不过二师兄私底下偷偷告诉我们,他听到过别人管师父喊‘赤松子’。”
“二师兄?”陈泽此前听马福成说过,季连缘还有其他师兄弟。
“对,我还有两个师兄。”季连缘点点头,
“他们都是师父在我之前收的,后来我们四个就一起过。”
“你们都做些什么。”陈泽忽然觉得有点怪。
按理说收徒即是为了传承,或养老送终,或壮大力量
“走南闯北,游山玩水。师父天天教我们怎么炼炁,但是我们都学不会。”季连缘说到这里也很疑惑,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收我们。”
“我们学不会师父也不气,说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世道的错,也不在意。”
“这样过了七八年吧,有一天师父忽然把我们聚到一起,把三张破布交给我们,说这是记炼炁术的秘籍,让我们好生保管。”
“再然后师父让我们领着到每个人老家去一趟,还动了土,说是帮我们改风水,撞大运。”
“最后.师父说缘分到了,就让我们师兄弟各自散了,自谋生路去。”
“我们师兄弟商量着,虽然这么多年跟着师父没学会真正炼炁,但也长了不少见识。”
“正好那时候流行气功,我们索性就打着气功的幌子,出去闯荡。”
“那意思是说.”陈泽感到有些荒诞,
“你们一门三兄弟,倒全是气功大师?”
“都是些骗人的把戏,唬唬人而已。”季连缘自嘲道,
“可毕竟我们师父可是有真本事的人,我们跟着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练,多少懂点。”
“我入门最晚,资质也不怎么样,大师兄也差不多,但是跟师父久了点,比我利害。”
“二师兄最机灵,我总感觉他是学了些真东西的,就是喜欢藏着掖着,真真假假,谁也分不清。”
“哦,二师兄叫什么?”陈泽心道没准自己认识。
“严新,严格的严,新旧的新。”季连缘答道。
陈泽有些愕然。
这人他还真认识!
严新,上世纪气功潮流中的明星人物,基本是最红的那几位之一,“擅长”隔空灭山火,透视外星人,拦截原子弹。
“您知道他?”季连缘猜到陈泽的想法,轻笑道,
“不奇怪,我师兄们的名头可都比我大多了。”
“那你大师兄叫什么?”陈泽又在脑中检索起诸多著名气功大师。
“张宝胜。”季连缘逐字确认道,
“弓长张,宝贝的宝,胜利的胜。张宝胜。”
另一位“顶尖”气功大师!
陈泽又认识!
张宝胜,号称华国第一超人,手托昆仑喝长江,夸父比他还差一辈,曾参与过中科院主持的气功研究项目,名气不可谓不大。
好家伙,敢情这些个有名有姓的气功大师居然都是一家师门出来的!
“话说我们师兄弟,当时一别,也有几十年没见过。”
“到如今,也不知他们下场如何。”
季连缘感慨叹道。
多半过得不怎么样.陈泽在心里接了一句。
虽然没有留意,但绝大多数“大师”在热潮过去,被揭穿以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这也是他们应得的。
“我再回头寻思,不管怎么想,师父最后留给我们的,也就是人手一份炼炁术残本。”
季连缘终于切进了正题。
“你见过其他残本?”陈泽追问道。
“两个师兄的我看过一眼,但是早忘了。”季连缘摇摇头,
“我们师兄弟一人一份,各自保管。”
“但是我还记得,完整的秘籍应该是四份。”
“第四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师父没有给我们,而是藏在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陈泽心中越发奇怪,有些琢磨不透这“赤松子”的目的。
“我忘掉了。”季连缘仿佛在开玩笑。
不过知道自己所言荒诞,他又连忙补充道,
“其实我一开始是记得的。”
“但是后来我把那个地方告诉王林,换他出去帮我照顾好厚德,我就忘了。”
“王林干的?”陈泽皱眉问道。
“不。”季连缘否定了陈泽的猜测,
“是我师父的手段。”
“只要我把那个地方说出去,我本人就会忘掉。”
“我试过,让王林每隔一阵子跟我重复那个地点。”
“刚听他说起,我能记得,但是时间一长,还是会慢慢忘掉,我根本不记得是怎么忘的。”
“后来,王林出狱走了,没人再告诉我,我当然也慢慢忘掉了。”
“你就不会找个地方记下来?”陈泽默默在心中记下了那个“赤松子”。
这般诡谲手段,倒是稀罕。
不过话说回来,季连缘为了保守秘密,不把藏宝地点告诉其他狱友还可以理解,但按理说完全可以自己偷偷记录下来。
“我当然记了。”季连缘也很无奈,“但是这种遗忘.怎么说呢,时间一长,我会把记录地点这件事本身,也忘得干干净净。”
“我会忘了我把地点写在哪页纸,藏在哪里。就算再见到那页纸,看见那行字,我也想不起来。”
“总是有办法的吧?”陈泽下意识地开始找茬,
“你虽然不记得具体地点,但既然还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那应该有不少方法提醒自己。”
“比如你写完地址以后,在这个基础上接着记事,记你把某个重要东西放在哪里,这样一环扣一环。总不能全忘了吧?”
季连缘耐心听完,脸上的无奈之色更甚,
“我应该试过,什么方法都试过,但是到最后,可能就是弄得太复杂,也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
“号子里那种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查房的时候就把东西搞丢,弄乱。”
“估计是哪一环漏掉,我就全记混了。”
“总之等有一天,我反应过来,已经弄不清自己把地点记在哪里了。”
“不过。”季连缘大喘气道,
“当时趁着没忘多久,我就拼了命的找。”
“幸好洗澡的时候,我在身上找到一行字迹,还没有被水全部冲掉,我赶紧跑回去,把剩下的半行字重新记下来。”
“那你过后不还得忘掉?”陈泽已经预感到季连缘要说什么。
“是忘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定要留在自己身上才行。”
“所以我去缝衣服的时候趁管教没注意,用缝纫机上面的针扎水笔芯上色,再把那半行字刺到我手上。”
“你倒真下得去手。”陈泽微微动容。
“呵呵.这有什么,我就怕,怕什么时候会再用到这半行字,我却拿不出来。”
“只可惜还没刺完就被管教发现,后来看我看得紧,也没机会把剩下的字刺完。”
“到最后,我手上就两个字能看清。”
“可能是看得太久,几十年啊.低头就能看见,我现在不用看也能记住那两个字。”
“那两个字就是.”
“秦,岭。”
“秦岭。”陈泽又重复了一遍,
“哪个秦岭?”
秦岭分为广义和狭义。
狭义上的秦岭,仅仅指秦省境内的秦岭山系,由来已久,坐拥华山、紫柏山、骊山等天下名岳。
其中最出名的终南山更被尊为道家圣地,素有“仙都”美誉。
广义上的秦岭,则是后世赋予的地理概念,西起西域昆仑山脉,东至华东大别山,几乎横跨大半个华国。
“我只记得这两个字,其他的一概忘了。”季连缘表示爱莫能助。
陈泽又接连旁敲侧击,提出许多问题,希望能帮季连缘回想起来。
但都以失败告终,且季连缘的口吻也不似说谎。
在此梦境当中,哪怕演技再高超的人也难以掩盖真实情绪,更何况季连缘也没有隐瞒的理由。
“对了。”陈泽向他求证,这些年来有没有遭遇过某些特殊的组织势力,跟超凡世界相关的。
陈泽已经在怀疑,自己目前盯上的这个势力,很可能已经存在多年,一直在追寻某些涉及超凡力量的东西。
对此季连缘也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他并不算真正的圈内人,因此离开师父以后便见识有限。
“不过。”季连缘不确定地答道,
“当年我误会我徒弟,后来又失手把他.”
“回头想想,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太巧,好像有人在针对我,要把我关进来。”
“但是我找不到依据,也想不通得罪什么人会这样针对我。”
“我知道了。”陈泽将这点记下。
最后陈泽只好作罢,转而退出了梦境。
监舍之内,季连缘悠悠醒转过来,发现周围舍友仍在酣睡,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于是他翻了个身,熟练地将棉被蒙过头顶,再露出一点缝隙,借灯光悄悄打量起自己的掌心。
先前多出来的那个奇特印记已然消失不见。
盯了一阵,季连缘将手反过来,手背肉厚的地方赫然是一行字迹,像刺青又像疤痕,只能隐约看出歪歪扭扭的“秦岭”二字。
监舍之外,陈泽收回视线,迈步走向监牢深处。
噔噔噔噔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跟上。
“陈,陈先生。”吴家归有些慌张,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您带我来这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呼哧——”某道打雷一样的鼾声炸响,差点让吴家归吓了一跳。
“放心。”陈泽头也不回地交代了一句,
“没人看得见你,也没人听得见你。”
况且以吴家归这张脸,真要被人看见,第一个跑的绝不是他。
见状吴家归不敢再多言,只是脚步越走越顺畅,甚至好奇地打量起周围环境。
他还没参观过这种地方。
不多时,陈泽领着吴家归七拐八弯,来到另一处监区内。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灯光如旧,甚至还更加安静。
但一踏进此处,吴家归就觉得这里的氛围更为压抑。
陈泽手上拿着不知哪来的一份名单,正对照着监舍一间间找过去。
直到他忽然顿住脚步。
吴家归没留意,哎哟一声差点撞了上去。
“陈先生?”
陈泽指着面前和其他监舍没区别的铁栅栏,
“到了。”
监舍里只有一个人,此时居然不睡觉,只是坐床靠墙,盯着天花板。
脚上的戒具让其身份昭然若揭。
死囚。
陈泽旁若无人地将门打开,走进去。
吴家归不知所以,干脆也跟了进来。
两人一同站到死囚面前,对方仍旧无知无觉,盯着天花板发呆。
骨碌碌碌——
陈泽朝身后丢下一枚符咒。
霎那间,吴家归感到自己被拖进一口棺材当中,门板钉死,和原有环境完全隔绝。
第55章 隐患
“你是王伟?”陈泽拿着名单照片,和面前的囚犯加以对比。
一阵惊慌失措过后,囚犯尝试大声呼救,却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遗忘,无人理会。
“你是王伟?”陈泽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哪个。”王伟冷眼坐了回去,毫不在意地和陈泽对视。
“这小子嘿嘿。”倒是旁边的吴家归低笑道,
“肯定就是他没跑了。”
吴家归已经明白陈泽的意图,确认身份。
“怎么说?”陈泽洗耳恭听。
“看他那双眼睛。”吴家归玩味地盯着王伟,如此灵活的表情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灯光照耀下像是爬满了结团血筋,时不时还在微微轻颤,
“是杀人狂才会有的眼神呢.嘿嘿”
“是吗?你很懂。”陈泽转头盯着吴家归的眼神看了又看,看得后者连忙退后,
“我不是,我没有啊!”
“陈先生,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害过一个无辜的人!”
“那个王丙,还有其他姓王的,他们为了筹钱一个个坏事做尽,我都问出来才动的手!”
吴家归时常会爆发出旺盛的求生欲,一套辩词都快要倒背如流。
“喂!”王伟拉高声音喊了句,
“你们扮大戏哈嘞!老子问你”
话说一半,陈泽已经伸手前招,王伟立马就自行吸附上来。
“嗬,嗬嗬嗬嗬嗬”他被掐的喘不过气,很快便失去意识。
【清明梦】,启动!
梦境之中,陈泽确认此人罪无可赦,便按照上次的经验,将其元神刺激到崩溃。
现实世界中,吴家归惊惧地悄悄退后,不自主地想要离陈泽远一点。
短短几秒之内,他看见王伟的表情被扭曲到不可言说,比自己这张烧毁的脸还要可怕,分明将肌筋横膜都强行拉断。
嗦嗦嗦嗦嗦
王伟过电似的抽搐颤抖,直到某一瞬间忽然定格,失去所有动静。
扑通。
陈泽丢垃圾似的将王伟砸了回去。
而后御使神识,将刚刚从王伟脑袋里抽出来的这团美味珍馐小心裹好,纳入体内,以丹火烧锻,榨出菁华哺至天心祖窍深处。
元神之力再度得到滋补,强化,让陈泽的身心都舒爽愉悦至极。
本来经过在王府的采补,他体内神炁的不协调已经得到部分调节,趋向平衡。
可吸掉虺的旧身元炁之后,陈泽的肉身元炁再度质变飞跃,因此元神修为又有点跟不上了。
他现在急需平衡天平的两端。
嗖—
陈泽伸手隔空抚摸,幽深色泽的元炁凝作气流般的手掌,在王伟的尸体上一阵改造。
抹去痛苦的表情,消除挣扎的痕迹,到最后王伟神情祥和,双手交叠平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好像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当!
陈泽有些难以压抑自心底涌出的兴奋与渴求,一拳砸在门锁上,啷啷啷当的赶往下一间监舍。
这下吴家归倒是被晾在原地,眼神几经变动,还是决定跟上。
这都不是人生地不熟的事儿,若是离了陈泽,他连出去都做不到。
一间间死囚监舍扫过去,甭管原先竖的横的,等陈泽离开,都只剩下横着的住客。
最后一间监舍内。
啪。
陈泽丢开嘴歪眼斜的死囚犯人,也不嫌地方简陋,直接原地盘坐,运转丹法。
加上先前积攒,一共五人的元神之力此时再被掘出细细淬炼,要榨干其中的每一分玄妙。
人体之精妙天生地养,陈泽越是咀嚼细品,越是惊骇。
有时倒真疑心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造物主,正如那传说中的女娲,捏土造人,精细调教。
否则光凭自然进化,真能创造出如此玄奥之人体秘藏?
每一分元神便是一分滋补,聚火栽之并使其上升脑窍。
元神愈强,对身体,对元炁的调控就愈强。
体内运转周天,几乎已成本能反应,一遍遍地洗刷陈泽肉身。
可忽地却有一丝异动响起,初时陈泽还未曾在意。
但随着时间推移,异动亦在增长,甚至影响到了陈泽的静心修炼状态。
“不要!”
一声惨叫,陈泽忽地睁眼,全身气血神炁皆是一滞。
“啊啊啊啊啊——”
“有本事弄死我!”
“来啊!”
咚!
陈泽猛地在原地站起身来。
“什么声音。”他转头逼视身后的跟屁虫吴家归。
“啊?”吴家归老实答道,
“没声音啊?”
“你没听见?”
“没呃,我应该听见吗?”吴家归小心翼翼地征询道。
“算了。”陈泽摆摆手转了回来,继续盘坐炼神。
“啊啊啊啊啊!”
“好痛啊!!!”
“你有本事别跑!”
“该死!”
砰!!!
陈泽猛地一拳把身边地板砸烂。
莫名其妙的怪声让他烦躁不已,根本无法静心修炼。
他察觉到这些动静类似于丹道异象,皆出自他自身,可区别在于这种动静是阻碍,是心障。
陈泽不禁想到了丹道古籍所载,心魔谵妄之事云云。
可陈泽自认基础非常牢固,且这种幻觉幻听明显不是自己所经历,或者说自己所想象出来的。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问题就出在陈泽所吸取的他人元神上。
其实之前他就有所察觉,只是这回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炼化天地元炁,有身融入道,失去自我的风险。
而吸取他人元神,自然也会受到他人记忆、情感、经历的影响。
这些特质根植于元神,根本无法单独祛除。
陈泽长出一口气,双手扶住额头,脑中好似出现一幕幕幻象,皆是男女老少的受害者挣扎反抗,眼神怨毒,如同厉鬼般纠缠不休。
这些人渣多活一天都是老天没长眼
陈泽心头烦闷。
他悟出来的丹法虽然同吃人没两样,但法无正邪,全在于人。
因为不愿滥杀无辜,所以专门挑死囚下手,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忽地陈泽转过头来。
却不是看向吴家归,而是看向走廊外侧缓缓靠近的一道光柱。
一名年轻狱警正在巡逻查房,因受到符咒蒙蔽,未能察觉到不对劲。
这该是个好人吧?
一道危险的想法自陈泽心底冒出。不一定.不过再坏也坏不过那些死囚。
要不把他吃了?营养均衡,调和一下?
陈泽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监舍外面,走廊逐渐变得阴森乌暗,年轻的狱警双手抱肩打着哆嗦,每走一步,体温便下降少许。
什么鬼地方
狱警嘟囔着加快脚步,没多久便走出了这片监区。
原地,陈泽收回眼神,终究是没有对狱警下手。
一方面,这不是在做加减法,简简单单就能互相抵消。
接着吃人,大概率是异象幻觉越积越多,并且不局限于恶事。
本质上这是因为他人的元神特质,和自己格格不入所导致,是一种排异反应。
另一方面,陈泽不想滥杀无辜。
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考量,他就是这样的人。
庄子云“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陈泽一向认为,真正的逍遥在于无拘无束,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个矩,不是他人强加,而是自己心中的准绳。
自由,既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也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他既不愿伤及无辜,那便不伤无辜,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由。
真正的逍遥!
隆隆隆隆隆隆——
剧烈的动静自陈泽身上狂响,明明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而已,却好像一方小世界就要开辟。
吴家归朝走廊看了又看,心里疯狂打鼓不知该不该溜走。
神仙练功,也会殃及凡人!
而陈泽的内心更是不平静,此时体内的神炁自发运转,按照一种极为玄妙深奥的规律循环往复。
丹道修炼最基础的便是神领炁转,周天循环。
在此基础上继续深入,便是各家丹法的不传之秘,根本法门。
人体百窍,秘藏要穴不知凡几,其中如何洗练为契合最佳,排列组合,法门无穷无尽,永远也探索不完。
陈泽现在体内运转的,赫然就是从王灵官遗骸处所得之法。
精炁神三宝是基础,而法门则是阶梯。
陈泽虽然自创丹法,但主要是为了解决天地元炁不足的限制。
而王灵官之法,则是传统派,在神炁充足的情况下,教人如何运用,进而延伸出诸般妙法。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罚大灵官。
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祟!
王灵官以威猛霸道闻名,专司护法镇压,其法门倒歪打正着,能够镇住陈泽体内的他人糟粕。
此时得了王灵官之法的协助,陈泽体内的隐患异象倒是稍稍压制下去。
尤其脑中编织到一半的那尊神胎,也是遥相呼应,要将他人元神剩下的糟粕通通吸来存放,以缓解陈泽本身的压力。
如此粗暴地吸取他人元神,隐患颇多,必须暂停!
陈泽很快得出结论。
自己遇到的情况根本无迹可寻,从古至今都没听说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强行这水火不容之事。
所以下一步必须要继续完善丹法,改进目前的炼神法门,消弭隐患。
何解?
自然是参考先人法门。
这也是陈泽为何执着于追查炼炁术的秘籍残本。
因为这种专门针对元炁的“旁门左道”简直完美契合他走的路,纯粹到极致。
少顷,丹法渐熄,陈泽收功,浑身气势皆沉凝下来。
哪怕不可以遮掩,旁人若是不在意,也容易将陈泽忽视,看作环境的一部分。
“陈陈先生?”纠结了半天的吴家归最后还是老实待着。
当然,他已经悄悄躲到了床铺后面,权当个安慰。
陈泽转头望去,直接将吴家归摄到手中,
“你杀害这么多人,死有余辜。”
“胡说!”吴家归求生欲爆棚,理直气壮地挣扎申辩,
“我都说了,我不害无辜之人!”
“你不也一样,我就不信你这么迂腐!”
“呵呵.”陈泽笑了,随手将吴家归放下,后者捂着脖子咳嗽连连。
“你倒是聪明。”陈泽已经反复确认过,吴家归确实只对王氏族人出手,而且只对其中有罪者处以私刑。
他甚至真的会定期去孤儿院做义工,因为那也是他长大的地方。
“我给你两条路走。”陈泽转身朝着监舍外走去,沿途一切痕迹都自行复原。
吴家归心知审判即将到来,机灵地连忙跟上。
“你杀的那些人虽然有罪,但也不全是罪大恶极。”
王氏族人的驻外者没有合法身份,很多人为了搞钱只能捞偏门,这其中以诈骗盗窃者居多。
“所以你也没有多无辜。”
吴家归静静听着,自知理亏,没有还嘴。
“其中一条,我把你交出去,该交待的交待,接受处理如何?”
吴家归连忙摇了摇头,监狱一行,他才不想住这种地方。
更何况要是真一桩桩掰扯清楚,他大概率是要吃花生米的。
“第二条路,做我的试验品。”
噔。
陈泽停步,吴家归跟着停下,抬头忽觉不对,待去细看,周遭的情景居然已经大变样!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已走到了一片荒郊野外,周围视线所至都不见人烟!
“什么意思?”吴家归认真询问起来,居然没有太多反感。
“你想拥有我这样的力量吗?”陈泽以背影相对,腰间储物袋扶摇直上,大口张开不知有多少里宽,风云变色,似要吞天。
“力量.”
“所以,代价是什么?”吴家归似乎真的在考虑其中利害。
“说不准,也许一死了之,也许生不如死。”陈泽坦言。
“成交。”吴家归没想多久便答应下来。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陈泽强调道,
“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我本来就没有回头路。”吴家归毫不在意,
“给我一个念想吧,好歹我能不那么无聊。”
“好。”陈泽郑重地转过身来,朝天上招手,几枚符咒从敞开的储物袋内掉落下来。
“随身携带,可能会不太舒服,忍着。”
“你不会要吃了我吧?”吴家归收下符咒,莫名想起了屠宰场会给牛听音乐以改善肉质。
“有可能。”陈泽一点面子不给。
“.”吴家归挠挠头,
“好吧,你是老大,至少管我饭吧?”
第57章 接头
“而且不是你帮我转生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虺振振有词。
话虽如此,可陈泽倒还真排查不出什么理由,虺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排除掉所有可能,问题只能出在虺的元神本源。
“你以前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陈泽将兽皮卷拍至桌上,毫不客气地盯着虺追问,
“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没有点什么表示?”
“啊呜。”虺一口啃下大半块提拉米苏,再次逃避涉及过往的话题。
不过和通常时候的天然呆不同,虺这会儿的眼神狡黠难辨,滴溜溜转,倒像是成了精的狐狸。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在陈泽脑中待太久,下一刻便是经典一幕重现眼前,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呕~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虺又噎着了。
“呼—”陈泽决定收回对她的评价,这傻娘们脑子绝对不好使。
话说她以前应该也是雌性.吧?
陈泽在激战时没有注意,不过从各种蛛丝马迹推测,倒多半是八九不离十。
不过正是因为虺的情况比较特殊,像这样那样的怪毛病难以预测,总是突然发作。
所以陈泽还是沉住气,不想行杀鸡取卵之事,没有强行逼问或是进一步做点什么,把她刺激成真傻子。
只不过她比真傻子其实也差不太多就是了
由于不知道虺的毛病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陈泽只好先捎上这个拖油瓶,等待理发店老板和上级接头的时机。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云层,挥洒至沿街店铺上时,早起的理发店老板已经来到自家店铺门前。
却不是为了开业,而是挂上张“暂停营业”的牌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门面。
店老板背着挎包,步履稳健,径直越过了等在路边的陈泽和虺二人。
“走了。”陈泽拍了拍虺示意她一同跟上。
“我需要阳光。”虺一本正经地闭目沐浴晨曦,甩手扒拉开陈泽。
这里日照最佳,若再往前,便是幢幢楼房投下的阴影。
“你现在是恒温动物。”陈泽认真道。
“是吗?”虺眼角跳了跳,自然而然地走下台阶,
“我当然知道,就是晒着玩,走吧。”
滴滴滴滴滴滴滴——
“看路!”陈泽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一辆汽车随即飞驰驶离,就和虺擦肩而过。
这回虺倒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霞飞上脸颊。
“跟上。”陈泽一直牢牢锁定住走远的店老板,此时不再耽搁,遥遥跟在其身后。
“哦”虺习惯性地吐了吐舌头,却颇为不习惯。
人类的舌头怎么这么短.用起来好笨
虺很快踩着小碎步跑上来,只是目光不断被吸往街边,各式各样的早餐店。
阵阵无形飘香自四面八方交织过来,勾得虺止不住地耸动鼻尖,馋虫蠢蠢欲动。
于是陈泽走着走着,只听得身后步伐噔噔噔噔,越发的欢快雀跃,忽然有种带小朋友出来郊游的恍惚感。
“咕噜,咕噜”
听见口水声的陈泽回头看去,不禁又开始念道起来,
“掉地上的东西不要吃。”
“不要拿陌生人给的东西。”
“下雨天要找地方躲雨,看见红绿灯要.”
“哎呀——”虺抓狂地抗议起来,
“我又不是傻子!”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聪明得很!!”
“看,烤全羊。”陈泽忽地指向虺身后。
“哪里?!”虺惊喜地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找见。
待她再把头转回来,却见陈泽摊了摊手,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说你不傻?
“哼哼哼——”虺气得不行,鼓着个包子脸,鼻息响亮,以她习以为常的方式向陈泽发出“威胁”。
而陈泽早已无视了身后想咬人的眼神,一边跟上店老板,一边又掏出那卷兽皮拿在手里。
翻阅过那么多先人典籍,陈泽如今也生出了一丝著书立说的想法。
倒也不是为了扬名立万,青史留名云云,而是他发现虽然语言文字本身具有极大的局限性,但若是能够自圆其说,以恰当的方式将自己的感悟体会记录下来,时时温习,对日常修炼有着不小帮助。
尤其是对陈泽这种自创前路的情况而言,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只不过陈泽已经尝试了好些天,却始终不得要领,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这才把稿纸给换成了兽皮卷,毕竟成天握着把玩,手感还是很重要的。
这一跟便是大半天时间。
店老板的行程相当松弛,吃个早饭都吃了半小时,完事公园栈道、浴场按摩、广场剧院是一个不落,好像专门停业一天出来游玩似的。
直到午后时分,店老板悠闲地摸着肚皮,来到一家超市门前,取了小票将随身物品存入寄存柜,便推着购物车消失在超市内的货架之间。
“你累不累,别瞪我了。”陈泽伸出手指将虺的包子脸戳瘪消气。
“呼——”
“盯着那个柜子,有人来给我发消息。”陈泽交代道,顺便又往她身上多塞了几枚符咒遮掩身形。
当然,陈泽也没指望虺能靠点谱。
寄存柜边上还有符咒布置,称得上是天罗地网。
之后两人暂时分开,虺在外面盯梢,陈泽则进到超市继续跟踪店老板。
虽然店老板早已被陈泽控制,所知情报没有丝毫保留,但还是得用这么麻烦的方法。
因为接头方式足足多达数十种,包括且不限于各种地点,各种方法。
按照方案设计,整个过程店老板都不会和上级有任何直接接触,只能交接物品。
上级究竟是男是女,有几个,甚至是不是活人,他都不知道。
所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自己交出的物品会被取走。
其实整个上午,店老板已经将随身物品放离视线数次,但最后都完整地取了回来。
甚至连接头日期都不止一个。
今天只是第一个接头日期,完全有可能出现白忙活一天,最后那神秘上级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的情况。
如果真的如此,那就只能等待下一个日期,再尝试剩余地点,剩余方式。
如此烦琐且谨慎的接头流程,也难得店老板忠心耿耿,数十年如一日地严格执行。
无他,活动经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欢迎光临,请试吃!”促销员热情地递上来一小块牛排,邀请店老板品尝。
店老板笑着道谢,尝过之后赞不绝口。
这一切都被暗处的陈泽看在眼里。
为了稳妥起见,每次拷问,包括这次行动之前,他都会抹去店老板的记忆。
此时兜里手机忽地微震,陈泽拿起一看,竟是虺在报信。
不过陈泽两眼微微放光,透过无形力量连接至超市门口布置的临时符咒阵法,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
寄存柜边上没多少人,更没人去取走店老板存放的物品。
这吃货.该不会只是饿了吧?
不过考虑到店老板并不参与交接,所以陈泽还是留下符咒替代自己,再用神识遥遥监控,本人则回到超市入口处。
超市虽大,却没有超出陈泽神识延伸覆盖的范围。
入口处。
“怎么回事,你说的人呢?”陈泽唰的出现在虺眼前。
“那嗯,什么味道?”虺嗅了嗅鼻子,脸上表情滑坡似的整个垮掉。
“牛排?!”虺强忍着没有吸溜口水,因为越吸溜越容易馋。
“你到底为什么喊我过来。”陈泽满脑袋黑线,甚至怀疑自己当初替虺转生时是否弄错了元神。
莫不是错将边上游荡的野狗元神给灌了进去?
这鼻子比狗都灵!
“那个人不对劲。”所幸虺终究还是有些分寸,强忍着解释道,
“台阶边上,那个女的,穿裙子的。”
陈泽顺着虺的指点望去,确实看见一名中年女子,一袭长裙翩翩,仪态优雅,气质不凡,让人过目难忘。
“她怎么了。”陈泽瞅着这陌生女人确实面朝寄存柜的侧方,时不时眺望路面,瞧着像是在等人。
毋须多言,几缕神识已然悄悄探了上去。
“看她的眼神。”虺的语速突降,表情也沉了下来,
“以前我在山里见得多了,豺狼虎豹,就是这种感觉。”
“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捕猎者。”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虺就由缺根筋吃货转为冷血动物,眼里写满敌意,好像压着座火山,顷刻间就能喷薄爆发。
而与此同时,陈泽延伸出去的试探神识也收获反馈。
这个女人身上好像携带着什么具备超凡之力的物品,隐隐有所反馈。
超凡物品,对陈泽而言并不稀罕,他随手捏出的符咒就能作数。
可除去他的符咒之外,陈泽以往接触到的诸如石臼、鳞片等物,虽然本质超凡,但都不是普通人所能发动,甚至察觉的。
而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还带有可疑物品
很难用巧合来形容。
“不错。”陈泽鼓励地拍了拍虺,
“你立功了。”
“那我可以进去吃现煎牛排吗?”不料虺连珠炮似的吐出一整句话。
陈泽转头再看,却见虺脸上哪还有什么“捕食者的气场”“危险的眼神”云云,分明又变回了无脑吃货的模样。
“好不好嘛,我都饿了这么久了”虺没听到应答,当即撅着小嘴,一脸委屈,两眼汪汪。
尽管她一小时前才连啃了五个驴肉火烧。
“我还没吃饱呢!”虺似乎看出了陈泽在想什么,挥舞拳头抗议道,
“你还不让我打包!”
没办法,虺是靠符咒生效遮掩存在,让旁人忽视。
路边有石头很正常,没人在意。
但如果路边的石头手上抄着驴肉火烧,嘿,左啃一口饼子右灌一口快乐水,动不动还打个震天响饱嗝,恐怕任谁看了都会吓一大跳。
“去吧去吧。”陈泽嫌弃地挥挥手,反正有她没她都差别不大。
虺倒是不在意,得了准信后便欢天喜地地进超市觅食去了。
而后陈泽接替虺,在原地盯着那个陌生女人。
毕竟不知底细,也没有确认身份,所以陈泽没有贸然控制住她。
寄存柜前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途经,停留,打量,找寻,却始终没有人去动那格存着店老板包裹的格子。
至于那陌生女人更是离得远远的,似乎毫不相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是阳光刺目,女人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再无其他动作。
难道只是个路人?
然而下一瞬,这陌生女人就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入口旁边略显陈旧的寄存柜。
直到店老板存放包裹的那一格前,女人脚步忽地放慢。
陈泽眯起双眼,神炁蓄势待发。
准备万全,却见那女人虚晃一枪,优雅地理了理鬓发,脚步恢复正常,竟直接从超市门口经过,停也不停。
难道是我暴露了?
不,陈泽很快否定掉这个猜测。
目送女人的身影远去,陈泽正犹豫要如何处置,心中却是一动。
神识所至,一直在超市内被他监视住的店老板却是突发意外!
糟糕!
陈泽身形爆闪,转瞬间就掠进超市。
不过就在临进超市之前,他的速度略微放慢,随后一道黑影如有生命般飞出,直追远处渐行渐远的陌生女人。
超市内。
飒!
陈泽像是一道人形闪电,眨眼即至超市角落的补货仓库门前。
定睛一看,此时的店老板已然两眼一翻,不省人事地任人拖拽。
扑通。
拖拽者是个年轻男人,戴鸭舌帽,身着员工制服,此时正正抬头和陈泽四目相对,动作顺畅一变,把店老板一丢就往后逃去。
只是在他看来,前路竟忽地一暗,随即天旋地转,地板越放越大,直至和自己亲密接触。
扑通。
拖拽者也倒了。
在陈泽猛然刺出的神识之下,他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汹涌冲出的神识随之延展覆盖住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别人。
仓库里空空荡荡,有着不符超市效益的大量空处,搬动痕迹相当新鲜,显然是早有预谋。
嘭,嘭!
陈泽随即接替拖拽者的工作,将两人一同丢了进去。
可才松口气,还未关上大门,又是一阵熟悉的嘈杂动静传来。
第58章 秦岭
“你给我站住!”
“别追我!”
“站住!”
“你们摆出来试吃还耍赖!”
“有你这么试吃的吗??”
“我就吃了一口!”
“一口?!你属蛇的啊一口把整锅都吞了!”
“我不是把锅还你了嘛!”
“别废话!给我留下来结账!”
“再见!”
“再你个头!保安!快把那个女的拦下来!”
陈泽眼观耳闻,很快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虺又闯祸了,还好不是
这个想法甫一浮现,超市入口寄存柜处,被陈泽放置的符咒即刻发出警示!
有人接近了那格寄存柜!
透过感知,陈泽能察觉到目标只有一人,且正在开启柜门!
陈泽眼神一凝,连忙火急火燎地又往入口处赶。
嗖!
若不是超市人实在太多,陈泽都想直接把这里掀了!
入口处,一个未曾见过的陌生男子正站在寄存柜前,用一根细铁丝捣鼓着那格寄存柜门锁。
咔,柜门自启。
陌生男子眼疾手快,一把将柜子里的包裹拧出,自然而然地背到身上,随后掩好柜门离去。
会是他吗?
陈泽还是没有冒然下手,继而选择跟踪这人。
只见这人兜兜转转,很快在前头的十字路口坐上公交车。
陈泽闲庭信步,足边云雾缭绕,紧紧跟在车后,一丝不快,一丝不慢。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掉先前在超市门口的那个陌生女人。
一枚具有简易追踪功能的符咒正锁定住她,已经追到几公里开外。
十站过后,公交车上的男人下了车,来到站台前坐下,似乎还要等着转其他班次的公交车。
二十分钟过去,男人呆坐站台长凳上,一辆辆公交车从他面前飞驰而过,却始终没有坐上任何一辆车。
不太对劲。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陈泽察觉不对,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变故。
回头想想,除了那个陌生女人不能确认外,唯一的意外就是店老板遭遇袭击,要拖入仓库。
时间急迫,陈泽没能来得及审问袭击者。
只是从如此充分的准备上来看,那个袭击者绝对是早有预谋,很有可能是店老板所属势力派来的人。
可按照店老板的交代,他本人是完全不会参与接头的,以往十几年都是如此。
难道说.店老板已经暴露,派来的人是为灭口?
这边陈泽还在开动头脑风暴,那边的陌生男子却是一起身,走了。
他走得很干脆,且没有拿包。
于是包裹又一次被遗留在空处,似乎无人在意。
难道这个人也只是其中一环?
等下会有其他人再来取走?
不,陈泽立刻打住了无谓的推断。
要知道很多事情,弄得越复杂,环节越多,就越容易出意外!
他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上去控制住了那个陌生男子。
啪!
恶风袭来,陌生男子正欲转头便眼前一黑。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身处边上的绿化带中间,眼前则是一个陌生,陌生不!
这个男人,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必须发自内心臣服,听从这个男人的一切命令,一切要求!
光是这么想想,他都激动得难以自拔!
见陌生男子的表情逐渐狂热,陈泽将刺激他的神识稍微收回一丝,立马开口问道,
“你是谁,你刚刚在干什么?”
“我叫李轩,在送一份包裹。”
“谁让你送的?”
“老板。”
“你老板叫什么,长什么样。”
“老板叫.长得特别漂亮,很有气质,那都叫虎狼之年,我每次看到心里都痒痒不过”
“停。”陈泽及时打断了李轩的心里话。
“是不是她。”陈泽用元炁化作光影,勾勒出先前那个陌生女人的影像。
“就是她!这身段,这味道”
那个长裙女子果然有问题!
啪。
李轩晕倒过去,面上表情愈发微妙,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而陈泽将李轩拎在手里,庆幸自己先前的保险措施,当即感应起那枚追踪符咒。
无形的反馈自远方传来,陈泽身影一闪,风摇树晃,带着李轩消失在原地。
几分钟后。
大马路上,那颇具气质的陌生女人正走在街上,从容优雅,配上墨镜好似低调出行的大明星。
忽地一只玉器般白皙的手掌出现在她颈后。
砰~
器物相撞的声音凭空响起,随后小半圈模糊的光晕好似肥皂泡一样隔在二者中间。
咦?
陈泽心中疑惑,手上力度不减,向前一探,轻而易举地撞碎这层隔阂。
女人似是察觉到什么,头也不回,大腿一抬就要往前跨出一大步。
胯下裙摆开叉扬起,好似艳丽的蝴蝶展翅。
可陈泽更快,手掌大力一按,元炁急速覆出,将女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蝴蝶落网难逃,只能任由陈泽整个抓起,片刻后就消失在原地。
这番手脚说来曲折,实则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边上的路人蓦然回首,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动静。
先前那家超市,紧锁的仓库内。
陈泽满意地松手放开那名浑身酥软,面色潮红的气质女富婆,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富婆的真实身份正是店老板所属势力的上级。
他们接头传递情报的环节谨慎得令人咋舌。
不仅富婆本身又遣了不知内情的下属去取包裹,而且还派人将店老板迷晕控制起来。
拿到包裹,控制住店老板。
这两个条件必须一起达成,她才会出面提走包裹。
控制住店老板是为了搜身和防备暗中可能存在的敌人,只要时限一过,负责控制店老板的人没有传来好消息,那么以防万一,已经拿到手的包裹也会被丢弃或销毁。
刚刚正是这样的情况。陈泽反手将袭击者控制住,富婆那边没有收到消息,也就中止一切行动。
负责运送的那个工具人李轩,则因为没有收到进一步指示,便按照预先约定,丢下包裹走人。
至于店老板为什么不清楚这一点,很简单,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资格得知。
可怜店老板,在过去十几年间不知被迷晕过多少次,却没有丝毫察觉。
皆因往日对他下手,都是选在电影院或保健中心这类消磨时间的场合,待他享受过程中,迷药一下,身一搜,几分钟后苏醒过来,只当是自己晃了神。
咚,咚,咚!
仓库外传来敲门声,陈泽一感应便知是某无脑吃货。
将她放进来后,见躺了一地的人立时惊呼起来,
“你你你!”
“你玩这么花,男女通吃啊!”
咚!
陈泽狠狠赏了她一个爆栗,疼得她龇牙咧嘴。
“好的不学,学人家吃霸王餐!吃霸王餐就算了.”陈泽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我没吃霸王餐!”虺捂着脑袋顶嘴道,
“那叫试吃!不能算赖账!”
“.还跑得这么慢。你也没比别人少条腿啊!”陈泽终于将下半句吐了出来,听得虺一阵傻眼,开始深刻检讨自己。
“我还帮你抓到个人!”只是没一会儿,她又指着倒地不醒的女富婆邀功道。
“怎么样?我说了吧,我可机灵了!”虺得意地叉着小蛮腰,光亮的脑门上隐约能看出四个字“快来夸我”。
“好好好。”陈泽敷衍道,
“你真棒,回头给你朵小红花。”
其实哪怕虺没有在门口发觉这富婆的眼神不对劲,陈泽也能在她靠近寄存柜时察觉到异常。
至于她为什么要靠近寄存柜
陈泽低头打量起手上刚从富婆身上搜出来的一件小玩意儿若有所思。
这原先应是一块小巧精致的锯片,很像等比例缩小的工具模型,却远比玩具要锋锐不知多少倍,此时已经碎作几段。
陈泽在上面发现了纹络的痕迹。
虽然和他所学所用的纹络风格迥异,但就好比泰迪犬和大藏獒,本质都一样,赋予器物神奇功效。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法器,刚刚略微阻滞陈泽手掌的便是此物。
虽然效用不大但居然能自动激发,倒不失为一件普通人护身的好宝贝。
至于倒在地上的那富婆,陈泽已经摸了个遍,就比普通人强点,也许练过一些粗浅的法门。
而且这锯片还对木制品有着特殊的感应,类似于磁铁相吸。
也难怪刚刚富婆要亲自从寄存柜前路过,就是为了确认其中是否有“货”。
按照惯例,包裹中除了加密的储存设备外,还要有对应的纸质文件备份,用密文印成,分量不轻。
事实上,这次的接头阵仗如此之大,还不惜粗暴地将店老板迷晕拖走,并非正常情况。
若是往常,富婆甚至不会亲自出马,安排也会有所简化。
之所以这次特殊,是因为富婆收到来自总部的指示,要一举将店老板控制起来,审问后根据实际情况处置。
显然,陈泽前段时间的追查虽然做得小心谨慎,但还是免不了被察觉到蛛丝马迹。
那个神秘的势力总部已经在作出应对,准备对赣省的下属成员来一轮大清查。
富婆为此准备的应对措施不可谓不严密,环环相扣,若是换个人来多半都很难抓到其马脚,至少没办法面面兼顾。
只可惜她这回遇上的是陈泽,完全不讲道理,一身修为手段称得上是降维打击。
“哼哼哼——”另一边迟迟没有得到后续奖励的虺此时有了小情绪,又开始她惯常的鼓嘴“威胁”。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陈泽似笑非笑地望着虺,丝毫不在意她想要咬人的眼神。
“在哪?”虺的包子脸立马消了气。
毕竟她跟着查了这么些天,总归也是有些好奇心。
“秦省。”陈泽似乎在自言自语,
“居然在秦省,还离秦岭不远.”
秦岭,兜兜转转到头来,居然还是逃不脱这个地方。
此前在南华寺,肉身佛所言的龙之九子便在秦岭某地。
季连缘的师父“赤松子”所传炼炁术最重要残片也在秦岭。
现在这个神秘组织的总部居然虽不在秦岭,却也离得不远。
事实上秦岭这个地方,自古以来便在民族文化中意义非凡。
关中宝地,华夏祖脉等等象征数不胜数,不必赘述。
除去地理位置,秦岭还是道家的发祥地之一,同样无须多言,仙闻轶事多如牛毛,流传甚广。
就连陈泽计划过要追查下去的张至顺,也在秦岭附近的万寿八仙宫长期担任过掌门。
这么多线索同时指向秦岭,也许并非偶然。
认真说来,其实陈泽迟早该走一遭秦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脑中虽杂念纷至,陈泽却没有完全走神,因此也注意到了虺脸上的异色。
就好像听到了什么触发关键词,虺似乎又从天然吃货转换成狡黠刁滑的人格。
当然,依据陈泽在精神病院的丰富经验,虺并非真的人格分裂,只是精神状态有所起伏。
“你想起来什么了?”陈泽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结果这回虺倒不像以往一捏就充气,而是眼神低垂沉声道,
“秦岭.我以前在那里藏身的时候,还叫作南山。”
“你以前去过秦岭?”陈泽顺着杆子往上爬,兴致勃勃地追问起来。
虺张了张嘴,欲要开口,然下一瞬,神色又是一变,只顾着捂脑袋喊疼。
“呼”陈泽呼了口气,只好伸手帮虺揉脑袋缓解不适。
“好多.好多,追着我。”虺神情痛苦,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太可怕,可怕.嘶,嘶嘶嘶嘶~~”
“它们想吃了我!”
虺像是崩断的弦惊叫一声,猛地扑进陈泽怀里啜泣起来。
“好好好,好不想说就别说了.”陈泽轻拍虺的背安慰她,同时心里总觉得有些微妙。
我嘛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不过话说回来,虺是他一手转生保下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算是老父亲了?
不对不对陈泽甩了甩脑袋。
一个孙波就已经够陈泽受的,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再多认一傻姑娘。
这可不能成为惯例。
所幸虺似乎也没有认他这便宜爹的意愿,在怀里抽抽搭搭一会儿后,又开始寻思起晚饭该吃什么。
没心没肺,大且无脑,倒也活得轻松自在。
第59章 隐仙会
“对了.”虺在陈泽身上狠狠抹了一把泪水才抬头,
“那个组织的名字叫什么?没准我以前听过。”
“名字?”陈泽已经在思考如何雷霆出击,以最快速度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像叫作.”
“隐仙会。”
“隐仙会?”
“是的。”
许贵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抱胸靠在座椅背垫上没有继续开口,想要给眼前的年轻人一点消化时间。
咚隆!
车身忽地一个颠簸,许贵锋神色不变,倒是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差点吓了一跳。
呵呵就是个雏儿
许贵锋心中感慨,面上却是和善地宽慰了一句,
“没事,这山路就这样,等过完这座山就好多了。”
“谢谢谢。”对面的年轻人认真道谢,眼神不加掩饰地望向车窗外,一片深山老林般的风光。
谁会想到,在这原生态的大自然景观之后,居然隐藏着一个庞大且隐秘的组织总部基地呢?
过了一阵,许是这越野车的配置过硬,又或是前头司机特地照顾,虽然仍然行驶在山路之上,颠簸幅度却小了不少。
这让年轻人的脸色好看不少。
而这一切,全都尽收于许贵锋眼底,作为他评估判断的依据。
见眼前年轻人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许贵锋索性闭上双目,在脑海中全面回想这个年轻人的基本信息。
潘博文,男,23岁,应届毕业大学生,异常事件卷入者,截至事件发生前都是待业状态。
两个月前和网上结识的驴友为伴,组团前往西域旅行,在罗布泊沙漠深处因天山派遗留阵法,意外遭遇特大沙尘暴等灾害,为最终幸存者之一,且过程中表现突出,带领多名被困驴友求生,成功坚持到隐仙会机动特遣小队抵达。
经过身份考察,意愿质询,综合素质体检等多重环节,最终决定将其吸收为D级成员。
按理说D级员工,差不多算是隐仙会内的底层,绝对劳烦不了他许贵锋,一个最高级别的管理者亲自出马迎接。
但奈何这潘博文是博士特别交待,很可能事关那最能给后人添麻烦的萨守坚,萨天师的后手。
所以事关潘博文的入会进程都加急加快,否则按通常处置程序,起码得观察半年以上。
“那个,许.呃,教官?”潘博文似乎终于缓过神来。
许贵锋睁开双眼看向他,示意自己在听。
“咱平时到底做些什么呢?”潘博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仿佛觉得自己问得有些业余。
“你还没有正式加入我们。”许贵锋先是固执地纠正了一句,而后不等对方尴尬,就接着解释道,
“我们做的事情很多,归根结底,其实就是我们的名字。”
“隐仙会,隐藏真相,遮掩事实,收集隐患,控制风险,维护现状,守护稳定。”
“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噢噢!”潘博文显得有些局促,讨好地接话道,
“有,哦,我记得!他们跟我说过,那些传说中的仙人神佛,故事传说,都是真的对吧?”
“也不全是真的。”许贵锋认真解释道,
“神话传说的艺术加工很多,夸大其词,胡编乱造占绝大部分。”
“其实判断哪些真,哪些假,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哦哦。”潘博文听得很认真。
“具体来说,我们内部分为好几个部门,情报部门,外勤部门.底下还分为研究员、战术反应队、容留研判员”
许贵锋点到为止,只是大概说了些情况,
“等你到了基地,还要接受入职培训,到时候会给你发资料,也会有人专门跟你解释的。”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都会知道的。”
“哦哦哦。”潘博文乐呵着礼貌道谢,只是有些欲言又止,惹得对面许贵锋主动开口道,
“有什么事情直说。”
“等到了地方,你以后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见到我了。”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珍惜这个有问必答的场合。”
许贵锋打趣道,难得开了个玩笑。
“啊哈哈哈哈”潘博文又摸了摸鼻子,
“那我可得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所以教官.我的工资薪酬,应该是从入职培训就开始算吧?”潘博文红着耳朵问出了口。
这话一出,就连前头开车的司机都没忍住噗嗤一笑。
人家跟你谈拯救世界,你听完以后就知道问工资多少??
许贵锋闻言一愣,而后无奈地笑出了声,
“哈哈.你倒是实在,放心吧,少不了你这点钱。”
“啊呵呵呵呵呵.”潘博文这回不摸鼻子,改抓头发,
“我这,是不是太俗气了啊教官?”
“这有什么。”许贵锋脸上忽地露出怀念神色,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
“再伟大的事业,总得先填饱肚子才能去做吧?”
“你小子倒和我当年差不多。只可惜当年带我的是个死脑筋,完事给我连上了一个月思想教育课,教我什么叫使命、责任、奉献什么什么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的人都笑了,车内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教官。”笑完后潘博文又面露好奇地问道,
“难道你您当年也是这样子加入进来的?”
“那不然呢?”经过刚刚一场笑,许贵锋明显和他熟络了许多,此时倒颇有兴致,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
“难不成我是打娘胎出来就在这里干活啊?”
“其实除了特别招募,大部分员工都是通过你,我这样的途径进来。”
“像你这样的卷入者永远也安置不完,而我们也正好永远缺新的员工,所以.”
“反正都被知道了,倒不如直接拉进来,也好省点封口费,是不?”
“咱,咱们这儿还会缺钱?”潘博文睁大了眼睛。
他长相文质彬彬,身材偏瘦,白白净净,虽然没戴眼镜,但书卷气息简直要溢出来。
任何人第一眼看见他,都会给贴上“象牙塔学子”、“纯真青涩”、“没泡过社会大染缸”等等标签。
“倒也没那么缺。”许贵锋摇摇头,下意识地望向车窗外。
山路已过,前面就是哨卡,过了这道哨卡,离基地就只有最后一段路了。
“只是精打细算才能持家。”许贵锋收回了目光接着闲侃,
“家底再厚,也经不住胡乱挥霍啊。”
“哦对了。”潘博文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教官你说你当年和我一样,那你也是遭遇什么事情才接触到咱,隐仙会的?”“嗯。”许贵锋缓缓点头,眼神微凝,语气也逐渐郑重起来,
“你听说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小飞机目睹事件吗?”
“啊?小什么,小飞机?”潘博文果然露出一脸懵懂的神色。
“太久远了,以前还挺有名的。”许贵锋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介绍下去,
“当时全国各地接连发生多起目击报告,内容大概都是幼龄儿童在田间、山里看见极小的飞机从头顶飞过,且都是单独目击,没有旁证。”
“这有什么奇怪的?”潘博文听完后一脸雾水,
“小飞机,有多小?”
“几十厘米,最长不过一米,飞行高度多在十米以下,而且颜色各异,还经常看见飞机里有小人乘坐。”
“这这倒是稀奇。”潘博文好像理解了此事的离奇之处,
“所以,真相是什么呢教官?您既然是当年的幸存者,不对,不就看到个飞机吗?能有什么危险?”
“不会真是外星人UFO吧?!”
“当然不是。”许贵锋话一出口又忙着纠正道,
“至少这件事不是外星人。”
他就是这样严谨的性子,所以深得博士信任,被视作得力干将。
“那是什么?”潘博文看起来好奇得紧,急着追问,
“那小飞机有什么问题?”
“那小飞机没有问题。”说到此处,一向沉稳的许贵锋脸上竟现出后怕神色,
“只看到小飞机的已经算是运气好。”
“因为有问题的其实是”
噗。
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混杂在风声里,和车辆颠簸,刮过枝叶,轧过杂草灌木的声音几乎难以分辨。
但许贵锋还是听出来了。
也许主观意识没有,但他的身体却自行作出应激反应,反过来提醒了他的大脑。
枪声!
千锤百炼,无数次的行动经验早已化作本能,刻印在许贵锋的骨子里,因而在这一刻,他只花了极短极短的时间,便判断出突发情况。
“敌,袭!!!”
许贵锋怒吼出口,同时上身猛地趴下,还不忘顺带将对面正满脸迫切等待答案的潘博文一同压到座椅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仿佛言出法随,下一刻,越野车的两侧车窗就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犹如雨点冰雹夹杂敲击。
这是特制的防弹材料,一时间虽裂痕遍布,但愣是没有爆碎。
子弹扫射期间,许贵锋动作快得吓人,直接将潘博文整个捞下来压住,同时通过随身通讯设备向总部发送信号。
这里离总部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他根本不担心敌人能翻出什么风浪。
但他不敢细想,在重重岗哨守卫的基地附近,在卧榻之侧,敌人究竟是如何渗透进来的。
一时间许贵锋大脑急转,已经列出数个怀疑目标和对象,皆是不同的组织势力。
他是天生的战士,在经历这种危急时刻非但不会宕机,反而愈加兴奋,愈加清醒。
但其他人也许就
“小子。”许贵锋已然拔出随身枪械,静静聆听枪声的来源,方向,以及可能的枪械种类和敌人数目。
啪啪啪啪啪噼里啪啦!
车窗爆碎!
嘭噗呜~呜——
急转刹车的嘶鸣,枝叶接连刮过车身的动静,车轮重重碾过植被的声浪,全都谱进惊天枪响里乱作一团!
震耳欲聋!
若换作常人,光是置身于这般环境中多半都会当场吓傻。
但许贵锋依旧保持着冷静。
“小子!”身下的潘博文似乎已被吓傻,没有半点回应。
许贵锋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在他耳边急急交代道,
“别怕!”
“躲好,别乱动,什么都别管!”
越野车是特别定制的,不仅全车防弹,车内空间也相当宽敞,尤其是座椅下的预留空间,两侧还有强化纤维特别加固。
一切突发状况都有预案应对。
“小李!”许贵锋大吼一声。
“在!”前排司机高声回应道,
“我没事!”。
无须多言,两人已有默契。
按照预定方案,司机必须眼观六路,判断敌袭方向,尽可能躲避冲出火力网。
“冲出去!”许贵锋马上作出最佳决断,下达命令。
敌暗我明,如此精准的截击说明对方有备而来,而许贵锋这方,算上司机也就两个战斗力,还带着个拖油瓶。
许贵锋自信,但是不自大。
虽然敌人渗透到家门口让他非常诧异,但对于基地内部的安全性和可靠程度,许贵锋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毕竟基地里可是有着各种防护措施,无论高科技,还是超凡的
眼下如此动静,总部那边肯定已经反应过来,支援马上就会到位,到时候便是瓮中捉鳖。
所以只要安全冲到基地里面,就可以重新掌握主动权。
只是
此时许贵锋紧握手枪,一颗心还是放不下来。
敌人可能是傻子。
但有本事渗透到隐仙会总部基地附近的敌人显然不会是傻子。
许贵锋想的这些,敌人也会想到,所以他们为何还要策划这次行动?
他们的目的.难道就是自己这个武装力量最高指挥官?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的依仗
这一番思考拉锯虽然烦琐,但在许贵锋脑中只在一瞬之间。
于是下一秒,他的担忧也便成真。
咻咻咻咻咻咻——
虽然一直透过车窗观察外界的许贵锋没有看见任何袭击者,但他很清楚这遮掩不住的动静源自何物。
火箭弹!
敌人居然携带了火箭筒!
就在这里!就在总部基地的咫尺之遥!
“快打方向!”许贵锋嗓门震天响,不假思索地下达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