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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可爱的白鸽     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txt下载     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章 试探

    陈泽在原地多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实验室。

    释明心的手机已经被他做了手脚,只要那个神秘电话一打进来,陈泽立刻就能知道。

    所以他也不打算随时跟着释明心,而是想要先对这座寺庙做些调查。

    毕竟根据通话记录上的规律,那个神秘电话大都在晚上拨打进来,陈泽正好趁白天做其他事情。

    “现在又想用真爱,把我买买买——回来!”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释明心的公鸭嗓传出浴室久久回荡,可惟一的听众却早已离开。

    密室之外,山前的寺庙建筑群内。

    这里依旧人来人往,袅袅香火从不同人手上升起,汇聚,如同一片缓缓移动的浩渺雾海。

    “大妈。”人群边缘,陈泽忽然拦住一位中年大婶。

    中年大婶行色匆匆,手上还拿着粗柱大香,满脸不耐地正要绕路却突然顿在原地。

    陈泽适时补上了问题:“这每天都这么多人啊?”

    “这人还多啊?”大妈一脸看女婿的表情看向陈泽,面上喜色愈来愈浓,

    “这都算少嘚嘞!”

    “要是放假啊,那人多的哦,挤都挤不上来诶!”

    “大妈你经常来啊?”陈泽听她似乎是本地口音。

    “是啊,这里可灵咯!”大妈一口烫嘴的塑料普通话,

    “我专门来给我女儿拜拜的!”

    “帅哥你哪里人啊!属什么的,做什么工作.”

    “这真这么灵啊!”陈泽连忙用追问来打断。

    “那当然了!”大妈满脸虔诚,双手郑重捧香,朝着大殿方向遥遥虚拜,

    “要连来三次,每次的这个香啊,那都是有讲究的哦,我这”

    大妈如数家珍,见陈泽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又肯定地补充道,

    “你个小伙子可别不信啊,我跟你说,那些有钱人也来这里拜拜,我认识的就好几个呢!”

    “你看看,这地方修的。”大妈指了指周围庄严肃穆的建筑群,

    “都那些人来还愿捐钱建的!”

    “要是不灵,他们肯掏钱啊?”

    陈泽环顾四周,见这里确实修缮得不错,所以不置可否。

    随后解除道法,陈泽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而留在原地的大妈眼冒金星,忽地瞧见了手上的香,连忙人挤人地上去排队。

    陈泽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比泥鳅还要滑溜,到处逛了个遍。

    他不得不承认那大妈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这里人气旺得连块墙角的砖头都有人认捐。

    一路兜兜转转,陈泽来到了大雄宝殿面前。

    这里严格限制人流,所以倒也勉强还算不那么拥挤。

    门口是一尊驮着石碑的赑屃石雕,据说摸它能带来福气。

    是真是假陈泽不清楚,但来来往往的香客应该挺信的。

    至少这只赑屃石雕的脑袋部位都快被摸秃噜皮了。

    殿内供奉有三尊佛像。

    正中的弥勒大佛居于主位,袒胸露腹,笑口常开。

    身上金漆略显斑驳,带来恰到好处的亲切,整尊佛像虽高高在上却也没有多少疏离感。

    佛前是一尊三足青铜挑高顶塔一体香炉,青烟飘散萦绕,看着倒像是这尊弥勒佛在吞云吐雾。

    陈泽走上前去,将街边五毛钱买的一根小细香插了上去。

    边上都是些粗壮的“大家伙”,所以陈泽插上去这根香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有个老和尚恰好经过,陈泽双手合十略微侧身拦住,

    “大师傅,我这样会不会给我佛丢脸?”

    被拦住的老和尚有些意外,此时举手还了一礼,

    “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泽见他气度不凡,便有心多扯两句,

    “我这只香又细又短,心里很怕佛祖会怪罪于我。”

    “哈哈哈”

    这话一出来,倒是旁边的人都笑了。

    就连这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也笑了,

    “施主可真幽默。上香不在香长香短,重在心意。”

    “心意到了,佛祖自然会体谅。”

    “这样啊。”陈泽话锋突然一转,

    “佛祖境界还真高。正好我还有更多心意要表示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办?”

    “施主的意思是?”

    “我想给你们捐座新庙。”

    “阿弥陀佛。”老和尚郑重道了声佛号,

    “施主请跟我来吧。”

    陈泽依言跟上,周围人则纷纷颔首称赞。

    “随喜赞叹。”

    “随喜赞叹。”

    “小伙子有福气啊”

    陈泽耳朵很尖,隐约听见这些人在议论这老和尚,似乎地位不低。

    一路跟着老和尚来到殿外,陈泽左右打量,这里是不对寻常香客开放的后院。

    “阿弥陀佛。”菩提古树之下,老和尚伸手一扬,旧袈裟跟着起伏不断,

    “施主请坐。”

    手边是一套饱经风霜的石桌石椅。

    “法师也请坐。”陈泽一屁股坐了上去。

    而老和尚也端端正正地坐稳,身板笔直,

    “老衲法号明性,忝居南华寺住持,施主可是有意供养?”

    “原来是方丈大师,失敬失敬。”陈泽一听这老和尚说话文绉绉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噢,是这样的。”陈泽认真解释道,并未鲁莽施展道法,

    “我听说这里求子很灵,是不是真的?”

    “心诚则灵,老衲不敢打包票。”明性回答得滴水未漏。

    “哦。”陈泽转而说起事情缘由,

    “我有一个朋友.”

    “.总之,他说真能求到孩子的话,再帮你们捐一座庙也不是不行。”

    陈泽把求子相关的几个字眼咬得特别死,眼神富有深意。

    可明性听了半晌却不为所动,似乎完全没有听懂陈泽的弦外之音,

    “施主着相了。”

    “能不能求到子嗣自有缘定,自有缘法,谁也说不准。”

    对于明性的回答,陈泽也不意外。

    若是这么简单就对陌生人透了底,反倒会让他觉得不真实。

    而考虑到释明心那诡异的记忆和行为模式,这南华寺里藏着的秘密很可能与之有关。

    所以陈泽并不打算贸然逮着个僧人就用道法诱导逼问,更不会直接对南华寺的方丈动手。

    先观望观望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样啊。”陈泽一脸的不在意,乐呵道,

    “是我唐突了,方丈可不要介意。”

    明性依旧喜怒不形于色,谦和地回应道,

    “施主哪里的话,不知”

    噔噔噔噔噔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陈泽放眼望去。

    居然是一群身形健硕的僧人匆匆而过,大都面色焦急,此时见到明性似乎要上来打招呼,却被后者微微摇头制住了脚步。

    领头几人的眼神瞟过陈泽,似乎明白了什么,不作停留继续赶路。

    这一切小动作都被陈泽尽收眼底。

    这僧人也他妈太壮了吧!

    是僧袍都罩不住的那种壮实,而且气质也异于常人。

    “方丈你们这里还有武僧啊?”陈泽收回眼神打趣道。

    “阿弥陀佛。”明性口气依旧,语速却似乎慢了一拍,

    “施主说笑了,我们可不是少林寺,并没有武僧。”

    “哦哦。”陈泽换了个坐姿,一副土大款的口气侃道,

    “我以为你们和尚都会练武啊?那个什么来着什么.”

    陈泽抓耳挠腮,

    “哦!”

    “易筋经是吧?你们练的是不是叫易筋经啊?”

    “阿弥陀佛。”明性的佛号念得似乎有些频繁,

    “施主,我们可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都是些普通出家人。”

    “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陈泽起身行了个能把乐山大佛气得站起来的佛礼,

    “打扰你了啊方丈,这样子,我回去再问问我那朋友,到时候再来找你啊?”

    “阿弥陀佛。”明性跟着起身,不知从哪掏出台智能手机,

    “施主太客气了,老衲随时都在寺里,施主可以加个微信,也方便联系。”

    虽然加微信和眼下这氛围不太搭,但陈泽做戏做全套,还是扫码加上了好友。

    “那我先回去了,方丈。”

    “施主慢走。”

    陈泽在明性的目送之下原路返回,身影消失在大雄宝殿内。

    再然后仅仅过了半分钟,陈泽便已经脱离人群,出现在了后院旁某棵菩提古树的树冠之上。

    神识裹身,即使树下有僧人路过也根本无法注意到陈泽。

    陈泽极目远眺,见明性没有异常举动,也跟着回到了大雄宝殿里迎接其他香客。

    刚刚那队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泽此前就已经将南华寺的建筑布局大致摸清。

    那群僧人去的方向应该是后山。

    后山陈泽沉思起来。

    南华寺依山而建,公开的建筑群都在前山。

    而后山则查不到任何资料,也不对外开放。

    释明心的那间地下实验室便在后山,只不过并不深入,离寺庙群很近。

    嗖——

    陈泽的身影即刻消失,原地古树如常,连叶片都没有多掉半枚。

    后山还挺大,所以陈泽在高空中很快追上了还在山中行进的那群僧人。

    虽然早就怀疑后山藏着什么秘密,但稳妥起见,再加上没有头绪,陈泽一直没有冒进。

    此时跟着这群人倒也算是个好机会。

    后山一如其他岭南地区的风景,植被高大且茂盛繁密,对视线构成了极大阻碍,哪怕陈泽也只能勉强跟上人影踪迹。

    这群人似乎是沿着某条藏在林间的小路前行,脚力很快。

    约莫十几分钟,这群人在某处低洼地形停了下来。

    这里是半山腰,前后左右都是密林,却偏偏有几人就等在此处。

    “放开老子!放开我哦!”

    “你们这群鸟人,还我小孩,还我小孩!”

    一共三五个人,其中一人被擒住难以动弹,嘴里却骂骂咧咧。

    这人一身海澜之家商务套装,年纪三四十岁,围住他的人则都是僧人打扮,且肌肉一个赛一个大块。

    “就他一个?”从前山赶来的这群僧人里,领头者脱众而出问道。

    “就一个人。”另一名僧人答道。

    “没事,他没找到地方。”有其他僧人补充道。

    闻言赶来的这群人纷纷松了口气,一起押着这中年男人移动。

    这一切细节和声音都被陈泽尽收眼底。

    他现在不说千里眼顺风耳,也差不太远。

    跟了一会儿,陈泽发现这群人行进的方向正是前山。

    他们似乎要回到寺庙里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人想去哪里没找到地方?

    陈泽虽然听遍了前后对话,可这群人跟电视剧演的不太一样,不会没事就自言自语透露重要线索被人听走。

    眼看这群人越走离前山越近,飞在天上的陈泽有些待不住了。

    掌心一翻,一枚自制符咒已经夹在指缝之间。

    陈泽计算好距离,屈指一弹,朝下面射出了这枚符咒。

    符咒无声无息地没入密林之中,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海里。

    片刻后,虎吼声震天炸响,彻底打破这片林海的平静。

    “吼吼吼吼吼——”

    兽吼低沉,毫不张扬,却由内而外地透出一股威霸之气。

    不少肌肉猛僧差点平地摔倒,纷纷扶住旁边的树干灌木。

    “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这吼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当所有僧人回过神来时,他们却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人。

    正是那名被他们扣押的中年男人。

    “啊啊,啊啊啊——”

    此时在另一片相似的密林之中,那位海澜之家野生代言人正慌不择路,玩命奔逃。

    尽管勇气可嘉,可他缺乏锻炼的身体短板却彻底拖了后腿。

    好几次他都险些摔倒,却不知怎的又突然站稳,连他自己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有悄悄跟在他身后的陈泽满心无奈,自觉跟保姆没多大差别。

    刚刚趁着众人被兽吼符咒晃了神,陈泽把这位大叔抢过来丢到了数千米开外的密林之间。

    这里离山脚很近,只要略加引导就能轻松跑出去。

    只是可惜这大叔的方向感差得吓人,陈泽一路保驾护航才让他堪堪跑出树林。

    也差不多该到我出场了

    陈泽盯着大叔的背影心中一动,霎时间身影爆闪,弯道超车远远来到了大叔前方远处。

    “哎哟!”

    没了暗中帮助,大叔刚出树林摔了个大跟斗。

    等他揉了揉屁股站起来,才看清面前是条潺潺流动的小溪。

    溪水澄明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底,时不时就有鱼虾搅起波澜。

    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景致,却是溪边上的一道人影。

第13章 求子

    此人侧身孤立岸边,看不清容貌,惟有手中一根笔直的长杆格外显眼。

    长杆粗细均匀,朝外的末端系着细线,而细线上连的居然是直钩。

    仅仅一人而已,大叔却呆立原地,仿佛有苍茫大山迎面压来。

    哗啦啦啦——

    陈泽起杆收钩,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争先恐后想要咬杆,一时间犹如鱼跃龙门。

    大叔啪嗒一声跪倒在地,随后纳头便拜直至彻底匍匐。

    【经验值+300】

    经验值开始连续爆出。

    而陈泽才在原地拉上来一条野生大土鲶,正准备多刷点经验值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将大土鲶丢至一边,陈泽身影一闪来到大叔面前,抬手一扶。

    看似心悦诚服的大叔实则浑身软绵绵,已然不省人事。

    陈泽:“?”

    还好经过检查,大叔应该只是一时运动过度,外加过于紧张才晕了过去。

    这体质也太虚了

    陈泽随手将大叔拖到溪边的碎石堆上,散出元炁略作疗愈,只等他自行苏醒过来。

    一直到中午时分,死猪一样昏沉的大叔忽然无意识地抽动鼻子,随后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直至睁开双眼。

    先是一阵扑鼻的鲜香冲入鼻腔刺激味蕾,大叔顺着望去,只见边上的一溪,一锅,一人。

    溪自然是他昏迷前见到的那条小河,锅里则炖着不知什么美味,而那个人他倒是有点印象。

    “醒啦?”陈泽一边喝着鱼汤一边查看手机。

    此前他将释明心的大头照拍给了汪振国调查,现在已经收到消息。

    释明心以前似乎是个科学家,这点陈泽并不吃惊。

    只是汪振国暂时还没法锁定释明心的真实姓名,还让他去找凌思枫问问,因为这人以前可能在相关行业的大公司工作过。

    “你是谁?呃,啊”大叔捂着脑袋从碎石堆上坐起来,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浑身上下被硌得难受。

    “你猜猜我是谁?”陈泽盯了他一眼,默默运转神识道法。

    “我哪知道.哦,你是,你是.”大叔忽然感到头疼欲裂。

    “你怎么被那群和尚抓住的?”陈泽及时开口引走大叔的注意力,同时默默收敛了一点。

    看来这大叔目前还经不住太多折腾。

    “我去后山没找到,结果被他们发现了。”大叔的脑袋逐渐恢复正常,用看兄弟的眼神对着陈泽诉说起来。

    “你找谁?”陈泽递过去一碗鱼汤让他暖暖身子。

    “谢了兄弟。”大叔接过鱼汤汲了一口,只觉舌头都快要被鲜掉,

    “我找我儿子呢。”

    “你儿子。”陈泽有些意外,

    “你儿子在这山上?”

    “我不知道。”大叔也许是被勾起了馋虫,一副饿极了的模样狼吞虎咽,

    “我呃,只知道,那群和尚把我儿子给抱走了,咕噜~”

    鱼汤不多,大叔很快喝干后把空碗一放,眼巴巴地看着陈泽。

    陈泽不动声色,接过空碗又帮大叔盛了一碗递回去,

    “你儿子怎么会被和尚给抱走?”

    “你就不报警,自己去找人?”

    陈泽下意识的就开始怀疑起这大叔的精神状况。

    也许是在仙岳医院待久了,陈泽现在看谁都多少带点毛病。

    “我我这,我这不是.”大叔支支吾吾起来,连鱼汤都喝不顺,

    “我这事也见不得光啊!”

    “怎么就见不得光了。”陈泽自然追问。

    “唉!兄弟,你就别问了。”

    大叔叹了口气,

    “我那.那方面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陈泽心中吐槽道。

    陈泽的神识道法并非搜魂或直接读取记忆。

    而是通过影响他人情绪,感知,从而将自己当成生死仇敌,或是至交好友,将实话和盘托出。

    只能说相当“间接”,所以得到的信息也不一定百分百准确。

    例如这大叔心里藏着的事显然有些私密,私密到连陈泽这位“好兄弟”都不愿透露。

    考虑到这大叔孱弱的体质和刚刚才受到刺激,陈泽没有紧逼,而是尝试着旁敲侧击。

    “所以你才来这里求子的?”

    “是啊。”大叔似乎被提及伤心处,连鱼汤都撂在一旁,转而捶胸顿足起来,

    “是我没用,可苦了你嫂子了。”

    “谁知道这里求子原来是.唉!”

    “原本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什么都好,没想到那群和尚忽然把我儿子给抢过去了!”

    陈泽默默给鲜鱼汤锅底下添柴加火,心里品着这段信息量过大的对话。

    眼前似乎有什么绿油油的东西一晃一晃.哦!

    是溪边的杂草,那没事了。

    此时陈泽不禁又想起了刘导演受惊后的慌不择言,什么什么“脏”、“恶心”

    噼里啪啦,火焰猛地大炽,几乎蹿过锅盖。

    柴添多了。

    陈泽徒手火中取木,吹了口气减缓火势。

    旁边的大叔暗自神伤,完全没有注意这一幕。

    而陈泽寻思着这会儿大中午的饭点,便直接给凌思枫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

    寒暄过后,陈泽先是关心起“女娲”计划,因为后续的黑树汁液应该是由陆翎负责运送,也不知是否顺利。

    结果一提这事,凌思枫的语气就变得极其古怪。

    陈泽再三追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好把那个释明心的事情先委托过去。

    凌思枫应了下来,表示会找其他同行也问问这个人,尽快给出结果。

    挂断电话,陈泽瞅了眼默默干饭的大叔又招呼道,

    “你还去找你儿子不,我们一起?”

    “现在不行。”半锅鱼汤下肚,大叔似乎冷静了不少,

    “白天人多,而且我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

    “但是晚上,晚上那群和尚可能会带人过去。”

    晚上陈泽没有急着追问“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反正他会亲自查个清楚。

    而这个大叔虽然穿着成熟且低调,但手上的劳力士绿水鬼却是实打实的。

    这也难怪,恐怕只有像他这样的富人才能接触到南华寺求子的真相。

    “那行吧。”陈泽用锅勺最后搅和两下鱼汤,站起来拍了拍大叔的肩膀,

    “到时候我再跟你一起去。”

    “兄弟!”大叔感动地抬头,赶紧将鱼汤整锅抬到自己面前,

    “你不吃了吧?”

    陈泽点点头转过身去,以极快的速度放大储物袋,取出一小枚符咒,再将储物袋缩回去挂在腰间。

    拿着这枚符咒想了想,陈泽在脚边捡起一次性餐具的包装袋,将符咒裹了起来打好结。

    “拿着它。”陈泽转身将这包装过的符咒交给大叔。

    “这是什么?”大叔一脸好奇地打量道。

    “定位器。”陈泽简单解释道,

    “把它放在身上,我随时能找到你。”

    “行,麻烦你了兄弟。”

    “客气。”陈泽见他收下符咒便最后嘱咐道,

    “吃完记得把垃圾收了。”

    “放心,我你还不了解?”

    陈泽照例假意离开,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

    见这大叔埋头干饭,没有异常后他才真正离开。

    之后陈泽放开手脚,远远绕了一圈回到前山,很快在那处八角亭子里见到了释明心。

    他正拿着螺丝扳手捣鼓那台全自动木鱼机。

    这合乎情理,毕竟他的记忆被抹除了一天,按既定行程接下来应该还是在亭子里研究这台机器。

    他身上自然也被陈泽放了定位追踪法器,可以随时知晓方位。

    默默观察一会儿,远处树冠上的陈泽点了点头,又一飞冲天,在千米高空之上依靠极佳的视力俯瞰整个南华寺。

    后山植被茂密,实在看不出什么。

    而前山的寺庙建筑群则一览无余。

    此时大雄宝殿旁,之前见过的那队猛男僧人正和住持明性方丈待在一起。

    其中领头者似乎在汇报什么,而明性方丈闭目盘坐在蒲团上,只顾着敲自己的木鱼。

    这群和尚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看来都要等到晚上才能知道。

    接下来陈泽便漫天巡游,在高天之上默默监视着整座山头的情况。

    那群僧人后来便没入后山密林里无影无踪。

    既没有下山,也没有回到前山,不知藏在何处。

    主要后山深处的植被实在太过茂密,哪怕陈泽眼力再好,被无数树木枝叶死死挡住也无能为力。

    明性方丈则一切照常,抛头露面的时候要么在接待香客,要么在诵经念佛。

    这座寺庙的人气果然很旺,陈泽从上帝视角看来,人流量一天下来基本没变。

    人流如同衔叶搬运的蚁群,一茬接一茬。

    可是等到傍晚时分临近,人流量却突然开始骤减。

    这才几点在天上骑鹰刷经验的陈泽眉头一皱,找了个角落降下去打听情况。

    “哎呦呦哟~小谷啊!”一位老头亲切地搭住陈泽肩膀拉家常。

    陈泽又拦住了一位老大爷打听消息。

    “法事?”陈泽诧异道。

    “是啊,以前也没听说过。”大爷热情介绍道,

    “说是今晚要做,所以山门都要关起来,我本来还想多上几炷香.”

    “也不提前通知一下?”陈泽接着套话。

    “是啊。”老大爷也是一脸不忿,

    “这不耍人嘛!今天才来说,这多少人大老远过来地哩!”

    “哦哦。”陈泽明白了,随手打发走老大爷。

    放眼望去,此时游客香客基本都已被遣散。

    除了时不时巡视的僧人,庙内再难见到除僧袍外的其他服饰。

    不知为何,如此空旷的景象反倒让陈泽觉得此处有了不少意境。

    这里寺庙都没有金碧辉煌的外饰,却偏偏透出一股厚重质感,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

    “叮叮咚,叮咚!”

    手机震响,陈泽掏出查看,原来是释明心接到了那通神秘电话。

    经过后台程序监测,陈泽的手机自然也收到提示。

    收起手机,陈泽闭上双眼,口唇微张,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顺着空气一同入腹的元炁逐渐消融,分解,提纯,直至流往四肢百骸。

    而在这无数缕纠缠不清的元炁波流之中,有那么一丝气息显得尤为突出。

    那是被陈泽放在释明心身上的定位法器。

    霎那间像是嗅闻到血腥味的噬人鲨,陈泽迈开脚步向着后山移动,追踪释明心的移动轨迹。

    一路上的建筑群连同僧人们一同渐行渐稀疏。

    直到临近后山的茂密树林,陈泽眼前一亮,从清一色的夜幕之中轻易分辨出重重人影。

    不少健壮僧人正成群结队朝后山行进。

    尽管有神识遮掩,但陈泽还是远远绕开,遥遥吊在他们身后。

    这群僧人明显识路,弯弯绕绕在密林里来回打转却根本不迷路。

    而走着走着,密林之中逐渐出现了其他僧人的身影。

    都是那种健壮如牛,除了发型、僧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和尚的僧人。

    他们打过招呼,继续通行。

    陈泽不再退缩,仗着神识遮掩径直走到某位强壮僧人面前,猛地一拳冲出。

    咻!

    拳峰就停在僧人面前几毫米远,带起的气流吹拂过光头。

    僧人表情微变,不知所以然地摸了摸脸,根本没有察觉面前这位大活人。

    看不穿我啊.陈泽收回拳头,越过僧人继续跟踪。

    越是深入,沿途的猛男僧人就越多,直到最后几乎层层把守,团团围住。

    不知为何,也许是为了掩藏踪迹,也许是月色尚且够用,他们都没有使用照明器具。

    陈泽知道释明心就在前方深处。

    这么多人

    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神识遮掩不一定保险。

    干脆强闯过去?

    陈泽正摩拳擦掌,却忽然感知到释明心忽然调转方向回头。

    怎么回事?

    陈泽强行按捺住急躁,留在旁边静静等候,很快在前方看见了去而复返的释明心。

    怎么又回来了?

    释明心神情轻松地和僧众打着招呼,明显相互认识。

    然后他竟原路返回,似乎要返回前山。

    这是做完事情了?

    不对陈泽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一直严密监控释明心的行踪,虽然没法精确得知位置,但知道释明心根本没怎么停下。

    那通神秘电话总不能就是让释明心大晚上出来散一圈步吧?

    释明心很快和陈泽遥遥交错而过,明显是要回到前山。

    陈泽考虑片刻,还是觉得先跟着释明心比较重要。

    毕竟后山如果有什么秘密也不会长脚跑掉。

    于是陈泽眼神一凝,手心悄悄松开,几枚符咒无声无息地滑落林间。

    再之后他也跟着调转方向,继续跟踪释明心。

    就这样一路回到前山,直到临近寺庙群时陈泽却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树林边缘,某间不知用途的寺庙门旁有一人正在等候。

    之所以陈泽会如此在意,是因为这人并非僧人,而是一个女人。

    陈泽锐眼一扫,将其人看了个透彻。

    这是一个看着三十多些的妇人,黑长直,瓜子脸,眉毛描得细长挺翘,上身穿花边素色衬衫,下摆塞在修身筒裙里头,曲线勾人,两条白腻大腿在夜色中来回晃动。

    身材虽不算完美,但隐隐勾勒出的紧绷非但不显垂赘,反倒添了些特别的成熟风韵。

    真是一个尤呃,美艳少妇。

    确认过眼神,是曹家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看着像是上山来的香客这人怎么没被赶下山?

    陈泽眯起了眼。

    少妇原地倚着庙门,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

    她一见释明心过来便快步迎了上去,似乎正要说些什么,结果才刚开口就被释明心给挥手拦住。

    “别废话了,走吧。”释明心不耐道。

第14章 真相

    如此简明扼要倒是让远处正待偷听的陈泽有些不悦。

    两人一齐进了这座不知用途的庙宇,陈泽加快脚步跟上。

    庙门内只有一尊送子观音像,大厅略显空旷,门倒是挺多的,看着四通八达。

    少妇和释明心才进来不久,某扇门内很快追进来一名僧人,大声喊住了少妇。

    少妇停下脚步,驻足顿首。

    片刻后,另一名身着便装的男子和僧人一起走了出来。

    “我也要去吗?”便装男子的身材有些矮小,一边走路一边对着僧人反问道,

    “我老婆去不就行了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指着少妇。

    不过看起来他的年纪要比少妇大上不止一轮,二者似乎不是很般配。

    “当然要去。”那僧人催促了一声,越过两人道,

    “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赶快走吧。”

    “哦哦哦哦。”便装男子的脸色有些勉强,便扯着少妇一同前行。

    几人一起来到厅堂正中的观音像前却不跪拜,而是伸手搭在观音像上似在发力。

    “一二!”

    看似份量沉重的观音像却被轻易推动,露出了底下明显有别于周围地板的材质。

    少妇和便装男子看着,释明心和僧人则趴在上面不知拨动什么机关便将两扇木板拉了起来。

    居然是密道。

    在门口处张望的陈泽随即两步迎了上去。

    木板之下便是水泥台阶,向里眺望还装有壁灯。

    “走吧。”释明心似乎显得格外急躁,目光扫过少妇示意道。

    便装男人看着黑洞洞的地道有些畏缩,倒是少妇主动踏了进去。

    密道有些狭窄,为了不暴露陈泽早就抢先一步踏上台阶,而身后众人也鱼贯而入。

    只有垫后的僧人留在外面,重新合拢木板,也不将观音像推回原位,而是守在边上掏出手机开始搓炉石。

    “这外服就是卡.”僧人盯着加载界面嘀咕道。

    而密道之内,一行几人包括陈泽这位不速之客已经踏过密道,来到一间密室门前。

    虽是地下室,但这里的装潢十分完善,门窗俱备。

    只不过陈泽看着倒是相当眼熟,和此前释明心的那间实验室似乎风格一致。

    到处都是地下室.这南华寺怎么这么能挖

    陈泽心中默默吐槽,透过磨砂窗户隐约能看见里头的幢幢人影,以及男人们的谈笑声。

    “手机关一下,或者拿给我。”释明心以例行公事的口气提醒一句。

    身后二人连连点头,表示已经关机。

    噔,噔,噔

    脚步声逐渐停住。

    “我听说会不会很痛?”临到门前,那名少妇却似乎有些怯场,涂了美甲的小手紧紧攥住衣角。

    “没事的。”便装男人轻声安慰她,

    “第一次可能会不太习惯,不要紧张。”

    “现在吃点苦,等以后怀上就好了。”

    “好了,别废话。”释明心已经用指纹嘀开了门锁,霎时间一股柔和的熏香透过门缝传出,让人闻之有些飘飘然起来。

    吱——

    再高端的门推起来都是这破声。

    白炽灯光顺势扩散透出,像是冰山露出的一角。

    释明心打头,少妇握紧了便装男人的手,两人对视一眼也立马跟上。

    在他们身后,做好充分心理准备的陈泽紧随而至。

    只是当房间内的景象彻底暴露在视线内,还是有些出乎了陈泽的意料。

    “老板!”释明心一进来就收到了无数招呼。

    但他没有理会,而是原地呆立一阵后回头把门用力关上,力道之大近乎是在砸门。

    砰!

    甚至让还停留在门口的少妇二人都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眼前开阔宽敞且明亮,摆满了各种仪器设备,一位位白大褂来回穿行。

    俨然是一副医院诊室,或者说医学实验室的模样。

    跟陈泽预想当中的,呃咳咳相差甚远。

    “我再跟你确认一遍。”释明心带着少妇走向某面门帘,

    “降调针打过了吧?”

    “打过了。”少妇低声点头。

    “促排针也打过了吧。”

    少妇点头称是。

    唰——

    释明心猛地拉开门帘,露出了帘子后干净整洁的妇科检查椅。

    “准备取卵。”释明心跟早就候在里面的医生交代一句便插兜离开。

    “没事的。”有医生上来安慰少妇,

    “我们会给你用止痛药的。”

    说罢医生便唰的一声拉回了门帘,将陈泽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此时的陈泽已经从懵逼中回过神来。

    原来是来做试管婴儿的!

    释明心手机里的生殖技术论文.南华寺求子灵验的秘密富人们的还愿捐助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串了起来。

    弄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窗帘之内,那名娇美少妇已经跟羊羔似的乖巧解开套裙,将双腿架在检查椅上摆好姿势。

    陈泽对此不感兴趣,兴致索然地离开取卵间,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释明心身上。

    恶心脏.难道刘导演发现的就只是这件事情吗?

    陈泽若有所思。

    实验室内人来人往,陈泽混在其中如鱼得水,只需要时不时侧身让过行人即可通行无阻。

    此时的释明心正端坐在一张折叠椅上,对着墙角面壁。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老板。”忽然有旁人用胳膊肘顶了顶释明心。

    “干嘛!”释明心差点整个人跳起来,反应有些过度。

    “你手机响了。”提醒释明心的那人连忙解释道。

    “哦。”释明心脸上的表情这才和缓下来,只是手机铃声仍在继续。

    “永远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你不接吗?”那人有些诧异。

    “不,不哦,我忘了。”释明心脸上的表情连变数次,最终有些僵硬地掏出手机按掉。

    “臭推销的。”释明心低声咒骂。

    旁人似乎对释明心的坏脾气见怪不怪,将手上垫板连同夹着的文件一起递了上去,

    “老板你看,18号受试者的指标”

    “看看看看什么看!”释明心又瞪起了眼。

    这下给递文件的人彻底搞蒙圈了。

    然而还没等他作出反应,释明心就又变了脸,

    “不好意思啊小王,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哈”

    释明心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样,你先回去再核对一遍,我现在想点事情,晚点再跟你讲。”

    “哦哦。”小王只好又将文件拿了回来,不敢再接着打扰。

    在这个过程中,边上的陈泽自然扫视到了文件最上面一页的内容。

    可惜这一页以图表为主,只能隐约看出似乎是什么什么受试者在播放不同旋律时的指征对比。

    旋律陈泽想起了释明心研究复原的《易筋经》。

    难道这里不单单只是做试管婴儿的地方?

    再说了,做个试管婴儿是否需要搞这么隐秘还有待商榷。

    不过话说回来,这释明心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难道他

    陈泽来到释明心面前凑近,彻底挡在了他的面前,近距离观察其一举一动。

    释明心呆滞的瞳孔中也跟着显出倒影,却恍若未觉。

    忽然他动了。

    瞳孔中的倒影急速放大,两人间的距离飞快拉近。

    释明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陈泽恰到好处地跟着后移,避开了和释明心的肉体接触。

    吱—

    释明心没有发觉异常,转身碰歪了椅子顺便伸起懒腰。

    “哈——搞定!”

    释明心似乎恢复了正常,立马投身到工作当中。

    具体来说,他在一台显微镜前边观察边记录着数据。

    至于显微镜下的切片没有标注名称,但显然出自旁边的一块样品。

    许多白大褂都围绕着这件样品忙碌。

    陈泽凑近细看,只见这是块圆盘状的血肉之物。

    其表面血糊哗啦,颜色较深,隆起的筋膜凸块质密拥挤,还遍布着纵横交错的血管。

    最显眼的则是一根形似猪小肠的细长淡粉软管,就连接在肉块较宽的一侧。

    陈泽一时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王。”边上正埋头观察的释明心忽然抬头,大声呼喊道,

    “小王!”

    “老板!”之前才被呵斥走的小王连忙小跑过来,

    “有事吗?”

    “品质最好的那个原料保存在哪?”释明心从显微镜前缓缓站起身来,带着说不清楚的眼神看向小王。

    “冷库啊。”小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那不都是你亲自放的吗老板?”

    “哦。”释明心脸色未变,

    “我给忘记掉了,行了,我去拿样品,你回去吧。”

    虽然多有疑虑,但毕竟释明心是负责人,所以小王还是屁颠屁颠地回到了自己岗位上。

    而后释明心环顾一圈,向着实验室深处某扇紧闭的大门走去。

    他的脚步慢得如同春游,让边上走走停停的陈泽逐渐起了疑心。

    密码门前。

    嘀,嘀嘀嘀——

    “核验通过。”

    释明心输过密码,拉开大门,却见里面还有一扇厚实得如同金库大门一样的防爆门。

    这门好像边上紧紧跟随的陈泽盯着防爆门本体若有所思。

    他当初潜入盘古生物盗取机密前曾经接受过汪振国的全套培训,认得这种门似乎是有炸药储备,一旦被暴力破拆或是连续多次输错密码就会启动自毁程序。

    这阵仗.啧啧

    陈泽越来越好奇里面的原料究竟是什么了。

    也许是谨慎起见,释明心的动作越来越慢,输密码也是一按一顿。

    不一会儿,密码验证完成,释明心拉过厚重的门把手将防爆门吃力拉开。

    内里的冷气即刻蹿了出来。

    陈泽影子一样跟着释明心进到冷库内部。

    噔,噔,噔——

    刺耳的警告声响起。

    释明心愣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将防爆门沉沉拉上。

    而陈泽已经在冷库内四处查看起来。

    冷库内除了置物架外还有额外的冰箱,被划分出不同区域。

    置物架上稀疏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液氮罐。

    液氮罐一般用来保存生物样本,常态密封且并不透明。

    但对应的液氮罐下方却有着一行行标签备注着样品名称。

    “羊膜”、“叶状绒毛膜”、“底蜕膜”

    霎那间一道灵光自陈泽脑中闪过,他知道刚刚在外面见到的肉块究竟是什么了。

    胎盘。

    而且多半是人体胎盘。

    他们研究人的胎盘做什么?

    原料?

    难道是入药?

    做紫河车?

    胎盘的来源又是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在陈泽心中浮出,但是一声怒吼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

    陈泽将目光投向了门边,却见释明心一脸激动喘着粗气,手上紧紧扣着防爆门上的什么部件。

    “我知道,嗬嗬嗬,我知道你在这里!”

    释明心的喊话相当大声,同时张目四顾,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别乱动!!!”

    释明心猛地又是一嗓子嗷了出来。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讲话,只是努力提高分贝,好让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冷库。

    “我知道你在这!”

    “你跟进来了,对不对!”

    释明心目露凶光地瞪着空气,

    “我知道,你不会出来,但是你看清楚了!”

    “我手上按住的就是自爆拉杆!”

    话毕释明心急急地跳脚后撤,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防爆门上,似乎在防备无处不在的空气,

    “别碰我!”

    “他妈的离我远点!”

    “这是松发式拉杆!你想清楚了!”

    “我没拉住就炸!”

    “这门里有二十公斤TNT!”

    “你好好掂量掂量,这些炸药能炸飞一个足球场!”

    “足!球!场!”

    释明心咬牙切齿,

    “碰我就一起死!!!”

    而在他面前,陈泽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

    有趣。

    看来释明心不知何时恢复了记忆,特地将自己引来此处。

    释明心刚刚的异常表现,频繁变脸恐怕就是在思考如何对付陈泽。

    既然已经恢复记忆,那陈泽在他面前展现过的种种神异肯定也被想了起来。

    没准清晨时陈泽依靠神识遮掩的旁观身影也被他回想起来。

    也就是说,释明心推测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就潜伏在自己身边,能够观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这种情况下,释明心特地大声宣布自己要去取某个珍贵样品,然后慢手慢脚地进入冷库,为的就是让假想敌跟着他进来。

    而趁着假想敌的注意力被冷库内样品吸引,他则趁此机会启动自爆程序。

第15章 博弈

    “现在。”释明心满头大汗,脸上被亢奋和后怕两种矛盾情绪挤作一团,

    “立刻,马上,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释明心强撑着笑道,

    “我一个文弱研究员可没那么大力气,说不定等下就握不住.”

    啪,啪啪啪啪啪啪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鼓掌声,释明心发现自己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熟悉又可恶的家伙出现得非常自然,好像他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自己从未留意过。

    “精采,相当精彩。”陈泽抚掌庆贺。

    在信息限制和有限的时间内,释明心的应对设伏堪称精彩,倒也当得上他平时的不可一世。

    只不过释明心的陷阱中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纰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确认陈泽真的跟了进来的那一瞬间,释明心不禁仰天长笑。

    他的猜测成真了,计谋奏效,而非自作多情。

    “你最好配合一点。”释明心阴恻恻道,

    “练这一身好本事不容易吧?”

    “赔着我一起死应该很不值吧?啊?啊!啊?!”

    尽管手上就握着能掌握自己生死的自爆开关,可释明心却还是由衷地感到畅快不已。

    先前的患得患失全都化作筹码,让此刻目的达成的快感加倍加倍再加倍。

    释明心无比着迷于这种成就感,甚至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那么关心。

    “所以呢?”可陈泽却没有丝毫慌乱,甚至看着比他自个儿还要悠哉。

    你再装!

    释明心胸中一股无名怒火冲高窜起,昨天被拷打讯问嘲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不是让我跪下吗?”释明心的嘴角大幅度勾起,

    “你现在马上给我跪下!”

    他是个极度记仇的人,一想到自己遭受过的屈辱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跪。”陈泽斜倚靠住防爆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不跪?”释明心手上的拉杆微微向上移动,距离那条触目惊心的鲜红警戒线只有几公分远,

    “嘿嘿.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释明心用威逼的眼神盯向陈泽,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钟过去,两人相视无言。

    “哈——”陈泽打了个哈欠,

    “炸了也是你先死。”

    “别小心眼了,说吧,你费这么大劲到底要我干什么。”

    “妈的疯子。”释明心恨恨地骂了一声,只好解释道,

    “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不要乱动,不要”

    与此同时,在后山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啊!”

    “我就是在河边不小心碰见他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儿子呢,我要见我儿子!”中年男人情绪激动地挥舞双手,逼视面前身披袈裟的明性方丈。

    若是陈泽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人正是他白天在树林里从僧人手中救下的那个海澜之家野生代言人。

    “阿弥陀佛。”明性方丈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缓的神色,说话不急不慢,

    “施主,你身上可都检查过了?”

    “身上.”中年男人脸色微变,随即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简陋包住的小玩意儿。

    正是陈泽交给他的那枚定位符咒。

    “这是他给我的,说是能知道我的位置。”中年男人解释道。

    明性方丈点点头,出言唤来两名健壮僧人将东西取走。

    奇怪的是,这些僧人的眼前都蒙着黑布,走路还需要相互搀扶。

    “好了,请随我来吧,施主。”见东西收走,明性方丈口中低诵佛号,转身便走。

    中年男人见状急忙跟上。

    冷库之中,防爆门旁。

    “懂了吧?乖乖等着吧。”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的释明心舒爽不已,终于体会到文艺作品中反派角色为何非要跟主角嘴炮。

    当着别人面装逼是真的爽。

    “不错,不错。”陈泽依旧满脸不以为然,充满赞赏之色地点评着释明心,

    “你脑子还挺好使。”

    释明心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此时外面实验室里的人都已被疏散,而大批大批的人马正在赶来。

    全都是那种跟剥皮牛蛙似的猛男僧人。

    按照释明心跟某人的约定,只要他超过某个时间段没有用手机发出消息,那么以上安排就会被启用。

    显然,现在时间已过。

    而释明心的任务就是胁迫陈泽留在冷库内。

    “你还挺能装的。”释明心认定了陈泽是在故作轻松,实则外强中干,

    “看你等下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陈泽看着趾高气昂的释明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甚至在替释明心的小小疏漏感到些许惋惜。

    释明心确实没有说谎,二十公斤的TNT足够将一整个足球场炸平。

    若是在如此狭小的冷库内爆炸,威力更是会翻上数倍不止,又遑论这里身处地下,还会有塌方之忧。

    而防爆门里确实有着二十公斤炸药,陈泽心知肚明。

    因为他早已将元炁渗入了防爆门当中。

    事实上,哪怕这二十公斤TNT真爆了陈泽也不认为自己会受伤。

    “你别动!”释明心警告出声,可陈泽却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再认真说一遍,你别动!”

    “不然我就.”释明心的表情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如何用力也无法再将拉杆向上移动一丝距离。

    难道故障了?!

    偏偏这个时候

    “你就这样?”

    咔哒。

    仅仅过了一瞬,明明上一秒还在数米开外的陈泽竟突兀出现在释明心面前。

    释明心的眼角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余光所见的一幕。

    一只大手搭在拉杆上,连同原先释明心的手一同掰了上去。

    完完全全地掰至起爆区域。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唯有一股绝望感自释明心心底油然而生。

    他机械式转过头直面开关,动作像是没上油的发条一样僵滞。

    只是预想中的爆炸却并没有如约到来。

    咔哒,咔哒,咔哒。

    “好玩吗?”陈泽握着拉杆来回掰动,却没有引发任何后果。

    唯一的隐患大概就是来回掰动拉杆擦出来的火星子。

    咔哒咔哒咔哒

    浓厚的元炁使防爆门微微透出肉眼可见的蓝光,连释明心都发觉了不对劲。

    释明心咽了口唾沫,终于明白自己唯一犯下却致命的错误。

    他太低估陈泽的实力了。

    早在门外时,察觉到异常的陈泽就散出元炁将这里彻底掌控。

    再之后释明心的那些小动作在陈泽眼中就跟舞台剧一个性质。

    一切尽在掌控当中。

    而陈泽愿意配合演出也是为了从释明心口中得到信息。

    只是可惜释明心确实理智,又喊话装逼又没有透露太多信息,无奈陈泽只能用回老方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

    伴随着一阵挣扎与哀嚎,释明心又被倒吊了起来连连抽打。

    “怪物!”

    “你这个怪物!你不得好死!”

    结果和之前的软蛋形象不太一样,释明心这回却是硬气了不少。

    陈泽注意到他的咒骂之语带有明显的指向性,眼神里也带有不浅的恶意。

    “为什么这样喊我?”陈泽操纵元炁捆索将释明心稍微放下来一些。

    眼前天旋地转,释明心要想说话必须强撑着不让口水倒灌进鼻腔,

    “你,不是.呃,不是怪物怎么有这些本事!咳咳咳咳咳.”

    “我天赋异禀不行吗?”陈泽举起一只手靠近释明心,浓郁的元炁聚合,压缩,凝成一颗金光闪闪的丹丸。

    “看。我就是修仙天才。”陈泽理直气壮。

    “放你娘的屁!”

    啪!

    一股大力猛地灌至释明心脸侧,让他脸上五官跟橡皮泥似的皱作一团,半颗断牙则从唇边飞出,旋转,直至划过半圈弧线滚落在地。

    这一巴掌好悬没把他的脖子直接拗断。

    “嘴巴放干净点。”陈泽冷言冷语。

    “咳,咳咳咳”口鼻鲜血倒灌,释明心如同溺水一般呛着气。

    啪。

    陈泽打了个响指,将释明心转正过来,头上脚下。

    “如果.咳,咳咳!”释明心贪婪地大口吸着气,话语断断续续,

    “如果,如果你是人的话,呵呵这,这年头,怎么可能”

    “还,还还不如说你是,咳未来高科技呢。”

    陈泽有些默然,在这个末法时代,如果不开挂确实不知该如何超凡入圣。

    于是他也不想跟释明心辩解,干脆

    “难道.”释明心却突然眼前一亮,用异样的眼光看向陈泽,

    “你是他们的走.走狗?”

    “呸,呸呸呸!”释明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连忙更正道,

    “不是!手下,手下!”

    而陈泽倒是没有跟他计较,随手散出元炁帮释明心顺了顺气,

    “他们是谁?”

    “不太清楚。”释明心摇了摇头。

    嗖——

    陈泽伸手一招,角落里的一把榔头径直飞来,握在手中。

    “他们是谁?”陈泽将榔头对准了释明心的裆部。

    “我真不太清楚!”释明心急忙大声辩解道,

    “好像是个什么地方吧别!都是和尚们告诉我的!我真不清楚啊!”

    “您去问和尚,就那个那个穿袈裟的那个”

    “明性!对!明性!南华寺的住持!”

    陈泽这才将榔头移开,转而问道,

    “你怎么恢复记忆的。”

    “和尚们打电话让我去送药,我到那里被线一缠就都想起来了,然后就跟明性商量要怎么把你找出来。”

    释明心已经变得相当配合,只是双腿还在忍不住发颤。

    “后山?”陈泽确认道。

    释明心点头称是。

    看来陈泽的推断没错,释明心去了一趟后山便恢复记忆,所以才中途折返意图引走陈泽踏入陷阱。

    后山之中还藏着更大,且更加诡异的秘密。

    “你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泽将榔头随手丢开,释明心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一部分记忆被分割出来。”释明心老实道,

    “只要到后山被和尚他们作法就能想起来。”

    “等我帮和尚们办完事,他们又会帮我把记忆封存起来。”

    “你这样”陈泽迟疑道,

    “活着就不别扭吗?”

    “不别扭。”释明心认真解释起来,

    “其实就跟两个人格一样,平时互不干扰。”

    “你都帮他们办什么事,对了,你送的什么药。”此时陈泽忽然透过炁场感知察觉到了冷库外的大队人马。

    看来释明心所言非虚,那群猛男僧人已经将此处团团包围。

    “胚胎干细胞。”释明心是彻底交了底,

    “平时都从那些胎盘上提取。”

    “哪来的胎盘?”

    “那些来做试管婴儿的孕妇,孕检接生也在我们这。”

    “你们这有什么特殊的,他们非要偷偷摸摸来这里?”

    “我们这里可以选性别,可以筛基因,可以一直培养胚胎直到满意为止.还不用是合法夫妻。”

    在陈泽的眼神催促下,释明心的语速也快了不少,

    “孕检的时候我还可以实验《易筋经》,就跟胎教一个理,直接在孕妇肚子旁边播放。”

    “胎盘就用来给和尚们做药,不过那群秃驴最近疯了,直接要我送了个婴儿过去。”

    “婴儿?”陈泽想起了那个一身海澜之家的寻子中年男,

    “要婴儿干嘛?”

    “可能.可能吃了吧.”释明心开始支支吾吾。

    嘭!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有人在砸门。

    “我要不要应一声?”释明心征询意见道。

    “不用。”陈泽仰头望着坚实的合金顶棚,身边元炁流动骤然一变。

    看来南华寺的最大秘密就藏在后山深处。

    “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释明心的手机又响了,却不敢接。

    嘭!当!当!当!

    外头的人似乎开始心急砸门,可释明心却无暇顾及,因为他的视线已经被完全遮盖。

    璀璨。

    明净如流水般的光华形似液态在陈泽身边缓缓徜徉,最后犹如漩涡般汇聚于右拳,让其变得晶莹剔透,不似凡躯。

    空气突然变得很闷很闷,几近停滞。

    周遭的声音迅速退缩,连带一切颜色都化作乌有。

    释明心的感官被剥离了。

    他觉得自己很小很小,小到失去了“质量”本身的定义。

    而在这不知尽头的永恒囚笼之中,却有一点幽蓝之色犹如出土春芽急剧生长,直至将整个世界彻底占据。

    陈泽仰天抬手,朝正上方轰出了一拳。

    冷库内幽蓝澄澈,所有光芒都如奔吼的江河齐齐朝天上压去。

    这是一种温柔又静谧的景象。

    光河,不,应该是光的海洋。

    光洋不由分说地抚平沿途一切,笔直朝上吞噬,扩张,直至将前方都化作纯粹的光。

第16章 惠能

    同一时间,后山深处。

    啪!

    明性方丈手上盘着的佛珠忽然断线洒落一地,而他没有在意,只是霍然回首望向山前的方向。

    这里是林间最密处,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交错遮在面前,却根本挡不住那堵来自远方的光墙。

    “阿,阿弥.”明性方丈连佛号都念不顺,连忙低头闭目,却仍逃不脱那透过眼皮冲进来的炽烈光芒,

    “阿弥陀佛。”明性方丈老泪纵横,

    “大祸将至,大祸将至,大祸将至.”

    不止是他,在更外围的区域,那些眼前蒙着黑布的猛男僧人们也注意到了异常。

    根本无须摘下黑布,所有人视野中都能钩勒出这道通天光柱。

    仿佛连接了天与地。

    冷库原址之内。

    轰!

    咚咚啪嗒——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哪怕再温柔的光华也无法掩盖其毁灭实质。

    一拳,仅仅一拳。

    陈泽把整个冷库从头盖骨打通到了外界。

    剧烈的塌方随之到来,然而四散而出的幽蓝元炁却如同蛛网密布,牢牢支撑着土层保持原样。

    陈泽已经失去了耐心,

    “那个婴儿在哪,你们办事的地方?”

    “对对对!”释明心的心理防线再一次被突破,

    “那个地方具体在哪只有住持知道!我根本不懂怎么去!”

    他整个人从头顶到尾椎骨都被彻底震麻,脑中不禁回想起自己可笑的威胁之语。

    一个足球场?

    笑话!

    他奶奶嘀个娘希匹哟.这位一拳就能打爆一个足球场!

    当——嘎吱~

    此时外面的僧人们也趁此机会将已经变形的防爆门挤垮拉开,一起冲了进来。

    结果才打上照面,陈泽斜眼一瞪,周围霎时间刮起狂风!

    呼呼呼呼呼呼!

    “妈呀!”

    “哎哎哎哎哎哎哎——”

    狂风汇成气旋,席卷至所有人身边,将他们刮起形成一道道“人卷风”。

    陈泽放眼一扫,见没有遗漏便大手挥起,人卷风立马顺着头顶接连刮出,将被甩得七荤八素的僧人们抛落在地。

    至于先前实验室里的那些科研人员以及那对男女,则是早就被疏散出去。

    清完了场,陈泽带着已经面部抽筋的释明心一步跃起,再连踩几阶空气蹿至高空之上。

    此时刚刚被他轰出来的通天光柱已经熄灭散尽,夜幕遮掩下的山头显得格外昏暗。

    陈泽微微低头俯视着漫山遍野的密林。

    这里不比仙岳山,没有经过亲手改造,根本不在掌控之中。

    而且占地颇广,哪怕陈泽也没办法一次性用元炁通通浸染,找到其中深藏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此地存在炁局,天然抗拒外来力量。

    不好搞。

    既然如此的话

    陈泽手心一翻已然多了一枚个头颇大的符咒,随后朝着某个方位遥遥甩出。

    咻——

    符咒很快没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而后很快,在地上的密林深处,某处角落里。

    那颗在陈泽离开前特地丢下的符咒收到自天上传来的波动,立刻抖动起来,同时发出微光,将周围的鸟兽惊散。

    冷库原址上方,半空之中。

    咻,咻,咻,咻——

    陈泽如同氪金玩家大撒币,朝那个方向狂甩符咒。

    于是一道通透的光柱逐渐自前方显现,随后数道光柱联结,发散,形成了一面铺天盖地的巨大泛黄光幕,宛如犁地般缓缓向前推进。

    那里正是陈泽见到过僧人把守的地方。

    此时光幕犹如大水漫灌般扫描过去,其间照亮的景象全都被陈泽尽收眼底。

    【经验值+300】

    于是隐藏在密林之中,人数已经比之前少了许多的僧人看守们逐渐显出身形。

    陈泽没有住手,而是指挥光幕继续向前推行。

    很快,陈泽便找到了他的目标。

    密林之中,原先一成不变的暗忽然为光芒所罩,但端坐其中的明性方丈却不为所动,双腿规整盘坐,双手合十,低头诵经不断。

    “诸漏已尽无复烦恼得真自在心善解脱慧善解脱.”

    找到人了。

    陈泽随手一甩将释明心丢到地上,身后元炁一爆,炮弹似的朝明性方丈冲了过去。

    “哎哟!”

    摔落在地的释明心揉了揉生疼的屁股蛋,两眼盯着陈泽离去的方向,脸上逐渐泛起异样神色。

    很快,他便贼兮兮地动起了脚步。

    密林深处。

    唰呼呼呼呼呼呼——

    陈泽毫无滞涩地急停降落,如同天人下凡般缓缓落在明性方丈面前。

    气流扩散席卷,周遭的落叶杂草随之一清,可明性方丈看着却要明显高出地面一截。

    陈泽这才注意到,明性的身下居然垫着厚厚一层落叶,就如蒲团一般。

    “善知有情心行所趣。以微妙慧而度脱之”

    明性仍在诵经。

    “方丈。”陈泽嗡嗡开口,声线奇特。

    “随其,随,所所应巧令悟”明性忽然发现自己念不下去了。

    这篇他诵过无数次的《大般若经》卷一,现在却是一句话都念不通顺。

    “唉。”明性叹了口气,终于是睁开双眼,直面陈泽。

    “方丈。”陈泽心中也是微微讶异,

    “冒昧打扰。”

    他刚刚一落地就悄无声息地对明性施展神识道法,可对面似乎并未受到过多影响。

    虽然经文是诵不下去,但并没有如陈泽所愿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老头还是有点东西的

    但也仅此而已。

    “方丈,我就直问了,地方在哪?”

    “施主。”释明心没有正面回答,

    “你这是何苦,很多事情不去理会便可相安无事,若是执意要过问的话.”

    “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自己会判断。”陈泽毫不退让。

    明性默然,低头不语。

    短暂的沉默过后。

    “方丈!”陈泽身边如同萤火虫般聚起了不少光点,

    “那个婴儿怎么样了!”

    “阿弥陀佛。”明性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

    “施主放心,他很好。”

    “很好.”陈泽单手平伸抬起,掌心虚张,

    “说得倒挺好听。”

    先入为主也好,带有偏见也罢,陈泽无法完全相信这群长期服食胎盘的和尚。

    “施主。”明性似乎察觉到什么,蓦然抬头劝阻道,

    “还请切莫冲动。”

    周围的树木枝叶微微轻颤,状似恐惧。

    “我耐心有限!”陈泽抬头扫了眼巨大的光幕。

    两人交谈之间,光幕仍在前行搜寻,却暂时没有收获。

    难道地方不在这附近?

    陈泽意识到自己必须掌握主动。

    原以为刚刚那一拳就足以达成秀肌肉的目的,让明性乖乖配合,但现在看来

    “不说?”陈泽已经蓄满元炁。

    “施主!”明性立刻站起身来,却已经晚了一步。

    仅仅一眨眼的工夫,陈泽身边再度汇聚起耀眼强光,简直如同流星卧地。

    陈泽没有丝毫犹豫,两腿岔开,猛然朝身下砸出一拳!

    “不说.不说我就把整座山给拆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住手!”

    “我说!”

    周遭星空般的光芒汪洋立时一滞。

    地面停止颤抖,陈泽的拳峰浅浅入地半寸便戛然而止。

    “我说!我告诉你!”明性没能站起身来,而是被狼狈晃翻在地,此时双手向后撑地,难以置信地盯着陈泽。

    “快住手!你这样会酿成大祸的!”明性后知后觉的喘着粗气。

    “早说不就好了嘛。”陈泽悠然收回拳头,身边环绕的光焰威势顷刻消散。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性重新盘坐,不断诵念佛号以平复情绪。

    陈泽耐心等待,直到明性主动开口,

    “施主。”

    “老衲有一个问题,施主可否解答。”

    问话时,一直古井无波的明性脸上充斥着畏惧和后怕,却又矛盾地混杂有坚决神色。

    “问吧,快点。”陈泽催促道。

    “施主你”明性认真抬头,像是在打量什么新奇物件,

    “究竟是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陈泽想起了之前释明心问过的类似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除了人还有谁?”

    “唉。”明性悠悠叹了口气,

    “不管施主是不是人,老衲也挡不住。”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从袈裟内不知何处掏出了一个物件,

    “施主有什么疑问,等见到祖师自可详询。”

    “祖师?”陈泽定睛细看,见明性手上是一颗大珠子。

    相当圆润,快有拳头大小的透明圆珠,材质看着很像玻璃。

    “这是琉璃珠,内蕴琉璃宝界,敝寺祖师就居于其中。”

    “你家祖师可有名号?”陈泽保持警戒盯着这颗珠子。

    “祖师法号惠能。”

    “惠能?!禅宗六祖惠能?”陈泽有些意外。

    “正是。”明性点头应下。

    南华寺最出名的一点就是保存有禅宗六祖惠能的肉身佛,想不到如今明性却说惠能就住在这颗珠子里。

    “惠能一直活到了现在?”陈泽狐疑开口。

    要知道当初那位无名前辈曾言,受天地环境恶化影响,所有修士的寿元都大为减退。

    那惠能这么牛,能活一千多年?

    “祖师抛却肉体皮囊,虽不可长存于尘世,但却可寄身于琉璃宝界。”明性淡淡解释道。

    不过此时盯着这颗珠子,陈泽心中并未放下戒备。

    “等等。”陈泽忽然逻辑清晰地反问道,

    “地方不是在后山哪里吗?”

    “此为掩人耳目。”明性娓娓道来,

    “祖师有诗曾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关键在心,不在形。”

    “所谓后山不过是个幌子,其他人都不知实情,只有这个珠子才是真正所在。”

    “那我怎么进去?”陈泽将信将疑道。

    “此山其实内蕴熔岩地热,实为死火山。”明性解释起他阻拦陈泽拆山的理由,

    “所以施主如果.贸然动手,恐怕会引起大灾大祸,到时死伤无数,生灵涂炭。”

    “我等本是用定期储备的地热能源启动琉璃宝珠,但施主的话.”

    “这个也行?”陈泽顺着明性话茬,在手上凝出一团极致压缩的元炁展示给他看。

    “正是如此。”明性肯定道,

    “将此拙火注入其中即可引动宝珠,将施主摄入琉璃宝界当中。”

    拙火是佛门的一种说法,可以理解为和元炁一个意思。

    “我的肉身会被吸进去?”陈泽谨慎确认起来。

    “非也。”明性摇摇头,

    “只有施主的八识会被摄入其中。”

    只有元神会被吸进去.陈泽明白过来。

    看来这所谓的琉璃宝界估计也是精神世界。

    对于精神世界的探索陈泽已经颇有经验,所以倒也不怯场。

    “好。”陈泽伸手摊开,

    “劳烦方丈把这琉璃珠交给我吧。”

    “施主,请.”

    话未说完,明性才要起身却见宝珠自行飞起,落至陈泽手中。

    明性定了定神,低头诵念佛号。

    “施主。”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明性接着开口叮嘱道,

    “施主注入拙火时最好.”

    一边说着明性一边抬头,眼前却不见了陈泽的影子。

    “施主?”明性颤声着四处打量,却一无所获。

    呼呼呼呼——

    晚风轻轻吹过,可原地除了他自己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人直接跑掉了?

    拿着祖师传下来的琉璃宝珠跑掉了?

    修身养性,吃斋念佛快一辈子的明性老和尚一口气哽在喉头出不来,差点当场石化。

    同一时间,距离南华寺的百里之外。

    嗖——

    陈泽背生光翼,正飞速掠过山野之间。

    如此狂奔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隔壁市内。

    刹!

    陈泽侧身一踩,在草地上犁出一道十几米长的沟壑才堪堪停下。

    飒—

    身后光翼熄灭,周身元炁尽散,陈泽这才开始好好打量起手中的琉璃宝珠。

    没办法,谨慎起见,陈泽决定管你什么花里胡哨

    我拿了先跑再说!

    万一这里面有什么坑,至少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踩进去。

    手中宝珠质地剔透,手感梆硬,倒真像是玻璃球。

    陈泽以神识勘测,却觉其中就像一个无底洞,要将所有精神力量通通吸入。

    这样的特征他曾在梁懿病床前见识过。

    也就是说明性方丈很可能所言非虚,这其中能够通往另一片精神世界。

    而元炁.按方丈的说法注入元炁即可激活,所以陈泽没有轻举妄动。

    若是想用系统检索的话.如此外物一般需要先在体内炼化才可以。

    那样做的风险无疑更大。

    所以思前想后,陈泽还是决定冒险一探。

第17章 佛

    放眼望去,此处依旧是荒郊野外,且较为开阔,并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

    不过没关系,陈泽深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

    轰!

    隆隆隆隆隆隆隆——

    陈泽一拳在地上砸出一个极为夸张的大坑,随后纵身跃入其中。

    再从储物袋当中倒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符咒,陈泽里三层外三层地罩满了防护。

    一时间洞穴内五光十色,十足的光污染现场。

    陈泽也不在意,做好准备后便将琉璃宝珠摆在面前,准备注入元炁。

    不仅仅是肉身防护,陈泽还提前设置好能够刺激自己元神的符咒,以防自己沉迷其中。

    一切就绪,陈泽伸出手掌对准宝珠,几缕元炁犹如颜料般浸染过去,直至将本来无色的琉璃珠都映得如梦似幻。

    【经验值+2000】

    琉璃珠愈发璀璨,但陈泽左等右等,却始终没能等到变化。

    说好的将八识摄入其中呢?

    陈泽进一步加大元炁灌注,发觉宝珠在吸收能量的同时确实有所反馈,只是似乎差了点什么,无法完全激活。

    差了点什么呢?

    难道必须要用明性所说的地热能源才可以启用?

    陈泽面露愁容地拿起宝珠,抬高对着天上的皎月不断打量。

    在此期间,他并未断开元炁的灌输。

    而随着时间推移,陈泽敏锐察觉到了宝珠本身散发出来的渴求。

    这股渴求明显指向了一个方向。

    无论陈泽如何改变姿势,宝珠的渴求都如指南针一样不变。

    而这个方向.陈泽放眼望去,正是他一路过来的方向。

    也就是南华寺。

    于是陈泽从地坑中重新跃出,收回符咒后将大坑随手填平,便又走起了回头路。

    一路上越是靠近南华寺,宝珠的渴求便越强烈。

    直到陈泽走走停停,回到南华寺开外百里左右的山涧旁边,量变才终于引发了质变。

    宝珠陡然间璨若星河,以自身为核心涣散出一大片耀眼迷幻的光华,让人稍不留意便沉浸其中。

    原来是要在南华寺周边一定范围内才能激活?!

    陈泽见状也不继续移动,左脚前踏再高高抬起,虬结的肌肉凝如顽石,而后带着千钧之力猛地一踏!

    砰!

    力道之猛将边上溪里的鱼虾都送上了天,而原地也被粗暴踩出一个大坑。

    单手再自腰间一抹,储物袋迎风涨大,从中下雨似的掉落出大量符咒。

    陈泽端坐其中,一圈圈明暗不定的光罩再度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等储物袋挂回腰间,眼前的琉璃星河也猛地涨大,将陈泽纳入其中,如坠深渊。

    【清明梦】,运转!

    眼前仍然深陷黑暗,但陈泽的意识却已经恢复清醒。

    果然,陈泽在激发琉璃宝珠的那一瞬间,察觉到【清明梦】的主动反馈,于是当场启动。

    类似的经历他已经有过数次,在精神世界中,【清明梦】总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用。

    还未多想,眼前的黑暗终于褪去。

    光。

    金灿灿,亮到灼眼的光芒充斥一切。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味道,没有触感,什么也没有。

    陈泽只恢复了视觉。

    在这种情况下陈泽还记得梦境当中的应对之法。

    虽然这里应该是那所谓的琉璃宝界,不过既然【清明梦】已经运转,所以多半也可以奏效。

    首先构造出一具“梦体”。

    陈泽无法闭上双眼,于是便直接尝试屏蔽掉眼前的金光,以此另起炉灶,构造出五感俱全的梦体。

    可还未开始行动,便有洪钟大吕传入耳际。

    “妙道虚玄不可思议,忘言得旨端可悟明”

    原本正要用“我有一个朋友”法构造梦体的陈泽思维一滞,竟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我与法有缘。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业障重。不合得法.”

    陈泽如痴如醉地听着,一时间竟心悦诚服,发自心底地想要皈依佛门,从此参禅悟道,好不快活。

    一时间陈泽看什么都舒服,眼前所见皆圆皆满,心中喜悦自生。

    光也好看,莲花也漂亮,袈裟也精致,佛也顺眼

    等等,佛?

    在如此和谐,物物万法皆圆满的心境之下,却有那么一道不和谐的思绪突兀插进来。

    我是谁?

    我是陈泽。

    这种带有缺陷的真实感逐渐让虚假的圆满出现瑕疵。

    心中的裂痕越扩越大,原先完整美满的心境霎时间碎作齑粉。

    啪呲——

    陈泽幡然醒悟。

    眼前正是醒目的属性面板,而技能栏上的【清明梦】正在微微发光。

    毫无疑问,是【清明梦】唤醒了陈泽。

    这也是他胆敢冒险的最大依仗。

    暂且收回属性面板,陈泽这才打量起四周。

    无处不在的金光比起之前已经被大大削弱,因为一尊尊遮天蔽日的身影如同山岳将陈泽围在中间。

    佛,一尊尊佛。

    其中有袒胸露乳,笑口常开的弥勒大佛;又有手持药壶结与愿印的药师佛

    以及身居最高处,犹如大日照耀万物的毗卢遮那佛。

    整整十几尊形态各异的佛陀,或卧或站,大都双眼紧闭,神情庄重,齐齐开口诵经。

    只是陈泽才看清众佛真身,忽然诵经声突兀停住。

    噔!

    所有佛陀齐齐睁眼,眼中瞳仁骨碌一滑,一同盯向被围在正中,比蚂蚁还不如的陈泽。

    每只瞳仁都有太阳大小,剧烈的目光自四面八方聚焦袭来,密集得如同鱼子抱团,瞪得陈泽有些头皮发麻。

    “施主。”

    所有佛陀紧闭大口,却有问话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何不听经?”

    陈泽身体剧颤不休,险些跌倒在地。

    他实在太过藐小,连这道不知哪来的声波都经受不住。

    陈泽没有回答,而是先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地面是厚厚的云朵,周围则被佛陀们遮得严严实实,天上也被大日如来佛给当头堵住。

    “施主!”

    共振再起,陈泽的身躯犹如影像般不断波动。

    “何不听经?”

    “你谁啊!”陈泽奋声一喊,

    “逼人出家,天打雷劈!”

    “施主何苦执迷心障!”佛陀们脸上的表情逐渐转至悲悯,如同见到了迷途不知返的羔羊一般,

    “妙义发挥诸佛无量妙理.”

    诵经声再起,陈泽被念得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正居天上的大日如来佛伸手下压,五指化作苍山大岳朝陈泽镇压而来。

    仗势欺人是吧陈泽终于调整好状态。

    视觉、听觉、触觉,诵经声中,陈泽在三种感官间不断切换。

    太玄功!

    属性面板上,【清明梦】瞬间光芒大炽!

    比大小.陈泽还没有怕过谁!

    无量光从陈泽所在位置骤然爆开,场面如同超新星爆发!

    片刻后,一只上达天日的巨手从中伸出,直逼天上的大日如来佛!

    这是一只银白色,具有皮套质感的大手,自腕口处向小臂延伸出大面积的紫红色块。

    这只巨手一路击碎五指山,直直按住了大日如来佛硕大的头部。

    大日如来的动作一滞,脑袋上的肉髻被按得深深凹陷,随后整尊佛被硬生生拖拽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光爆闪,众佛中心多出了一道身影。

    矫健的身形,菱形头部,灯泡大眼,浑身线条呈红白紫三色复合。

    迪迦奥特曼!

    此时摔落在地的大日如来佛又有异动,已经变身成奥特曼形态的陈泽当头一脚踩下,佛躯即刻四分五裂!

    这是由太玄功引出来的梦境演化之术!

    也是陈泽惯用的梦境掌控组合技!

    毫无疑问,这片精神世界与当初梁懿所处的那个世界有着相似之处。

    陈泽同样可以借助太玄功在其中随心变化!

    “施主。”这回是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嘴唇微动,

    “且听老衲一劝,苦海无涯,何不后退一步,明哲保身?”

    回应弥勒佛的是哉佩利敖光线。

    陈泽双手交叉,极致的光亮散成无数条纹状光斑,再汇聚成一道冲击波轰向了弥勒佛。

    噗呲~

    弥勒佛的大肚子犹如冰雪消融般化出一个大洞,随后整尊大佛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干瘪下去。

    “施主。”观音大士手扶净水瓶,从中取出柳条一刷。

    五彩神光像是一道彩虹将陈泽团团围住,身形止不住的缩小,缩小。

    地藏菩萨座下的凶兽怒吼一声,实质化的音波一同碾来。

    “施主。”

    燃灯佛身后的明灯幻化出成千上万盏,一齐朝正中倾倒漆黑如墨的灯油。

    “三思啊。”

    “老衲是为了你好。”

    “施主。”

    “施主。”

    漫天佛陀一齐出手,正中央化作一片混沌,无形无相。

    可混沌继续演化,逐渐划分成清浊两极,再重新合抱,直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太极二炁当中,一条修长健美的大腿猛然甩出。

    啪!

    地藏菩萨人仰兽翻,被一腿踢爆。

    而后另一条腿随之踏出踩碎燃灯古佛,紧接着两腿回旋打转,犹如横扫千军般如同螺旋桨将所有佛陀搅得四分五裂。

    “哈!”

    恢复本貌的陈泽自太极图中一跃而出。

    他不再假借任何形象或意象,而是完全以本来面目现身。

    我就是我!

    巨大化不知无数倍的陈泽立于天地之间,双眼放出神光扫视四周。

    这里是精神的世界。

    所有比拼争斗的实质都是精神力量。

    而【清明梦】+太玄功的组合让陈泽在这种精神世界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开挂。

    再加上他本身的元神修为,此时运用起精神力量更是得心应手。

    很快,云层间有佛陀重新凝聚,但还未成型就迎来了一记泼天大逼兜。

    啪!

    不知何方大佛当场爆散!

    滋滋滋滋滋滋——

    一颗金丹灼灼自脑后升起,放出烧化一切的光焰。

    云层塌陷融化,空气扭曲,甚至整个世界的存在本身都开始摇摇欲坠。

    陈泽意识到那些大佛绝不是真正的佛陀,而是幌子。

    并且这些幌子背后的来源

    扫视四面八方,依旧没有动静。

    于是陈泽手掐道诀,头顶金丹一分为二,再分为三,最后衍化万千,齐齐照耀。

    陈泽巨大化的身躯开始模糊。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一方世界能够稳定存在的基础就是平衡。

    而陈泽这个外来者如此肆意挥霍的却不止是自身力量,他更多撬动的是在这个世界的力量。

    陈泽正是在慷他人之慨,如此不计后果演化下去将会导致原有平衡的崩溃。

    眼看整个世界都要负荷不住,被陈泽毁于一旦,却有一声悠悠叹息适时响起。

    “唉”

    陈泽认了出来,这正是他恢复清醒后听到的第一个声线。

    不属于任何佛陀的声线。

    一切都如水到渠成,陈泽很有默契地将万千金丹合而为一,整个世界重新稳定下来。

    前方拨云见日,一轮久违的正常大小的太阳缓缓露面,洒出的柔和光辉凝成人形,再生出血肉,最后定型为一位老僧。

    “阿弥陀佛。”老僧面相古拙,慈眉善目。

    “可是惠能法师当面?”陈泽将体型缩至正常大小,再覆上一层简单的衣物。

    “正是贫僧。”老僧无喜无悲地看向陈泽,

    “敢问施主此行究竟何意?”

    “你还好意思问我?”陈泽没好气道,

    “我一进来就想给我洗脑,你们和尚都这么霸道?”

    陈泽将“洗脑”两个字咬得自然又字正腔圆,默默观察着老僧面上的表情。

    “非也。”老僧并未提出疑问,而是摇头解释道,

    “贫僧只是想让施主知难而退,待施主八识回归,自会恢复如常。”

    “我就进来问你点事情而已。”陈泽脸上表情突然微变,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惠能大师。”陈泽话锋一转,

    “你们这群和尚怎么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老僧没有作答,但整个世界却在一瞬间挤压向陈泽,将他压扁,压实,直至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原地只余老僧一人,口中诵念佛号。

    吱,吱,吱吱吱吱吱——

    蝉鸣声由远及近,陈泽在现实世界中睁开了双眼。

    在睁眼的短短瞬间,他敏锐发觉面前的琉璃宝珠向外延伸出一道模糊光柱,遥遥连通远方。

    呵呵果然有问题

    待陈泽彻底回过神来,周遭动静重新清晰,面前的琉璃宝珠却已经归于沉寂。

    陈泽再怎么往琉璃宝珠灌注元炁都无法将其成功激活。

    哪怕他继续往南华寺的方向靠近都无济于事。

    刚刚琉璃界内的那名老僧现身实为缓兵之计,暗地里是在积蓄力量将陈泽“挤”了出来。

第18章 肉身佛

    而陈泽之所以看破不说破,也是因为他有意回到现实世界中。

    此前他听明性方丈说六祖惠能抛却肉身皮囊,从此与世长存就觉得过于玄乎。

    吕祖有诗曾云,“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虽说佛门,尤其是禅宗在性功上颇有造诣,但在此末法时代还能够抛却肉体,与世长存

    也不是说完全不信,但陈泽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而现在,他的布置已然生效。

    陈泽张手一收将所有防护符咒吸回储物袋内,眨眼间手上又多了一块航海罗盘似的大圆盘。

    圆盘中央有光点组成箭头指引方向。

    飒~

    陈泽背生双翼,纵身一跃,足尖点地便飞身蹿出。

    上百里的距离,他只花了几分钟便赶回南华寺附近,又跟着圆盘指引一路绕到后山山脚下。

    噔。

    陈泽霎时间停住脚步,完全无视了惯性的存在。

    手中罗盘的光标愈发耀眼,斜斜指向前方。

    这是他特地炼制的追踪法器,能够定位一定范围内的法器配件下落。

    陈泽继续向前,光标箭头愈发倾斜,指向地面。

    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在地下

    陈泽摇了摇头,开始撸起袖子。

    虽然没有穿山甲鳞片在手,但如今的陈泽却早已今非昔比。

    一座山而已嘛。

    哪怕有炁局存在

    轰!

    没有多想,陈泽下意识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一拳。

    畅快!

    嘭!!

    又一拳。

    嘭砰砰砰轰隆隆隆隆!!!

    一拳接一拳。

    地面整段垮塌下去,气流泥石乱舞,陈泽的半个身子已经没入地下。

    “嗬”陈泽低吼一声,体内有金丹瞬间结成,榨出巨量的元炁充斥着躯体。

    元炁分支,逆流,灌入四肢百骸之中。

    他的双臂一下子变得近乎晶莹剔透,犹如虚影。

    下一刻,陈泽便将双臂真正挥舞成一整片光幕。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陈泽以肉身掘开了一条隧道!

    地下暗无天日,惟有一团幽蓝包住陈泽,如同陨星般不可阻挡地向下沉坠。

    一路下降至数百米的深度时,陈泽随时散布周围的元炁察觉到异常,于是立马调转方向,朝平行地面的前方开掘。

    嘭!

    一拳砸出,前方出现一个等身大洞,略带霉味的空气即刻涌了进来。

    好热。

    陈泽敏锐察觉到温度的升高,直接穿过大洞跃了过来。

    啪。

    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陈泽仰望四周,这里是一条被开掘好的地道。

    足下是落差不大的青石台阶一级级向下盘旋延伸,左右皆有平整石板铺作墙壁。

    而边上一侧的石壁上则有一个大洞。

    那是陈泽进来的地方。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和尚们通往秘地的地道。

    虽然其貌不扬,但此处位于地下数百米深,可想而知是多大的工程。

    陈泽刚刚懒得去寻找密道入口,于是直接从山脚下开掘,一路跟随法器指引,弯道超车直至此段地道才汇合。

    啪,他打了个响指。

    身边忽地多出一朵幽蓝鬼火,随后略微一摇晃,晃出无数重影,全都化作团团蓝焰如同念珠般环绕在陈泽身边提供照明。

    随手将自己砸出来的大洞再封堵起来,陈泽拾阶而下,一级级深入地底。

    越到地底就越是灼热,不知踏过几百级台阶,陈泽忽然放缓了脚步。

    前方有隐约的低语传来,且逐渐明晰。

    “.哞.乃有临济沩仰曹洞云门法眼”

    诵经声愈来愈响,陈泽拐过转角,见到了前方盘膝坐在蒲团上的明性方丈。

    陈泽离开南华寺快有一个小时,明性方丈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

    与此同时明性也睁开双眼,止住诵经声看向陈泽,

    “施主。”

    “方丈。”陈泽上下打量起明性,却见后者上身赤裸,后背抵住一扇双开石门挡在前路,

    “你不嫌烫吗?”

    这里的气温起码就有四十多度,脚下石板都在发烫,更遑论明性身后的石门。

    “阿弥陀佛。”明性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苦行修心,可助老衲参禅明理。”

    呼~

    一阵风莫名吹起,将明性连同身下的蒲团一同搬到了旁边。

    “方丈你继续。”陈泽抬步越过了他,

    “我就不打扰你了。”

    “施主!”明性在身后猛然加重了语气,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啊!”

    “执迷不悟.再这样走下去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泽站在石门前顿了一顿,却是没有理会明性。

    虽然明性方丈一直对陈泽连蒙带骗,但确实没有加害于他。

    可无论如何,陈泽早就已经下过决心,不会再退缩。

    他想要变得更强!

    想变强就不能畏畏缩缩!

    陈泽猛地推开石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简直像是掉进了熔岩地狱。

    事实上前方也确实如此。

    石门后是一处开阔的巨大岩洞,空间可达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又高又阔。

    面前则是一条“断头路”,狭长而高耸,犹如尖椎般越往前越窄。

    这条路本身就如悬崖峭壁,两边皆是万丈深渊,唯一的区别在于

    底下是一片岩浆的海洋,赤红亮黄,如同接近凝固的火焰在翻涌,徜徉。

    浓郁的硫磺味包裹住陈泽,他正欲随手将石门关上却见前方一道踉踉跄跄奔来的身影。

    “你你怎么来了?!”来者正是那名寻子中年男,他此时浑身湿透,气喘如牛,手上抱着一个冰柜似的大箱子,满脸惊奇。

    陈泽没有答话,只是伸手一招,中年男颈后一痒,有什么东西顺着领口飞了出来。

    陈泽合拢握住,原来是一片极薄极薄的符咒,之前便一直吸附在中年男的衣领之下。

    这才是陈泽真正用来追踪定位的法器配件,此前被中年男丢掉的符咒不过是另一枚保险措施,专门用来吸引注意力。

    正是凭借中年男身上的法器配件,陈泽才得以一路追踪到此地。

    “这是什么。”陈泽有些明知故问,因为这个距离他已经能感应到其中的元炁波动。

    “这这是我儿子。”中年男愣愣答道。

    “快走吧。”陈泽略作探查,保温柜中的婴儿并没有大碍,正处于沉睡之中。

    中年男懵懵懂懂,又看了陈泽一眼便匆匆抱着保温柜通过石门离开此处。

    嘎——

    而后石门无风自闭,陈泽则一步步前进。

    在断头路的尽头有一处石雕莲花座,一道身披暗红袈裟的身影盘坐于此,面朝熔岩汪洋,背对陈泽。

    “惠能大师?”陈泽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一飘忽便来到莲花座前。

    “施主。”

    没有实质声音,而是一股精神波动自前方传来,陈泽放开神识,接纳了这股波动。

    “人世皆苦海,施主何苦如此?”

    “苦海就不能渡过去?”陈泽反驳道,

    “坐船也好,用翅膀飞也罢,难道就只能躲起来做个缩头乌龟?”

    “.”这股精神未作回应。

    片刻后。

    咕咕咕咕咕——

    沉重的摩擦声响起,莲花石座底下和地面相接的地方竟自行转动,连带上面的身躯一起缓缓转了过来。

    也让陈泽看清了真容。

    面目焦枯,皮肤深黑干瘪,俨然是一具端坐的干尸。

    “老衲惠能,见过施主。”

    干尸没有任何动静,却有源源不断的精神波动自其中奔涌而出。

    看来这就是南华寺最出名的宝物,佛门禅宗六祖惠能的肉身佛。

    陈泽心中默默点头,从怀中掏出了琉璃宝珠。

    他的推测没有错误。

    哪怕是鼎鼎有名的高僧惠能也无法脱离肉体而长存于世,元神必须寄托在肉身佛上面。

    肉身佛才是本体所在。

    而琉璃宝珠在激发时必须和本体的肉身佛遥遥相连,才可以顺利进入琉璃宝界。

    这也是为什么琉璃宝珠必须要在南华寺周围一定距离内才能使用。

    “施主怀宝而不起贪心,老衲当真是钦佩。”精神波动持续传来。

    陈泽淡淡一笑,抚掌托起,琉璃宝珠便自行飞至肉身佛面前,莲华宝座上的一个小小托盘内。

    严丝合缝。

    “费这么多工夫,总算是见到大师真身了。”陈泽感慨道,

    “我不就是想问点事,你们至于这么躲着我?”

    “祸从口出。”惠能即刻答道,

    “施主如此能耐,想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陈泽默然,少顷决定先从简单点的问题发问,

    “那个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儿先天耳识不足,故明性送到我座前诵经开窍。”

    “这么说其实你是给婴儿治病的咯?”陈泽追问道。

    “正是。”

    “那释明心怎么说你们要把婴儿吃了。”陈泽越发觉得释明心那小子不靠谱。

    “明心不知真相,心中妄念过甚,难免误会。”惠能的精神波动相当平稳,没有半点生气怪罪的意味。

    “那胎盘总是你们吃的吧?”

    “非也。”惠能纠正道,

    “只有老衲一人需要此物,好让这副皮囊延续时日。”

    陈泽点点头,还是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自古就有胎盘入药被称为“紫河车”,虽然许多人难以接受,但说白了只不过是一块肉,算不上什么罪过。

    至少释明心说提取胎盘中的干细胞应该是没错,就是为了修补这具传承千年的肉身佛。

    不过释明心之言半真半假倒是高明,话里话外给和尚们泼了不少脏水,心机确实够深。

    “释明心。”陈泽直视肉身佛,

    “到底是怎么到你们山上来的。”

    “明心本是为钻研《易筋经》探访敝寺,当时老衲皮囊几近朽坏”

    陈泽听了半天算是明白过来,当初是明性方丈听说释明心的科研背景后主动求助,而后者见识到惠能肉身佛以后大为震惊,愿意以割裂记忆为代价主动留下。

    后来在释明心的主导下便慢慢形成了试管婴儿的产业链。

    既可为寺院赚取“香火钱”,还可以利用留下的胎盘制药修复肉身佛,过程中释明心还能以胎教的形式做实验完善《易筋经》。

    一石多鸟。

    虽然这其中还有许多说法,但陈泽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个人大师可曾见过?”陈泽丢过去一阵精神波动,等于以相当抽象的形式将刘导演的照片发送过去。

    惠能一阵沉寂,显然是接收到了信息。

    “这位施主.如今可好?”

    “还行。”陈泽点点头,

    “他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那天明心来此地送药,便是这位施主同行。”

    “老衲一时粗心大意出言相询,未曾想那位施主便.”

    惠能没有说完,但陈泽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看来刘导演是被恢复完整记忆的释明心带过来给坑了一把。

    作为一个普通人,陡然接收强塞进来的精神波动本就有风险,再加上这地狱般的环境面目可怕的干尸耳边突然响起的话语

    真不知刘导演到底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恐怕连元神都受到冲击,直接下山千里回家疗养。

    也让释明心从此摆脱了他的纠缠。

    刘导演的问题得到解答,可汪维德的问题还没有。

    陈泽如法炮制,将汪维德的信息也丢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惠能居然说自己没有见过汪维德。

    陈泽皱了皱眉,又将提问对象换作那位怀疑目标,何平。

    这一回,惠能沉默得格外的久。

    陈泽明白,这个问题多半就触碰到某些禁忌了。

    “这位施主.”惠能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老衲确实见过。”

    “这位施主身怀异术,当初找上门来,要和老衲共商长生大计。”

    “老衲拒绝之后,便再没有见过此人。”

    “异术?”陈泽来了兴趣,

    “什么样的异术?”

    “还请施主帮忙激发琉璃宝珠,琉璃界中方可一叙。”

    一听这话陈泽立马警醒,心道这帮和尚鬼心思多得很,该不会又要坑我吧?

    “施主尽管放心,老衲此前都是不得已为之,并非想要图谋施主。”

    “大师这话就见外了。”陈泽满脸放松,一拍腰间,储物袋迎风涨大,下雨似的倒出一大堆符咒。

    接着陈泽写意挥洒,操纵所有符咒.叽里呱啦把肉身佛给埋了起来,连透气的孔都没有。

    “大师你应该不用呼吸吧?”陈泽挥手将所有符咒都注入些许元炁,调整到待激发状态。

    “.”高功大德惠能当场沉默。

    “嘿嘿.”陈泽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在自己身边堆了数不清的符咒。

第19章 隐秘

    隐隐的毁灭气息发散开来。

    这么一通布置下来,虽然没有明说。

    但看起来只要陈泽本体受到什么攻击,都来不及有个三长两短,整座山都得先行一步上西天。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安全感满满的陈泽这才往琉璃宝珠中灌注元炁,随后宝珠一闪,陈泽便再次被拉入了琉璃宝界当中。

    【清明梦】自然也跟随启动。

    琉璃界中,陈泽睁开双眼,面前正是上次见过的老僧形象。

    此时两相映照,这老僧的面容倒确实和现实当中肉身佛的骨相有些相似。

    “大师。”陈泽迅速运起太玄功,随即抱胸后仰躺倒,一大块棉花糖猛地出现在身后将他接住,

    “有什么话非得在这里说?”

    “施主。”老僧本来淡然开口,可看到陈泽的凭空造物还是声线颤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琉璃宝界是陈泽家的!

    “若是在俗世提及,恐怕会有祸端横生。”老僧很快重归平静。

    “这么利害?”陈泽身躯在棉花糖上面duangduangduang的不断起伏,没个正型,

    “难不成我们只要提到,就会被发觉?”

    “非也。”老僧摇头道,

    “只是凡提及,难免会思考,会心生妄念,从而增添业障,使其壮大。”

    “那到底是什么人?”陈泽身后棉花糖哗的散开,整个人笔直立在老僧面前。

    “不是人。”老僧郑重道,

    “而是一处所在,一方世界,其名曰.”

    “阿鼻。”

    “阿鼻地狱?”陈泽有些不解,

    “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此阿鼻非彼阿鼻。”老僧的目光略带疑惑盯向陈泽,

    “这是一方极乐世界,凌驾在尘世之上,老衲刚才见施主身上便有物件出自阿鼻。”

    “我身上就有”陈泽嘀咕着用意念微微发力,浑身上下立马爆出一大团云雾将身影完全遮住。

    等烟消云散,陈泽身上的行头已经跟现实当中一模一样。

    “此物便是。”老僧伸出白嫩如婴儿般的手指示意陈泽腰间。

    “这个?”陈泽顺着取下储物袋,拿在面前。

    “正是此物。”老僧面容肃穆,如临大敌。

    “怎么会是这.哦——”陈泽忽然想通了。

    老僧指的是储物袋,而非其中符咒。

    而储物袋本身是由来历不明的丝毯混合黑卵碎壳织成,此外前阵子还得到了源自古井锈剑的一点“神”。

    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占比最大的丝毯。

    白色丝毯是陈泽在仙岳山内得到的,当时就盖在碧绿宝石上方。

    而碧绿宝石是老冰棍的“母亲”,老冰棍则出自黑卵。

    据无名前辈所言,黑卵源自那所谓的外墟。

    如此说来白色丝毯也好,黑卵碎壳也罢,都能和外墟扯上关系。

    于是陈泽大胆推测,

    “大师。”

    “你说的这阿鼻,是不是还叫作‘外墟’?”

    “老衲不知。”老僧摇头后又补充道,

    “阿鼻不知由来,不知去处。”

    “此地名号颇多,不同人对它的称呼各不相同,有人曾言阿鼻就藏在尘世苦海,有人则言阿鼻位于众生之欲念深处。”

    “自天地退变以来,仙佛不显,觉者隐世,有传言称其纷纷隐入阿鼻。”

    “只是这之中究竟谁是因,谁是果,老衲就有所不知了。”

    陈泽静静听着,只觉这所谓的“阿鼻”听起来确实和那位无名前辈说过的“外墟”很像。

    而他此前进入梁懿梦境时,后者也曾说过有那么一处地方和梦境相关,乃是容身之所。

    只不过梁懿受到限制没有细说,如今想来这三个地方没准都是指向同一个世界!

    并且这个所在很可能关系到天地环境大变的隐秘。

    “大师。”陈泽又向老僧打探起来,

    “你所在的年代,天地环境是怎么样的呢?”

    史书所载,惠能生活于公元638-713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

    不料老僧却摇了摇头,

    “老衲苟延残喘至今,记忆多有缺漏,已经记不得太久之前的事宜。”

    “那你苟咳,活到现在是为什么?”陈泽脱口而出。

    “老衲不记得了。”

    陈泽彻底无语了。

    本以为逮着个活化石可以狠狠薅一把,结果啥也不记得。

    “那个何平总记得吧?”陈泽只好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那位何施主应该是道门中人。”老僧这回倒是对答如流,

    “不知从哪得知老衲,上门前来拜访,老衲拒绝之后便未曾见过。”

    “你说他身怀异术”陈泽摸着下巴沉吟道,

    “什么样的异术?”

    “此人擅使丹丸针灸,有救死扶伤之能,曾在一炷香内医好敝寺数名瘫痪比丘。”老僧答道。

    医术好.有时候救人和害人,可只有一线之隔

    这下那个何平的嫌疑顿时在陈泽心中直线上升。

    “除了这个何平,还有其他人来拜访过你吗?”陈泽斟酌着又问道。

    “自然是有。”老僧依旧面无表情,

    “有认识老衲之人,也有不识之人。”

    “他们也身怀异术?”

    “不一而足,但也不少。”

    “什么样的异术?”

    “有隔空御物,有摄人心魄,有力大无穷,有武艺高强”老僧一一叙述。

    “那我在里面算什么档次?”陈泽满脸好奇。

    “施主.”老僧脸上终于是泛起了波澜,

    “施主和他们根本算不得一类人。”

    “为何?”

    “他们能算是身怀异术,而施主.恐怕要算作身怀神通。”

    听起来其他人似乎跟陈泽不在一个档次。

    “大师可否举例解惑?”

    “他们当中力大无穷者,也不过能拳碎顽石,隔空御物也不过指使飞剑,威能弱于手枪。”

    “所以来探访者十之八九皆不能见到老衲,像施主如此霸道,动辄拆山者.老衲也是未曾见过。”

    不知为何,老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相当别扭。

    而陈泽倒是没有多大心理负担,摸了摸鼻子又打听起这些人的情况。

    结果得知这些人大多从属于某些组织,要么上门合作,要么想要打听消息。

    惠能的应对方法是能躲就躲,绝不答应任何事情,只求明哲保身。

    所以他对天地环境剧变后,如今末法时代都有哪些隐秘组织都不大清楚,只知道类似的人其实并不少。

    其实对这种现状陈泽也有过心理准备。

    作为情报贩子的汪振国就暗示过,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数不胜数的事件,其中不知有多少人下落不明,多少案件查不出真相,这里头究竟有多少人或物涉及超凡力量其实谁也说不清。

    说不定陈泽听过的那些耳熟人详的都市怪谈、志怪传说里头就有不少确有其事。

    所以汪振国才特地保持距离,从来不去探究陈泽身上的秘密。

    问题问完,陈泽微微一笑,原地盘膝坐下,周身竟有气流汇集,隐隐呈漩涡状。

    “惠能大师。”陈泽没有开口,却有声音回荡于天际之间,

    “你这琉璃宝界那么大,可否让晚辈稍作体悟?”

    老僧神色凝重,双手合十似在细细考虑,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施主请自便,还望量力而行。”

    “大师放心,我有分寸。”陈泽心知肚明,知晓老僧的话外之音。

    于是他也不再废话,直接运起自创丹法,化作一团凝聚的滔天烈焰,四周不断有荧光星点没入其中。

    在现实世界时吸纳炼化的是天地元炁,在这方琉璃宝界里吸取的自然是精神力量。

    无声无息间,【清明梦】被摆进了【技能推演】的凹槽内。

    陈泽的元神之力也得到壮大。

    这是在人家地盘,他自然不能做得太过火,没法像上次在梁懿梦境一样,直接吃干抹净。

    但如此自成一方世界的精神能量,哪怕是炼化解析其中少许,也能对元神大有裨益,增进对神识修炼的理解。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始终在丹火前盘坐的老僧突然轻咳两声。

    丹火缩小,凝聚,化形成人。

    陈泽看似很有默契的中止了吸纳炼化。

    “施主。”老僧才刚刚开口,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施主?”他忽然发现眼前的陈泽似乎有些僵滞,神情不复之前灵动。

    “施主!”老僧急了,立马站起身来,天地间俄顷风云变色。

    一道惊雷劈下,这个“陈泽”噗呲一声化作轻烟消散。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当中。

    “定!”

    陈泽伸手前指,堆砌在肉身佛上面的成堆符咒散出万千光华,齐齐笼罩住肉身佛和莲花座上的琉璃宝珠。

    一道隐隐的光柱将二者连在一起。

    陈泽也撒谎了,其实他进入琉璃宝界前留下的那些符咒功效主要并非破坏,而是针对元神。

    刚刚趁着在琉璃宝界中吸纳炼化,在明悟了部分规则后他便留下假身,真身悄悄退出,回到现实当中。

    陈泽留这一手倒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让你们这群和尚也尝尝被蒙骗的滋味!

    琉璃宝珠微微颤动,那道连接肉身佛的光柱明暗不定。

    陈泽能够感知到那名老僧的意识想要退出琉璃宝界,回到肉身佛当中。

    但陈泽提前出来封堵,相当于直接把路封得死死的。

    呼——

    挥袖一扬,更多的符咒被当头砸在莲花座旁边。

    璀璨的幽蓝光泽发散,延伸,在空气中镌刻出一幅幅绝伦的纹络,将琉璃宝珠稳稳镇压。

    如此一来,肉身佛当中应该就不剩元神,等于是一具空壳。

    隔着小山似的符咒堆,陈泽定定地看着肉身佛,神识感应有如海藻般微微起伏。

    空壳就应该是死物,不应该能引动神识感应。

    肉身佛的姿势略微低头,看不清眼部,浑身干瘪中又有一丝肌肉的质感,从头到尾都如同塑像一动不动。

    但陈泽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于是他在储物袋当中掏了掏,拎出一根头大尾窄,两米多长,几百斤重的夸张狼牙棒走了上去。

    嚯嚯嚯嚯嚯——

    他走得很慢,闪着银光的狼牙棒尖刺拖在地上拉出闷响。

    直到肉身佛近前。

    鸡腿形状的超大号狼牙棒被陈泽举在手中,拉风到将他本人都掩盖过去。

    瞄准了肉身佛以后,陈泽开胯摆肩,狼牙棒被双手挥至身后,单脚离地,蓄势成一个漫画式的离谱架势。

    下一刻,庞大的凶器骤然化作残影,不带丝毫感情地碾向佝偻瘦弱的肉身佛。

    嗖—

    “且慢!”

    超级狼牙棒突兀停在肉身佛面前的咫尺之遥处,吹起的劲风将袈裟吹脱,露出了透着淡淡幽光的上半身。

    “您终于舍得现身了。”陈泽嘴角勾起弧度,流畅地将狼牙棒收回,啷当一声杵在身边。

    幽光虫豸似的从肉身佛背部爬升至面部,直至填充双眼。

    咯,咯咯—

    机械式的耳酸声响后,肉身佛缓缓抬起了头,露出空洞却透着幽光的双眼。

    “您这位又怎么称呼?”

    “您没有名字吗?”陈泽倚靠在狼牙棒上,就差没拿袋瓜子在手里嗑。

    “惠能。”肉身佛口齿轻动,发出极端难听且刺耳的声线。

    “你才是真正的惠能?”陈泽心中隐有猜测。

    之前他跟那位老僧交谈时就总是觉得,那位说话风格不太像古人,而且似乎对某些现代词汇过于了解。

    再后来近距离接触,又在琉璃界中骗过老僧,提前回到现实。

    结果陈泽发觉,明明意识应该被困在琉璃宝珠中的空壳肉身佛,居然还有隐藏的精神波动。

    虽然隐秘,但架不住陈泽堆了一座小山的符咒用来探测。

    “.”结果此时肉身佛又沉默了。

    “你到底是不是惠能?”陈泽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嘶,呃,嗬嗬.”肉身佛似乎想叹气,可是生理结构并不允许,只能发出可怕的鬼嚎声。

    “非也。”肉身佛的唇部一上一下,像是某种卧沙翕动的贝类生物,

    “老衲本为南华寺上任住持。”

    陈泽忽然从狼牙棒上面离开,站直了身子。

    不仅仅是因为肉身佛这话语的信息量,而且还因为这肉身佛说话的口气

    怎么跟之前那老僧这么像!

    一个人说话不仅仅是用词,还有咬字的轻重,抑扬顿挫,停顿都有其独特风格。

    陈泽之前本就抱有怀疑,因此多有留意。

    “住持.”陈泽双手抱胸,默默散出元炁将肉身佛团团围住,

    “还望大师细说,好帮我解惑。”

    陈泽眼神似山,沉沉压在肉身佛头上。

    周遭压力剧增,空气几近凝固。

第20章 真假

    被元炁汪洋围住的肉身佛面不改色,当然,也改不了色。

    “老衲只是接收了惠能祖师的记忆。”

    “记忆?”陈泽瞬间联想起释明心那割裂的两份记忆,顿时有所明悟,

    “你是说你其实是上任住持的元神,只是接收了来自惠能的记忆?”

    “正是如此,老.”肉身佛突然失声。

    片刻后,一阵精神波动直接传来,

    “施主可否略施援手,帮老衲接回声带?”

    陈泽愣了愣,随即在精神波动的指引下,来到肉身佛近前,将手伸进干尸的喉咙开口处,一阵捣鼓。

    “多多谢施主。”肉身佛的发声恢复,声音却比之前更加难听。

    “别客气。”陈泽能够理解,背后悄悄甩了甩手。

    刚刚的精神波动犹如风中残烛,想必是要省着点用,所以才用肉身佛声带说话交流。

    “肉体皮囊尚且如此朽坏,八识又如何能够超脱?”肉身佛的声音实在太过难听,以至于根本感受不出语气,

    “惠能祖师早已涅槃,老衲也离真正圆寂之时不远。”

    接着在肉身佛一句一顿的娓娓道来中,陈泽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当初禅宗六祖惠能是真死了,死得透透的,但是留下一份记忆,在南华寺代代传承。

    每任住持方丈临到肉身死亡之际,元神会经由仪式投入到肉身佛当中,接受记忆灌输。

    当然,以惠能的道行尚且不能长存,每任方丈在肉身佛当中自然也有大限。

    只是

    “那他知道吗?”陈泽指着琉璃宝珠,问的是被困在其中的老僧。

    “不知。”肉身佛格登出声。

    “他又是谁?”

    “他也是老衲。”

    “什么意思?”

    “老衲一分为二。”

    “那你们是连元神都割裂,变成两个人格了?”陈泽还在消化这过大的信息量。

    肉身佛没有出声算是默认,这也是他省着用声带的无奈之举。

    也就是说被困在琉璃珠里的老僧是真的认为自己就是惠能,不明真相。

    乍一听有些复杂,但其实弄明白以后很简单。

    传承下来的记忆也被割裂成两份,一份完整,一份残缺。

    上任住持临死之际,元神灌入肉身佛当中被一分为二,其中一个本身记忆残缺,且只被灌输部分惠能记忆,因此自认为是惠能。

    那位现在就被困在琉璃宝珠内。

    而面前这位则被灌输了全部记忆,知道历史上那位惠能早已死亡的真相,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知道一切来龙去脉。

    “这是为什么呢?”陈泽觉得这有些多此一举。

    “为了.长存。”肉身佛艰难答道。

    “长存?”陈泽反驳道,

    “可真正的惠能早已圆寂,传承下来的不过是记忆罢了。”

    “记忆.咯,本,就.”肉身佛突然住嘴。

    片刻后,阵阵精神波动传了过来,将话语续上。

    “施主此言差矣。”

    “如何差矣?”陈泽直接开口发声。

    “施主认为,什么才是界定一个人的标准?”

    “元神。”陈泽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

    “元神与生俱来,是人之本源,该是谁,就是谁。”

    精神波动即刻传来:“世人生,老,病,死,化作黄土一抔,不留半点痕迹。”

    “一个人的过往构成记忆,记忆本身也在塑造人格。”

    “老衲年少用功苦读,远赴西洋求学,后来学贯中西,勘破尘世皆虚妄才来到南华寺出家。”

    “是过往的学识、经历、记忆造就了老衲如今的思想、性格和谈吐。”

    “人生来不过是一张白纸,若没有千差万别的后天经历,每个人又如何能彼此区分开来?”

    “是不同的记忆,塑造出不同的行为习惯,模式,不同的目标,将不同人区分开来。”

    “施主试想,如果你此刻失去了所有记忆,站在这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从容?”

    陈泽仔细想了想答道:“不会。”

    “倘若施主完全被灌输了另一个人的记忆,行为模式也跟那个人一模一样,喜欢那个人喜欢的,做那个人该做的事。”

    “那施主又和那个人有什么分别呢?”

    “那至少”陈泽有些动摇,

    “肉身依旧是我原来这副肉身吧。”

    “皮囊不过是容器,施主所闻所听所想,不皆是发自内心?”

    “施主试想,那位自认为是惠能,也拥有惠能的记忆,那他就是惠能。”

    陈泽迟疑地反驳道:“尽管记忆相同,可元神却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好像有人生来嗜血,暴躁易怒,有人生来多愁善感,心思细腻,哪怕记忆相同,面对同一件事的反应也不会一模一样。”

    精神波动不惜损耗,似乎是认为此事非常重要,仍然坚持辩驳,

    “那又如何?”

    “施主应该听说过前额叶手术,给可怜人的头上钻个洞,从此以后性格大变。”

    “难道那些因故性格大变的人,便不是原来的人了吗?”

    “人为什么一定要有名字,要有代号?”

    “只要记忆长存,那代表的这个人,这个名字就能持续下去。”

    “一切皆是虚妄,一切皆是梦幻泡影,施主又能肯定,自己不是接收了何人的记忆?”

    “我当然能肯定。”陈泽朗声道。

    “如何肯定?”精神波动穷追猛打,

    “就凭你的记忆,你的经历,你的过往,你的朋友,你的举动?”

    “你如何能肯定你的记忆是真的?!”

    精神波动愈发高昂起来,

    “你如何能知道在上一个瞬间,你是不是被浸泡在阴冷湿润的水缸里!”

    “你又如何能否定自己不是一个刚刚诞生出来,才获得记忆的可悲克隆体!”

    “你以为你是局外人。”

    “你以为你自己在翻阅别人的人生,旁观他人的故事,可殊不知”

    “抬头看看吧!”

    “你自己,可能才是书中人!”

    喀嚓!

    一道惊雷当空炸响。

    悬崖之下熔岩隆隆翻滚,如同在掀起海啸。

    陈泽发泄似的向悬崖一侧轰出数拳,冲击波打在岩壁上,砸出块块碎石落进深渊,再被熔岩汪洋即刻吞噬。

    “你说得对。”陈泽神色依旧沉稳,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些,

    “我确实没办法确认。”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没有什么是能够肯定的。”

    “但那又如何!”

    陈泽睁大眼睛指着肉身佛的鼻子沉声道,

    “难道就都该学你们?躺着念经等来世,等极乐世界?”

    “我不乐意!”

    “只要现在的这一刻,我是确确实实踩在地上,我在说话,我在呼吸,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就够了!”

    “我会把握住现有的一切,然后不断努力,一直到抵达顶点!”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分贝逐级攀升,

    “我只需要去做!”

    “我也必须去做,我必须做了才能知道是真!还是假!”

    “就算我真的只是一颗水缸里接满电极的脑子.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陈泽一口气将话说完,唾沫星子喷了肉身佛满头满脸。

    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只不过在放任自己大口呼吸。

    他已经很久没有喘过粗气,但此时却有些格外享受这份刻意造成的大脑放空感。

    肉身佛眼中幽光大盛,和陈泽对视许久,两人一时无言。

    “施主.”不再是精神波动,而是肉身佛那难听的声音。

    陈泽微微低头,直视眼前瘦小佝偻的肉身佛。

    “麻烦帮老衲略作清洁,老衲唯恐皮囊腐蚀朽坏,还请施主谅解。”

    于是陈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卷厨房纸,细心地帮肉身佛把溅到的所有唾沫星子一一擦干。

    “大师,应该没事了吧。”陈泽唤出炁团顺着光线望去,这肉身佛虽然看起来阴暗枯槁,实则锃光瓦亮,也无异味,倒给人以宁静祥和之感。

    “无妨,多谢施主。”肉身佛的喉头一滚一动,

    “施主心志坚定,老衲佩服。”

    “我等不如搁置争议,求同存异。”

    “求同.”陈泽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刚刚跟肉身佛一顿吼,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

    “大师的意思是”

    “施主穷追猛打将我逼出,应该不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利。”

    “不错,大师你有没有修行功法口诀什么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教我?”陈泽毫不客气。

    刚刚一番辩驳,两人反而拉近了不少距离。

    肉身佛双目幽光一暗,尖利的嗓音继续道,

    “我观施主八识饱满,溢而不衰,想必”

    话音未落,肉身佛两眼陡然大亮,内里幽光蠕动,爬出,如同经文字符般攀上了陈泽的皮肤!

    陈泽眼见不妙立马抬手,正欲一巴掌扬了肉身佛,可属性面板却猛然跳出疯狂运转!

    【正在检索中,请稍候.】

    见到视野中的提示,陈泽甩至半空的巴掌没有任何停顿,当即转向,丝滑地捋过头上秀发。

    黑幽幽的经文迅速蔓延至陈泽全身,一点点渗入皮下血肉之中,直抵大脑。

    恍惚间陈泽似乎见识到万千莲花生落,漫天佛陀摧倒,撕裂,血肉化作养分滋养大地。

    待他回过神来,系统已然完成了【技能融合】。

    【陈氏内丹术】再度开放解禁。

    陈泽当即灌入经验值,将【陈氏内丹术】提升到了Lv.15。

    霎那间关于炼炁化神之后要如何修行,陈泽脑中一下子有了全新的想法,颠覆性的架构。

    也许是来源不同,也许是他的自创丹法本就有悖于传统,这之后的修法让陈泽有些大开眼界,甚至不敢确定还能不能叫作炼神还虚。

    无论如何,找机会试试就知道了。

    “多谢大师。”经常把秃驴挂嘴边的陈泽双手合十,行了个端端正正的佛礼。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但叫大师总没错。

    “施主,不,必,多,礼。”肉身佛说起话来似乎艰难了许多。

    “大师,你怎么了?”陈泽发觉眼前肉身佛深处的精神波动急剧衰弱下去。

    “这,本就,是老衲存世的缘由。”肉身佛说话更慢了,能把急性子活活急死。

    “大师还请细说。”陈泽连忙散出元炁,十指连动激活堆积成山的符咒,想要为肉身佛稳固住意识。

    但是一切外来影响都如泥牛入海,没入肉身佛当中掀不起丝毫波澜。

    “无妨。”肉身佛似乎稍稍恢复了一些状态,

    “我佛门禅宗讲求顿悟,悟了便是悟了,不悟便是不悟,也不知有没有帮上施主的忙。”

    “有的有的,多谢大师。”陈泽连连附和。

    他悟不悟无所谓,系统悟了就行。

    “施主可知,当初惠能祖师为何会把记忆割裂,代代相传?”

    “为何?”陈泽也想知道。

    “其一为名号,惠能,这个法号一定要传下去,这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肉身佛眼中幽光浓淡不匀,指向面前被牢牢压制住的琉璃宝珠。

    对于琉璃宝珠中的那个老僧人格,恐怕谁也搞不清楚究竟该怎么算。

    不仅是记忆,他们就连元神也被分割成两份,所以才能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和陈泽交谈。

    “法号要传下去.”陈泽想起了梁懿的道号“少阳子”,似乎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我继承的记忆里只知道,一个法号就代表一个部分,是拼合成某件事物的必须之物。”似乎知道陈泽想问,肉身佛直接解释道。

    “大师你可曾听说过,少阳子,这个名号?”

    “很熟悉,但是不记得。”肉身佛的话语愈加简洁,

    “也许这个名字也是必须之物。谁知道呢。”

    陈泽点点头不作纠结。

    “其二。”肉身佛继续解释自己存世的原因,

    “便是我,我这份完整记忆存在的缘由。”

    “为了守望,也为了传承。”

    陈泽没有插嘴,耐心听着肉身佛把话说完。

    “六祖惠能降生之时就有梵音跟随现世,满城百姓当场入定,为此祖师一生都在寻求那段梵音的内容。”

    “最后他找到了。”

    “梵音的内容是一段预言,预言将来的某一天会有大祸降临尘世,来自阿鼻的恶刹会毁掉他见到的一切人和物,会让三界诸天彻底寂灭。”

第21章 石雕

    肉身佛继续发声,

    “也是因此六祖一生苦思顿悟参禅,顺带振兴了禅宗一脉。”

    “只是可惜,六祖一直等到死,都没能等到那位来自阿鼻的恶刹。”

    “于是祖师留下这份记忆代代相承,为的就是等到那位恶刹。”

    陈泽听到这里见肉身佛不再言语,不禁又抬起了杠,

    “就躲在这里面干等?那你还总是闭门不见人?”

    “缘法会将那位恶刹送到我的身边,这都是注定的。”肉身佛眼中的幽光忽然开始闪烁起来,

    “那位恶刹,如今就在我的面前。”

    陈泽的眼神迅速变得危险起来,脚步轻移。

    “大师你说了这么多。”陈泽开始磨拳擦掌,

    “不会是要除魔卫道吧?你看我哪里像坏人了。”

    “非也。”肉身佛眼中幽光暂定,

    “不是要铲除恶刹,而是要相助这位恶刹。”

    “啊?”陈泽浑身气息一滞。

    寸止了属于是。

    “记忆便是如此,老衲也只能照办。”肉身佛的口气虽然难听,但似乎充满了无奈。

    “难怪大师你帮我帮得这么痛快。”陈泽默默把巨型狼牙棒重新插好,再将悄悄环绕至肉身佛四面八方的符咒又收了回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肉身佛照旧开口,

    “佛理至妙无穷极也,祖师境界不是我等所能揣测的。”

    “不过你凭什么说我是什么什么恶刹?”陈泽已经放松下来,

    “就凭我见到你真身,然后缘分就到了?”

    “非也。”

    “凭施主你腰间所挂阿鼻之物,老衲我光是见到都不寒自栗。”

    “还有施主你这一身神通,若是千年之前还好,可如今老衲只能想到阿鼻此地。”

    “噢噢.”陈泽有些心虚,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扯。

    不过也难怪那个释明心会说自己是什么走狗,估计就是往这方面误会了。

    “既然如此的话.”陈泽察言观色,知晓肉身佛的状况其实并不佳,

    “那大师你还有什么可以帮我的,早点做完我也不用打扰你休息了。”

    “多谢施主体恤。”肉身佛顿了顿,

    “烦请施主回到石门后将明性请来此处。”

    “老衲这副皮囊不便移动,还望施主见谅。”

    “理解,理解。”陈泽感受着周围灼热且干燥的空气,大概也能明白这保存环境对肉身佛的意义。

    于是他也不收取符咒,一路返回推开石门,将仍在盘膝苦修的明性方丈给叫了进去。

    之后明性方丈和肉身佛一阵交谈,大意是要带陈泽去取某个东西。

    “祖师!”明性方丈的脸上终于不复淡定,

    “您这.还请三思啊”

    “去。”肉身佛吐出一个字便不再多言,似乎颇为疲惫。

    “阿弥陀佛.”明性低头诵念佛号平息心情,行过礼后便转身面朝陈泽道,

    “施主,请随我来吧。”

    陈泽看着这打了半天哑谜的两人,索性先跟上再说。

    显然,明性方丈真以为肉身佛里就是惠能祖师,并不清楚真相。

    临走之前,肉身佛还让陈泽把琉璃宝珠带上。

    接着两人一齐将石门关好,退出,踏上了长长的盘旋台阶。

    噔,噔,噔,噔

    规律的脚步声回荡在仿佛无休无止的盘旋长阶上,倒有些像敲木鱼的动静。

    “方丈。”,陈泽心道也无须遮掩,索性提高一下效率,

    “这得走多久啊?”

    “不到半小时。”明性走得四平八稳,完全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方丈,不如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施主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啪,陈泽轻打响指。

    原地狂风呼啸,直接将明性刮上了天!

    “疾!”

    陈泽如同在空气中冲浪一般,一路带着明性盘旋向上,还没半分钟就冲出了密道。

    呼呼呼——

    闭合地道的门板自行扳开,陈泽带着风中凌乱的明性在月色下打了个旋,平稳降落在地。

    陈泽侧眼一瞄,只见明性方丈神色未变,仍在低头诵念佛号。

    不愧是高僧大德啊

    扑通。

    结果明性大师才着地便双膝一软,径直跪倒。

    陈泽一番急救,明性方丈总算是缓过气来,几步一歇地领着陈泽走动。

    密道出口正是在后山深处,只是极不起眼,又经过草木掩盖,很难发觉。

    在密林之中走了许久,眼前才显现出其他僧人的身影。

    原来这些僧人把守的只是外围地区,没有资格知道入口的真正位置,难怪陈泽当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地道入口。

    “敬德,敬敏。把布条摘了吧。”明性呼唤一声,前方两位蒙眼僧人立马回头,摘下眼前蒙着的黑布。

    “你!”

    “你怎么在这!”

    他们一对上陈泽的眼神立马就大呼小叫起来。

    “不得无礼!”明性轻声呵斥道,

    “石雕现在在哪?”

    两个体格健壮的僧人大眼瞪小眼,挠挠头没想明白。

    之前还说要抓住这个外来窃贼,结果集结人马一到地方,直接被人家一拳干穿地下室,还刮大风把人通通卷跑。

    现在又和方丈一脸相熟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如此神展开已经将大部分僧人的CPU都给烧了。

    “石雕在哪?”明性又温和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石雕.哦哦哦!”不知是敬德还是敬敏的僧人一拍脑袋焦急道,

    “您不是让我们把石雕搬回去吗!结果搬到一半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明性一边眉毛不动,另一边眉毛却上下抖个不停,看起来颇为滑稽。

    “就是那个明心!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拿喷雾喷师兄弟们要抢石雕!”

    释明心.一听这名字陈泽也摆正了神色。

    “然后呢?”明性似乎意识到什么,眉毛抖得更加厉害。

    “结果师兄弟们中了招没扶稳,石雕就倒了,正好砸在明心身上!”那僧人一口气道。

    “快带我过去!”明性这下也不歇了,拔腿就走。

    啪。

    耳边又是一声熟悉的响指,明性方丈心中突感不妙。

    “太慢了。”陈泽挥起一阵风将几人通通托起,

    “在哪里,快点指路!”

    三分钟后,某处空地上。

    “呕,呕呕.呕——”

    一路被晃得七荤八素的两个僧人趴伏在地呕吐不止,而陈泽却没空理会,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人群中央。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性跪倒在地,神情悲悯,紧握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不断诵念佛号。

    “咳,咳咳.”

    空地上,被解开白袍,赤裸上身的释明心神情僵滞,嘴唇无意识的不断张合,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陈泽皱着眉将视线缓缓下移,只见释明心胸膛一侧夸张地凹陷下去,看着几乎要前胸贴后背。

    伤口处的皮肉红肿发紫,还隐约可见折断骨刺的凸起,虽然没见多少鲜血,但

    如此伤势,内脏出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

    而造成事故的罪魁祸首,一尊憨头憨脑的赑屃雕像就坐落在释明心身边。

    事实上,若不是僧人们及时将石雕从释明心身上抬起,他恐怕早已饮恨归西。

    但就算是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释明心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至少撑不到救护车赶到。

    “南无阿弥多婆夜”围观众僧已经开始默默诵念往生经文。

    明性方丈身旁,陈泽几欲抬手,却还是最终放下。

    来得太晚了。

    释明心体内的生机流逝几乎无可逆转,陈泽并非专精医道,对此也无能为力。

    想不到释明心一个连记忆都可以割舍的狠人,在自己面前都敢胡扯误导,结果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到个如此可笑可悲又可叹的下场。

    太弱小了陈泽摇头感慨。

    哪怕释明心再聪明又如何,凡人肉体这般脆弱,稍有不慎非死即伤。

    石雕如此,换作田间的拖拉机,街边的稀饭桶,天灾人祸,也是如此。

    除非

    眼看着释明心气若游丝,就要真正往生,陈泽掌心一翻,储物袋急速放缩。

    自从多了那枚长剑印记后,储物袋在取出物品时不必放到最大,只需要袋身涨大到足够取出的程度即可。

    周围无人在意,陈泽手中已经多了一瓶亮闪闪的金属水壶。

    其中装的正是源自黑树的那种纯白汁液。

    若是用黑树汁液的话.还来得及

    陈泽最后望了眼天边,仍没有丝毫救护车的声响传来。

    其实就算来了,光凭救护车的医疗条件,这山路来来回回颠簸,释明心也根本撑不过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泽心中默念,挥手一扬,大雾蓬勃爆出,将所有人的视线通通迷住。

    待迷雾散去,众人却是吃惊的发现,围在正中央根本动弹不了的释明心居然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旁边某座无人值守的庙内。

    汩汩汩汩——

    纯白汁液连成一线,倾倒在已经心脏停跳的释明心身上。

    伺机待发的元炁随之倾覆盖上,催动汁液渗入,相融,同化,再经由陈泽的双手重塑成型。

    【经验值+1000】

    十分钟后。

    窸窸窣窣,释明心一脸茫然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瞪着自己的陈泽,却没有叫妈,而是吓了一跳往后退缩,

    “喔!”

    “你你干嘛!”

    他惊恐打量起自己未着片缕的身体,感受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隐隐作痛。

    “你对我做了什么?!”

    羞愤、惊恐、愤怒等等复杂的情绪霎时间袭上释明心的脑中。

    不过陈泽倒是松了口气。

    至少这小子没喊妈,不然平白无故又多一便宜儿子。

    这也是正常情况。

    陈泽只是用黑树汁液重塑身体,将释明心救活,并没有铭刻纹络,改造成法宝什么的。

    释明心还是那个释明心,还是那个人。

    只是可能从此以后就多了一些杂质与他共存。

    略微探查了一下,释明心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

    “啊啊啊啊啊啊——”

    “你什么毛病啊你!”

    “说啊!你到底.”

    啪!

    一声脆响,释明心脸上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巴掌印,扭头倒地,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中。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此时一边打量着昏迷不醒的释明心,陈泽不禁感慨自己这一手捏人手艺还真是越发纯熟。

    庙外,刚刚那处空地上。

    僧人们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事态发展一次次突破他们的认知极限。

    “静下来。”明性大和尚依旧端坐,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众僧这才冷静下来,围绕明性团坐诵经。

    而正中央的明性却是忽然神色微变,因为一道声音宛如由风声、蝉鸣、诵经声交叠在一起,灌入他的脑中。

    “敬德,敬敏。”明性站起了身。

    离得最近的那两名僧人立刻应答。

    “你们在这看着,别乱跑了,我去敬奉祖师。”

    “是。”

    于是明性脱众而出,越过僧人们行至庙后的阴影处。

    凉风习习吹过,老和尚定睛一看,面前不远处却是忽然间多出两个人影。

    “方丈。”陈泽提了提手里不省人事的释明心示意道,

    “我把他救活了,走吧,咱们继续?”

    明性不知第几次色变,定了定神仔细查看释明心,却见其毫发无伤,原先骇人的胸膛凹陷竟如记忆海绵般通通还原。

    “阿弥陀佛.”明性轻诵佛号迈开脚步,

    “施主的手段总是让老衲叹为观止,请随我来。”

    陈泽正要跟上,却见明性走起了回头路,直到阴影边缘,

    “此物便是。”

    明性手指席地盘坐的众僧边缘,那尊硕大的赑屃石雕。

    “这玩意儿就是?”陈泽手上传来细微动静,原来是释明心将醒未醒。

    体质果然增强了啊

    陈泽嘀咕着又赏给他一巴掌,好大一声巨响听得前头老和尚眼角直跳。

    就连不远处的众僧也有所察觉。

    “静心!”不知敬德还是敬敏高声一句,所有人又齐齐低头。

    “此物乃惠能祖师传下,可以影响人体的记忆。”明性简短介绍道。

    原来是这个东西

    陈泽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尊石雕。

    石雕形似一只胖胖的大乌龟,就是脑袋略有区别,方头阔鼻,背负一块无字石碑。

    完全就是神话传说中,龙之九子的一员,赑屃的形象。

    若是算上石碑得有一米多高,陈泽估计整尊石雕有几吨重,那释明心挨这一下没有当场往生其实都算他命大。

第22章 圆满

    “施主,烦请将这石雕搬到后山密道附近。”明性双手合十,略微低头。

    “好的。”陈泽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明性出去挥退众人,陈泽则趁机以炁御物,将石雕搬到了此前出来的那处密道旁。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陈泽怀里的琉璃宝珠略微发亮,一股精神波动从中透出。

    而这股波动不是指向陈泽,而是直奔硕大的赑屃石雕。

    变化即刻发生。

    只见石雕前端,龟脑袋那两个硕大的鼻孔开口骤然喷出一大蓬白色丝线,完全无视重力般划过无数弧形轨迹,刺向了陈泽手上的释明心。

    丝线和释明心的面部接触,没有遇到丝毫阻力,顺滑地没入其中,随后层层包裹,将释明心的脑袋包得像个巨大的蚕茧。

    陈泽用手想要触碰,却直接从白色细线中穿了过去,仿佛只是虚影。

    居然不是实体

    在陈泽的感知当中,这并非元炁,而是针对元神的精神力量,居然也能够显现出具体形态。

    看来这石雕应该是一件针对元神的宝贝。

    丝线自四面八方连着蚕茧,让释明心看起来就像落入蛛网之内。

    不一会儿,丝线溃散消失不见,释明心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忽地陈泽微微侧脸,随即招手将还在山路上跋涉的明性方丈给摄到了面前。

    “阿弥陀佛。”明性刚落地还没站稳,口气微微颤抖,

    “老衲会走路。”

    “不好意思,下次注意”陈泽指了指释明心,介绍他刚刚的状况。

    “明心的记忆已经被重新封起来。”明性方丈听完后解释道,

    “以往每次明性离开前都会将记忆封好,只是今晚.”

    今晚被我搅了局是吧陈泽在心里接了下去。

    他已经知晓,释明心在被分割记忆后几乎相当于两个人格。

    其中一个“表人格”只知道每天在实验室里捣鼓《易筋经》,偶尔去抓人来实验。

    而一旦释明心接到电话,被随便什么借口骗到石雕面前,随即就会被恢复全部记忆,变成“里人格”。

    “里人格”知晓改变记忆这件事本身,也知晓后山里藏着一个“惠能祖师”。

    这个释明心在送药的时候还得到准许,能够研究肉身佛,聆听来自禅宗六祖的教诲。

    于是释明心今晚因故没被封回记忆又得了空闲,就想趁乱去抢夺石雕。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也是这样吗?”陈泽记得实验室内并不只有释明心一个人。

    “不,只有明心一人接受此法。”

    “为什么?”

    “因为只有明心知道惠能祖师的存在,知道这石雕的秘密。”

    “那些僧人呢?”

    “一样的,他们都是寺里从小捡来的孤儿,只知道我在后山要敬奉祖师,不知具体如何。”

    “那你们伙食挺不错的啊,一个个吃得比武僧还壮。”陈泽随口吐槽道。

    “阿弥陀佛。”明性坦然道,

    “我南华寺乃佛门禅宗,讲求顿悟。为求能长期苦修,悟透佛理,还得有一副好皮囊。”

    还知道要性命双修么.陈泽认同地点点头。

    “况且.敝寺的传承也需要武力来守护,施主应当能够理解。”

    “至于这石雕”

    “这石雕距今已有一千多年,日日在山门前,往来香客不知凡几,历遍众生障、心、业、念,已有慧觉。”

    明性伸手轻抚石雕被摸秃噜皮的脑袋解释道,

    “但我等修持不够,惟有在祖师皮囊附近,才可以借助琉璃宝珠使用石雕。”

    “平日里都是由弟子们扛来此处,使用后再扛回山门前,日复一日。”

    “今晚,倒是老衲疏忽了.没想到明心会如此冲动,酿成大祸。”

    “还好有施主施以援手,否则老衲当真痛心!”

    陈泽迎着感激的目光却没有接话,因为他并不觉得这一定是件好事。

    黑树汁液可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他这样被封印记忆.”陈泽之前听肉身佛的一番说辞,其实也有些被说动,

    “是自愿的吗?”

    试想一下,一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做着另外一些事,而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每天待在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

    就像是被困在蛛网之内的可怜虫,沉浸在美好幻想中而不自知。

    “那是自然。”明性脸上也唏嘘不已,

    “当初老衲和祖师都将其中利害跟明心说得清清楚楚,但他只说了一句话就答应下来。”

    “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朝闻道,夕死可矣陈泽莫名想起了那个疯狂的秃头主任罗威。

    “老衲也很佩服明心。”明性方丈略微摇头,

    “如果换成老衲,恐怕没有这份勇气。”

    说不定以后就轮到你了陈泽悄悄斜眼,心中腹诽。

    肉身佛当中寄居的正是南华寺上任方丈,按他所言,惠能的记忆便是由南华寺代代方丈在“圆寂”后投入肉身佛当中接受传承。

    “这石雕便交由施主了。”明性面露不舍地最后摸过一把龟脑袋,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施主,老衲便不再奉陪了。”

    “方丈,我.”陈泽举起了手。

    “老衲会走路。”明性及时阻止道。

    “方丈慢走。”陈泽目送他在密林中远去。

    视线转回到眼前的大石雕身上,陈泽一拍腰间,储物袋迎风涨大。

    略作犹豫,陈泽抓住龟脑袋,将整个石雕举起,干脆利落地塞了进去。

    好像也没问题?

    陈泽打量起储物袋,激发元炁将其缩小,缩小,直至香囊大小。

    嘭!

    看似轻飘飘的香囊砸在地上,却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拿在手里一掂量,还是那么重。

    改天得研究研究怎么减重陈泽心中打定主意,暂且将储物袋挂回了腰间。

    好重啊

    猛然增加的配重让陈泽重心不稳,走路都走不利索。

    【经验值+2000】

    【经验值+3000】

    所幸陈泽一瘸一拐的走上几步,倒是越走越顺畅。

    他的身体调整能力已经相当惊人。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走路要小心点,不然动不动就一步一个坑。

    既然如此陈泽索性肩背一松,六扇光翼随之破开舒展。

    那就用飞的!

    呼呼呼——

    陈泽乘风钻进密道之中,身影消失的同时背后门板也自行阖上。

    几分钟后,密道尽头的石门之后,巨大溶洞内。

    呼呼呼——

    陈泽拉风至极地飞到肉身佛前方,热浪扑面迎来。

    现在落下去搞不好直接给悬崖砸塌了陈泽有些恶趣味地想道。

    那样肉身佛多半就要真正往生极乐。

    “施主。”肉身佛没有抬头,只有嘶哑如恶鬼的声音从口中断断续续传出,

    “老衲见明心的皮囊有异,请问.”

    陈泽悬在空中,将释明心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肉身佛听后久久无语,只是感叹道,

    “沾染上如此阿鼻邪物罢了,都是缘法。”

    “大师,那石雕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陈泽主动扯开了话题。

    “正是。”肉身佛解释起来,

    “这赑屃石雕实为一份地图,不知施主可有兴趣?”

    “地图?”陈泽反问道,

    “这哪里像地图了,不会是背上的石碑.”

    “老衲不知详情,只记得一个地方,那里有其他龙之九子。”

    “什么地方。”

    “应该是在秦岭深处。祖师的记忆当中那里还是一座观星台,如今的话.老衲也不知现状。”

    “大师你还记得什么,我出去找找。”陈泽掏出了手机备忘录。

    本来他是想现场上网搜索的,可是这里也没信号。

    于是肉身佛将那处地址及周边的大致情况和盘托出,陈泽暂且记下,留待日后前往探索。

    “至于其他.就只能等施主找到其余龙之九子才可知晓。”

    陈泽点点头收起了手机。

    “对了大师。”陈泽控制身后光翼略微下降了一些高度,保持脚尖没有触地,

    “我把这东西拿走,你们就没什么影响?”

    “石雕于敝寺而言,除去象征意义,也就是用来封印记忆。”

    “明心施主如今沾染阿鼻邪物,就是老衲想留下他也留不住。”

    “为何?”陈泽皱眉问道。

    “祖师记得,凡是被阿鼻邪物沾染者,都会受到冥冥中的感召,去追寻其他阿鼻之物。”

    肉身佛的嘶哑嗓音似乎低沉了一些,

    “此外,祖师的记忆由敝寺每代方丈住持传承,也需用到此物。”

    “虽然老衲八识还未凋敝,但每隔一段时间也需要用石雕重新加固记忆。”

    “每隔多久?”陈泽听出来了,南华寺似乎离不开这石雕。

    “从上次算起还有不到一年。”肉身佛接着补充道,

    “虽然石雕已经在山门前矗立千年之久,但若是太久没有经受众生心念洗礼,灵性也会消退,老衲唯恐其失去效用。”

    “这个时间大概在一年。”

    “所以.还望施主一年以后,能够来敝寺归还此物。”

    一年时间.陈泽答应得很痛快,

    “没问题,不管能不能找到,一年以后我会回来把石雕还给你们。”

    “如此便好。”肉身佛说话愈发艰难,开始听不出抑扬顿挫,

    “还有一事。”

    “大师请讲。”

    “施主腰间之物,可否容老衲细观?”

    “看吧。”陈泽一摘腰间储物袋,拎在面前。

    一股微弱的精神波动随之包裹上来,就好像一只无形之手在抚摸。

    而这只无形之手似乎在袋身的剑形印记处停留得格外久。

    “若施主信得过老衲。”波动收回,换成肉身佛开口,

    “老衲可为此物加持诵咒开光。”

    陈泽略作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那就麻烦大师了。”

    这肉身佛到目前为止都没什么恶意,又送功法又送宝物的,索性再让他开开光也是顺带。

    当然,这也源自陈泽自负实力足够的底气。

    所以说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

    陈泽随手散出几枚符咒,迸发出光线连成五芒星图案,将几吨重的储物袋悬浮托在半空之中。

    肉身佛不便多言,只有精神波动已经悄然裹上储物袋。

    储物袋微微颤动,袋身那枚小小的剑形印记像是要飞出来一样。

    陈泽在旁似乎能听到无数道诵经声叠加叠加再叠加,听得自己是头昏脑涨。

    看来我是没什么佛缘

    于是他也不理会开光现场的变化,而是盯上了万丈深渊下的熔岩汪洋。

    来来回回数次,陈泽知晓这里便是此地炁局的核心之处。

    既然如此的话

    陈泽当即把衣服扒个精光,赤条条地冲向悬崖边上。

    一步,两步噔!

    陈泽一步蹬在峭壁边缘高高跃起,双臂舒展,身姿优雅,一个七百二十度全旋转体后头朝下直直坠落,一头扎进了岩浆汪洋内!

    【经验值+5000】

    嗖嗖~

    不知为何,留在悬崖上正接受开光的储物袋似乎忽然颤动两下才恢复正常。

    悬崖底下,岩浆之内。

    陈泽不急着办正事,而是先美滋滋地泡了个澡,再仰泳、蝶泳、蛙泳玩了个遍。

    【经验值+2000】

    【经验值+3000】

    【经验值+6000】

    勤俭才能持家,陈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刷经验的机会。

    待爆出来的经验值逐渐放缓,陈泽才一个猛子扎入岩浆之下,朝下不断深潜。

    底下是无穷无尽的熔岩之海,只有纯粹的灼热与高压,没有任何生机可言。

    而如此极端的环境倒是让陈泽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压力。

    不知潜到多深还未到尽头,但陈泽已然停下动作,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起来。

    无数缕幽蓝元炁泄压似的从他身上流出,将自己团团围住,在身边形成一道奇异的隔离带,好似土星的一圈星环。

    天地元炁无处不在,熔岩之中亦如是。

    此时陈泽在体内催动丹火为引,外来元炁犹如乳燕还巢般纷至沓来。

    体内的金丹在转瞬间显现得到淬炼,壮大,可陈泽却没有感到满足。

    还不够!

    陈泽双眼猛地一挣,眼中金光熠熠,张口便是滚滚岩浆咽入腹中!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金光逐渐外溢四射,陈泽体表毛窍晶融,竟逐渐发散凝聚成金灿灿的外壳,像是一颗巨大的金丹外显!

    真如日之初升于海,珠之初见于渊!

第23章 感悟

    隆隆隆!

    明明深达渊底,却忽地响起一声霹雳,这正是金火交流,烹炼元神之异象!

    如若能在此基础上做到无思无为,遇境不染,见物不迁,收纵去我,去来自如,那便是阳神孕育的预兆。

    当然,对现在的陈泽还稍早了一些。

    但于他而言,体内的精、炁、神已经得到完善调和,协同一致,几近完全契合。

    这是自结成金丹以来,长久积累的厚积薄发所致。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陈泽在此极端环境下算是真正达成了炼炁化神阶段的大圆满。

    他能感到自身的神与炁真如水乳相融,此时再运用力量会比以往丝滑不知多少倍。

    而接下来的炼神还虚.陈泽按照此前模糊的猜测继续卷入天地元炁,想要直接滋养天心祖窍,淬炼元神。

    可一番尝试下来虽然效果是有,可总归还是欠缺了什么似的,难以圆满相融。

    差了些什么呢

    炼神,神

    死物哪来的神?

    陈泽盯着周围一成不变的火黄之色,不禁伸手轻捏。

    渐渐的,附近本来均匀一致的岩浆有了区别,逐渐衍生出分界线,从中被“割”出一大块区域。

    此时陈泽莫名想起了刚刚装入储物袋内的石雕。

    赑屃,龙之九子.龙

    于是一条活灵活现的东方龙逐渐在陈泽身边成型。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明明完全由同样的岩浆构成,却偏偏和周围区分开来。

    这条龙张牙舞爪,围着绕过数周,硕大的龙首猛然撞了上来。

    无声无息间,陈泽投入其中,仿佛化身为真龙,在汪洋大海当中摇头摆尾,搅动浪潮。

    【经验值+1000】

    他愈游愈畅快,经过的区域也不断同化,无数岩浆没入其中,构建龙躯。

    这条龙的体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整个熔岩汪洋也难以容纳。

    于是陈泽调转龙首,笔直朝天,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上去。

    悬崖之上。

    悬空托浮的储物袋已经归于平静,只在表面时不时有光华如同水波般不断闪过。

    旁边的肉身佛则一动不动,宛如死物。

    汩汩汩汩汩——

    从未有过的动静忽然自四面八方传来,不,是从底下,从无底岩浆之下传来,带动了整个空旷溶洞都在共鸣。

    肉身佛眼中的幽光一亮一暗,似乎不再平静。

    噔噔噔噔噔

    动静愈演愈烈,悬崖微微颤动,在空中托举储物袋的符咒似乎因受到冲击陡然失效。

    储物袋失去平衡,袋身倾斜,开始从空中跌落。

    嘶~

    肉身佛眼中的幽光在这一瞬间炽亮到极致,甚至映出了正在空中下落的储物袋。

    下一个刹那,炽烈的火黄之色映照天地,将所有的一切完全覆盖。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一颗巨大,巨大到几乎要把溶洞挤爆的龙首硕然间自岩浆内扑了出来,直上苍穹!

    龙口大张,震耳欲聋的咆哮几乎要把穹顶吼碎。

    随着龙首的不断上升,滚烫滚烫的岩浆不断自上面剥落,垂滴,整颗龙首像是蜡烛般迅速融化。

    悬崖边上火光大炽,空气几乎都要被点燃。

    端坐其中的肉身佛似乎在不断颤抖,眼里幽光跟短路一样爆闪不停。

    此时若有人能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这颗龙首即将把微不足道的悬崖一口吞下。

    可偏偏临近悬崖之时,龙首化掉的速度激增,逐渐扭曲,变形,直至一道身影从正中跃出。

    此时龙首刚好融尽,就好似脱掉一件衣服,赤条条的陈泽闭目浴火而现,身姿舒展如天仙下凡般落回了悬崖上。

    他混身上下的肌肤如瓷器般光洁完美,肌肉曲线反倒没有以前夸张,而是充满了一种自然协调之美。

    好像他站在那边,真就是天生地养出来的一样。

    陈泽低头握了握拳,只觉经过这一番淬炼后,身体强度似乎又有长进。

    只是眼角余光一扫,他连忙上前急道,

    “大师你没事吧!”

    肉身佛的双眼看着都快要闪出电火花,但最终还是趋于稳定,只是没有理会陈泽。

    明明那干枯的嘴唇正在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肉身佛麻了。

    而另一边,见到肉身佛没有大碍的陈泽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回已经落地的储物袋上。

    结果才伸手去碰,一股锋锐之意竟从袋口缝隙间勃然而生,扫向四面八方!

    咦?

    陈泽没有收手,而这股锋锐之意似乎察觉到亲近,竟主动避开了陈泽的手。

    窸窸窣窣。

    陈泽拎起储物袋细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袋身的小小剑形印记上。

    和之前比起来,这印记似乎灵动了许多。

    而且陈泽很快察觉到了另一点不对。

    重量不对。

    这储物袋里可是装了几吨重的石雕啊!

    陈泽现在手上拿着掂量掂量,却只有几百斤重量。

    以防万一他将神识探入确认,其中确实还装着那尊石雕。

    “大师?”陈泽投去了惊喜的目光。

    肉身佛依旧不说话,只是眼中的幽光不断闪动。

    “大师?”

    幽光继续闪动,只是似乎带着某些规律。

    陈泽盯着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

    摩斯电码!

    肉身佛在用眼中幽光的闪灭打出摩斯电码!

    不愧是学贯中西的人才!

    看来肉身佛应该是消耗了不少精神力量,连说话都费劲.陈泽心知肚明,开始原地一躺睡了过去。

    【清明梦】,启动!

    梦境之中,陈泽调出当年跟汪振国培训时的记忆画面,重新将摩斯电码复习了一遍。

    【清明梦】,退出!

    回到现实当中。

    陈泽盯着肉身佛眼中的幽光,逐字逐句解读出他的意思。

    大意是说自己记忆有限,能力有限,只能以琉璃宝珠为蓝本,稍稍对储物袋诵经开光,增强灵性。

    至于减重的效能也是效仿琉璃宝珠,毕竟那可是容纳了一方小世界的宝物。

    “太感谢您了!”陈泽心道这大师实在客气。

    不得不说,涉及性功方面,还是这群念经的和尚专业对口。

    于是投桃报李,陈泽也以道法配合符咒,对肉身佛的躯体做了不少修补和加固。

    传承上千年,哪怕陈泽也没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朽坏问题。

    当然,如果用黑树汁液的话肯定不在话下,但是肉身佛坚决不同意用这“阿鼻邪物”来延续肉身。

    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定期补充特定的胚胎干细胞制品,这也是为什么南华寺需要释明心。

    肉身麻烦,元神倒简单,只需要定期进入琉璃宝界中温养即可。

    虽然同样有时限,但现在显然还没到时候。

    “老衲言至于此,施主,就此别过吧。”肉身佛如是“说”道。

    【经验值+300】

    “好嘞。”陈泽翻译完毕点点头,

    “大师放心,一年以后我会回来还东西的。”

    片刻后,肉身佛眼眶内的幽光逐渐熄灭。

    霎那间陈泽感受到,肉身佛似乎缩为小小一团,再去感受却又似是而非。

    “大师?”陈泽小嘴抹了蜜脱口而出,

    “你不会要死掉了吧?”

    于是幽光即刻重现,似乎颇具无奈的闪出摩斯电码,说他不是死了,只是要缩回去休养生息。

    肉身佛表示他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万一陈泽不是他要等的人,他也要在这里一直守候下去,直到大限将至,再把记忆传承给下一个人。

    “噢噢。”陈泽目送幽光重新收敛,不仔细感受几乎难以察觉。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肉身佛没有明说,但陈泽清楚。

    是时候了啊.陈泽看着面前被放回莲花座的琉璃宝珠,几乎要自行挣动起来。

    那位“惠能祖师”从头到尾都被困在这里面,一直苦苦挣扎到现在。

    琉璃宝珠都被他挣得不断发光,倒成了货真价实的电灯泡气氛组。

    陈泽伸手一招,层层叠叠的符咒立即响应。

    等等。

    陈泽忽然住手,先从储物袋里面掏出套衣物穿上,再继续解除压制。

    嗡嗡嗡嗡——

    没过多久,随着一枚枚符咒被收回,琉璃宝珠迸射出一道光桥,投入肉身佛当中。

    “施主!”一股情绪极端强烈的精神波动猛然冲了过来,

    “敢问施主究竟有何企图!”

    为了方便区分,陈泽打算把这位不知真相的人格称作.肉身佛甲(假),那位传承了六祖惠能全部记忆的人格就叫作肉身佛乙。

    “老衲以礼相待,施主缘何如此!”肉身佛甲的精神波动里充满了诘问的语气。

    “久闻惠能大师佛性深厚,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陈泽老神在在道,

    “怎么动这么大火气?”

    “你!”精神波动一起一伏,如同胸膛一般。

    “施主作恶在先,如今是想倒打一耙?!”

    “惠能大师!”陈泽把“惠能”二字咬得很死,

    “我做了什么?你就说我作恶?”

    “况且现在是你自己不明所以,一个人在大动肝火,难道那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是你作的吗?”

    “.”肉身佛甲略作沉默,

    “自然是老衲所作。”

    随后肉身佛似乎被说服,也不再继续质问陈泽。

    而陈泽盯着和刚刚没什么区别的肉身佛,心中不免感慨。

    他是真觉得自己就是禅宗六祖惠能。

    就好像身为书中人而不自知。

    也许肉身佛乙说得对。

    他自认是惠能,旁人也记得惠能,明性方丈也觉得他就是惠能。

    那么不管这个惠能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惠能,是不是曾经的惠能,但惠能这号人大抵是真的传了下来。

    “大师。”陈泽忽然语气萧索的问道,

    “每代方丈都是如此,难道就没有人不愿意吗?”

    “你施主所言何意?”来自肉身佛甲的精神波动随之应答。

    陈泽没有回话,只是盯着肉身佛的眼睛。

    少顷,眼眶内幽光闪动。

    “有。”陈泽译出了摩斯电码。

    这是隐藏在躯体深处,源自肉身佛乙给出的回答。

    “是谁?”陈泽朗声追问。

    肉身佛甲依旧不明所以,满头雾水。

    但肉身佛乙却悄悄控制眼眶内的幽光给出答案,

    “释,虚,云。”

    释虚云,是近代振兴南华寺的著名禅宗高僧,后来却没有在南华寺终老。

    陈泽将这个名字记下,脑中又传来一道道源自肉身佛甲的疑问念头。

    肉身佛甲完全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在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师,最后问一句。”陈泽眼里带上了莫名的神色,

    “你变成现在这样,后悔过吗?”

    “后悔?有何后悔。”肉身佛甲率先沉不住气,精神波动不断传来,

    “我乃禅宗祖师,本就该守望于此,有何悔之?”

    陈泽没有反应,只是在静静等候眼眶内的幽光闪烁。

    “不,悔。”幽光闪烁完毕。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两个人格居然都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好吧。”陈泽微微颔首,挥手作别,

    “再见。”

    “再”肉身佛眼眶内幽光忽然停顿一瞬,

    “见。”

    陈泽收起随身物品转身就走,面前石门无风自动,开出通道。

    待陈泽走后,石门重新合严,巨大溶洞内又只剩下了悬崖峭壁上孤零零的一尊肉身佛。

    肉身佛眼中的幽光重新熄灭,整具皮囊都归于沉寂之中。

    他就这样静静盘坐在莲花之上,仿佛亘古如此,夜夜皆然。

    第二天,清晨。

    当~当~当——

    随着三声庄严肃穆的晨钟敲响,整座南华寺开始彻底复苏。

    磅礴的钟声化作悠长余韵,将古朴的气息荡遍整座山头,荡过每一棵树每一条路,荡至所有人心头。

    僧众们行动起来各司其职,一如以往千千万万个清晨。

    昨夜的风波似乎只是个小插曲,就连造成的破坏也都被某人随手填补修复。

    此时在山门往上,占据整个寺庙建筑群最高点的罗汉楼顶部,两道身影正挺立于此。

    “阿弥陀佛。”寒风吹过,明性方丈不禁裹紧了身上袈裟。

    都说高处不胜寒,又何况方丈年事已高。

    想到这里,他不禁悄眼打量了一下身边高大健壮,差点没把自己挤下去的陈泽。

    “看。”陈泽轻抬下巴,示意着从山脚下逐级涨上来的人潮。

第24章 下山

    才刚开山门,密集的香客群就已经把山路挤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擦肩接踵,手上的香只能高高举起以免烫到别人。

    这里视野独好,居高临下,远远看去倒真像是所有人都在朝自己虔诚叩首。

    如此风景,倒是让陈泽闭上双目有了些不一样的感受。

    炼神还虚,炼神还虚

    如何炼神?

    什么是虚?

    昨夜陈泽尝试吞噬炼化岩浆中蕴含的天地元炁,效果却不佳。

    炼炁补炁,那炼神是不是也应该补神?

    不知是不是因为怀里储物袋就揣着那尊石雕,陈泽似乎能感受到成百上千信众的愿念有如海啸般扑面而来。

    “施主。”明性方丈突然开口,

    “施主可是勘破红尘,想要入我佛门参禅悟道?”

    他盯着陈泽锃光瓦亮的大秃瓢心中捉摸不透。

    在方丈看来,陈泽昨夜进入溶洞和祖师密谈许久,获赠石雕宝物,结果出来时居然已经斩却三千烦恼丝,连根眉毛都不剩。

    难道是祖师

    “不不不。”陈泽坚决摇头否认,不给方丈一丝幻想,

    “方丈你误会了。”

    他只是昨夜在熔岩汪洋里被烧秃了毛,也懒得多理会。

    以陈泽的身体调节能力,随时可以调动新陈代谢,重新长出体毛。

    但也许是受到这里的氛围影响,他总觉得这个发型比较适合此地。

    “施主。”明性方丈似乎不信邪,还在不断争取,

    “其实我佛门至理奥妙不穷,不如.”

    话未说完,一阵哗哗风声急剧放大,方丈再度被送上了天。

    “老衲会走路!”方丈险些控制不住脸上表情。

    将明性方丈送走,陈泽才刚下塔楼就遇到一位僧人冒冒失失前来报信,

    “施主!”

    “明心师叔他撞墙了!”

    陈泽脸上表情立马就沉了下去。

    这个释明心整天除了搞事情闯祸还会点别的吗?

    一阵风吹过,刮得报信僧人晕头转向,等他回过神来陈泽早已无影无踪。

    片刻后,某间废弃的柴房内。

    咚,咚,咚,咚

    释明心以头抢地,每一下都敲得震天响。

    陈泽在他面前旁观了一会儿,默默抬脚。

    唰。

    一道黑影闪过,释明心面前的木地板猛地爆碎开来。

    陈泽收起脚掌,露出了底下被白蚁蛀空的洞隙。

    “磕这边。”陈泽敲了敲边上的实心地板。

    “嘿,嘿嘿嘿嘿.”被识破苦肉计的释明心满脸尬笑,挠着头开口道,

    “你就让我出去嘛。”

    “你要去哪。”

    “去那边。”释明心用手随意指了个方向。

    “去干嘛。”

    “我也不知道。”释明心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像总觉得自己缺点什么。”

    “我看你是缺德。”

    玩笑归玩笑,陈泽想起了之前肉身佛乙说过的话。

    一旦沾染上阿鼻邪物,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追寻些什么。

    追寻什么.陈泽脑中忽然浮现出孙波的身影。

    于是他变戏法似的在腰间一拍,储物袋略微涨大再缩回原样。

    现在的储物袋配合其他有承托作用的符咒法器,挂陈泽身上也就相当于几斤重。

    这样至少不会把重量都压在脚掌上,走到哪路就碎到哪。

    “你想要这个吗?”陈泽伸手摊开,露出一片完整的黑树树叶。

    “这是什么?”释明心刚刚只是眼前一花,便看到陈泽手上多了个东西。

    不知为何,一股本能般的冲动促使释明心一把抓过树叶,小心翼翼地咬下一点点。

    “呜呜呜呜呜——”释明心口中发出怪叫,只觉内心的空虚被彻底填满。

    他惬意地躺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幸福又满足。

    看来释明心也需要服用这黑树叶片陈泽心中了然。

    释明心昨夜被石雕封回了记忆,现在的他只知道自己是在山上客居研究《易筋经》,关于其他那些秘密一概不知。

    “叮铃铃铃铃铃——”手机忽然响起。

    “喂?”陈泽接起电话,原来是凌思枫。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打电话过来是告诉陈泽释明心的身份背景。

    俗名如何不必再提,总之释明心之前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脑科学及生理医学专家,在许多知名公司都有过任职,后来因为人体实验流程不规范吃了官司一蹶不振,前几年回国后便突然不知所踪。

    “好,我知道,辛苦你了。”陈泽真挚道谢,顺便嘱咐凌思枫注意休息。

    不知怎的,凌思枫的回话似乎别扭了许多。

    陈泽也不在意,挂断电话以后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妈!”孙波那精神饱满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传来。

    “啥?出门旅游?”

    “好啊好啊,能带人吗?”

    “不是.他们都出院了,没病!”

    “妈!你听我解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好吧,我听妈的话。”

    三天之后。

    同一间柴房内。

    “你就让我出去吧”释明心靠在墙角百无聊赖地叼着根秸秆草,

    “我保证老实待着。”

    “起开。”陈泽没有理会,只是拿卷尺在释明心的腿上比画。

    释明心这小子除了搞事情就是搞事情,陈泽已经决定把他软禁在此。

    “你在干嘛。”释明心懒洋洋地躺在草垛上,闲得只能打草结玩。

    他的手机也被没收。

    “量尺寸。”陈泽收回卷尺,头也不回地出了柴房,却没有随手把门关上。

    释明心眼睛一亮,立马坐直了身子。

    但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他心心念念的自由之路便被无情关紧。

    柴房外。

    陈泽原地起飞略作眺望,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了半山腰上的某处空地上。

    此时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时不时还有热烈的叫好声传出。

    “来啊!”被围在正中的是一个身高两米多,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

    他身材微胖,均匀的体脂像层盔甲一样覆盖全身,配合白皙到有些异样的肤色倒真像是一只特大号白斩鸡。

    正是远道而来的孙波。

    啪!

    一根木棍带着破风声当胸砸在孙波胸前,掀起一圈滑稽的肉浪。

    “再来!”孙波气势不减,朝四周一招手。

    霎时间,七八条长棍嗖嗖啪啪一齐挥舞,密不透风地将孙波彻底笼罩。

    啪,咔嚓—

    喀嚓喀嚓

    长棍尽数折断,甚至连挥棍的僧众都因为用力过猛倒了一片,场中唯有孙波傲然挺立。

    “好!”

    “好功夫!”

    “好好好!”

    围观群众大声叫好为孙波喝彩,咔咔的快门声随着闪光不绝于耳。

    处于人群焦点的孙波满脸志得意满,这正是他最享受的时候。

    只是当他那双眯缝眼扫过人群,却忽然在某个方位顿住,随即心虚起来。

    人群之中,那道熟悉身影微不可察地招了招手,转身离去。

    反应过来的孙波连忙推开众人,在一片哄闹声中脱离人群。

    几分钟后,关押释明心的柴房门前。

    飒——

    陈泽点出一指,一缕幽蓝闪过,旋即没入面前正不断旋转的陶瓷土坯当中。

    噔噔噔噔噔。

    一道庞大的身影自后方飞速靠近,光是踏步的动静就震落不少沿途的枝叶。

    “妈!”孙波精神头十足地喊了一声。

    陈泽不闻不问,只是围绕面前逐渐成型的土坯接连打出幽光,时不时还丢出符咒辅助。

    “妈!!”孙波又喊了一声。

    陈泽靠近一步,伸手掌心朝下对准土坯的开口处,幽影似的焰火被放出烧灼。

    土坯迅速固化,变色,逐渐焕发出光泽。

    “妈!!!”孙波眼中含泪,膝盖不断打软。

    “我错了妈!”孙波嗡嗡开口,愣是吓走了附近一大片飞鸟。

    “我就手痒整个活!”

    “下次不敢了!”

    “我以后一定好好隐藏身份!”

    咻咻咻~

    另一边,陈泽掌中焰光猛地窜大,一个质朴素雅的特大花瓶带着余温彻底成型。

    “下次注意。”陈泽微笑着收回炁焰转过身来,

    “先过来,我交代你点事。”

    “妈!!!”终于被理会的孙波就像猛摇尾巴的哈巴狗扑了上来。

    陈泽略微捏了捏孙波的身体,状况还不错,甚至比起当初离开时又有长进。

    多半是因为孙波定期服用黑树叶片的关系陈泽心中了然。

    如今的孙波不只身高又长了几厘米,体重更是直奔四百斤。

    从外表上看却只是微胖罢了。

    “妈!”孙波立得笔直,居高临下盯着陈泽道,

    “到底有什么事让我过来?”

    “帮我带个人回去。”陈泽屈指一弹,柴房大门霎时洞开。

    里面的释明心不明所以,躺在草垛上挪了挪身位,一副探头探脑的样子。

    然后他就和进门时一头把门框撞烂的孙波对上了眼神。

    些许亲切感自他心中油然而生。

    而孙波亦如是。

    “妈!”孙波吓得一跳三尺高,给柴房顶上砸穿个大洞,

    “这哪来的野孩子!”

    “妈你才出去多久就有私生子了!”

    “我”陈泽正欲解释,却听孙波猴精似的伏低身子,以手遮掩说起了悄悄话,

    “放心吧妈!”

    “这次我也不会告诉爸的。”

    咚!

    陈泽猛地赏了孙波一个爆栗,疼得后者抱头龇牙咧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泽没好气道,

    “他叫释明心”

    接下来陈泽向双方相互介绍,并表示将释明心托付给孙波。

    经过确认,释明心确实也对黑树叶片产生了依赖。

    所以为了防止释明心仗着被黑树汁液改造过到处惹是生非,陈泽决定直接把这小子收入麾下看管起来。

    反正释明心为了研究几近狂热,连记忆都可以割离舍弃,自家那棵黑树可一身是宝,够他研究的。

    而且释明心喜欢抓路人做实验的恶劣性格也让陈泽有些不放心。

    如此既可以解决他对黑树叶片的需求,还可以防止他到处作恶,可谓一举多得。

    介绍完情况,陈泽丢下一脸懵逼还没能接受现实的释明心,转头拉着孙波又出了柴房。

    “这个你拿着。”陈泽挥手驭使刚刚烧制出来的大花瓶飞向孙波。

    “哎?”孙波一把接下,发现这花瓶不仅重,而且感觉怪怪的。

    “把释明心看紧点。”陈泽拍了拍孙波的肩认真嘱咐道,

    “别让他犯错,一次两次不算严重还好。如果他屡教不改的话”

    “就把他的四肢都剁了,放到这里面养起来,能动脑就行。”

    “这玩意是我量身定制的,能养活。”

    “妈!”孙波满脸难以置信,眯缝眼瞪得老大,

    “你怎么哎呀!您这也太残忍了!”

    “他的命都是我救的。”陈泽无所谓道,

    “而且只是有备无患,又没让你非得这么做。”

    “不是!”孙波面朝佛塔满脸悲悯,

    “妈您这唉!”

    “这我可得说说您。”

    “那多难受啊!至少先把他的眼睛刺瞎,耳朵扎聋,皮肤烫了剥掉,不然天天看见听见感受到这世界多美好,他不得难受死啊!”

    “.”陈泽无语地转过身去,

    “你有分寸就行。”

    “别弄太过火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陈泽暂住佛寺,主要是为了进一步观察释明心的情况,做好交接工作,偶尔去溶洞里找肉身佛甲和肉身佛乙双开聊天。

    当然,释明心这一走,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过来也说不定。

    所以陈泽配合肉身佛暂时解开释明心的记忆,一同预制了大量胚胎干细胞制品。

    配合陈泽留下的针对性符咒,至少一年内,肉身佛的身体都不会过度衰败。

    晴朗的夜。

    南华寺山门处,几人齐聚于此。

    “诶你轻点!”释明心跟护宝贝似的虚搂前方被孙波拎着的行李包裹。

    “怕什么。”孙波双手提着大行李箱,腋下架着蛇皮麻袋,背上则担着几百斤捆扎在一起的行李杂物。

    “婆婆妈妈的。”孙波连气都不喘,

    “东西还这么多。”

    “你懂个屁啊傻.傻,傻,沙师弟.”释明心被瞪到当场改口。

    这边拌着嘴,另一边的陈泽则正在跟明性方丈告别。

    明性只带了几人相送,双方很快别过。

    望着渐行渐远的几个人影,明性方丈低头闭目,双手合十不知第多少次诵念佛号,

    “阿弥陀佛。”

    这多年来的习惯能使他平静下来。

    “大祸将至,大祸将至啊.”

    “师父?”边上的小沙弥不解问道,

    “您说什么?”

    明性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默默转身拾级而上,面容虔诚至极。

    边上的僧众面面相觑,连忙跟上。

第25章 间隙

    关于大劫降世的预言,那位肉身佛甲,也就是不明真相自以为是惠能的那个人格也知道。

    同理,明性方丈自然也清楚,因此对陈泽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十分复杂。

    可,祸兮福所倚

    此时在他心中,惠能祖师说过的话又重新浮现出来。

    罢了,一切都是缘法,随他去吧。

    明性方丈心中叹息,忽然久违地想要闭关参禅,体悟佛理。

    山路狭长且直,在沉默上山的僧众背后,正渐行渐远的陈泽一行人却是热闹得紧。

    “喔!”释明心大呼小叫,

    “你这肚皮利害啊!还会打节拍!”

    “那当然,我新练的绝活。”孙波得意地露出松垮肚皮,边上因为研究《易筋经》而精通乐理的释明心不断往上拍打,倒还真打出一首《送别》。

    “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

    陈泽斜眼一瞄,也跟着胡乱拍打两下,愣是拍出了唢呐的音色。

    【经验值+800】

    【经验值+300】

    不过刷经验归刷经验,陈泽还是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手上才拿到的大木鱼。

    这是个脑袋大小的特大号木鱼,极厚极重,镂空的开口处极小,隐约可见内部更加复杂的部件结构。

    这便是释明心家传的《易筋经》传承法器,如今自然落到了陈泽手里。

    陈泽以层层元炁相裹,轻扣木鱼,随即复杂的谐振波动便从内部传出,而且敲一下就是一整段旋律。

    正是能够引导人体自行进行粗浅修炼的《易筋经》当中旋律。

    陈泽随即变换敲击位置,不同的旋律随之配套传出。

    边上正插科打诨的释明心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一幕暗暗心惊。

    这祖传的传承法器不仅对聆听之人的素质有要求,也对开启有要求。

    在如今末法时代,别说能不能承受住里头的旋律,光是连激活法器都难以做到。

    也就释明心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天赋确实不错,才能用特殊手段勉强激活法器并放出残缺的旋律。

    同时经过长期熏陶,释明心虽然没能走上修行路,脑子却比一般人活络不少,因此科研道路一帆风顺。

    所以他才想打着用现代科技还原裁剪的主意,动不动就抓人来做实验。

    一边看着释明心正满脑子鬼心思,却忽然见前头陈泽的脚步一顿,立马做贼心虚地移回了目光。

    “拿着吧,还给你,以后好好研究,别乱搞事。”结果出乎意料,陈泽居然将木鱼递了过来。

    “喔?”释明心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才敢接过大木鱼。

    这木鱼本身的材质平平无奇,留在陈泽身边也无甚大用。

    所以交还给释明心,让他研究出成果,优化调整出适合普通人的旋律后再回馈一下修真研讨会的众人,不失为一项强基固本的基础工程。

    陈泽又交代几句便大手一挥继续下山。

    山路台阶一级级规整铺实,一路到山脚下看不清尽头,仿佛在连通无穷远方。

    陈泽没有图省事直接起飞,而是徒步下行,心中滋味杂陈。

    这几日里通过和肉身佛的交谈他也了解到,无论哪个人格的策略都是明哲保身,保持中立谁也不惹,谁也不接触。

    对此陈泽斥之以缩头赑屃,如同鸵鸟把头埋到沙子里,自以为看不见就万事大吉。

    可转念一想肉身佛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苟延残喘至今就剩这么点本事,也没有能力去做多大多大的伟业。

    既然如此,陈泽便尊重他们的选择。

    而对陈泽自己而言,这趟佛寺之旅倒是更加坚定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

    也许自己现在还不够完美,不够强大,但他愿意直面现实并为之努力。

    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迟早有一天,陈泽要亲自来做。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美利坚,马萨诸塞州。

    隆隆——

    窗外的天色阴沉如墨,压抑的雷声隐隐作响,乌云漫天遮盖,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潭盖着厚藻的死水。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屋内装潢精致,摆设讲究,若是书桌后再坐上一位戴眼镜穿着考究的老派学者,恐怕没人会觉得违和。

    “起,起,嗬嗬嗬起——”

    “起,起,走!”

    “走走啊。”

    书房内只开了一盏台灯,因此将这里唯一的身影映得硕大无比,下半身笼罩住柔软华贵的地毯,墙上的剩余部分则显得佝偻扭曲,阴影不断颤动。

    “起!”

    星星点点的唾沫脱口飞溅,而神奇的一幕就此发生。

    原先静置在桌上的六面骰子竟然微微颤动,随后在没有接触任何外物的情况下离桌悬浮。

    骰子颤颤巍巍,几乎是在以毫米计地往上攀升,直至离桌两寸高。

    而骰子上方的两寸远距离则笼罩着一双不断抖动的手。

    好.就是这个感觉

    双手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长着一副东方面孔。

    上半身休闲衬衫配羊毛马甲,下半身西裤同样熨得笔挺,整体气质相当儒雅。

    但男人脸上用力到扭曲变形的表情却将这份气质破坏殆尽。

    “走!”

    男人低喝一声,双手平移,竟隔空带动骰子以相同的路径移动,从一侧桌角一直到另一侧桌角。

    一把尺子被提前摆在旁边,记录着骰子移动的距离。

    当骰子快要抵达30cm的刻度时,中年男人已经满头大汗,形容脱力。

    快了快了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成功了!

    终于,骰子极其艰难地越过30cm刻度线,而中年男人也霎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扑通一声仰面倒地。

    “哈,嗬嗬,哈哈哈.”笑声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没等喘匀气他脸上已经畅快地笑了出来。

    成了!

    成了!

    整整40克重的骰子,被移动了足足30公分的距离。

    没有任何辅助手段,这是真正的隔空御物。

    果然我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我做到了!

    中年男人闭目握紧了拳头。

    他明白,千百年来的悲哀宿命终将迎来终结,而他就是那个天命之子!

    仙道终将在他手中得到复兴!

    拨云见日,就在今朝!

    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师长的期许;旁人的奚落;兄弟的愤恨

    出卖也好,牺牲也罢,他终于是走到了今天。

    等着吧,你们这些

    吱——

    房门被突兀推开,来自走廊的光线霎时间刺得中年男人眯起双眼。

    所幸一个身影很快挡了上来。“教授!”来者是个年轻人,操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

    “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中年男人用袖口抹了把脸,将原先的神色连同汗水一同擦除,

    “我说过了孩子,今天的演说将被推迟,晚些时候我才会过去。”

    两人都在用英语交谈。

    “不是的教授!”年轻人见他没事逐渐镇定下来,

    “是您的私人展厅出了问题!”

    “什么?!”中年男人当即色变,从地毯上一骨碌敏捷爬起,夺门而出。

    十几分钟后。

    等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追到地方,却见中年男人已经呆立原地,盯着面前的一片狼藉。

    满地玻璃碎渣中是一只倾斜歪倒的三足两耳青铜鼎,形制朴素,唯有鼎身正面的一个篆体雕刻字颇为显眼。

    “天”

    “演讲将会被取消。”中年男人神色严肃,开始喊人来收拾现场。

    “什么?!”年轻人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

    “演讲取消!”中年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年轻人也只好作罢。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年轻人也已离开。

    只留中年男人一个人孤立走廊的窗边,盯着外面如漆如墨的天色。

    忽然一阵风吹过,带来几绺细末的雨丝飘进来,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下雨了。

    男人恍惚一阵,最终还是拨通了手中的越洋电话。

    号码平平无奇,只是前面的国际区号赫然显示着两位数字。

    “86”。

    一个月后,赣省省会的郊野,某处荒芜空荡的小院内。

    陈泽一指插住一边石雕鼻孔,发力将数吨重的赑屃雕像跟玩具一样抓了起来仔细打量。

    从仰视视角对着阳光比划半天,陈泽随手一抛,转而换成元炁裹出,操纵巨大的石雕悬空上上下下来回摇晃。

    自从离开南华寺,陈泽有事没事就把这大石雕抓出来各种研究。

    水浸火烤过电承压

    陈泽在合理范围内用了诸多手段测试石雕,却始终没能成功激发。

    根据肉身佛所言,这石雕妙处多多,但只有遇到其他部分,即龙之九子才可以启用。

    至于喷出丝线,封印切割记忆的手段,则需要用到佛门修行。

    其实若是能变强,让陈泽违心去念念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肉身佛也只是凭借惠能肉身的特异以及琉璃宝珠配合才能激发这一功能。

    据说以前的高僧能够独立运用,但一代代传下来,直到如今这光景

    末法时代,懂的都懂。

    还是我太菜了啊.陈泽默默自省,坚持用一拳打爆地球的目标来激励自己。

    这趟南华寺之旅,陈泽的目的基本达成,还有不少意外收获。

    刘导演的事情就是一场闹剧,无须多想。

    陈泽在意的是那个汪维德的同行朋友何平。

    从两个肉身佛人格的话里都可以验证,那个何平并非常人。

    而汪维德没跟肉身佛打过照面,甚至多半没去过南华寺。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无疑指向何平,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让汪维德罹患老年痴呆症。

    也许何平就是另一个释明心,到处抓人做实验,想要达成某些目的。

    此时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陈泽微微侧目。

    不一会儿,一道瘦削的身影便从小院边门走了进来。

    “泽哥。”来者正是焕然一新的张厚德,也就是季连缘的儿子。

    虽然看起来依旧不怎么壮实,但脸颊上的皮肉已经远比之前饱满红润。

    陈泽转身朝他点了点头。

    “这是?”张厚德注意到正悬空飞速旋转的大石雕,拉风至极,倒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忘了。

    “雕虫小技。”陈泽毫不在意转而问道,

    “可以去探监了?”

    “啊哦,对的。”张厚德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下周三就能去了。”

    “好。”陈泽点点头,面前的大石雕开始凌空表演杂技,

    “你随便找个房间住吧,到时候也方便。”

    这里是陈泽临时租住的小院,离监狱很近,算是图个方便。

    张厚德的工作已经稳定下来,生活各方面都回到正轨,这次来赣省就是专门为了探监。

    闻言张厚德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小院。

    他的步伐不是很稳,因为心事重重。

    一想到那个多年未见的父亲,以及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张厚德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自从季连缘进了监狱,张厚德便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他甚至记不清父亲的声音,因为父子二人已经隔绝了太久太久。

    目送张厚德离开,陈泽默默转身,凌空一指定住大石雕,将其挪到旁边的空地上。

    咚。

    随即陈泽盘膝端坐,运炁燃起丹火煅烧己身。

    其实按常理来说,此地平平无奇的天地元炁根本难以支撑金丹圆满镜的修炼行功。

    但陈泽走的并不是寻常路。

    心火大炽,陈泽的神识随着元炁发散,感知周遭的一切。

    在这种奇异状态下,他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无底黑洞,强行将天地元炁摄入体内,化作大补滋养自身。

    他的感官也逐渐特别起来。

    先是周围景物的褪色,再到风吹鸟鸣的声响通感成色彩灌入其中。

    丝丝缕缕,他仿佛以肉身融入了这方天地,五感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视角。

    他听到了惴惴不安的张厚德,看到了风吹过树枝摇晃,触碰到了春回大地之时,正欲望强盛的野兔

    野兔!

    陈泽按捺住冲动,先是将这次行功达到圆满,然后才猛地起身,顺着还残留在心中的一丝感觉追索起周围的野兔。

    小院周边,一道身影连连爆闪,如同卡顿的残影处处留形。

    几分钟后,等陈泽回到小院,手上已经攥着好几只柔软的大耳朵,连带着野兔本体扑腾乱动。

    陈泽以脚代笔,掺杂着元炁在地上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框形,随后便将野兔丢入其中。

第26章 会面

    结果野兔们蜷缩成一团,虽然激动却不敢逾越框形半步,仿佛被无形囚牢困住。

    自从开始着手炼神还虚,陈泽在日常修炼中就有意协同混身上下一齐壮大。

    可炼炁好说,炼神却难住了陈泽。

    由于天地元炁匮乏至极,所以传统丹法的路几乎被完全堵死。

    而陈泽的做法是直接摄入外界元炁,强行炼入本源,从而壮大先天元炁。

    可毕竟炁是炁,神是神,这种做法无法直接锻炼滋补元神。

    麻烦之处在于,天地之间充斥元炁,却没有充斥元神。

    所以陈泽就打起了其他生物的主意。

    凡活物皆有神,只是量多量少的差距。

    当即陈泽揪起一只最可爱的幸运野兔,喀嚓一声把它的脖子拧断,然后神随炁发严阵以待。

    根据陈泽的经验,生物死后无论炁还是神都会很快消散,还之于天地。

    就如现在。

    被拎着长耳的野兔无力下垂,元炁逐渐流失,元神亦如是。

    陈泽不理会元炁,专注于这一点少量的元神,以神识配合元炁织成大网,将其聚拢,捞起,一口闷。

    丹火随之燃起,可这些辛苦捉来的元神却根本不受影响,完全无视阻碍,从陈泽的身躯四散溢出,很快消散无形。

    在这个过程中陈泽当然可以再捞回来,可那也没有多大意义。

    其他生物的元神总是格格不入,难以炼化。

    一连试了几只野兔都是同样的失败结果。

    陈泽将问题归咎于两点。

    一是自己的丹法不够完善,二是元神的质或者量不够。

    总而言之,路漫漫其修远兮,陈泽将上下而求索。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陈泽不断抓来各种小动物实验此事,逐渐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

    那就是用外物辅助,具体来说就是符咒。

    此前在南华寺和肉身佛论道几日后,陈泽对元神的认识更上一层台阶,又是捣鼓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咒。

    只不过虽然又多又杂,但能用的却没多少。

    但之前陈泽在琉璃宝界中炼化精神力量后,【清明梦】虽然没有质变,不能继续升级加点,却让陈泽对除自己之外,外源的精神世界有了更深理解。

    所以也许是无心插柳,陈泽反倒将精进后的【清明梦】和自制符咒联系起来,整出了点特殊的好东西。

    至于被押送回深市的释明心那边,一开始确实不太老实。

    可这小子吃硬不吃软,孙波把他塞进花坛里吓唬了两天后便保证凡事乖乖听话,现在也参与到了盘古生物的“女娲”计划当中。

    而几日时间本就不长,很快就到了正式探监的日子。

    正午时分,日上三竿。

    阳光将视野内的空气炙烤到扭曲,变形。

    周围没有蝉鸣鸟叫,只有正前方高耸庄重的水泥钢铁造物矗立于此。

    张厚德盯着空处愣了愣,却被耳边突然传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听得见吗?”

    他很快回过神来,自言自语似的答道,

    “听得见。”

    一枚极小极小的符咒就附在张厚德的耳道角落里,哪怕细看也很容易跟耳垢混淆。

    两人又对答几句,直至确定“信号”畅通后,张厚德这才松开攥紧的手掌,结果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汗水。

    不是热的,而是紧张。

    “进去吧。”陈泽的声音传来。

    张厚德不答,只是默默调整一下略厚的眼镜,朝前方迈开脚步。

    在他身后远处,陈泽正坐在某辆租来的小车里盯着其背影渐行渐远。

    也许是探视规定较为严格,又或许是重刑犯的缘故,季连缘只能和直系亲属进行会面。

    虽然有许多办法能够规避限制,可陈泽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一条路。

    那就是在张厚德耳朵里塞进一个提前激发好的符咒,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实现类似通话耳机的功能。

    远处的背影进入高墙之后,陈泽也移回目光,一边轻敲方向盘一边等待。

    监狱之内。

    在经过一道道程序之后,张厚德顺利来到亲情会见室的门外。

    本来这次探视只能在楼下隔着玻璃打电话,但听说是因为季连缘多年来表现良好,管理级别已经达到最松的宽管级。

    又是第一次有亲属探望,所以这次会见被特批可以在亲情会见室进行。

    也就是面对面,可以有肢体接触的那种探视。

    “呼——”

    会客室门前,张厚德深吸一口气,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也许是刚刚在等候大厅坐立不安把精力都给耗光,他现在临到门前反而轻松了不少。

    推开大门,进门先是醒目的告知标语,说明房间内的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随时都在工作当中。

    而张厚德没有注意这些,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被某道身影牢牢吸住。

    面前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桌,此时座位上正坐着一个略微佝偻的囚服老头,两人对上了目光。

    张厚德无由来地两腿一软,踉跄两步走了上去,几乎是跌坐在老头的对面,

    “爸!”

    积蓄多年的情感犹如开闸泄洪般汹涌冲出,这声呼喊情真意切,只可惜对面的老头却一脸懵懂。

    “李队,这.”他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边上领路的狱警。

    “你认错人了!”此时张厚德耳际嗡嗡作响,是陈泽的声音。

    张厚德并未近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自然也是陈泽特制法器,约等于低清实时摄像头,能够让陈泽同步接收到画面。

    当然,也有严格的距离限制,所以陈泽这会儿就在监狱附近逗留。

    “别紧张,别急,没事的。”陈泽的鼓励恰到好处,张厚德正慌张之际连忙咽了口唾沫,僵硬地一撞桌角站了起来,

    “对嘶——对不起”

    动静将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一瞬,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会面室内一共有六张桌子,此时正有其他犯人也在进行会面。

    一名上厕所归来的家属挤过张厚德坐了下来,而后者则在狱警的带领下到另一处空桌前坐好,默默等待。

    张厚德正襟危坐,眼角余光扫过摄像头的遮光圆罩,不禁挪了挪屁股用肩背侧对。

    低头一看,掌心又湿了。

    “给你,小伙子。”旁边的狱警递上来一个装着热水的纸杯,差点给张厚德吓了一跳。

    “好谢谢!”张厚德双手接过纸杯,却忽然脸色微变,似乎听到了什么。

    “等等!”张厚德忽然出声喊住了转身离去的狱警。

    “有事吗?”那名狱警停住了脚步。

    “可以,可以再给我一个纸杯吗?”张厚德不好意思道,“我怕烫,想晾一晾。”

    “你等一下。”

    少顷,狱警帮他又拿了一个纸杯过来,并示意他可以到墙角自己打水。

    “谢谢!”

    张厚德浅饮一口,然后便将剩余热水倒入空纸杯中,再倒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为热水降温。

    当杯中热水不再烫手时,狱警也已将人带到。

    这回是真的季连缘。

    初次见面比张厚德想象中的要简单。

    季连缘被带到桌前自然坐下,而张厚德还在倒腾手里的热水,猝不及防便抬头对上了眼神。

    这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寸头,脸上带有胡茬,看上去就跟街边遛弯的老大爷没什么两样。

    是丢进人群里一眼分不出来的类型。

    很难让人把他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须发极为旺盛的气功大师联系起来。

    两人对视无言,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张厚德轻声喊道,

    “爸”

    “哎!”这声呼唤像是某个激活口令,季连缘立马眼角就湿了。

    “好好聊。”此时边上带他过来的狱警拍拍肩递上来一杯热水,季连缘连忙道谢。

    而后狱警转身走远,原地只剩下父子二人。

    季连缘仔细端详起阔别多年的儿子,眼神逐渐从感慨,到慈爱,再到奇怪,怀疑,最后归至迷惘。

    “爸。”张厚德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眼神低垂缓缓开口道,

    “这,这些年,你”

    “你是我儿子?”季连缘忽然狐疑地开口道。

    啊?

    这回换成张厚德懵圈了。

    我又认错人了?!

    所幸耳朵里及时传来陈泽肯定的指示:“没认错,就是他。”

    “厚德?”季连缘脸上的表情又逐渐舒缓下来。

    “是我!”张厚德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哎呀!”季连缘想要起身伸手去摸张厚德的脸,却被盖在手上的外套绊住了动作。

    一时间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季连缘仿佛被抽掉浑身骨头一样,又瘫了回去。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此事。

    “你瘦了”季连缘仔细盯着张厚德的五官,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

    “瘦太多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爸。”张厚德无奈回道,

    “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季连缘也跟着感慨起来,

    “都这么多年了啊,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爹!”

    “如果不是你每年都寄信,我还真不知道你.”

    “爸!”张厚德正要替父亲开脱,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你刚刚说什么?”

    “我真是不称职的爹!”

    “不是。”张厚德茫然道,

    “你刚刚说我给你寄信”

    “哦!”季连缘用肩膀的布料抹去眼泪,

    “我还带过来了!多亏刘队通融啊.”

    说着季连缘盖在外套下的双手一阵摸索,在桌上丢出来一张陈旧的明信片。

    明信片的边角已经打卷,看得出来经常被拿在手中。

    张厚德不知所措地按住明信片挪到面前,再转了个方向正对自己。

    似乎是看不清楚,他还特地调了调眼镜。

    “你怎么近视了?”季连缘关心问道。

    “哦就,最近配的眼镜。”张厚德打了个马虎眼,开始认真阅读明信片上的字迹。

    “亲爱的父亲:我现在已经能跟上学校的课程”

    字迹很陌生,张厚德根本没见过。

    而信件的内容则是说寄信人在美国留学,一切都好。

    最后的落款处.则赫然写着张厚德的名字。

    “怎么突然回来了?”对面的季连缘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洋人的饭吃不惯吧?”

    “去年到现在你一整年,一年多都没给我寄信,给我担心的哟.”

    “现在在哪上班啊有对象没有?”

    “唉你妈的忌日快到了,什么时候替我去看看”

    “不是跟你说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用来看我也行,我在这里哪都好,吃得好穿得好,你这孩子.从小就倔!”

    “唉!来了也好啊,咱爷俩也快三十年没见了吧.”

    季连缘絮絮叨叨,而张厚德则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明信片上,角落里附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笑容阳光灿烂的年轻人,背景里则是高大的学府建筑,以及其他青春洋溢的青年男女们。

    而这个年轻人,容貌和季连缘极其相似!

    但和张厚德却有所区别。

    打个比方,照片中的年轻人是鼻尖山根像季连缘,而张厚德遗传到的则是眉眼弧度。

    也难怪季连缘刚刚一见面就在质疑张厚德的身份。

    “这,这这这这.”张厚德结巴着用食指杵住照片上的年轻人,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季连缘。

    在这个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些食不果腹,受人欺辱的乞丐生涯。

    他下意识地担心起自己成了替身,进而怀疑起整个世界,乃至于

    他的神色逐渐开始扭曲,手背青筋凸起,像是一条条要挣脱出来的蚯蚓。

    “别慌。”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还带动某种特殊的力量自张厚德浑身各处迸发出来,安抚住他的内心。

    为了防止张厚德临时发病,陈泽将他全副武装,身上装满了各种不起眼的备用符咒。

    说是符咒,但其实经过陈泽的多次改良和工艺升级后,外形早已不局限于厚硬币的模样。

    眼镜、纸片、纹饰、小挂件等等等等,隐蔽性极高。

    “你怎么了!”季连缘发觉异样连忙问道。

    “没没事。”张厚德一手轻按额头,另一手抓起纸杯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

    清水入喉,些许镇定重回心头,张厚德定了定神跟随耳边的指示发问道,

    “我都记不清了,有这么久吗?”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季连缘见他没事也放下心来,

    “这最后一封,是前年端午寄来的我后来想想你也忙,忙点好,忙点好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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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720/ 第一时间欣赏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可爱的白鸽所写的《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为转载作品,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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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介绍:
你是否想过,将幻想中的种种修炼方法变作现实?
你是否想过,在梦中也蕴藏着一个神奇辽阔的世界?
当幻想照进现实,陈泽的眼前出现了属性面板,他该如何在现实生活中一步步超凡入圣?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