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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权臣txt下载     权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七一章 【宜春洪讯】

    西花厅内,时值黄昏,细雨如同丝儿般从天幕中飘落下来,打在雾水湖中已经展开的荷叶之上,细雨中夹杂着荷叶的清香,飘进了韩漠的屋内,韩漠站在窗边,放眼望去,蒙蒙细雨中,满湖的碧绿青翠,如同一幅优雅的画卷。

    四合院,细雨,清湖,荷叶,这本就是天地创造出来的最美画卷。

    裴英侯进来时,韩漠兀自闭着眼睛,尽情地享受着细雨莲香给他带来的惬意。

    “大人!”裴英侯行了一礼。

    韩漠转过身来,淡淡道:“我需要一个人!”

    裴英侯当然明白,厅长大人说要人,那绝不是普通人,直接问道:“大人要办何样的事情?”

    “要取一件东西。”韩漠走到椅边,缓缓坐下,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已经研好的墨汁,铺开一张纸,并没有立刻写字,而是继续道:“去豹突营取一件东西!”

    裴英侯立刻道:“红袖可以做到!”

    韩漠点点头:“好,安排红袖,入夜之后,潜入豹突营骑兵队,慕容鹤那边有一把刀,鲨鱼皮为刀鞘,让她悄无声息地取回来,不可有任何差错!”根据韩漠的判断,只要慕容鹤还有一点智慧,那把毒刀一定会从施连云手里收回去,不可能将这样一件证据留在施连云的手里。

    裴英侯问了一句:“是在大帐中?”

    “不知道。”韩漠摇摇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在今夜给我取回来。”

    “是!”裴英侯恭敬道。

    韩漠这才开始在纸上写字,只是写了一个名字。

    “施连云!”

    他将这张纸交给裴英侯,淡淡道:“我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他出生到现在的一切情报,你几日可以交给我?”

    “大人几日要用?”

    “越快越好!”

    “三日!”裴英侯立刻道:“三日之后,他的详细卷宗我将亲自交给大人。”

    韩漠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辛苦了!”

    裴英侯从袖中拿出一封卷宗,恭敬道:“大人,最近厅中的人员也算是渐渐完善,弟兄们也开始运作起来,虽然因为东花厅的存在,并没有插手过多的事务,但是卑职还是吩咐下去,搜集情报的工作不可懈怠,倒是呈上来不少消息……!”看了韩漠一眼,见韩漠正温和地看着自己,才继续道:“这里有一封刚刚接到的卷宗,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卑职觉得还是应该呈报大人!”

    “你说吧!”韩漠双手按着太阳穴,尽量放松自己,白天那一战,倒是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是!”裴英侯禀道:“情报来自宜春郡。”

    “宜春郡?”韩漠微微皱眉,那边是范家和贺家的地盘,面积比东海郡大上不少,虽然比不得渤州郡资源丰富,却也是个比较富庶的州郡。

    “自三月初三开始,宜春郡便开始下雨,连续数日暴雨之后,便是几日的小雨。”裴英侯缓缓道:“这中间只停了两日,而且是阴天,之后便又连续下雨,时而大时而小,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停下来。下面呈报上来,大常江因为连日来的雨水,已经涨满了水,而且宜春郡境内大常江堤坝很多年都没有加固修缮,很是松散,一旦大雨继续下去,只怕有决堤的危险。大常江所经的宿松,黄梅,兰和三县百姓都陷入恐慌之中,如今都开始在当地官府的命令下,开始加固堤坝,不过临时抱佛脚,只怕……只怕真要决堤,挡也挡不住!”

    大常江是中原最大最长的一条江,自东向西蔓延,如同中原大地上的一条巨龙,途经魏燕庆三国,自东海始,弯弯曲曲,蜿蜒起伏,经燕国吴郡,宜春郡和胡家所在的临阳郡,折而往北经庆国的南阳郡,再入魏境绥定郡和魏国京都所在的魏郡,有上千里的江道,也是中原内陆的一条最大的水上交通线。

    庆国的南阳郡,那是切断燕魏两国疆域交接的庆国大郡。

    大常江又宽又深,燕国建国初期,倒也出现过几次堤坝决口的情况,不过沿江的地势情况以及地理环境不同,地势低的地方容易出现江水高涨的情势,一般燕国境内出现决口都是在吴郡境内,祸及两岸,洪水一,房舍庄稼被淹,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所以燕国那时候动用大批的人力物力,修固了吴郡大常江两岸的堤坝,更是在江中修建了大闸,工程可谓浩大,也正因如此,自那以后,吴郡再无水患,数十年来,虽时有洪讯生,但却并无太大的灾害,大常江给燕国带来的水灾也算是极少的。

    宜春郡地势虽然不高,却也从未生过大的水灾,偶尔水势上涨,出现决堤,也只是很小的一段,稍微动员一下,也就能堵住,是以宜春郡内的大常江堤坝都只是经过很简单的修筑,毕竟要修建加固漫长的堤坝线,动用的人力物力太过庞大,朝廷有时候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平光帝登基以来,世家权势大涨,各大世家忙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对于燕国许多的水利工程,那更是不会用上多少心思

    韩漠此时接到这份奏报,倒是有些疑惑,毕竟他对这种事情懂的实在太少,所以裴英侯将这份情报呈上来,韩漠也并没有太大的心里担忧,只是问道:“唔,这事情想必下面已经上折子报到了朝廷里,那修河建堤的事情,自有工部处理,我们倒不必操什么心的。”

    裴英侯忙道:“话虽如此,不过宜春郡境内的大常江真要决堤,水灾一起,那边的百姓必定乱成一团,卑职是担心魏庆两国的暗部会趁机在民众挑起事端来……!”

    韩漠皱起眉头,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沉思良久,才道:“东花厅那边,想必也会严密关注此事……裴主事,这样吧,往宜春郡多派人手,严密注意那边的形势,留意魏庆两国的不轨之徒在那边挑事……虽然东花厅肯定会去处理此事,不过也总有他们疏漏的地方,咱们便给他们打打下手,帮他们将那些疏漏的地方都补起来。”顿了顿,轻叹道:“毕竟都是燕国的衙门,打击敌人,有时候还是互相帮一帮的好。”

    裴英侯立刻肃然道:“卑职遵令,立刻下去安排!”

    韩漠想了想,终于道:“明晚我要在万泉楼设宴,宴请豹突营的一些将领……!”

    他话一出口,裴英侯立刻明白意思,那是要派出西花厅吏员做好保护工作,立时道:“卑职会安排好!”

    韩漠笑了笑,有这样的助手,还真是省心不少。

    裴英侯正要退下,忽地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微笑道:“要恭喜大人了!”

    韩漠一愣,但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显然是恭喜自己与范家的小姐定下亲事,这事儿燕京城中知道的不少,作为情报部门的西花厅主事,裴英侯自然也是知道的。

    “同喜!”韩漠呵呵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问道:“那家面馆?”

    裴英侯摇摇头:“没有红绳子!”

    “我知道了。”韩漠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辛苦了。”神情却显出一丝担忧来,自从那次和霜儿去过一趟杨树村,回来分离之后,相约记号,到今日为止,在树枝上系上红绳子的约定却一直没有出现,快一个月,那个丫头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没有一点消息。

    韩漠轻轻叹了口气,内心深处,确实有些担心那个天真的小丫头。

    ……

    ……

    万泉楼算不得京里最奢华的酒楼,不过这里的酒却很好,韩漠是有心打听过的,这万泉楼的酒,那是自家酿造,讲的就是一个芳香醇美,许多达官贵人会专门派下人前来这里买些美酒回去饮用,而万泉楼的酒,也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做“梦里香“,那是连做梦也能梦到酒香的意思。

    万泉楼,顾名思义,那是一座楼,楼高三层,四周的酒肆茶铺不多,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万泉楼的地点并不处于繁华区,档次也算不上奢华,这里的生意算不得宾朋满客,所以韩漠很容易就将万泉楼的三楼用一个并不昂贵的价格包了下来。

    华灯初上,三楼雅厅中摆放着两张大桌子,豹突营护军参领加上护军尉,不过十多人,即使全部到场,两桌子酒宴也是足够的。

    昨日已经让窦善出面邀请,窦善既然答应,自然不会误事,所以今日晚上,韩漠一等太阳落山,便在万泉楼等候。

    本想找几个歌姬前来弹词弄曲,不过想到这一帮粗俗武夫,也品不出其中的味道,到时候借着酒意起性,做些出格侮辱歌姬的事情,那反而是麻烦,所以干脆略去。

    静静站在窗边,望着楼下人迹稀少的街道,也已经很深,韩漠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但是他的客人却没有一个到来。

    韩漠的神情很平静,从窗外轻轻吹进来的风,扑在他的脸上。

    今夜万泉楼的生意很一般,一楼倒是有几桌客人,二楼似乎只有两桌客人,猜拳行令的声音传上来,并不吵闹。

    店中的伙计是得到过吩咐,没有召唤,那是不许上楼来,所以此时偌大的三楼,只有韩漠一个人站在窗边,显得很冷清。

    他能看得见街道有两个闲人卷缩在街边,那是西花厅的吏员。

    楼里的掌柜见三楼韩漠一直没有客人到来,也没有点菜,所以有些心急,在楼梯口张头探望,只是因为韩漠的嘱咐,他不敢上楼来。

    “有事?”韩漠当然感觉到有人在楼梯口张望,回过头来,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

    掌柜的忙道:“公子,你的客人什么时候到?这酒菜是否要准备好?”

    “不急。”韩漠温和笑道:“再等一等吧,无论上不上菜,我都会付你两桌最好酒菜的银子。”

    掌柜有点尴尬,嘿嘿一笑,道:“那公子有事就召唤,我在楼下给你等着客人来。”

    “有劳了!”韩漠微微点头,等掌柜坐下,他才走到桌边坐下。

    看来慕容鹤的影响力比自己预想的要强很多,豹突营十几名高级将领,竟然没有一人敢来赴宴,那自然都是忌惮慕容鹤,说得更清楚一点,那是忌惮萧家。

    由此可见,在大多人的心里,萧家比韩家显然是要强出许多。

    韩漠身处一根手指,轻轻在桌面敲打着,照这样的形势来看,自己要想在豹突营有所作为,这个慕容鹤那是一定要除去的,不择手段也要除去,但是却要做的悄无声息。

    毕竟慕容鹤是萧家手里一枚极重要的棋子,萧家可是不愿意看到这颗拥有着巨大战略意义的棋子被其他人从棋盘上吞掉。

    就在此时,忽听楼下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那掌柜已经叫起来:“三楼有客人到!”

    韩漠立刻站起来,就见楼梯处显出一个粗壮的身影来,人高马大,长着大胡须,人还未上楼,那粗犷的声音已经笑道:“韩兄弟,我来讨酒喝了。”

    这不是薛绍又是谁。

    韩漠心中一阵感动,自己入营时,第一个瞧不上自己的就是薛绍,如今第一个来赴宴的,还是这个憨厚正直的汉子。

    韩漠迎上前去,抱拳笑道:“薛大哥,辛苦了,快来坐。”

    薛绍拍着韩漠肩膀道:“韩兄弟,这万泉楼的‘梦里香’,我一直是嘴馋着,只是那点儿俸禄,却是难以喝上几次。今天你做东,我可要好好喝上几坛子,痛饮个够,你可别舍不得。”

    韩漠哈哈笑道:“只要薛大哥肚子能撑的下,就是将万泉楼的酒水都喝下去,我也奉陪到底。”高声道:“掌柜的,上酒菜,菜是最好的上,酒嘛,你们的‘梦里香’尽管往上搬!”

    那掌柜高声答应,韩漠拉着薛绍坐下,笑道:“我还真是不知道薛大哥的酒量,今晚就要探探底,哈哈!”

    薛绍呵呵笑着,道:“韩兄弟,我知道让你久等了,不过我薛绍不是有心让你久等。窦大人是往营里都通知了一遍,说你今晚要在这里请大伙儿喝酒,不过……嘿嘿,他们是不回来了,我满营里找过,他们都有事在身,所以我耽搁了时辰,你莫见怪。虽然他们有事不来,但是我薛绍当你是朋友,朋友请我喝酒,我当然不能拒绝!”

    韩漠摆手道:“薛大哥见外来,你能来,我很开心。至于他们……嘿嘿,意料中事!”

    薛绍凑近道:“韩兄弟,你莫怪窦大人,窦大人不是坏人,但是他身在那个位置……咱们体谅一些就是。”

    “窦大人是我敬重的上司。”韩漠正色道:“小弟绝不会对窦大人有任何意见。”笑了笑,道:“不过他们不来也无妨,你我兄弟相聚,痛痛快快喝上一场,那也是人生幸事,咱们今夜就来个无醉不归!”

    “好!”薛绍拍手笑道:“不醉无归!”

    话声刚落,却听楼梯口传来一个很柔和的声音道:“我也想讨杯水酒喝,却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p说几句心里话,写这本书,我也算是耗费心力,大伙儿睡觉的时候,我可能还在辛勤码字,很多时候都是花上个把小时写上上千字,感觉不好,全部删去,重新写。我的想法很简单,每一个章节我都要尽力写好,绝不写出自认为垃圾的东西。既然要写,自然要尽自己的能力全力以赴。沙漠不是什么大神那类的高手,这是第二本书,但是敢保证每一个字都是用心敲打,而且也敢保证,我这本书整体的故事,绝对不垃圾,后面很多的情节都会像处*女的肌肤一样慢慢显露出来,本书的整体大纲,应该是很精彩的。这本书能够得到你们支持,有现在的成绩,我很感谢大家,那些默默看书默默投票的兄弟姐妹,我是带着对你们感恩的心来敲打文章。如果喜欢沙漠的书,莫让沙漠被人瞧不起,都帮小沙漠多点击,每三小时计一次点击,有空大家就点点,有红票,如果可以,就给沙漠加把力。沙漠不求别的,只是要让人看到,虽无神位,但我依靠自己的努力,在朋友们的支持下,坚挺着!另外新开游骑群:126??x,谢谢每一个支持沙漠的朋友,鞠躬!

第二七二章 【酒中义】

    来人说话的声音很温和,但是中气却很足,上楼时的步伐很稳健,显然下盘功夫很强,那掌柜没有通报,此人却忽然上来,韩漠和薛绍有些诧异,目光投向楼梯口,却见到一个身着白色衣裳的翩翩佳公子正带着一脸春风般的笑容上来。

    此人二十三四岁样子,身材修长,长相丰神如玉,极为俊秀,眼若灿星,但是一双剑眉和那犀利的眼眸子让他斯文的外表带着一种从骨子里出的英悍之气,肤色虽然很白,但是却是一种呈现病态的苍白,额前飘着两缕丝,俊秀中带着野性,儒雅中带着狂放。

    韩漠一看到那人的脸,顿时觉得是极为熟悉,脑中急飞转,想着此人在哪里见过,却见薛绍“啊”了一声,站起身来,对着那人恭敬一礼:“卑职豹突营护军尉薛绍见过苏指挥使大人!”

    韩漠一愣,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想起,这人竟然是近一年前在东海郡黑森林见到的那位银衣人,他还记得当时和这位仁兄各自杀死了一头老虎,随后此位仁兄和他的部下竟是遭受了一场狙杀,将自己和黑豹的一干兄弟都卷入其中。

    那次双方默契配合,杀光了刺客记忆中,此人使用的乃是一柄雪白的银枪。

    听薛绍称他为“苏指挥使大人”,韩漠脑子飞转,已经猜测出此人是谁,而他玩玩也没有想到,此人竟是那样的身份。

    指挥使的官衔,那是御林军的设置,御林军五大营,最高指挥官都是指挥使。

    据韩漠所知,姓“苏”的指挥使,那只有鹰翔营指挥使苏雨亭,也就是吏部尚书苏观涯的独生子,那在京中绝对是风云人物。

    原来自己近一年前遇到的这个家伙,就是苏雨亭。

    苏雨亭神态谦和,看起来没有丝毫所谓指挥使的架子,薛绍行礼,他也抱拳还礼,随即笑着向韩漠道:“韩大人,却不知能不能请雨亭也喝上两杯?”

    韩漠也露出笑容,道:“你都到了桌边,难不成我还要将你赶出去吗?”

    苏雨亭哈哈笑道:“韩大人说话风趣,有意思。不过你的话我是听明白了,想来这杯水酒我倒是有幸能够喝上了。”

    “请坐!”韩漠笑呵呵地道。

    三人坐定,薛绍看苏雨亭的目光,那是充满了敬畏,这个景象也让韩漠明白,这位苏雨亭苏指挥使,不但在鹰翔营有着极高的威望,即使其他御林军营的将士,显然对他也有敬畏之感。

    这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年纪轻轻有此威望,那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想不到竟会这样巧。”韩漠微微笑道:“苏大人也是来这里喝酒吗?”

    苏雨亭摇摇头,笑道:“其实并不是巧,而是我知道韩大人今夜要在这里宴请同仁,所以专程过来!”

    “苏大人的消息倒真是灵通的很!”

    苏雨亭微笑道:“在京里,有时候多知道一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有道理。”韩漠点头道:“多谢苏大人指教了。”

    此时店伙计已经往楼上送来酒菜,就自然是万泉楼赖以成名的“梦里香”,菜肴虽然说不上有多高档,但却也是各具特色,色香味俱全。

    掌柜见到这几个人都是气度不凡,更是亲自为三人的酒盏斟上酒,这才下去。

    “韩大人在万泉楼请宴,本以为韩大人一人会很寂寞,我深知没有酒友的难处,所以本想过来陪韩大人喝几杯,只是没有想到,豹突营还是有一条好汉子的。”苏雨亭看了看薛绍,眼中显出赞赏之色。

    薛绍立刻道:“苏大人过奖了。我佩服韩兄弟,他要请我喝酒,我怎能不来?我可管不了别人怎么看!”

    韩漠正色道:“薛大哥确实是一条好汉子,能得交薛大哥,那是韩漠的荣幸。”顿了顿,又道:“不过苏大人的消息之灵通,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莫非苏大人有未卜先知之术,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过来?”

    苏雨亭凝视着韩漠,淡淡笑道:“韩大人其实比我清楚,又何必有此一问?”

    韩漠呵呵一笑,并不多言,举盏道:“既然是来喝酒,这最重要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忘记,来,先干为敬!”仰将一盏酒饮尽。

    这酒入口果然是甘醇芳香,虽然入口不裂,但是滑进喉咙里之后,那股酒香之中,顿时火辣起来。

    苏雨亭赞道:“韩大人喝酒如同做事一样,依旧是干脆!”与薛绍也都是一饮而尽,薛绍更是起身为三人重新添满了酒,道:“苏大人,卑职……卑职还真是没有想到能与你同桌而饮,真是……真是荣幸的很!”

    “既然是在这里以酒会友,咱们也就不必官职相称,如蒙不弃,兄弟相称便可。”苏雨亭柔柔笑道:“雨亭能与薛兄这样的汉子同桌而饮,那也是三生有幸。”

    薛绍虽然正值粗犷,但是却不是傻瓜,苏雨亭今夜来此,他也知道绝不可能是仅仅喝酒那么简单,自己留在这里,恐怕许多话他都不好说。

    “韩兄弟。”薛绍咧嘴笑道:“我差点忘了,这后半夜我还要巡营,得回去收拾一下,先告辞了。”

    韩漠见薛绍屁股都没做热便要离开,知道他的意思,正要说话劝他留下,薛绍已经站起来,抱起一坛子酒,呵呵笑道:“是了,这样的好酒,那是舍不得的,我且抱一坛子回去慢慢品着。”

    他不等韩漠多说,向苏雨亭笑道:“苏大人,公务在身,先告辞,日后若有机会,希望还能与苏大人共饮!”

    苏雨亭起身,很优雅地抱了抱拳:“自当相陪!”

    韩漠站起身来,微一沉吟,才道:“我送你出去。”

    薛绍也不推辞,二人下了楼,薛绍才笑着轻声道:“原来韩兄弟与苏指挥使大人有交情,这可是一条真正的好汉,了不起的很。”

    韩漠淡淡一笑,道:“薛大哥,今日多谢你能来……改日咱们再好好喝。”

    薛绍哈哈笑道:“等我有银子了,回头也请你。”拍了拍怀里的大酒坛子,笑呵呵地道:“这坛酒,够我爽快两天了。韩兄弟,不必送了,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招待苏大人吧。”

    韩漠送到门口,见着薛绍骑马而去,这才回到楼上,此时苏雨亭正自斟自饮,看起来异常的悠闲。

    韩漠坐下后,看了苏雨亭一眼,道:“苏大人今日来此,恐怕不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叙叙旧!”苏雨亭依旧是很柔和的笑容:“故人进京,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叙旧,今日有这个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的。”

    韩漠淡淡一笑,道:“当日相见,倒是没有想到苏大人竟是指挥使,更没有想到苏大人是苏尚书的公子,倒是失敬了。”

    “我也没有想到你是韩尚:“韩兄自渤州郡开始,名声大振,我是一直在关注着。能够短短时日,能在豹突营有用薛绍这样以为义气的好朋友,韩大人的能力实在令我钦佩。”

    韩漠道:“薛绍是个义气的汉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薛绍能与你结交,可见韩兄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苏雨亭微微笑着,品着美酒,悠然道。

    韩漠看着苏雨亭,问道:“当日刺杀你的凶手,你可找到?”

    苏雨亭平静道:“雨亭的敌人不少,但是敢杀我的却不多,能够积聚那么多刺客往东海郡去刺杀我,那更是很少的,当日我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看来你还是时刻要小心了。”韩漠笑眯眯地道:“你今晚单身而来,说不定又有一帮刺客盯着你。”

    “刺客未必有,但是肯定会有很多眼睛看到你我在这里相聚。”苏雨亭淡淡笑道:“如果他们觉得西花厅的厅长是那样容易对付的话,他们随时可以出来试试的。而且……雨亭虽然不才,但是在京里敢杀我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虽然那些看到我们在一起的人心中会非常的忌恨,但是他们并没有太大的胆子敢出手!”

    他说的很自信,优雅之中,却有着一股骨子里透漏出来的霸气。

    韩漠沉吟着,这个时候与苏雨亭走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但是对于苏雨亭骨子里的自信和霸气,韩漠却是很欣赏的。

    他当然知道苏雨亭话中意思是指谁,无非是萧家而已。

    他猛地想起黑森林那日的事情,在那天苏雨亭被刺之后,自己返回的途中,竟然遇上萧灵芷和小君,如今想来,难不成刺杀事件竟与萧灵芷有关?

    那样的时刻,苏家的苏雨亭和萧家的萧灵芷同时出现在东海郡黑森林区域,显然是有问题的。

    如此看来,当日对苏雨亭的刺杀行动,十有**是萧家策划,而主持者更是萧灵芷,或许萧家寻觅到那是一次好机会,所以才要在东海郡境内解决苏雨亭。

    如果事情成功,苏雨亭一死,韩家肯定是要被拖扯进去的,现在想起来,当日无奈之中与苏雨亭联手抗敌,倒是无形中为韩家避免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我记得你说过,你曾受过萧怀玉的指点……!”韩漠凝视着苏雨亭,似乎有些疑惑:“这本来是不该存在的事情!”

    苏雨亭明白韩漠的意思,萧苏两家是死敌,萧怀玉又怎么会指点苏雨亭功夫?

    “有些不该生的事情,因为某些原因,却总是在生着。”苏雨亭脸上显出敬慕之色:“军神萧怀玉,是我唯一敬佩的萧氏族人……他与萧家的人不一样!”顿了顿,轻声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君子,我想只有他是了……他是多罗叱天王化身!”

    韩漠看得出来,苏雨亭对萧怀玉的崇敬是自内心,顿时对萧怀玉更是好奇,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苏雨亭这个本身就不凡的人去钦佩呢?

    “你是不是已经清楚了萧家的影响力?”苏雨亭温和地笑着:“仅仅是萧家的一颗棋子,在豹突营就有那么大的能量,让一帮将领竟然不敢赴堂堂西花厅厅长韩家少爷的私宴……虽然有一个薛绍……你是不是对萧家已经开始有了新的认识?”

    韩漠淡淡道:“对于苏大人,我也有了新的认识!”

    苏雨亭哈哈笑道:“至少雨亭给韩大人带来的麻烦,远远没有萧家给你带来的大。”

    “忘记告诉你了,我韩漠……从不畏惧任何麻烦!”韩漠淡淡笑道。

    一阵沉默。

    忽听楼下的掌柜再次喊起来:“三楼有客到!”

    韩漠一愣,这一次,他是真的想不出会是谁来赴约了。

    猜猜是谁!

第二七三章 【长街上的谋杀】

    这次上来的人,还真是让向来淡定的韩漠大吃一惊。

    来人穿着黑色的布衣,看起来很朴素,长有一根黑色带子系着,如果不是因为左眼扣着的银色罩子,这个素装出现的家伙韩漠还真一时认不出来,这人当然就是昨天在校场上败在韩漠手下的施连云。

    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径直走过来,看到苏雨亭,抱了抱拳,却没说什么话,而是径自在桌边坐下,看着韩漠,问道:“我听窦大人说,今日是你请客?”

    韩漠回过神来,点点头。

    “好。”施连云拿起一坛酒,拍开封皮,二话不说,端起酒坛子便开始喝酒,他中间竟然没有停歇,酒水从他的嘴边流下,滑到颈项,进入脖子里,很快就打湿了他衣裳的领口和前襟,他就像没有感觉一样,只将一坛子五斤重的“梦里香”喝光,这才放下酒坛子,用衣袖擦干嘴角,抬头看着韩漠,道:“你请喝酒,酒我已经喝了!”

    韩漠竖起大拇指,道:“好酒量!”

    苏雨亭笑盈盈地看着施连云,并没有说话。

    施连云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几口菜,桌上满是佳肴,他择了三五样,每样吃了一些,然后才放下筷子,抬头道:“你请客吃饭,菜我也已经吃了。”

    韩漠微笑道:“菜很多,你可以慢慢吃,酒也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喝。”

    施连云凝视韩漠道:“韩护军尉,昨日的事,我欠你情。施连云没什么大出息,很小的时候,我那眼睛瞎了的老娘就时常告诉我,一个人这一生,最不能欠的就是人情债,人情债要用人情去还,为了还债,可以连性命也送出去,否则就是死了,地下的小鬼们也瞧不起……!”

    韩漠皱眉道:“施护军尉,你没有欠我什么,你……不必如此!”

    施连云伸手止住道:“我施连云能分得清好歹,欠没欠债,心里有数。本来你这份人情债,我是要还的,但是我现在这条命,是慕容大人从阎王手里救下的,所以这条命是慕容大人的,我没有资格做主还债……如果下辈子还能相见,我再还你的人情……!”

    韩漠听他说得斩钉截铁,顿时对这个忠义的汉子肃然起敬,就连苏雨亭在旁也为之动容。

    “该说的,我已经说明白了。”施连云站起身,身体有些摇晃,这一坛子先醇侯烈的“梦里香”,足以让他喝醉:“告辞了!”

    他深深一礼,站起身,便要离开,脑子一阵晕眩,身体晃了晃,韩漠急忙扶住他胳膊,道:“施护军尉,你酒喝得太急,恐怕是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施连云的脸已经有些红,看来他的酒量并没有韩漠想象中的大,而且这“梦里香”也不愧是好酒,入口清香,后劲却十足,短短时间,施连云已经显出醉态,他摆摆手,道:“不必,谢谢韩护军尉,我……我自己能行!”走到楼梯边,抚着楼梯,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去。

    韩漠看着施连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微微皱眉,就听苏雨亭在他身后淡淡道:“正如今夜有人看到你我在这里喝酒一样,我想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这位施护军尉也赴了你的酒宴。”

    韩漠回到桌边,问道:“苏大人想说什么?”

    苏雨亭品着酒,悠然道:“想不想打个赌?”

    “什么?”

    “我们赌施连云今晚是不是能活着回到他的营地。”苏雨亭平静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赌?”

    韩漠淡淡笑道:“你觉得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杀他?仅仅因为他前来赴宴?”

    苏雨亭并不否认,却也没有给予肯定地回答,只是道:“也许吧。但是这仅仅是一个理由而已。”他的酒盏已满,所以他很悠闲地自己为自己的酒盏斟上酒,温和地笑着:“如果是豹突营其他人来赴宴……例如薛绍,结局会好很多,或许以后会在军营中有些麻烦,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危,而施连云却不行,因为……在某些人的眼中,他知道的东西似乎多了一些。”

    韩漠嘴角泛起一丝弧度,道:“某些人?苏大人在这里,说话没必要如此隐晦……有时候已经开了头,我并不介意你说一些让我很吃惊的话。”

    苏雨亭呵呵笑道:“施连云是慕容鹤的心腹,绝对的心腹,他们是一同进京……从某种角度来讲,施连云或许比萧太师更加了解慕容鹤这个人,慕容鹤的许多事情,都在施连云的脑子里有记录。”

    “我似乎明白了。”韩漠已经走到窗边,对着外面做了一个很简单的手势,街道上便有几条身影悄无声息地跟着刚刚上马而去的施连云,他做完这一切,才回头笑道:“你是不是认为,在慕容鹤看来,今夜施连云来到万泉楼,并非是来道谢,而是来投靠?”

    苏雨亭点头道:“对于慕容鹤那样的人来说,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一个已经不知道义气为何物的人,是不可能清楚别人如何去履行这两个字……慕容鹤绝不想让你拥有施连云这样一张嘴巴,他更不会允许多年的心腹投身在你门下,如果你是慕容鹤,你会怎么做?”

    韩漠沉吟了一小会,才露出看似腼腆的微笑:“我……不是慕容鹤,所以我不知道他那种人会怎么做!”

    苏雨亭叹了口气,用一种看似责怪的眼神望着韩漠,道:“韩大人真不是老实人……至少对我很不老实,你若不知道慕容鹤想怎么做,我宁可将这桌子上的三坛酒一口气喝下去。”

    “哈哈……!”韩漠眨着眼睛笑道:“我都请你喝酒了,你还敢说我不是老实人,你这真不是客人的样子。”顿了顿,才道:“慕容鹤要对施连云动手,难道他不担心我会帮施连云?”

    苏雨亭凝视着韩漠,微一沉吟,才道:“那你会出手?仅仅为了施连云,就要和他们生直接冲突?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韩家的两位尚书,只怕是已经对你嘱咐过,不要轻易行事……这个时候,你们韩家似乎并不想与萧家在私底下生这类利益性的最直接冲突……!”

    韩漠呵呵笑着,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给人捉摸不透的感觉:“我向来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而且……施连云既然赴宴,就是我的客人,我的客人回家途中若是突然消逝,我这个做主人的只怕麻烦更大,而且会很没面子。最重要的是……我与萧家在暗中生一些直接的冲突,岂不是你最愿意看到的?”

    苏雨亭用一种怪异的神色看着韩漠,眼眸子里似乎透着一丝惊讶,随即轻轻笑道:“韩漠,你让我……刮目相看!”

    ……

    ……

    长长的街道似乎没有尽头,昏暗无比,道路两边都是高高的梧桐树,两排梧桐树远远延伸,就如同九天十地诸妖诸魔林立在两边,深邃是要吞噬经过这条道路的行人,只是夜太深,这里又不是繁华区,大多数人都是早早地歇息,没有达官贵人们那种奢华的夜生活,更没有南城流晶河畔那种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繁华景象。

    施连云醉眼惺忪,骑在马上,抱着马脖子,这条骏马便是沿着这条街道缓缓往前走,那马蹄声踩踏在青石板路上,清脆而寂寞,在夜色中,着诡异的声音。

    几条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道上,一字排开,清一色黑衣蒙面,骏马似乎也被这一群人的杀气所惊吓,离那群人十步之遥处,停下了前行,打着响鼻,就似乎感觉到厄运一般,不安地在原地踩着步子。

    施连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骏马停下,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前面的几名黑衣人,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在这一刻,他本来满是醉态的脸竟然冷静下来,嘴角泛起冷笑。

    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起来,他并不畏惧这样的场面,而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死亡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施连云的马背上就放着一把好刀,只是他似乎没有拿刀的想法,而是淡淡道:“慕容大人在哪里?”

    他竟似乎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慕容鹤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原来你还知道有我!”

    两名黑衣人拉开距离,从后面缓缓上来一人,穿着黑色的衣裳,一脸的阴鸷,正是慕容鹤。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施连云扫了几名黑衣人一眼,淡淡笑道:“难道大人想要我这条贱命?”

    慕容鹤上前来,背负双手,冷冷道:“施连云,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昨日为何会对韩漠手下留情,原来你是早就有心要背叛我,投靠到他的门下……!”

    施连云神色说不出的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绝望,云淡风轻,只是轻轻道:“大人误会了,韩大人今夜请宴,我只不过是前来赴宴而已,至于什么背叛投靠,卑职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好一个韩大人。”慕容鹤冷笑道:“叫得多么好听啊。施连云,这满营的将领,都老老实实地待着,倒是你和薛绍前去赴宴,薛绍倒也罢了,你却大脸贴上韩漠的屁股……我将你当做心腹看待,你却是如此对我?恐怕你已经向他说了不少我的坏话,用来做讨好之用吧……!”

    施连云翻身下马,扶着马背,望着慕容鹤道:“慕容……大哥,我施连云跟了你七八年,你便如此看我?我施连云再不济,那也终究是个知道义气额男人,卖友求荣的事情,我施连云是不屑为之的……!”

    “住口!”慕容鹤怒斥道:“到了今日,你还有脸叫我大哥?你事情都已经做下了,还敢狡辩?”

    施连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道:“慕容大人,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我这条贱命是你所赐,如果你想拿回去,只要你开口,用不着他们动手的。”

    慕容鹤望着施连云,眼中泛起一丝复杂之色,似乎有一丝犹豫,毕竟此人曾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么多年来,对自己也算是忠心耿耿。

    但这种神情很快就被阴冷取代,冷声道:“卖友求荣之人,还有脸面存活于世间?”

    施连云淡淡一笑,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他平静地从马背上抽出自己的刀,双手执于胸前,刀锋对着自己的胸口,望了慕容鹤一眼,见到慕容鹤已经转过头去,苦笑着叹了口气,双手有力,对着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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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夜遇】

    一直跟随在施连云身后隐藏在暗中的西花厅吏员,此时都是大吃一惊,韩漠的手势,那是让他们保护施连云回到营中,路上遇到慕容鹤,他们也没有立刻现身出来,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西花厅是不能轻易出来参与一些斗争的。

    在他们看来,如果慕容鹤真要动起手来,那只有遵循厅长的吩咐,全力出击相救,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施连云会自杀,这就是风一样的度,那也是难以阻止的。

    或许就连韩漠也不可能想到,施连云的骨气竟然硬到这个地步。

    就在施连云刀锋刺入胸口的一霎那,暗处一块飞石如同闪电般射出来,那真可谓是电光火石了,隐隐听到“呛”的一声,飞石打在了刀柄之上,但是大刀却没有脱手,只是微微偏了一偏,还是深深刺入了施连云的胸膛内。

    鲜血一瞬间染红了施连云的胸前衣襟,殷红一片。

    慕容鹤皱着眉头,望着施连云,神情有些木然,眼眸子深处也隐隐泛出一丝异样的光芒,看着施连云的身躯缓缓倒下去,他微微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叹道:“连云,莫要怪我,怪只能怪你自己太糊涂。”他挥挥手,正要离开,却听一名黑衣人轻声道:“我们是否要检查他的尸体?”

    慕容鹤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既然奉命要杀这个人,那就要看到他真正的死去,否则……我们无法交差!”那黑衣人似乎并不畏惧慕容鹤,只是很平静地道:“只有确定他确实死了,我们才可以回去复命!”

    慕容鹤淡淡道:“那……你去检查尸体吧!”

    那人一拱手,提起大刀,快步上前,便要去检查施连云的尸体,却听一阵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那黑衣人停住脚步,一挥手,沉声道:“有人来了,走!”他的命令倒是极为有效,数名黑衣人闻他命令,立刻往街头隐去,慕容鹤一咬牙,也跟着而去,只转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骑马而来的自然是韩漠,他远远就望见施连云倒在地上,吃了一惊,催马上来,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施连云身边,抱住他的上身,皱起眉头来。

    施连云的呼吸已经很是虚弱,胸前大片的鲜血兀自在慢慢溢出。

    暗黑中的三名西花厅吏员幽灵般上前来,单膝跪倒在韩漠身后,“卑职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他是自杀的!”

    韩漠却是看到了施连云身边那颗小石子,微微眯起眼睛。

    施连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韩漠,脸上显出苦笑,终是无力地闭上眼睛。

    韩漠扒开施连云的衣襟,看了看伤口,微微松了口气,他对于人体的骨骼内脏自然是很清楚的,虽然这把刀刺入的位置极其凶险,但是根据他的判断,至少离最重要的心脏地方还有一丝距离,并没有伤及到心脏,否则大罗金仙也是救不了。

    他从怀里取出西花厅为他配备的金疮药,倒在伤口处,先止住往外溢出的鲜血,如果着鲜血不止住,用不了多久,那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这金疮药是西花厅吏员必备的药品,药性极佳,只一瞬间,那溢出的鲜血便被止住,韩漠一时间没有医治器材在手边,那是不敢轻易拔出插入胸口的刀刃,沉声吩咐道:“带回西花厅!路上注意伤势,交给裴主事,不管如何,令他必须救活施连云……路上可以征用任何马车,不必商量……!”

    三名吏员立刻答应,小心翼翼背起施连云,很快离去

    韩漠望着他们离去,轻轻摇了摇头,道:“施连云,你欠慕容鹤的命,今夜算是还给他了。”他拾起地上的那颗石子,这街道上很干净,并没有这般形状的石头,韩漠不由将小石头握在手心中,四周看了看,四下里悄无声息,并无人影。

    他翻身上马,牵马回转,若有所思。

    施连云既然选择自杀,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会在刀刃刺入体内之时有偏差,而伤势的结果,明显是微微斜刺进去,看起来与施连云预期的目标是有偏差的。

    如果真是那样,这颗小石头一定与偏差有关系。

    韩漠前世看过无数的电视电影,更看过无数飞花摘叶伤人性命的小说,那些功夫都是神乎其神,只是韩漠穿越以来,虽然也看到了一些让他震惊的功夫,例如白夜郎的诡异武功,但是总体而言,这个世界的功夫还是比较的真实,让人能够接受。

    但是这颗石子的出现,却让他有些惊讶了,虽然没有亲见,但是韩漠却能够想象到,恐怕是有人打出这颗石子,暗中救了施连云一命。

    如果真是这样,那打出小石头的人会是谁?他的武功竟是如此的高明。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白夜郎,在他的心中,有此功夫的,非白夜郎莫属,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上来,他就否定了。

    白夜郎何许人也,当日救自己,那是对自己的格斗术有所求,才会顺手救下,至若这个施连云,以白夜郎那种孤傲的性格,不可能出手。

    如果不是白夜郎,又能是谁?

    韩漠很费解,只是一阵车轮声让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去,自己的骏马已经拐到了一条街道上,几处小小的店铺尚未关门,更有一处露天的小面摊,三两名客人正在面摊伴着辣酱吃面,这条街上的灯火很昏暗,而迎面却是行来一辆马车,昏暗之中,这辆马车的出现,颇有些诡异。

    韩漠皱起眉头,他竟然看清,那马车的车夫身材魁梧,却是秦山。

    秦山自然也看到了韩漠,停下马车,抱拳道:“韩少爷。”

    韩漠淡淡笑道:“真是巧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瞥了那辆并不算华贵的马车,却不知马车中是不是萧灵芷。

    他不用多想,那辆马车的窗帘已经拉开,萧灵芷那一张冷秀的清丽脸蛋儿显出来,柳眉微微蹙起,轻声道:“韩大人雅兴不浅,如此深夜,还在游街吗?”

    “军师不也在游街吗?”韩漠淡淡一笑:“一个男人黑灯瞎火四处走走,那倒无妨,不过军师一个女孩子家,深更半夜在街上晃荡,这似乎有些不安全吧?”

    “不安全?”萧灵芷凝视韩漠:“除非是韩大人欺负我,否则我会很安全!”

    这“欺负”二字听在韩漠的耳中,倒似乎有另外一层意思,他不由然想到上次在萧府花园暧昧的场景,嘴角泛起弧度:“军师这样美丽的女子,就算是韩漠,也不忍心欺负的。”

    萧灵芷贝齿咬着红润香唇,瞪了韩漠一样,终于道:“韩大人若是空闲,能不能……能不能到马车里来坐一坐?”

    韩漠的马儿已经到了窗子边上,韩漠凝视着萧灵芷,轻轻笑道:“孤男寡女,同处车内,军师还真不怕我忽然想欺负你?”

    “你若不愿意就算了。”萧灵芷白了韩漠一眼,放下了窗帘子。

    韩漠呵呵一笑,已经翻身下马,钻进了车厢内,一入车厢,立时闻到车厢内那幽兰般的女子体香,而且车厢内很昏暗,只是依稀看到萧灵芷身体的轮廓,他脸上是何表情,一时尚未适应车内的昏暗,倒是难以看清。

    两人面对面坐在车厢内,韩漠的退无声无息中贴近萧灵芷的腿儿,萧灵芷急忙拉开,往里面移动过去,引得韩漠哈哈笑起来。

    萧灵芷啐了一口,道:“你都是定过亲的人,就这般没正经吗?可莫辜负你未来的妻子。”

    韩漠听平日里冷秀的萧灵芷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倒是有些稀奇,道:“军师似乎对我的事情很留心啊,你怎知我已经定亲了?”

    “京里有几人不知。”萧灵芷轻轻道:“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了?”

    韩漠托着下巴,靠在车厢中,已经微微适应车厢内的昏暗,所以也能依稀看清萧灵芷的模样儿,这女子今日穿着淡黄色的衣裙,秀柔顺飘下,用一根带子系着,刀削般的香肩虽有轻纱掩住,却不失圆润,素肌莹玉,冷秀的脸庞在昏暗中反倒是更增一丝若有若无的秀美。

    “或许有人会恭喜,但军师心里只怕是没有这个意思吧!”韩漠嘴角带着轻笑,悠然道。

    萧灵芷香躯一颤,瞥了韩漠一眼,道:“你……你胡说什么?”

    韩漠微笑道:“军师是太师的干孙女,太师的立场,那是绝对不想看到这门亲事成功,军师难不成与太师的意思不同?”

    萧灵芷似乎松了口气,芳心暗想:“原来……原来他是这个意思。”顿时却觉得心中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一阵沉默后,萧灵芷才咬着牙道:“既然你都这样说,我也没必要否认,不错,我们萧家很不希望看到你们韩家和范家走到一起!”

    韩漠耸耸肩,淡然道:“只是很可惜,你们不能如愿。”

第二七五章 【红袖取刀】

    萧灵芷冷冷道:“韩漠,你……你很得意吗?”

    韩漠淡淡笑道:“军师难道看得出来我很得意?”凑近过去,萧灵芷身体的幽香更是扑鼻,他带着一股极强悍的气息轻声问道:“军师知不知道,就在隔壁那条街上,刚刚生了一起谋杀案?”他的眼睛极其犀利,死死地盯着萧灵芷那一双清冷的眼眸子。

    萧灵芷并没有因为韩漠那种充满攻击性的气息而有丝毫的畏惧,只是淡然道:“却不知韩大人是否已经派人向燕京府报案?”

    “有些事情查起来,真要查出结果,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韩漠轻声道,他的脸与萧灵芷的脸只有咫尺之遥,他能感受到萧灵芷虽然故作镇定,但是她的气息却开始急促起来,而且她被掩饰极好的丰满胸部也开始上下起伏。

    萧灵芷咬着嘴唇,凝视着韩漠近在咫尺的那一双星辰般的眸子,终于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既然生谋杀案,自当去燕京府报案,让官差去查,查出凶手,那有什么不好?这燕京每日里都会有一些案子在生,我只怕燕京府想查出凶手,并没有那么简单。”

    “是吗?”韩漠嘻嘻一笑,他的左手忽地向毒蛇般探向萧灵芷粉嫩白皙的喉咙,似乎是要去掐住她美丽的脖子。

    萧灵芷眼中显过吃惊之色,右臂只微微动了一下,但却似乎想到什么,并没有提起来,而韩漠的手在触到她脖子的一霎那,忽地划了过去,度快极,只是轻轻地触碰了萧灵芷尖尖的下巴,迅收回手来。

    “你……你做什么?”萧灵芷显得很愤怒,冷冷看着韩漠。

    韩漠嘻嘻笑着,触碰到萧灵芷下巴之时,他感觉这个女子的肌肤当真是光滑腻手,脸上的肌肤就如此水嫩光滑,那么身体上的柔腻肌肤也不知光滑到何种程度,见到萧灵芷很愤怒,他却没事人似地,笑眯眯地道:“军师……武功很高吗?”

    萧灵芷淡淡道:“韩大人是要试探我的武功?”

    “只是很奇怪而已。”韩漠笑眯眯地道:“我一直以为,军师的身手是很厉害的……我甚至想过你会飞花射石!”说到这句话,韩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萧灵芷的表情。

    萧灵芷不动声色道:“韩大人的想法还真是天马行空。”

    “多谢夸奖。”韩漠呵呵笑着,托着下巴道:“军师,我有一言,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

    “我也有一言!”萧灵芷平静道:“韩大人却不知愿不愿意听?”

    “女士优先,你先说!”

    萧灵芷一愣:“女士优先?”对于这个词颇有些诧异,但还是道:“只是一句劝告而已,苏雨亭……并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样简单,你和他走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韩漠哈哈笑道:“军师这是警告还是提醒?”

    “这就看你自己理解了。”萧灵芷淡淡道。

    韩漠点点头:“你的话我记着了,我对你说的话也很简单……一个女人,手里沾上太多的鲜血,这会影响你的淑女形象。”

    萧灵芷蹙起柳眉,并没有回答。

    “女人的手,用来绣绣花,沏沏茶,绣绣花草,多好。”韩漠叹了口气:“因为某些人的野心,让一个女孩子那双好看的手沾上鲜血,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看着萧灵芷那张冷秀的脸,轻声道:“我一直都觉得,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子,应该远离鲜血!”说完,韩漠淡淡一笑,道:“公务在身,不能陪军师聊下去了。”竟是二话不说,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萧灵芷闭上眼睛,听着车外马蹄声响起,渐渐远去,才喃喃自语道:“韩漠,我在你心里……是否真的很冷酷?”

    ……

    ……

    韩漠用屁股都能想得到,萧灵芷今夜突然出现,十有**刺杀施连云就是她在幕后策划的,他也知道这是各为其主的事情,萧灵芷既然身在萧家,就要从萧家的利益出去谋事,对于萧家来说,萧灵芷做得并不错。

    这时如果换做自己,如果某一颗棋子会对大局起到威胁影响,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除去。

    只是韩漠心里却很不舒服,毕竟看到那样一个秀丽的女子成为萧家暗中主持杀人的黑手,这就像看到一副唯美的油画破了一个缺口,总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

    韩漠也很清楚,虽然世家互相争斗,但是几十年来,根本形势并没有改变,如果不是渤州郡野心勃勃动反叛,燕国世家的形势只怕还会像以前那样维持下去,无非是互相削弱打击对方的力量而已。

    那种九大世家互相掣肘的局面应该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但是渤州郡叛乱之后,整个局势立马转变,一场大战,两家灭亡,而西门世家更是在让人难以忍受的政治压力中,铤而走险,灰飞烟灭。

    短短不到一年,立国百年的三大世家灭亡,这样的进程已经出世家斗争的度范畴,所以存留下来的世家要消耗战利品,而世家灭亡的残酷性,会让各大世家更加小心一些,没有继续到一定的势力,更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韩漠没有回府,他昨夜倒是和白夜郎有过交代,今夜宴席,只怕回去甚晚,所以免了今夜的修炼。

    他骑着马,在深夜时分,径自赶到了西花厅中。

    此时西花厅密室之中,一处药剂司的吏员们正在极力抢救奄奄一息的施连云,韩漠进入密室时,看到主持抢救的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灰衣灰袍,倒是从未见过。

    “这位是徐竹公,今日才返回花厅,乃是我花厅内医术最高明的神医。”裴英侯向韩漠解释道:“杏林高手,妙手回春,绝不是虚言。”

    韩漠前世虽然搞药剂,但也算是半个医生,一听这小老头是神医,心中就生出亲近之感。

    徐竹公虽然感觉到韩漠进来,也听到裴英侯在旁解释,但是此时他手里正拿着针线,正在为昏迷过去的施连云缝补伤口。

    施连云上身**,韩漠此时才看清,他健壮的上去,满是虬曲盘绕的肌肉,但是却有无数道伤疤,由此可见,这名悍将还真是身经百战,从刀光剑雨中爬出来的。

    “情况如何?”为了不打扰徐竹公动手术,韩漠带着裴英侯走到门外,低声询问。

    裴英侯轻声道:“回大人,就差那么一点点,刀刃便要伤及心脏,真要伤到心脏,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韩漠道:“不错,现在情况是不是稳下来了?”

    裴英侯点点头:“虽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却是伤到了几处血脉,而且伤得还不轻。徐竹公做了手术,用药剂司的药物护住了血脉,不过要愈合还要些时日。而且目前的情况,只能吃些汤汤水水,慢慢修养才可能康复,至少一两个月内是不能动力了。”

    韩漠点头道:“保住命就好。先将他安置在这里,派人照顾着。”

    “是!”裴英侯恭敬道。

    韩漠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红袖回来没有?”

    “已经回来,正在等候大人。”

    韩漠也不多说,带着裴英侯回到自己的屋子,薛红袖穿着夜行衣,将她曲线起伏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见到韩漠过来,立刻取出了那把用黑布包裹的宝刀,呈了上来。

    韩漠接过刀,扒开刀刃,正是施连云用过的那一把,嘴角泛起笑容,看着薛红袖,柔声道:“红袖,你立了大功。”将刀刃递给红袖,道:“你来看,这刀上会是什么毒药?”

    薛红袖结果刀刃,仔细地看了看,才道:“是蛙毒!”

    “蛙毒?”

    “是。有一种赤蛙,通体血红,体内可以提炼出毒素,这把刀,应该是放在掺了蛙毒的毒水中浸泡过,刀刃上已经带上了毒性。”薛红袖平静道:“一旦被这把刀砍中,毒性会瞬间进入血液中,流入体内,中毒者当时并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三日之后,血液会渐渐凝固起来……!”

    血液凝固,那就是死亡了。

    韩漠表情此时已经很是阴冷,眼眸子射出寒芒,“***,还真想杀我,狗一样的家伙,也还真是有几分胆量!”

    慕容鹤其心不可谓不歹毒,而且颇为狡猾,即使在校场上韩漠被伤,却也不会立刻死去,而是过了三日才会死亡,这样一来,事当场自然不会察觉宝刀有毒,一战过后,慕容鹤便有充足的时间销毁这把刀,甚至可能暗中杀死施连云灭口,韩家到时候可是连一点儿证据也得不到。

    薛红袖听到一直温文儒雅的韩漠忽然口出粗言,禁不住微微蹙眉。

    “大人,这把刀,是慕容鹤要用来对付你?”裴英侯虽然不明真相,但是隐隐猜测出什么。

    屋内只有三人,韩漠当下也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薛红袖听完,眉头蹙得更紧,抬头用那清澈的眼睛看了韩漠一眼,终于道:“我可以现在就去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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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老狐狸心思】

    薛红袖说的很淡定,就像要杀的只是一条狗,韩漠心中只能感叹,幸亏这丫头是自己的部下,是友非敌,否则遇上这样一个红颜敌手,那还真是很头疼的事情。她夜中取回宝刀,足以证明她的暗黑技能已经非常出色,若要刺杀某人,恐怕并不是难事

    只是薛红袖主动提出要去刺杀慕容鹤,倒是让韩漠的心情舒畅不少,这至少表明,自己在这个丫头的心里,还是值得她冒险的人。

    韩漠在西花厅做的事情,已经足够让年纪轻轻的他在西花厅形成了威信,也足以让西花厅的人以他为标杆去做一些事情。

    “不行。”不待韩漠回答,裴英侯已经沉声道:“万万不可。”

    韩漠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收起刀,缓步走回桌边,坐了下去,这才道:“裴主事,你有何担心?”

    裴英侯拱手道:“大人,慕容鹤有行刺大人之心,大人如今手上掌握了人证物证,交到刑部……!”他话没说完,韩漠已经摆手道:“你错了,我只有这把刀,并没有人证……莫要以为我带回施连云就是让他做人证,如果他真的做人证,我反而不会救他。施连云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出卖慕容鹤,为我作证,只要施连云不出面作证……!”他指了指桌上那把鲨鱼皮宝刀,淡淡道:“那么这也就算不得物证!”

    裴英侯恭敬道:“卑职明白大人的意思。慕容鹤为人如此歹毒,卑职也很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咱们切不可因小失大。这慕容鹤终归是朝廷的大将,西花厅刺杀朝廷大将,一旦被查出,大人势必要受到牵连的。卑职坦诚而言,若是只有我西花厅一处,西花厅行事之隐秘,倒是无所畏惧,但是……但是如今毕竟有东花厅存在,其他衙门查不出真相,东花厅却是有这个能耐的。”

    韩漠知道裴英侯是好意,乃是未了大局着想,微微点头。

    裴英侯见韩漠并无怪罪之色,才继续道:“慕容鹤算不得什么,但是大人比我更清楚,他是萧太师的人,一旦有事,萧太师必定会追查,以他的影响力,应该能够挑起东花厅对此事进行调查。”顿了顿,继续道:“东花厅对我西花厅向来是存有芥蒂的……只要他们查出此事与我西花厅有关联,后果对于大人来说,那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韩漠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要用花厅的力量去对付慕容鹤,他的身份还不值得西花厅出手。”

    裴英侯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大人,慕容鹤既然对你存有杀心,这之后,我们是不是要加强对大人的保护?”

    韩漠微笑道:“不必。慕容鹤有心要杀我,一次失手,还会有第二次……我也在等着他下一次的行动。”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缓缓道:“有一类疯狗,总以为自己很强大,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虎。当野狗在放声犬吠四处攻击的时候,它并不知道,有一头虎会在他疯的时候,找准机会,嗖……一下子咬断它的脖子,将它撕成粉碎!”

    他的眸子里带着寒芒,裴英侯和薛红袖对视一眼,他们觉得,这个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厅长,善良起来比谁都善良,但是阴狠起来,那是比谁都阴狠。

    ……

    ……

    太师府的花园中,萧太师在池边坐着,靠坐在大椅子上,看着两条狗儿在草地上撒的正欢,他那张向来阴郁的脸庞却是带着一副老人家慈和的面孔。

    一件衣裳轻轻搭在他的身上,听到萧灵芷轻柔的声音响起:“爷爷,夜里凉,多穿些衣裳。”

    萧太师转过头,看到萧灵芷,微笑道:“满府上下,也只有你能想着嘘寒问暖。”

    萧灵芷柔声道:“大家只是敬畏爷爷,不敢上前来打扰而已。”

    “你就是会说话。”萧太师微笑着,忽然问道:“事情办得怎样?”

    萧灵芷微微蹙眉,终于道:“韩漠还是出手了。”

    萧太师眯着眼睛,神情波澜不惊,只是淡淡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说来,施连云没有死?”

    “施连云是自杀,按照慕容鹤的说法,施连云是死了。”萧灵芷轻声道:“不过我们没有检查到尸体,所以不能确定。”

    萧太师苍老的手微微握成拳头,声音有些冷:“这个愚蠢的东西,做事拖泥带水不利落,如今收拾烂摊子也无法收拾……!”

    萧灵芷轻轻捶着萧太师的肩头,“爷爷,施连云既然能够自杀,那说明他还算是一条汉子,我想他并不会向韩漠透漏慕容鹤的事情。”

    “老夫也清楚。”萧太师缓缓道:“不过慕容鹤做的一些事情,施连云太过清楚,落在韩漠手里,总是后患。施连云能去赴韩漠的酒宴,这两人之间必定有了某种关系……我们做事情,但求小心谨慎,不可出纰漏……毕竟慕容鹤还是有用的,我不想看到这个蠢货被别人吃掉。”

    萧灵芷柳眉微蹙,道:“爷爷,其实目前的局势,我们并不该太过计较韩家的举动,苏家才是最为关键的敌手。”

    萧太师似乎很疼爱这个干孙女儿,神情很柔和,声音也很平静,“灵芷,老夫岂能不知这个时候树立太多直接对手,对我们萧家并不是什么好事。这苏观涯老谋深算,凡事看似退避三舍,可是他的用心反而是最为险恶的。他掌管着吏部,每年都会借考察官吏的机会,找出我们萧氏官员种种不是,筛选下去,虽然我们可以重新补充官员,但是进了衙门,要想重新控制住,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反倒是他苏家的官吏,虽然看似职位都不高,但是掌握着许多要害衙门,而且根深蒂固,整个朝堂,也只有他苏家的官吏在各衙门是最稳固的,长此下去,对我们来说危害甚大。老夫也是有心将心思都放在苏家身上的。”

    他接过萧灵芷奉上的清茶,喝了一口,才将茶杯交还给萧灵芷,轻叹一口气:“这韩家虽然忽然崛起,各衙门进了不少官员,但是真要在各衙门坐牢固,没个一两年功夫,那也是难以做到,即使是韩玄昌,身在礼部,上任快两个月,如今还是在摸索头绪之中,对礼部根本没有形成控制权。所以韩家看似崛起,实际上真正的实力还是有限,他们自己也是明白,绝不敢与我们萧家正面交锋,拉上范家,也只是证明他们对我萧家很是畏惧而已。对于韩家,老夫也是早有对策,每隔上一年,集中全力对韩家的官员进行一次清洗,或者调动他们的衙门,让他们的官员在衙门坐不稳,只要这样,韩家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却翻不起大浪来。”

    萧灵芷微微点头,轻声问道:“既然如此,爷爷为何最近对韩家的情况那般关注,特别是……韩漠!”

    “还不是因为慕容鹤这个无能之辈。”萧太师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丝阴沉:“御林军是我燕国最精锐之师,五大御林军,我堂堂萧家却不能掌握一营,这终是不利的情况。那苏家官员稳固,苏雨亭更是控制着鹰翔营,这对我们萧家来说,实在是极大的威胁。所以这种形势下,我们必须要掌握一支御林军,这样……才能确保我萧家的安全。”看了身边仔细聆听的萧灵芷一眼,继续道:“而慕容鹤恰恰是最好的人选。颚青仑年事已高,疾病缠身,虽然在豹突营威望极高,但是终究不能亲自主事,慕容鹤借着这个机会,有秀公主在身后支持,再加上我萧家助力,本来是能够轻松登上豹突营指挥使的位置,如果事情真是这么展,我们自然是暂时将韩家放在一边,只要注意一下便是,用不着费心对付。可是……韩漠突然出现,让慕容鹤慌了手脚,也打乱了老夫的计划,老夫自然要留神的。”

    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精神却极健烁,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不急不喘,呼吸亦是匀称的很,起伏不大,看不出丝毫疲惫之态。

    “爷爷是觉得韩漠会威胁到慕容鹤的地位?”萧灵芷面如湖水,很平静地问道。

    萧太师冷冷一笑:“已经威胁到了……而且慕容鹤已经处于下风!”

    萧灵芷美丽的眼眸子里显出极其复杂的神色,并没有说话。

    “秀公主那边,慕容鹤一个三十多岁经过风雨的大男人,竟然敌不过一个黄毛孺子。”萧太师右手握成拳头:“慕容鹤能不能成为豹突营指挥使的关键,就在于秀公主,如果连那个女人都控制不住,慕容鹤又怎能爬上去?除此之外,韩漠这小子的威望也开始响起来,西门一族的阴谋,最终出来破获的却是韩漠的西花厅……慕容鹤花费周章想在兵演中除掉韩漠,谁知道反被韩漠壮了微风,嘿嘿……慕容鹤是处处落于下风,如果再教施连云成为韩漠打击慕容鹤的工具,这个蠢货可就全毁了……!”

    萧灵芷听到“除掉韩漠”四字,眼角微微跳动,虽然明知韩漠无事,但她的眼中还是划过一丝担忧,心中顿时想道:“那个……那个家伙,我……我为何要为他担心?我才不会为他担心……!”但是这种想法一产生,却感觉是那么的无力。

    韩漠毕竟救过她数次,虽然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实在不愿意看到韩漠有什么意外

    女儿家心思,永远是让人难以捉摸的。

    “爷爷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萧灵芷小心翼翼问道:“还要……对付韩漠吗?”

    “此事需要缓一缓。”萧太师捋着胡须道:“因为施连云的关系,我想韩漠已经心生警觉。他毕竟是西花厅厅长,也是个聪明的小子,一次失手,这第二次便不能轻易出手了。我并不想将韩家真的推到苏家那边去……当务之急,却是要让慕容鹤登上指挥使的位置。且让慕容鹤去到秀公主那边起起作用,让秀公主向圣上举荐慕容鹤为豹突营指挥使,老夫再联合一些人上折子,颚青仑老了,该退下去享清福,这担子交给慕容鹤来承担吧。只要慕容鹤登上指挥使的位置,对付起韩漠,那就容易多了……!”

第二七七章 【一份调兵令】

    礼部尚书府最近很忙,韩夫人已经开始张罗着韩漠下个月的婚事。

    韩家和范家都是燕国的百年世家,这联姻大事,非同儿戏,而且韩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那是痛惜的如同手里的宝贝,自然是全力以赴,这首要的自然是张罗着迎亲的喜房,将东边园子后面的“游春园”定为韩漠娶亲的喜房,花尽心思重新修缮布置,另外自是要采买各类大婚时各种用具,那是衣食住行都要往喜庆上面靠,更有四色点心十八样果品也都是早就派人去定制。

    除了韩曹氏,胡雪辛的妻室韩漠的舅妈也是过来帮忙张罗着,整个礼部尚书府每日里欢声笑语不绝,只是碧姨娘身体不适,却是无法参与。

    韩漠每次见到家里的阵仗,只能苦笑。

    韩滨这日倒是过来,一脸喜色,甚至拎着不少礼品过来,径自往韩漠所住的后花园过来,惊得韩漠以为这位三哥又是有事相求。

    “金钱坊这个月分红,我得了一千二百两。”韩滨喜滋滋地道:“当初要不是小五你帮三哥教训那金笑佛,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我,所以这总是要谢你的。”

    韩滨最近看起来过得很滋润,满面红光,走路的姿势比起韩漠刚进京时,那也是有了气势的多,这倒真是应了那句“人是英雄钱是胆”,韩滨手上有了银子,这说话走路就是透着那股子与众不同,韩漠看在眼里,就像看到一个暴发户一样。

    他这才想起,一直以来,还有一个金钱坊在京中浮动着,只是最近事务太多,却是忽略了。

    他本想再劝劝韩滨,但是看着韩滨喜滋滋的样子,也就没有泼冷水,随口问道:“进京到现在,一直没有瞧见大哥,也没看他回来,他便这般忙吗?”

    韩滨撇撇嘴,道:“管他回不回来。回来也没什么话,没意思。小五,他那副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谁都似乎欠他银子一样,冷着个脸……罢了,说他就没意思。小五啊,那个金笑佛让我跟你说一声,等你哪天有空,他想请你过去坐一坐……!”过来搭着韩漠的肩膀,笑眯眯地轻声道:“你可不知道,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个风国的女子,野性的很,很有味道,你若过去,我让他给你留着……!”忽地瞥见韩漠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挠挠头,尴尬笑道:“不过……嘿嘿,你都要大婚了,这事儿……嘻嘻,拖一拖……!”

    韩漠无奈地摇头道:“三哥,你……不想弄个官儿当当?”

    “千万别!”韩滨立刻尖叫起来:“我没那本事,我的本事就是喝酒玩女人,让我去当官,不如让我去死……我没那兴趣。 ”

    他似乎害怕韩漠继续题这茬,抬脚便走,边走边回头道:“小五,等你有空,跟我说声,三哥给你好好安排!”一溜烟地跑开。

    韩漠这次反而没有无奈,只是看着韩滨离开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韩滨倒真不是一无是处,这家伙没有名利之心,图的就是活得愉快活得潇洒,比起很多人为了权势而勾心斗角,这种生活方式反而轻松的多。

    连续几日,韩漠都是准时往豹突营报到,每日里却是和薛绍学习箭术,薛绍那是耐心教导,详加点拨,韩漠获益匪浅。

    韩漠倒是觉得薛绍的拳脚功夫一般,也就依照格斗术的方法,稍加点拨,这格斗术那就是军人的对战功夫,讲求实效,对了薛绍的脾气,薛绍欢喜不已。

    二人你教我箭法我教你格斗术,这关系更是亲密无间。

    慕容鹤自那日兵演后,却一直没来寻韩漠的麻烦,韩漠却并没有松懈,他深知慕容鹤这样的人,既然都结下那等的仇怨,不可能轻易放弃对自己的谋害。

    施连云突然离开军营,慕容鹤只是对骑兵队说施连云离队办差,并不多说什么,骑兵队的将士虽然觉得有些诡异,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施连云平日负责骑兵队的训练,一时失踪,这训练的任务也就由慕容鹤亲自带队。

    那夜韩漠设宴,窦善没有前去赴宴,事后却也是向韩漠解释一番,只说军中军务繁忙,当夜实在抽不开身,还往韩漠不要见怪云云。

    韩漠自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念的经,心中并没有芥蒂,只说改日再请。

    弓兵队除了习练箭法,却也要习练弓兵阵型,例如三人阵型,五人阵型,八人阵型,十人阵型,根据兵员数目的不同,进行最有效的组合。

    韩漠虽然偶尔也看过兵书,但是带兵这样的事儿,可不是看几本兵书就有用,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身经百战,在实战中历练出来。

    虽有渤州郡辉煌,凭心而论,那次的总体设计师,乃是朱小言,而且实施计划的风骑也是朱小言亲自训练出来,风骑阵型更是朱小言苦心培训,所以那次的辉煌,朱小言的功劳,实际却是在韩漠之上的。

    所以在弓兵队接触到弓兵训练的各样阵型和组合,只觉得很有兴趣,而这些阵型的训练,通常而言,那是窦善亲自来监察的。

    韩漠也发现,莫看窦善平日笑呵呵的,一脸的老好人模样,这真要训练起兵士来,那却是严酷的很,往往阵型转动中出现一个失误,窦善便会亲自指导练上一整天,重复演练,毫不懈怠,这让韩漠看在眼里,对这个老好人更是增加了敬重之心。

    虽说窦善并没有赴韩漠的宴席,但是在训练之中,对韩漠却是关照有加,时不时地亲自教习他阵法中的玄妙,有时候甚至在沙盘上制造出各种地理概貌,详解指导弓兵的用法。

    韩漠细心聆听,深以为然。

    窦善能够成为御林军的弓兵队护军参领,那毫无疑问是整个燕国弓兵中的最强将领之一,能够在他的亲自指导下学习,那是难求的机遇,韩漠更是毕恭毕敬地以窦善为师,从窦善的指导中领悟更多的战法要诀。

    韩漠一直明白慕容鹤不会善罢甘休,也从未掉以轻心,不过慕容鹤这日突然而至,却是让韩漠有些意外。

    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戎装,慕容鹤来到弓兵队,直接找到韩漠,从袖中取出一封牛皮军令,丢给韩漠,大声道:“这是指挥使大人的调令,你能否看清?”

    韩漠接过牛皮军令,随意扫了一眼,这封牛皮军令确实是颚青仑所书,上面有指挥使的印章。

    内容却也很简单,那是允许慕容鹤在整个豹突营调遣三十人出城办理军务,至于什么军务,军令上却没有说清楚。

    在豹突营任意调选五十人,韩漠自然也是被包括在内的。

    “慕容大人有何吩咐?”韩漠将军令交还给慕容鹤,抱了抱拳,笑问道:“卑职听候差遣!”

    慕容鹤冷声道:“挑上五名弓箭手,你带队,现在就跟我走!”

    韩漠眨了眨眼睛,道:“卑职这就调选人手,马上去慕容大人帐前听令!”

    “不必了。”慕容鹤冷冷道:“现在便选人,立刻随本将走,军务要紧,不可耽搁!”他死死地盯着韩漠,就像担心韩漠从他的眼前消失一样。

    韩漠淡淡一笑,道:“卑职遵令!”他四下里看了看,窦善不在这边,薛绍也在另一头训练弓兵,此处倒是有二十多名弓兵正在训练活动靶子。

    韩漠慢慢走向那些弓兵,心思飞转。

    慕容鹤今日突然过来,带着颚青仑的调令,那是有备而来,这调令只怕就是应对调不动自己。慕容鹤既然如此准备,看来这家伙又有什么坏心思打起来了。

    慕容鹤如此急促,甚至不给自己任何空隙,其心必鬼!

    挑选了五名弓箭手,韩漠令几人装备好,才向慕容鹤道:“慕容大人,自弓兵队调兵,我是不是该向窦大人禀明一声?”

    慕容鹤立刻道:“不必了。有指挥使大人的调令,这还不够?军务要紧,你们几个现在便随我走。”说完调转马头,回头看了韩漠一眼,沉声道:“徒步而行,跟上来!”

    韩漠嘴角泛起冷笑,连通禀窦善的时间都不给予,这小子的阴谋那是大大的坏。

    但是颚青仑的军令此时就在慕容鹤的手里,韩漠却是不能违抗的,真要拒不执行,那反而给了慕容鹤更好的机会,在军营里违反军令的罪名可不小,落实了罪名,慕容鹤接下来的花招会更多。

    韩漠只是到旁边拉过一根铁棍子,背上长弓和箭盒,一挥手,道:“走!”带着五名弓箭手,跟着慕容鹤离开了弓兵队。

    慕容鹤虽然骑马,速度却不是很快,一直跟在韩漠等几名弓箭手身边,斜视韩漠,脸上泛起阴寒的气息,眼眸子里那是满目杀机,大手情不自禁摸到了腰间的刀柄。

    出了辕门,已有十多名大刀手和七八名骑兵在辕门等候着,见到慕容鹤过来,纷纷行礼,骑兵队中,倒有韩漠认识的都统韦离。

    慕容鹤二话不说,只是挥手道:“跟我出西城门,执行军务!”

    当即三队人马跟在慕容鹤的身后,往西城门直赶过去。

    

第二七八章 【端倪】

    慕容鹤带着三十名御林军兵将出了燕京西城,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向西北方向行进,慕容鹤虽然骑着大马,但是却没有放马狂奔,反而是领着一众骑兵列在队伍后方,步兵在前,包括韩漠在内的六名弓兵在中间。

    韩漠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总感觉慕容鹤那一双狗一样的眼睛正嗜血地盯在自己身上,这次莫名其妙的执行军务,想必十有**是要将自己调出燕京城,在城外对付了。

    时当黄昏,天边一片火红。

    慕容鹤并没有走大道,而是往小道上行进,草木依依,这城外的空气倒是极好的。

    一路上悄无声息,三十人只是一直往西北方向行进。

    御林军的军规森严,既然要执行军务,那便要全力以赴,慕容鹤既然一直没有对众人说明要执行何样的军务,那么大家也绝不会开口询问。

    气氛异常的诡异

    慕容鹤骑在马上,转头看了身边的韦离一眼,韦离显出一丝笑容,对着慕容鹤微微点了点头,慕容鹤顿时嘴角泛起阴冷的笑意,脸上更是一片得意。

    眼见得落日余晖越来越暗淡,韩漠终于瞧见前方几里处有一个灰蒙蒙的所在,他眼力倒也清晰,看得清楚,那是一处小山,山上林木葱翠,密密麻麻。

    慕容鹤终于抬起手来,沉声道:“都停下了。”

    众人顿时停下步法,但却依旧很整齐地列队。

    慕容鹤催马上前,到了最前面,转马回身,缓缓道:“你们是否看到前面那处小山?”

    众人一齐道:“是!”

    慕容鹤瞥了韩漠一眼,淡淡道:“据探子所报,那座小山有一座很小的寺庙,不过十多个和尚。但是这十多名和尚行事诡异,而且曾有香客在那座寺突然消失,本将怀疑这座寺庙有问题,所以这次领你们出来,去围剿这座寺庙,抓捕那一干和尚……当然,我最大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我们豹突营三队的配合是否默契,用作实战练兵,你们可听懂了?”

    “是!”三十名将士齐声应道。

    不过众人心里却也有些疑惑,动用御林军,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寺庙,这似乎有些杀鸡用牛刀吧。

    刑部吏员,燕京府官差,那都是可以出手处理这件事情,甚至花厅都有资格处理此事,可是为何这次围捕,偏偏动用了最不可能的御林军?

    虽然只有三十人,但终归是御林军,御林军的本职,并不是处理这些治安问题。

    他们是燕国最精锐的军队,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皇室,是保护出京的要员或者钦差,即使要维护治安秩序,那也是要燕国起了大波折,当地官府无法控制局面,这才会调动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出马。

    御林军的将士有着骨子里的优越感,他们不屑于对付那些猥琐宵小的弱小势力,他们一直认为那是燕京府或者刑部去处理的。

    但是慕容鹤既然用了“实战练兵”,那也只能接受这个看似有道理的理由。

    更何况,慕容鹤手中有着颚青仑的军令,换句话说,他现在是最高指挥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慕容鹤的命令,只能无条件服从。

    “这些和尚狡猾得很,我们人数太多,目标太大,所以必须化整为零,分成五路,悄悄摸上山。”慕容鹤大手紧紧握着刀柄,缓缓道:“摸到山上之后,尽量不要惊动那些和尚,靠近那座小寺庙,等五路人手到齐,听我号令,再一起动手……听到没有?”

    “遵令!”众人齐声道。

    韩漠微眯着眼睛,虽然不清楚慕容鹤葫芦里买什么药,但是自己却要小心谨慎。

    他不清楚这次是慕容鹤自作主张还是听从了萧家的策划,如果是萧家在背后手段,那么自己却要更加小心了。

    “韩漠!”慕容鹤盯着韩漠,沉声叫道。

    “卑职在!”韩漠上前抱了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慕容鹤指着那座已经更加黯淡的小山道:“你带两名弓兵,绕到这座山的后面,从那边上山,摸到寺庙隐藏起来。”

    韩漠眼珠子微微一转,道:“遵令!”点了身后的两名工兵,往那座小山飞奔而去,慕容鹤一使眼色,便有一名骑兵跟在韩漠的方向追过去。

    慕容鹤望着韩漠已经走远,嘴角泛起冷笑,眼眸子满是杀机,却听一名步兵校尉道:“大人,我们是否现在动身?”

    慕容鹤立刻道:“你们暂时不必分队,先随我去到山脚再说。”

    跟随韩漠前来的一名弓兵立刻道:“大人,你不是说要分成五个小队吗?韩护军尉已经带人上山,我们是否也要跟上,否则只怕会有危险……!”

    “混账东西!”慕容鹤催马上前,手里的马鞭已经对着弓兵打下来,恶狠狠地骂道:“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那弓兵站正身子,大声道:“小的失言,请大人责罚!”

    慕容鹤冷冷一笑,这才道:“韩护军尉武艺高强,你们也都是看到的,那日他是连施护军尉都击败的,区区几个臭和尚,岂能难倒韩漠?”顿了顿,继续道:“这帮和尚阴险的很,咱们既要练兵,去也要避免伤亡……且随我到山脚再说。”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剩下的一群人在慕容鹤的带领下,往那小山扑过去,到了山脚,慕容鹤才沉声道:“我带两个人先上去探探情况,你们守在这山下,不需任何人进山……唔,也不许任何人下山,违者杀无赦……!”

    “是!”

    “等我出响箭信号,你们就全力到山上支援。”慕容鹤翻山下马来,正了正盔甲,拔出大刀,沉声道:“韦离,曾庆,你们随我来!”

    韦离和曾庆已经下马来,恭敬道:“是!”也都抽出马刀,跟在慕容鹤的身后,往山上摸去。

    ……

    ……

    韩漠带着两名弓箭手往小山扑过去,他很快就现跟在身后的那名骑兵,虽然拉开一段距离,但是只要眼睛不瞎,却是绝对能够现身后的那颗钉子。

    那名骑兵也没有跟上来,只是和韩漠几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在后面跟着。

    到了山脚下,抬头望向山上,这座小山方圆不过十里而已,称之为小山坡还真是差不多,不过这小山上却是树木丛生,道路稀少,看起来到这里来拜佛的信徒并不多。

    韩漠停下步子,回过神来,远远望着那名骑兵,忽然对着那名骑兵招招手,那骑兵催马上来,看着韩漠,抱了抱拳,只是笑笑。

    “跟着我们做什么?”韩漠笑眯眯地问道。

    那骑兵道:“慕容大人怕你们人手不足,所以……派我来帮你们!”

    韩漠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慕容大人是担心我们几个不服从军令,半途离开,所以派你来监视我们几个呢!”

    那骑兵神情一变,随即尴尬笑道:“韩……韩护军尉说笑了。”

    “既然是来帮我们的,那也好。”韩漠笑盈盈地握着手里的铁棍子,悠然道:“我想先上山探探情况,我这两名兄弟先留在这里,你随我上山吧!”

    两名弓箭手急忙道:“大人,这山上危险得很,我们要与大人一同上山。”

    韩漠在豹突营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凭着自己的真材实料,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望,弓兵队的弓箭手们对于这位年轻的护军尉更是有着尊敬之心,此时他要上山,自然是要一同前往保护的。

    反是那名骑兵有些诧异道:“我……我上山?”

    “不错。”韩漠淡淡道:“下马来,事不宜迟,快随我山上。”见那骑兵犹豫起来,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说慕容大人派你来帮我们吗?还不下马?”他最后一声森然无比,眸子里寒光乍现,那骑兵不敢违抗,翻身下马来,拔出了腰间的马刀。

    韩漠淡淡一笑,看了两名弓兵一眼,淡淡道:“你二人留在这里……不可轻举妄动!”

    “大人……!”

    韩漠阴着脸道:“不必多言,本将的命令,你们敢不遵从?”

    两名弓箭手对望一眼,一起恭敬道:“是!”

    韩漠握紧铁棍,看了那骑兵一眼,道:“随我来!”钻进林中,往山上摸了过去。

    这小山中的树木太过茂密,而且韩漠所选取的并不是山路,往上攀登,多是手臂粗细的老藤,虬曲盘杂,韩漠那是自小便带着黑豹成员在山林中训练,身手敏捷,这段路途倒是难不住他,反倒是那名骑兵身着盔甲,平日里练习的是马术,这野战的本事是没学会的,所以度却很慢。

    韩漠行到半山腰,坐在靠在树边歇息老半天,骑兵才爬上来,脑门子上都是汗,瞧着韩漠正用一种古怪的微笑看着自己,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涌起一股寒意,心里更是直毛,情不自禁握紧了刀柄。

    “你莫怕!”韩漠阴阴笑着:“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骑兵一愣,“大人……大人是什么意思?”

    “慕容鹤是不是设下圈套想杀我?”韩漠笑得很诡异,他的手在铁棍子上轻轻抚摸着。

第二七九章 【那一座寺庙】

    骑兵忙道:“大人……大人说笑了。我等都是前来围捕敌寇,慕容大人……慕容大人岂会加害韩大人,这……这是断断没有的事情。”

    韩漠微笑点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莫放在心上。”眨了眨眼睛,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莫思远……!”骑兵回道。

    韩漠嘿嘿笑道:“莫思远?你这名字倒是寓意深刻啊。莫思远忧,只看近利,是不是这个意思?”

    莫思远感觉到韩漠的笑是那样的诡异,只觉得很是紧张,握着刀柄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冒出冷汗来,“大人……大人爱开玩笑,属下这名字……这名字……!”

    韩漠摆摆手,笑呵呵地道:“我说过,你不必怕。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我是同伴,是要上山抓敌寇,你说是不是?”

    莫思远忙点头道:“是是,属下……属下是随大人上山抓贼!”

    韩漠呵呵笑着,又开始往山上攀爬,看似很随意地问身后的莫思远道:“你跟着慕容大人很久了吧?”

    莫思远回道:“属下当年进入御林军的时候,考察的武将就是慕容大人,那是慕容大人还是校尉……那时属下就跟着慕容大人,有几年了……!”

    “唔,是老兄弟了。”韩漠笑道:“那慕容大人一定是将你当做心腹吧?”

    莫思远也正极力向上攀爬,听韩漠这样一说,再次警觉起来,道:“这……慕容大人是属下的上司,属下唯令是从,至若心腹……那是不敢的。”

    韩漠“哦”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似乎不相信,继续问道:“那……今日前来抓捕敌寇,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唔,例如……这里是不是有其他埋伏?”

    莫思远脸上肌肉抽搐,立刻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似乎觉得说错了什么,忙道:“只是不知道这寺庙里的和尚有没有设下埋伏?”

    韩漠笑道:“那你我可要小心才是啊。”停下身子,道:你走得太慢,这样吧,你在前面走,我跟在你后面。”

    莫思远忙道:“这……!”

    韩漠已经闪开身,道:“快,莫要让弟兄们等急了。五路人手,咱们可不能是最后一个到的。”

    莫思远瞧着韩漠脸上的笑已经很是不怀好意,心中更加突突,此时韩漠要他在前面走,他更是紧张,真要上前,韩漠跟在后面,瞧他那笑,说不定便要从后面抡上一棍子,他那铁棍子可不是好受的。

    只是韩漠那双阴阴的眼睛让莫思远不得不上前,他可不敢真的违抗韩漠的命令,韩漠那是击败过施连云的人物,凭自己的身手,那万万不是韩漠的敌手。

    他无奈地上前,尚未回头,只感觉一阵劲风从后面击打上来,正是韩漠那根铁棍子从后面打过来。

    莫思远虽然担心韩漠有可能在后面下手,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阎王竟然是说打就打,一定回旋余地都没有,而且韩漠的棍术,那本身就是高手,这一棍度突如其来,又快若闪电,莫思远毫无还手之力,正打在他的脑后,闷哼一声,一头栽倒下去,也不知死了没有。

    “明知老子要动手,还要往前走,真是蠢。”韩漠上前用脚踢了踢,确定这小子不能动弹,才放下铁棍,开始扒莫思远的盔甲,嘴中喃喃道:“问你话,你若不是这般小心谨慎,那问题倒是不大,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小心谨慎,那就越有问题,你五爷可比猴都精呢。”

    他扒下莫思远的骑兵盔甲,自己脱下弓兵盔甲换上,这才拎起铁棍子,灵猿一般往山上摸去。

    这山并不高,只片刻间,就快摸到山顶处,远远看见暮色之中,一座小小的寺庙就建在山顶处,朱红色的寺庙围墙很是显眼,那围墙上写着大大的白色“佛”字,每隔几米就能出现一个。

    他上前贴着寺庙围墙,凝神聆听,这寺庙之内却是毫无动静。

    透过墙窗,只见这寺庙内不过一座正殿,左右几间小屋子,院子中种着几棵金丝菩提树,院角更有青松,劲竹,一片寂静,寂静得如同那极乐世界的永恒寂籁之处。

    东燕特色的黑色斗角屋檐在青黑色的天幕下,依然清晰可变,一种极其厚重的文化特质,从这只有区区几间精致楼阁的禅院升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清静自然,倒真是佛家修行的好地方。

    ……

    天边升起明月来,月光开始洒射在天地间,那幽幽的月光投到小禅院中,冷幽清净,禅院内非但悄无声息,甚至连灯火都没有点,至于寺庙内该有的敲打木鱼诵经之声,那更是不得闻之,整个小禅院空空荡荡,大殿正门和那几间屋子的小门也都紧紧关闭,若非禅院内看起来打扫的很干净,还真以为这里是一处废院。

    死一般的寂静,韩漠缓步走到禅院门前,轻轻推门,这大门竟是没有关严,“嘎吱”一声,竟是推开了一道门缝。

    韩漠紧握铁棍子,如同幽灵般闪身进了院子内,院中那几株金丝菩提树在风中轻轻摇摆,散着淡淡的圣洁幽香。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听到院门“嘎吱”又响了一声,便听到慕容鹤的声音沉声道:“莫思远,那小子去了哪里?”

    韩漠此时是穿着莫思远的盔甲,慕容鹤一时没有看清,是将韩漠当成了莫思远。

    韩漠没有回答,只是背身对着他们,手却是握紧了铁棍子。

    “妈的,问你话呢。”慕容鹤身边的曾庆立刻骂道:“聋了吗?还是被鬼迷住了?韩漠在哪里?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慕容鹤快步上前来,伸手搭着韩漠的肩膀,沉声道:“人在哪里?”

    韩漠转过脸来,月光之下,笑得甚是诡异,阴**:“大人是在找我?”

    慕容鹤陡然看到韩漠的面孔,饶是他曾经从死人堆中爬出来,此时却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哎呀”叫了一声,身体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曾庆和韦离见情况不妙,立刻握刀在上,分左右站住,刀锋直指韩漠。

    韩漠转过身来,淡淡笑道:“不必怕,是我。”

    慕容鹤已经握刀在手,顺了顺气,沉声道:“莫思远在哪里?你带的两名弓兵呢?”

    “莫思远胆子小,不敢上来。”韩漠平静如水,淡淡笑道:“至若那两名弓箭手……嘿嘿,慕容大人觉得他们有上山的必要吗?”

    慕容鹤镇定下来,冷冷看着韩漠,淡淡道:“韩漠,看来你很聪明。”

    “大人过奖了。”韩漠笑道:“只是不知大人所说的和尚在哪里?大人不是要令我等前来捕捉敌寇吗,我却看不到敌寇究竟在何处。”

    慕容鹤冷笑道:“韩漠,到了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有用吗?你既然很聪明,当然知道今天我想要做什么?”

    韩漠故作惊讶之色道:“莫非……莫非大人是想在这里除掉我?”

    慕容鹤嘿嘿笑道:“看来你很清楚。你既然知道,今天还敢来,我还真是佩服你。”他一使眼色,曾庆和韦离拉开距离,三人呈三角形站定,将韩漠围在了中间。

    “虽然知道你要对付我,但是我这人好奇心很重,却是要看看你究竟要如何对付我,所以……我就来了。”韩漠看起来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如同闲话家常一般:“只是你区区三个人,未必能除掉我吧?”

    慕容鹤吹了一个口哨,就听“嘎嘎嘎”之声响起,禅院内那几间小屋子的屋门打开,五六名身手矫健的黑衣蒙面人已经从里面窜出来,每个人身手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在月光的映射下,寒光幽幽,冰冷无比,六名刀手在外面围起来,韩漠那是插翅也难飞了。

    “韩大人,单打独斗未必有人是你的对手,但是你看这么多人,够不够杀你?”慕容鹤冷冷笑道,眸子里尽是杀机。

    毫无疑问,在他眼里,韩漠今夜是必死无疑,自己内心无穷的仇怨,今日是可以痛痛快快地泄出来了。

    韩漠叹了口气,点头道:“足够足够”望向禅院正殿,月光之下,正殿匾额写着“月光寺”,倒还真是应景的很。

    “慕容大人,你今日借这个机会杀我,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韩漠缓缓道:“你我之间的对立,京中是有很多人都知道的……,你在这个时候杀我,就不怕麻烦?你该知道,这个时候我随着你出来执行军务,却死在这个地方,稍有智慧的人便第一个要怀疑到你的头上,到时候查起来,你可是难辞其咎的。你如此莽撞行事,倒显得你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啊。”

    韩漠这番话,听在慕容鹤的耳朵里,还当韩漠是胆怯在求饶,很是得意地道:“你放心,我们这次出来是围捕敌寇,你要是死了,不过是因公殉职,与我无关。”

    “哦!”韩漠迷茫道:“大人能不能说清楚些,我听得不大懂。”

    慕容鹤胜券在握,在他心里,轻易杀死韩漠只是手到擒来之事,一刀杀了反而没有趣味,这猫捉老鼠,戏弄一番才有趣味,所以淡淡道:“折子上我会说清楚,这月光寺的和尚与魏国的黑旗是有勾结的,此处原来是魏国黑旗的一个据点。我等前来抓捕匪寇,正巧遇上潜伏在这里的黑旗,所以拼死相斗,韩大人勇猛杀敌,最后却壮烈殉国……我一定会为你向圣上讨要死后的封赏……!”

    韩漠呵呵笑道:“多谢多谢,多谢慕容大人让我死后能成为壮士……不过我却有些奇怪,慕容大人说这月光寺有黑旗,是不是会有人相信呢?你手里可有证据?”

    慕容鹤阴阴笑着,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几件东西来,亮在韩漠眼前,道:“韩厅长,你该认识这个吧?”

    韩漠凝神细看,看得清楚,那是几枚黑竹,“黑竹”便是魏国黑旗身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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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敌友未辨】

    慕容鹤手里拿着“黑竹”,笑的很得意,“韩厅长,你是西花厅厅长,自然认识,这个就是魏国黑旗的黑竹,有了它,我自然就可以证明我们遇到了黑旗,而且斩杀黑旗拿下了黑竹。你也知道,杀死黑旗,功劳不算小,虽然韩厅长因公殉职,但是我们兄弟却斩杀黑旗为你报了仇,圣上想必会重重赏我们的。”

    韩漠苦着脸道:“看来慕容大人已经准备好了所谓的‘黑旗’尸体!”

    慕容鹤往正殿一指,淡淡道:“你放心,那里还有十几个和尚……中间出现三两个黑旗,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慕容大人岂不是滥杀无辜?”

    “无辜?”慕容鹤嘿嘿笑道:“韩大人不是一般的人,既然要死,总要些人陪着才是。”

    韩漠点点头道:“慕容大人想的实在很周到。是了,你手上的几枚黑竹,是上次在西门府中那些黑旗刺客留下的吧?当日那些黑旗的尸体是由你送往东花厅,偷偷留下几枚黑竹以作日后之用,也是顺手牵羊的事儿啊。”

    慕容鹤冷冷道:“韩漠,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聪明。你聪明倒也罢了,但是你却不该去碰公主……那是我的女人,你敢碰我的女人,就只有死。”

    “你的女人?”韩漠脸色阴寒起来,冷冷道:“公主乃金枝玉叶,贵胄之身,你是什么东西,敢说她是你的女人?”

    慕容鹤激动起来,挥舞着刀:“她当然是我的女人。两年前……那次我见到她,我就誓,这一生,只有我能保护她,只有我能爱着她……!”他怒视韩漠,厉声道:“韩漠,你没有进京之前,一切都很好,公主的眼中只有我……我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安静地听着我说……!”他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显然是在想着和秀公主过往的时光。

    禅院内一时寂静无声,寂静的可怕。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而且公主还会提拔我成为豹突营的指挥使……!“慕容鹤眼中冒出凶光来:”可是……因为你的出现,一切都毁了。”

    韩漠淡淡一笑,只是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慕容鹤。

    “公主召见我越来越少,前日我去了秀春宫……颚青仑已经老了,豹突营是我在撑着……这个指挥使的位置,本就该是我的。可是……公主却拒绝了……我知道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只要我求公主,公主一定会帮我的……韩漠,是你毁了我的前途,你只有用性命来弥补!”慕容鹤恶狠狠地看着韩漠,往前走了两部,寒冷的刀锋指着韩漠:“只要杀了你,公主会重新回到我身边,你必须死。”

    “我似乎明白了。”韩漠淡淡笑道:“你设下这个圈套要杀我,只因为你没能成为指挥使……公主果然英明,若是豹突营被你这样的人物当上指挥使,那不单是皇室的悲哀,也是我整个燕国的悲哀……!”

    他现在明白,慕容鹤老羞成怒,不计后果地设下这个圈套要杀自己,却是因为秀公主拒绝帮慕容鹤成为豹突营指挥使。

    慕容鹤的野心无法实现,恼羞成怒,这才了疯一样设下这个陷阱。

    “公主心里既然有你,那好,杀了你,只要你死了,你就无法和我抢公主,公主就是我的。”慕容鹤低声嘶吼着:“为了公主,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你觉得你那是爱?”韩漠冷笑道:“慕容鹤,别亵渎那个字,你那是有野心的自私。真的爱一个人,只是要让自己所爱的人幸福,让她快乐。爱……是付出,不是占有……你这种利欲熏心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个字的真谛。心里如果真有那个人,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消失……!”

    慕容鹤紧握大刀,缓缓逼近韩漠,冷笑道:“说再多,已经没有用处了……!”

    韩漠眼中的怜悯之色更盛,轻叹一声,道:“慕容鹤,你知道你今天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慕容鹤停住步子,死盯着韩漠。

    “你太自信。”韩漠摇摇头,淡淡道:“你自信的这次刺杀都没有让萧太师知道……我想萧太师如果知道你这次计划,一定会大骂你的愚蠢……!”

    慕容鹤皱起眉头,厉声道:“你说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将你当成真正的对手,因为……你的智商不配。”韩漠冷冷地道:“你觉得你这点雕虫小技能够对付的了我?”他脸上显出无情的笑意:“你以为在豹突营不给于我任何时间,我就不能够针对你这次的计划作出布置?慕容大人,你的智商实在让我无语,你是否已经忘记,我是韩漠……西花厅的厅长……!”

    慕容鹤然不住四周看了看,寂静的禅院中,除了自己的部下,并无其他异样,恶狠狠地道:“韩漠,你不要危言耸听……到了现在,我能像踩死蚂蚁一样踩死你,你插翅也难飞了!”

    他所说的确实不错,此时禅院之中,除了他和曾庆韦离,更有自己早就埋伏好的六名刀手,他混迹多年,还是有些心腹的,虽说自己这六名刀手的功夫未必是一流,但是绝对忠心,此时韩漠只身一人,那是万万抵挡不住九人的合攻。

    到了这个时候,慕容鹤也不会来什么单打独斗,他的目的很简单,不择手段,杀死韩漠。

    韩漠耸了耸肩,淡淡道:“那你为何不让他们动手?慕容大人,我教你一个道理,真要对付敌人的时候,不要多说废话,抓到机会,就要像野狼对付自己窥视已久的猎物,第一时间下死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适合你!”

    慕容鹤见到韩漠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一个人即将死亡前的畏惧和惊恐感,这反而让他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他虽然在京里多年,远离了边疆战场上时刻与死亡相伴的环境,警觉性大大减弱,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沉睡在他体内多年的那种对危险的敏感忽然苏醒。

    虽然明面上,自己这边人多示众,韩漠看似也完全处于下风,但是韩漠那淡定的气度,让慕容鹤嗅到了多少年都没有感受到的强烈危险感,这种危险感,竟是让他的脊背有一丝凉意。

    他握紧刀,沉声道:“你说的不错,第一时间……下死手……!”喝道:“给杀死韩漠,谁第一个砍了他的头,我重重有赏。”

    他话声落后,曾庆已经挥起长刀,两步上前,对着韩漠直劈了下去。

    韩漠抬起手中的铁棍,挥棍迎上,听到“呛”的一声响,刀棍相击,曾庆只感觉自己的虎口麻,手中的长刀几乎要脱手飞出去。

    好在他勉力握住,拉刀往后撤了一下,顺势斜劈向韩漠。

    曾庆那是慕容鹤的心腹,深得慕容鹤的器重,这次设下埋伏,那是有心要立功,好让慕容鹤日后着重提拔自己。

    他的刀法自然无法与施连云相比,但是招式却很老道,经验丰富。

    慕容鹤却是皱起眉头,他见到四周的六名刀手和韦离都没有动作,怒道:“还不上去杀了他,战决!”

    韦离却是笑呵呵地看着慕容鹤,声音也很恭敬:“大人,曾校尉足以对付韩漠,用不着我们出手的。”

    “你……!”慕容鹤感觉事情大大的不对劲,沉声道:“韦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违抗军令吗?”

    韦离叹气道:“属下遵令就是。”提起大刀,冲上前去,大刀砍下,目标不是韩漠,却是曾庆,这一刀出其不意,曾庆没有半点防备,大刀无情地从曾庆的右肩砍下,血雾飞舞,曾庆惨叫声中,握着大刀的左臂从肩头被齐齐砍下,飞了出去,断臂处鲜血喷溅出来。

    曾庆只觉得剧痛钻心,左手抱着右肩头,声音痛苦不堪。

    慕容鹤大惊失色,后退两步,挥刀道:“你们……韦离,你敢背叛我,老子连你一起杀了……!”挥刀道:“都给我上!”

    他话声刚落,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一把寒冷的刀锋已经从后面架上他的脖子,却是他手下的一名刀手所为。

    慕容鹤整个心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如坠冰窖。

    他无法相信,局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自己精心埋伏下的刀手,为何要反戈相向,将刀锋对准自己?

    韩漠将铁棍子丢到韦离的手中,韦离伸手接过,韩漠已经拍手笑道:“好,好,慕容大人,是不是明白了什么?”

    “韩漠!”慕容鹤怒喝道:“你……你卑鄙!”

    “卑鄙?”韩漠无奈地摇头道:“慕容大人这话我真是听不懂,这陷阱是你设下的,你骗我到此,怎么反而说我卑鄙?”

    慕容鹤眼中喷出火来,瞪着韦离,骂道:“王八蛋,你……你背叛我,你……韩漠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敢背叛我?”

    韦离笑呵呵地道:“我本就是韩大人的部下,帮助韩大人,那是应尽职责,何来背叛之说?我只是觉得慕容大人的眼光实在不好,当初只不过塞给你五百两银子,你就能帮我进入豹突营,甚至提升我为都统,在你身边说几句好话,你就能将我当成心腹,你这么蠢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萧太师是如何看中你的!”

    慕容鹤有些茫然,似乎听不懂韦离的话。

    韩漠笑眯眯地道:“慕容大人,我来告诉你,韦离嘛……本名叫做韩利,五岁的时候就跟着我……我进京之前,他就被安排先进京……幸亏慕容大人慧眼识人,将我这兄弟带入了豹突营,我还要在这里谢谢你……银子果然是好东西,它可以办很多事情……!”

第二八一章 【月光寺杀人事件】

    曾庆此时躺在地上,已经疼得晕死过去,断臂鲜血兀自在流淌,如此下去,再不抢救,等到失血过多,这一条命也差不多报效了。

    慕容鹤简直不敢置信,自己身边的韦离,竟然是韩漠早就设下的暗桩,这一刻,他的身体直泛冷,他也似乎明白,自己对于韩漠的能力,远远低估了。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接过银子的右手,为了五百两银子,就让韩漠悄无声息地在自己身边设下了钉子。韩漠当初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埋下的钉子,会在之后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帮助。

    “我明白了。”慕容鹤手中的大刀落地,望着韩漠,缓缓道:“虽然我从头到尾都看着你,但是……韦离却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他冷冷地扫视着几名刀手,淡淡道:“我埋伏下来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你的人。”

    韩漠淡淡道:“你既然如此聪明,为何做这件事情之前,却不动脑子想一想,你这小小的伎俩,能够对付得了我……能够对付得了西花厅?”顿了顿,脸上显出阴冷的微笑:“你该在行动之前,与萧太师商量一下的。”

    慕容鹤怒极反笑:“韩漠,事到如今,我佩服你……你若不杀我,我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都这样说了,还想活着离开这里?”韩漠显出古怪的微笑:“慕容鹤,其实我也早就想杀你,你这条狗每日里在我耳边吠啊吠,让我很不舒服的……我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法子宰了你,只是我却没有想到,你替我出了主意……!”

    慕容鹤面色青,自以为周密而精心设下的陷阱,最终反被韩漠利用,他肠子都悔青了,但是他更明白,这个叫韩漠的年轻人,看起来斯文,心地却并不纯良,既然找到这样的机会,那么今天自己只能是有死无生了。

    因为对韩漠的怒火仇恨,让他设下这个看起来很高明实际上却漏洞百出的陷阱,这样的漏洞,身为西花厅厅长的韩漠怎能不抓住。

    沙场的胜败,可以用“胜败乃兵家常事”来开脱,但是在这样的阴谋斗争中,一旦真正撕开脸来争斗,那就绝对不能输,因为输家,注定会粉身碎骨。

    慕容鹤的政治经验看起来实在不够丰富,玩弄阴谋的能力也实在太弱。

    他意气用事,在这样一场不能输的对决中,竟然独自策划,没有通知萧家,这种致命的错误,一来是因为愤怒的驱使,最重要的原因,那是太高估自己而低估了韩漠。

    韩漠一直在等待着慕容鹤露出致命的破绽,他就像一头一直在窥伺等待的饿狼,只要慕容鹤露出破绽,他便要像闪电一样扑出来,将慕容鹤撕成碎片。

    或许连韩漠也没有想到,机会说到就到,甚至不必他等候太长的时间。

    ……

    “慕容大人率队前来月光寺抓捕贼寇,更是亲自上山探查,不想被月光寺的和尚现,而且这群和尚中,还有黑旗潜伏……!”韩漠扳着指头,悠然道:“慕容大人奋勇带队杀敌,斩杀数名黑旗,自己却壮烈殉职,骑兵校尉曾庆亦是力战殉职……慕容大人,折子上这样写,你说好不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慕容鹤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他自己都感觉,现在如果死了,自己一定会成为厉鬼,因为身体内的怨气已经无法泄出来。

    “是了,还要加上一句,韩漠与韦离苦战之下,终是斩杀黑旗五人……正如慕容大人所说,这尸体嘛……!”韩漠指了指正殿紧闭的大门:“里面不还是有十几个和尚吗,其中有五个是黑旗,余下的都被黑旗残酷杀害,我想这应该说得通吧。”

    韦离笑呵呵地道:“军中之人都知道,慕容大人待我不薄,将我当做心腹看待,如果韩大人要作证,我愿意挺身而出……我想我的话会有很多人相信的……!”

    “哇!”

    慕容鹤怒火攻心,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洒落在禅院的青石地板上。

    他愤怒之下,竟是顾不得寒刀对着他的脖子,握着拳头,便要冲上去拼命,他身后的刀手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脊背就是狠狠一刀,慕容鹤顿时栽倒在地。

    他在地上兀自挣扎着,韩漠怜悯地看着,缓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嘴角带着讥嘲之色:“慕容鹤,你不得不承认,你……不是我的对手!”

    慕容鹤怒吼着,挣扎着跪起来,欲要扑向韩漠,韩漠只是叹了口气,对刀手示意了一下,那刀手上前来,寒刀出手,顿时砍下了慕容鹤的脑袋,身分离,慕容鹤的头颅滚了几滚停住,兀自睁着眼睛,那是死不瞑目了。

    韩漠长舒一口气,向那名刀手道:“处理一下……!”又问:“慕容鹤埋伏的那些刀手在哪里?”

    刀手平静回道:“大人放心,我们从药剂司带来了化尸散……!”

    韩漠满意点头,淡淡笑道:“做得很好。”毫无疑问,慕容鹤埋伏的刀手,早被吏员们解决,尸体此时都已经化成了水。

    西花厅吏员们的暗黑刺杀,在燕国甚至是整个中原大地,那都是少有人及的。

    这几名刀手自然是西花厅的吏员,对于布置假象的事儿,那是轻车熟路,小心翼翼问道:“大人,那些和尚……!”

    “都是修佛的。”韩漠面无表情,淡淡道:“送他们早登极乐。免得他们辛苦修行……!”

    十多名月光寺的和尚被捆绑在正殿之内,所谓匪寇之名,无非是慕容鹤的一个籍口,这些都是老老实实修行的老实和尚。

    只是他们卷入这场计划中,就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五名和尚被拉到院子里,其他的和尚都被大刀砍死在正殿之内,这五名出来的和尚,先是胆战心惊地握起吏员们为他们准备的大刀,那是要在刀上留下指纹,只是刀把还没握热,很快就被处决,成了所谓的“黑旗”成员。

    至于昏死过去的曾庆,吏员们自然是补上两刀,让他摆脱痛苦。

    西花厅吏员很有规则地将和尚们的尸体布置好,身上自然少不得留下一些伤痕,那是扮成恶战之后被斩的迹象。

    韩漠从慕容鹤的身上拿下那三枚黑竹,望向其中一名刀客,那刀客已经从身上取出两枚黑竹交给韩漠。

    西花厅在西门家族动乱之前,那是抓住过五名黑旗,手中是握有五枚黑竹,此番以防万一,却是带了出来,刚好派上了用场。

    布置好整个杀人现场,众吏员才静等韩漠吩咐。

    “回去吧。”韩漠挥了挥手:“今夜的事情……自然是不记入档案的,但是你们的功劳,我会记住……!”

    吏员们恭敬地对韩漠行礼,这才如同幽灵般,从院子里转眼间便消失,从后山退下。

    韩漠并不担心会有人跟踪到他们的行迹,这一群人向来就是查探别人的踪迹,别人若想窥探他们的行迹,那是难于登天。

    幽静的小禅院,本是佛家修行之地,此时却成了修罗地狱场,尸横累累,血迹斑斑,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院中的每一处角落。

    只是这浓郁的血腥味之中,竟然还夹杂着正殿内飘出来的檀香味,地狱的血腥与佛家的檀香交织在一起,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味道。

    月光幽幽,静静洒射在满是血腥味的禅院之中。

    年轻的韩漠,此时面无表情,借着淡淡的月光,迈着步子,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到了大殿之中。

    大殿之内,一尊大佛供在正堂,那是一尊大铜佛,供的自然是如来佛祖,堂前的香炉中兀自有尚未燃尽的檀香,不过也已经到了底。

    韩漠站在大佛前,竟是恭敬地行了行礼,眼眸子带着一种复杂之色,喃喃道:“佛祖,我不杀人,人要杀我,你也看到了,我是没法子的……!”

    化名韦离的韩利走到韩漠身后,问道:“五少爷,为何要拜他?”

    韩漠淡淡笑道:“杀人之后,拜拜佛,即使无用,但是心里总会平静一些的……以后你也可以试试的。”他指了指香炉边的烛台道:“点上它。”

    韩利不敢多问,取出打火石,将烛台点燃。

    烛光亮起,韩漠却端起桌上盛满香油的小铜鼎,洒水一般洒在正殿的黄幔上,然后拿起烛台,慢悠悠地点燃了黄幔,那火苗子“嗖”地一下子窜起来,黄幔燃烧,整个正殿亮如白昼。

    “响箭!”韩漠吩咐道:“该让将士们来看现场了。”

    响箭出,韩漠才嘟囔道:“慕容鹤,你死便死了,还要让五爷陪你挂彩,真是不地道……!”

    ……

    山下的二十多名豹突营将士见到从山顶出的响箭,再无犹豫,骑兵下马,如狼似虎,都拿着武器,往山上冲去。

    韩漠留下的两名弓箭手,也是听到“咻”的划破夜空寂静的响箭响起,立刻往山上爬去。

    他二人并不知道,韩漠留下他二人,乃是为了抱住他二人的性命,他二人若是随着上山,目睹月光寺生的事情,那是一定不能活下来的。

    韩漠从不忌讳杀人灭口的把戏,这个斯文的年轻人,从不介意用血腥冷酷的方法让他的计划完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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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刑部验尸】

    两名弓箭手顺着韩漠上山的轨迹往山上攀登,行到半山腰,他们就看到了可怜的莫思远,这小子脑袋上的血液已经干涸,而且外面的盔甲已经被褪去,两名弓箭手看到莫思远,都是大吃一惊,伸手去探鼻息,早已死的透透的,心中吃惊,担心韩漠安危,更是加快度往山顶上的寺庙扑过去。

    往上攀爬的士兵们,闻到风中带来的血腥味道,更是大吃一惊,知道这山上必定生了大事,而且他们很快就看到,那山顶上火光冲天,熊熊大火蔽日遮天,一个个惊讶万分,赶到山顶,只见寺庙大门敞开,门前一个浑身鲜血的家伙正大声叫道:“我们……我们遇伏了……!”

    骑兵中有人认识是韦离,已有人叫道:“慕容大人何在?”

    “大人……!”韦离的左肩显然是被砍了一刀,鲜血兀自在往下流,他脸上满是悲愤之色:“我们被魏国探子伏击……大人……大人遇害了……!”

    将士们冲进院中,只见大殿已是弥漫在火海之中,火势已经蔓延道两边的房屋,禅院内满是尸体,有一人靠着金丝菩提树在喘息着,身上亦是血迹斑斑,盔甲已是不见,正是韩漠。

    “韩护军尉!”弓箭手都上前来,护住韩漠。

    韩漠摆手道:“我没事,快将慕容大人和曾校尉的尸体带走,这里……这里大火弥漫,很快就要塌毁,快下山!”

    正殿已经出崩塌之声,将士们不敢多说,虽然对禅院中生的事情一片疑惑,但是还是有人上前背起韦离的尸体,捡起他的断臂,赶快下山。

    慕容鹤的身分离,一时间竟是无人敢上前去背,最后还是一名胆子大的鼓起勇气背起尸体,另一名兵士用衣襟抱起头颅,纷纷下了山。

    韩漠和韦离也是丢下了兵器,下到山脚,此时再向月光寺望去,只见火势已经从月光寺蔓延出来,引燃了周边的树木。

    夜里有风,火借风势,更是燃烧的旺盛不已。

    众将士下了山来,望着满山大火,都是震惊无比。

    早有人询问道:“大人,这……这山上究竟生何事?”

    韩漠悲愤万分,怒视山上,道:“好一群狡猾的敌寇……我……!”他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的悲痛,身边的弓箭手急忙劝道:“大人无事便好……唔,大人,你腿上有伤……!”

    韩漠腿上果然有一处刀伤,不过并不严重,当下便有兵士帮助清理包扎。

    那边韦离已经目龇俱裂地道:“我和曾校尉跟着大人上山,正赶上韩大人被敌寇围攻,慕容大人立刻领着我二人上前助战……那帮敌寇,竟然混在寺僧之中,我们苦战之下,慕容大人和曾校尉苦战殉国……韩大人也是受了伤,好在那几名敌寇已被我们斩杀,更有一名敌寇在打斗中打翻烛台,烧起大火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韦离可是慕容鹤的心腹,他既然这样说,那么所说定然不假,已经有人大骂起来:“这帮贼寇,真是胆大包天……我们该当将他们千刀万剐才是。”

    韩漠叹道:“慕容大人真乃勇将,临死之前,力斩两名敌寇,勇武过人,当真是可歌可泣,曾校尉也是力挫一名敌寇,若非慕容大人和曾校尉,我二人断无生还之理……!”摇了摇头,看起来颇是悲伤。

    稍微休整,豹突营众人带着两具尸体,迅往京城返回。

    死了一名护军参领,这实在不是小事。

    ……

    ……

    萧太师年纪大了,而且想的事情很多,每天晚上都很晚睡,而且他每天睡觉之前,都要喝一碗人参茶,以补充元气。

    天尚未亮,萧太师眯眼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萧怀金急切的声音:“父亲,大事不好了!”

    萧太师睁开眼睛,很淡定,在他心里,自己的大儿子与小儿子相比,差得实在太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萧怀金从无萧怀玉的镇定。

    萧怀玉是那种天塌下来也不会惊慌的人,八风不动,处之泰然。

    但是萧怀金的性子却是遇事便慌张,这也让萧太师对他很不满,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实在不是成大事的料。

    他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凌晨时分来惊扰他,但是当萧怀金将消息告诉他的时候,老太师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慕容鹤死了!”

    萧太师兀自有些不相信,冷冷地看着萧怀金,而萧怀金很肯定地道:“尸已经带回了豹突营,已经知会了刑部,刑部连夜派人去了豹突营,庆之派人来通了信……!”

    庆之自然就是刑部尚书贺庆之,贺庆之自然明白慕容鹤与萧家的关系,所以确定之后,立刻派人前来禀报。

    慕容鹤对于萧家的战略意义之重要性,不言而喻,那是萧家唯一有希望能在御林军做文章的人物,萧太师容忍慕容鹤性格中的种种缺陷,图的就是慕容鹤对于萧家的重大作用。

    但是这个萧家精心栽培的人物,却突然出来死讯,这怎不让萧太师震惊。

    萧太师眼眸子里闪着异色,虽然很是吃惊,但是他终归是久经风浪之人,缓缓在桌边坐下,眉头皱起,屋子内一时寂静的怕人。

    “如何死的?”许久之后,萧太师才缓缓问道。

    萧怀金小心翼翼道:“庆之只说身分离……至于详情,尚未禀报过来。”

    “身分离……!”萧太师嘴角抽搐,眼中泛着阴寒的光芒:“慕容鹤啊慕容鹤,老夫的一番心血,却被你白白葬送……!”

    “不过……!”萧怀金看了萧太师一眼,轻声道:“听说韩玄昌的儿子韩漠也卷在此事之中……慕容鹤死的时候,韩漠就在现场!”

    萧太师眼中的寒光更盛:“韩漠?”

    “是!”

    萧太师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道:“告诉庆之,此案必须祥加查实……慕容鹤十有**,是死在那个臭小子的手里……!”

    “父亲,韩漠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萧怀金有些怀疑道:“诛杀朝廷命官且不说,难倒韩漠不知道,这慕容鹤不单是我们萧家的人,还是秀公主的人?就连韩玄道和韩玄昌也未必敢动手,韩漠他有几个胆子?”

    “初生牛犊不怕虎。”萧太师冷冷道:“韩玄道不敢做的事情,韩漠便未必不敢做。”顿了顿,眯着眼睛,一脸阴鸷:“我倒是想知道,韩漠是找到什么机会杀死慕容鹤的……那小子虽年轻,却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动手,一定是找到了绝好的机会……!”抬头道:“怀金,嘱咐庆之,此案非同小可,绝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即使不是韩漠所为,也要让刑部扒下韩漠一层皮!”

    萧怀金行礼退下。

    萧太师缓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的几株芭蕉树在夜风中摇晃,如同幽灵起舞。

    他凝视着那幽灵般的芭蕉树,许久之后,才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韩……漠……!”

    ……

    豹突营骑兵队大帐中,慕容鹤和曾庆的尸就摆在帐中的地下,随同前往的众将士包括韩漠都在帐外等候。

    慕容鹤若是战死沙场,死后事宜自然是归属兵部处理,但是此番却是出城围捕敌寇,说的准确一点,是为实战演兵,演兵之中出现人命案子,刑部自然是有义务和权力来插手过问的,而韩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入城之后,立刻派人去了刑部报讯。

    刑部夜间也是有人执勤,闻知是豹突营护军参领被杀,而且还搭上一个校尉,这死的可不是阿猫阿狗,而且许多人都知道慕容鹤与萧家的关系,恰好在刑部值勤的又是贺庆之的人,所以连夜去到刑部尚书府通禀此事。

    贺庆之自然之道慕容鹤对于萧家的重要性,连夜起身,带着十多名刑部干吏来到豹突营检验尸体,确定死因,见到慕容鹤的死状后,自然是少不得派人往太师府通禀。

    骑兵队将士得知慕容鹤被杀,那自然是有喜有忧,不过军规森严,自然是不敢靠过来围观的,但是私下里嘟囔,那也是少不了的事情。

    韩漠等人在帐外的夜风中等候。

    望着天上的月亮,韩漠平静无比,西花厅做事那是干净利落,更何况一把火烧了月光寺,就算有一些没有注意到的瑕疵留下,只怕也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朝着来人望去,只见十数骑正飞奔而来,大部分都是盔甲在身,却是领头的一人乃是锦衣款袍。

    马停下,韩漠立刻认出,这锦袍人却是豹突营的指挥使颚青仑,颚青仑身体不好,想不到此番却连夜过来。

    在他身后,豹突营包括窦善在内的三名护军参领和几名校尉在数名骑兵的簇拥下过来,窦善更是第一个下马来,上前扶着颚青仑下马。

    韩漠已经带着众人上前参拜,单膝跪下,齐声道:“参见指挥使大人!”

    颚青仑已经很少往豹突营来,但是他的威望却是无处不在,众将士看到老人家连夜过来,都是显得有些激动,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敬畏的光芒。

    大帐帐门掀开,帐篷里的贺庆之显然是听到了帐外的动静,出来见到颚青仑,立刻抱拳道:“老将军这么晚赶来,惊扰了老将军,对不住,对不住!”

    颚青仑咳嗽着,从袖中取出锦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抱拳还礼,道:“老夫得到了消息,所以过来看看……贺大人可查出什么东西了?”

    贺庆之似有若无地瞥了韩漠一眼,叹道:“老将军莫要心急,慕容参领……!”

    颚青仑又是一阵咳嗽,等咳嗽止泻,才淡淡道:“老夫听他们说,慕容鹤是与敌寇力战而死……豹突营的勇士,这样殉国并不丢脸……!”又是一阵咳嗽,身体佝偻起来,众将士眼中都显出不忍之色,韩漠看在眼里,对于这位指挥使的尊敬又加了几分,只觉得能得将是如此爱戴,那这一生可就没有白活。

    贺庆之点头道:“老将军说的是……只不过此事还要细细调查一番,总要往月光寺去一趟,看看现场,否则我刑部若是轻率便下了结论,那只怕是对慕容参领不恭……!”

    颚青仑微微颔,望向韩漠,道:“韩护军尉,你也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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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老将出马】

    韩漠立刻上前,恭敬一礼:“是,卑职当时正在月光寺内。”

    颚青仑微微点头道:“昨儿慕容参领前往老夫的府里,说是要调集三十个人出城实战演练……你知道,我颚青仑虽老了,但是这豹突营还是要效忠圣上的,自然不能随着老夫一起下棺材。这实战演兵是好事,老夫签了军令……!”

    贺庆之点头道:“老将军一心为国,庆之钦佩万分。”

    颚青仑神情肃然起来:“实战演兵,既然是实战,那总是有风险的,只不过……离京不远的那处小山头,竟然有黑旗的存在,甚至是黑旗的据点,这让老夫很是吃惊。”他看了贺庆之一眼,淡淡道:“贺尚书,老夫老糊涂了,已经记不得许多事情,但是离京如此近的地方却有敌国暗探,此事当真是非同小可,老夫记不得这该是谁来负责?难道如今我燕国已经没有衙门去关注这些事情吗?”

    贺庆之神情有些尴尬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倒是有些纠葛,按照实际情况来说,调查暗探,那自然是东花厅的事情,甚至说西花厅参与调查也不为过。

    但是奇就奇在,这东花厅或者西花厅职权极大,却不是国家衙门,而是皇帝私有的衙门,花厅参与调查,那自然是无人敢干涉,但是花厅若是不去插手,你却也不能说花厅不履行职责,反倒是刑部乃是国家的正规刑事衙门,遍布各州那也都是有刑事专属机构,除了负责处理各类刑事案件,自然也少不得调查一些异常人物的动向,所以从法理上来说,这探查奸细的职责,刑部是有责任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燕国已经适应由花厅去处理调查那些敌国暗黑人员,刑部一来是没那实力与敌国暗黑人员争斗,二来也是不敢与花厅争夺权力,所以这事儿到了如今,刑部已经是不管暗黑的事务。

    ……

    颚青仑行伍出身,年纪虽大,但是那脾气却不是善茬,否则也不可能震住一众武人,让每个人都心生敬服之意。

    “慕容鹤死了,自然是要查,可是那月光寺里怎么潜伏着黑旗,那也是要查的。”颚青仑咳嗽着,他的威严没有因为他佝偻的身体而有丝毫削减,反而让这位佝偻的老人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霸气,那是几十年在行伍中浸淫出来自骨子里的霸气:“立了功,就该往兵部报功……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夹杂在里面,各衙门的责任都是要细细查一查……!”

    老将军这话已算是极为直白了,贺庆之听在耳中,微微皱眉,反倒是韩漠却有些意外

    颚青仑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一切顺利,该报功就报功,该赏就赏,但是如果这件案子扯出其他风波,那么是要追究很多人的责任,当其冲,刑部没能查出月光寺有黑旗的责任必定是要拖出来追究的,也就是说,贺庆之虽然负责此案,但是这案子突起风波,那么贺庆之的责任也要跟着查究。

    颚青仑的这种态度,对于韩漠来说,显然是极为有利的。

    韩漠不知道颚青仑这位老将军的心思究竟是如何,虽然他并不畏惧刑部真的查进来,但是如果能够顺利地经过此事,那自然也是韩漠愿意看到的。

    毕竟没有谁愿意一些繁琐的麻烦纠缠着自己。

    贺庆之身为贺家家主,当然不是非常之人,微笑道:“老将军说的是,有王法在哪里搁着,咱们刑部就是绕着王法吃饭办事,自然是竭力去办,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然也难逃的。”

    他是世家家主,又是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内阁成员之一,身份自然比颚青仑高出不少,不过这颚青仑是军方老将,而且还掌控着豹突营,那是实权人物,所以贺庆之倒是带着几分尊敬至少在表面上的姿态保持着尊敬,但是他当然不会因为颚青仑三两句话,就改变自己的初衷,错过这样一次覆雨翻云的机会。

    ……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到了某一种地位某一种身份,这句话会被理解的更加透彻,而颚青仑的身份,足以让他很清晰地明白这个道理

    他可以为了皇族的利益为了燕国的利益洒出自己的鲜血,但是他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军队成为野心家们进行整治斗争的利用工具,军队可以为国家的政治利益而付出,但是却不能被政客们玩弄。

    这个思想,深植于颚青仑的脑海之中。

    慕容鹤请他签署调兵令,仅仅三十人的调兵令,对于慕容鹤来说,那本就是在职权范围之内,他亲自前来,颚青仑虽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但是能够让自己的士兵实战演练,自然不是什么坏事情的,所以这份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却包藏祸心的军令被签出去。

    颚青仑自然是想不到,慕容鹤需要的这份调兵令,只是为了调动韩漠一人而已,没有调兵令,慕容鹤或许能调动豹突营的任何一个人,却是独独调不动韩漠,所以他才需要这份名正言顺的调兵令,只有这样,才能调动韩漠出城。

    但是这一次实战演兵的结果,却是慕容鹤与曾庆被杀,颚青仑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危险性。

    他并不在乎慕容鹤是如何死去,他在乎的是慕容鹤死后,会有某些势力借机在豹突营兴风作浪。

    他决不允许豹突营因为一两个人的死亡而成为政治斗争的一个战场,即使死去的是豹突营的高级将领,他也不允许豹突营因此而有丝毫的波动。所以他带病连夜入营,就是为了豹突营的平静,虽然年老体衰,但是他相信,只要有他这把老骨头在营里坐镇,谁也不敢轻易在豹突营掀起风波。

    他对贺庆之的警告,当然不是为了韩漠,在他心里,韩漠也是豹突营不安定分子之一,对于韩漠和韩漠身后那个韩氏集团,他也是心存大大的戒备之心,不过他不允许豹突营兴起波澜的立场,却是无形中让韩漠受益,这自然也是他想不到的。

    “那贺尚书就好好彻查吧。”颚青仑咳嗽着,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早有人搬来椅子,扶着颚青仑坐下。

    “将老夫的药罐子都拿到营里来。”颚青仑坐在椅子上,稍稍歇息片刻,才吩咐跟着自己前来的家丁道:“老夫已经很久没有在营里呆过了……这阵子,老夫就在这里住下……!”

    “老爷……!”家丁急了:“你身子骨本就不好,这……这营里岂能养好……!”

    颚青仑淡淡道:“还不快去!”

    那家丁一脸不忍,但是却知道颚青仑的脾气,说出来的话,那是断无收回之理,叹了口气,上马扬鞭,回去取颚青仑日常生活需要的物品以及养病的药材。

    贺庆之神色淡然,道:“老将军,您这……嘿嘿,你身子还未养好,这……这是何苦呢?”

    颚青仑平静道:“圣上将豹突营交给老夫,老夫一日没有下去,就要坚守到最后一日。平日是慕容参领代老夫管理营中大小事务,如今慕容参领既然遇害,老夫自是不能再去享清福……!”沉声道:“窦善,洛永水,苗武!”

    豹突营三大护军参领参领立刻上前来,恭敬道:“卑职在!”

    “你们各自回队,约束部下,一切如常,四更出操,六更用餐,但有私下议论此事者,军棍五十,绝不留情!”颚青仑沉声道。

    “遵令!”三大护军参领受了军令,立刻退下回队。

    “肖木!”

    “在!”

    颚青仑看着眼前的肖木,这是骑兵队的右护军尉,问道:“施连云何在?”

    “慕容大人说施护军尉出城办理军务,具体去了哪里,卑职并不知晓。”肖木恭敬回道。

    颚青仑皱着眉头,吩咐道:“既然如此,骑兵队操练暂由你来负责。另派人查询施连云的下落,令他即刻归队,不得有误。”顿了顿,又下令道:“自今日起,除本营将士,没有圣上的旨意或者本将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营……!”

    “卑职遵令!”

    韩漠在旁听见,心中暗想:“施连云还在西花厅躺着呢,没有个把月是爬不起来,就算被你们找到,那也是无法归队的。”

    颚青仑一番命令下来,贺庆之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但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道:“老将军,我这刑部要是入营办差……!”

    颚青仑已经道:“慕容鹤的尸体,你可以带回刑部,当时在场的豹突营将士,你们刑部也可以现在带回去询问……是询问,不是审问,贺尚书乃是刑事高手,我想这样的事情,很快就能拿出结果的……!”咳嗽了一阵,才继续道:“这次谁立下功劳,都是要论功行赏的,慕容参领力战黑旗而死,死得其所,我定要向圣上禀明,好好封赏!”

    贺庆之淡淡一笑,回身吩咐道:“立刻带人去月光寺勘查现场……!”走到韩漠面前,微笑道:“韩大人,就劳烦你随我往刑部去一趟,将当时的情况说一说,我也好确定当时的情况,分出功劳大小啊。”

    韩漠摇头道:“不是韩漠不肯前往,而是……韩漠有公务在身,现在只怕去不了!”

    贺庆之皱眉道:“公务?”看了颚青仑一眼,才道:“有颚老将军在这里主持,韩大人还能有什么公务?”

    韩漠微笑道:“贺大人忘记了。雾水湖那边……还有事情在等着我。”

    贺庆之眉头皱得更紧。

    “贺大人,事情的始末,骑兵队的韦离韦都统很清楚。”韩漠道:“我想韦都统叙说的比我会更清楚,因为自始至终,韦都统都是跟在慕容大人的身边。”

    贺庆之看了韦离一眼,韦离的手臂已经绑着绷带,他微一沉吟,才道:“韩大人,借一步说话?”

    韩漠与贺庆之走到一旁,贺庆之才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韩世侄,其实这件事情很是简单,我也不想浪费过多的精力在这里。但是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扯上了魏国敌寇,我们刑部总是要过问一番的……只让韦离跟我回刑部,我倒是没什么说的,只是我担心……!”压低声音:“若是韦离到时候的口供有所差池,抢了你的功劳,那可有些不妥啊。”

    韩漠看了贺庆之一眼,也轻声道:“贺大人,其实我不去刑部,一来是那边还有公务,二来嘛……你也知道,我与慕容大人先前有些误会,这要是进了刑部,只怕那些居心叵测之辈便要猜测我与慕容大人的死有关……这等不白之冤,我是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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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 【何处惹尘埃】

    贺庆之听韩漠这样一说,笑道:“韩世侄是多心了,无非是走一些程序而已,你也不必担心的。”他是要将韩漠带回去刑部的,想以此事往韩漠身上泼些冷水,自然是要韩漠跟着回到刑部,然后问一些看似随意实则满是圈套的问题,只要韩漠话里稍有漏洞或者说错某些话,那么贺庆之是一定要死死拽住的。

    他最擅长的就是捉拿别人的话柄,然后借助这些话柄栽赃陷害,这是他浸淫许多年的把戏,玩的炉火纯青,而且他也深信,韩漠再精明再聪明,但终究太年轻,自己只要花花心思,一定能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但是要想玩上这一套,却是先要将韩漠带回刑部,可是韩漠找到借口,此时却连刑部也不去,那真是棘手的事情。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总不能以嫌疑犯的名义带韩漠回刑部。带回韩漠,那表面上是例行公事的程序,但是韩漠却是身份特殊的西花厅厅长,借口让韦离去经过这样的程序,本身自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贺大人,我现在还带着伤。”韩漠指了指自己的腿:“韦离要争功,我也无所谓,实际上这次韦离的功劳本就不小,以刑部的本事,从他口中问出真话不难。”

    贺庆之眸子显出诡异之色,微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就不劳烦韩大人了。”缓步过来,问韦离道:“韦离,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可知晓?”

    韦离抱拳道:“我自始至终跟着慕容大人,前因后果,却是知道的。”

    “那好。你随我去刑部……!”贺庆之看了旁边悠然自得的韩漠一眼,吩咐部下道:“将尸带回衙门!”上前对着颚青仑抱了抱拳,笑道:“老将军,打扰了!老将军要保重身体才是,这豹突营可全赖老将军了。”当即领着刑部干吏,带走尸,更是将韦离在内的几名御林兵士带回刑部问话。

    临行前,颚青仑却是突然道:“贺大人,你带走我四名士兵去问讯,我只希望他们能早些回来训练!”

    贺庆之笑道:“自然自然!”

    等刑部的人离开,颚青仑才进了空闲很久的指挥使大帐,里面自然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应物事俱全,他却是叫来韩漠,直接问道:“真是黑旗所为?”

    韩漠立刻回道:“回大人,是潜伏在月光寺的黑旗所为。慕容大人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贼寇,没有想到却是魏国的暗黑探子,所以……是我等轻敌,才酿下如此大祸!”

    颚青仑死死盯着韩漠的脸,韩漠却是八风不动,神色平静,帐内一时寂静无声,许久之后,颚青仑才轻叹一口气,道:“韩漠,老夫有一句话,希望你能记着。”

    “请大人教诲!”

    “豹突营的职责,是保护圣上,保护燕国,无论日后你在豹突营身处何位,你既然身在豹突营,就该履行你应尽职责,那就是保护圣上。”颚青仑咳嗽着,取出锦帕擦拭嘴角。

    韩漠恭敬道:“卑职谨记在心,一定誓死效忠圣上!”

    “希望是你的心里话。”颚青仑淡淡道,看似昏暗实则犀利的眼芒划过韩漠,沉吟了一下,才挥手道:“老夫倦了,你先退下!”

    韩漠从大帐中出来,黎明的曙光已经洒射在大地之上,呼吸着晨曦的空气,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昨夜被血腥充斥的胸腔一阵舒服。

    颚青仑确实很厉害,那一双眸子当时盯在韩漠身上时,韩漠甚至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似乎就是**地站在那个老人的面前。

    ……

    ……

    贺庆之显然是想从闻讯中得到一些对韩漠大大不利的信息,所以御林军士被带回刑部之后,立刻进行了问讯,在密室中的问讯,是由贺庆之亲自主持,谁也不知道贺庆之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

    今日无早朝,所以到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刑部尚书贺庆之拖着疲惫的身躯,坐着轿子从刑部衙门的侧门离开了刑部,直奔太师府而去。

    萧太师也早就在侧厅等候着贺庆之的到来,见到贺庆之的第一句话,直接问道:“与韩漠有没有关系?”

    贺庆之向自己的老丈人行了行礼,才皱着眉头道:“太师,此事虽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但是……如今我们找不到任何对韩漠不利的证据,而且……!”他抬头看了太师一眼,只见萧太师那一双犀利的眼眸子正盯在自己身上,继续道:“而且从韦离的口中,此事似乎与慕容鹤的一项计划有关!”

    “计划?”萧太师微眯着眼睛,手里抚摸着玉如意,问道:“什么计划?”

    贺庆之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问道:“太师可知,这一次事件的起因,是因为……慕容鹤想杀韩漠?”

    萧太师本来抚摸玉如意的干枯老手一下子顿住,神情阴鸷:“杀韩漠?”

    “是。”贺庆之低声道:“韦离也算是慕容鹤的心腹……!”

    “心腹便是心腹,何来算不算?”萧太师阴冷的声音就像生锈的刀锋,带着嘶哑:“那个叫韦离的,你可查过他的底细?”

    “当初慕容鹤收他进入豹突营的时候,就曾查过。”贺庆之小心翼翼道:“这韦离是吴郡人,我也曾派人去他的县里打听过,倒真是有这样一号人物,应该不假。”

    “他说了些什么?”萧太师问道。

    贺庆之微一沉吟,才道:“据韦离所称,慕容鹤从颚青仑那里得了调兵令,目的就是将韩漠调出城去,借口要抓捕月光寺的逆寇,找机会下手除掉韩漠。韦离说过,慕容鹤对他们几个私下承诺过,除掉韩漠,他就可以当上豹突营指挥使,到时候立下功劳的,都会得到提升,而且还会得到一笔银子……!”

    “愚蠢。”萧太师冷笑着:“老夫已经叮嘱过慕容鹤,韩漠对他已有提防之心,切不可小看那个臭小子,最近更是万不可对韩漠动手,想不到他却如此没有忍性,背着老夫去计划杀死韩漠……他死不足惜,只是破坏老夫的布局,只是老夫的心血毁于一旦……愚蠢透顶啊……!”

    贺庆之忙道:“是,慕容鹤……也实在太过愚蠢了。以他的能力,没有太师支持,他是什么事请也干不成的。”

    萧太师看了贺庆之一眼,又问:“既然如此,那后来如何?”

    “韦离和曾庆二人跟随慕容鹤上了山,到得山顶,便听到那禅院里传来厮杀声。慕容鹤当时颇有些奇怪,因为据慕容鹤的消息所知,这月光寺本来就是一个很干净的寺庙,说它窝藏敌寇,不过是要杀韩漠的一个借口而已,那里人迹罕至,想来慕容鹤也是经过细心思量才选了那个地方。这突然传来厮杀声,却是出乎慕容鹤的意料,他便带着韦离和曾庆二人想去看个究竟,却是看到韩漠被几个和尚围攻……!”贺庆之缓缓地道:“慕容鹤见到那情况,虽然吃惊,但是却想借着那几个和尚的手除掉韩漠,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那些和尚不是普通贼寇,已经现了他们的行踪,所以……他们也卷入了战团。慕容鹤和曾庆虽然杀了几名敌寇,但是自己却也被杀,韩漠和韦离最后是除掉了剩下的两名敌寇,一共是五名贼寇,韦离搜他们的尸,找到了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五枚黑竹,道:“这是黑竹,所以才确定那几个人竟是真的潜伏在月光寺的黑旗。”

    萧太师眯着眼,静静听着贺庆之说完,才道:“本来干净的寺庙蹦出来黑旗……这还真是巧了……!”微一沉吟,问道:“可派人去了现场?”

    “去了。”贺庆之道:“寺庙被烧毁,满院子尸难以辨认,若不是附近有居民看到,过去救火,整座山都要被烧干净。”

    “烧山?”萧太师抚摸着玉如意,冷笑道:“毁尸灭迹的好法子,烧了寺庙,所有的证据都会消失,只能靠嘴巴来说了。”

    贺庆之轻声道:“太师的意思……韦离是在说谎?”

    “这倒不知,但是月光寺之中,必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生。”萧太师缓缓道:“突然冒出来的黑旗,放火烧山……听上去就有些不对劲……!”

    贺庆之皱眉道:“要抓罪证,无非人证物证……现场被毁,物证难觅,而且韦离的口风,对韩漠并无不利之处,即使我们要韦离改口,但是没有物证,只凭韦离编造一些对韩漠不利的口供,那是无法定韩漠的罪证,韩家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冷笑道:“没有充足的证据,大理寺胡雪辛那一关也不好过!”

    萧太师站起身来,轻轻放下玉如意,走到床边,窗外阳光明媚,他闭上眼睛,沉思许久,微微皱眉,终于睁开眼睛,缓缓道:“韩漠……果然聪明,此子的心智,远他的年纪……慕容鹤,你死在他的手里,并不冤!”

    贺庆之缓步走到萧太师身后,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太师的意思是……慕容鹤为他人作嫁衣裳?”

    萧太师回过头,眼中没有愤怒,反而说不出的平静:“韦离此人,必定是韩漠的人……而那一把火,让所有的事实被烧毁……大火之后,韩漠何处能惹尘埃……嘿嘿,韩漠,你这一手,可是将老夫多年的心血白白费尽……!”

    贺庆之正要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就听门外传来禀报:“太师,贺尚书府上来人,有急信!”

    “让他进来!”贺庆之沉声道。

    贺府下人进来后,满头大汗,迅递上一份书信:“老爷,宜春飞鸽传书!”

    贺庆之看到书信上粘有两根羽毛,那是急上加急的信件,是从贺庆之宜春老家飞鸽传书而来,这样的急件却是很少接到,微微变色,从里面取出信来,只看了两眼,脸色顿时大变,带着苍白,看着萧太师,一字一句道:“大常江……决堤!”

第二八五章 【所谓借势之道】

    乾心宫。

    皇帝手握棋子,正与一名白老太监下着围棋,他神色平静,看着纵横交错的复杂棋局,这一颗子已经考虑很久,一直没有落下去。

    老太监的衣裳证明了他的地位,那是内宫三大总管之一,乾心宫太监总管,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叫做易空霆,但是这个名字早已被埋没多年,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是称他为“易总管”。

    所谓“内宫三大总管”,那是乾心宫,坤和宫,玉阳殿三处太监总管,分管三处的太监宫女。

    但是易总管身在君侧,虽然与另外两位总管身份相当,但是地位却显然高得多,那两名总管见着易总管,那是要主动来行礼,所以换句话说,这位易空霆,也可说是整个后宫宫女太监的大总管。

    易总管对于皇帝的忠诚,没有人怀疑。

    皇帝从前身体有恙,服药之前,这位易总管每一次都是亲自试药,确定无碍才会让皇帝服下,而且他服侍皇帝已经很多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皇帝对于身边的这位内监大总管,那也是甚为器重和信任的。

    能够与皇帝坐在一起下棋,这本身就证明了二人关系的不同寻常。

    片刻之后,皇帝终于将手里的棋子落了下去。

    “妙!”易总管赞道:“圣上这一步棋,真是妙手,老奴佩服。圣上每一步棋都是深思熟虑,落子之后,却都是难得的妙手。”

    皇帝微笑道:“朕总是要学会珍惜每一颗棋子的……朕的棋子本就不多的……!”

    易总管恭敬道:“这天地棋局,掌棋人只有圣上!”

    皇帝呵呵一笑,捋须摇头道:“老易,能不能掌控天地棋局,不是靠名,而是靠势!”

    “是!”易总管点头道:“势之妙用,却也是变化多端。圣上乃九天之龙,吞云吐雾,风云之势,变化万千……!”

    皇帝颔道:“你说的不错,这势讲的就是变幻万千……!”指着金制棋盘玉做棋子,缓缓道:“这二人对弈,棋局本就变幻莫测,朕一直在想……如果这一盘棋是三个人,四个人甚至是五个人在对弈,那一定会更加精彩,中间充满的变数也会很多……至少势之一道,可有借势一途……!”

    皇帝看似很莫名其妙的话,跟随他多年的易总管却是明白的一清二楚。

    ……

    “启奏圣上,颚指挥使有奏折呈上!”外面传来尖细的声音,皇帝很清楚,能够在这个时候呈折子进来惊扰自己下棋的,那是自己信任的另外一个太监,执事太监凌磊。

    易总管立刻起身,出门接过奏折,进来呈给了皇帝。

    皇帝打开折子,只看了看,嘴角就带起淡淡的笑意,将折子递给了易总管。

    易总管恭敬地接过折子,小心翼翼看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合起折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轻声道:“慕容鹤终是斗不过韩漠!”

    皇帝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缓步走到一具屏风之前。

    那屏风以白玉为边,中间的绣画极美,高山流水,空中甚至飘有流云,曲线精致,那是巧夺天工手艺,这样贵重的屏风,也只有帝王将相才能拥有。

    易总管拿起拂尘,恭敬地站在了皇帝的身后。

    皇帝凝视屏风良久,才道:“只是……韩漠似乎比朕相像的要强许多,朕本以为,还要花上一顿时间的……!”

    易总管轻声道:“或许是韩漠太强,但是慕容鹤太过愚蠢,那也是原因之一……,韩漠也许一直在等待机会,这一次机会被他抓住了。”

    皇帝淡淡笑道:“他抓得很好,做事很干净,虽然朕觉得会有很多人认为此事是韩漠所为,但是……似乎没有留下证据。”

    他踱着步子,来回走了几步,才道:“只是韩漠还太年轻,做事让人起疑……本身就不完美。”

    “能做成这个样子,以他的年纪,也算是没有辜负圣上的期望。”易总管恭敬道:“圣上的借势……果然高明!”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摆手道:“只是开始而已……韩漠的作用,绝不是为了仅仅除掉一个慕容鹤而已。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是一定要将他牢牢握在手里。”满头白的易总管眼神犀利起来:“有些武器,控制不好,反而会伤到自己。”

    “朕明白。”皇帝若有所思:“要斩敌人,武器不锋利不行,但是太过锋利……反而会伤到自己……。”

    易总管轻声道:“圣上借势之途,可谓高明,老奴只是担心,圣上在借势,而一些居心叵测之辈……也在借势!”

    皇帝点头道:“虽然明知如此,但是朕却不得不去做些事情。韩漠是韩家的人,韩家想借势那是自然的,但是朕只要牢牢握住韩漠,韩家这个势,也就掌握在朕的手里。”顿了顿,才缓缓道:“我现在只希望老天能让颚青仑多活几年。”

    易总管明白皇帝的意思,微微颔。

    要让韩漠锋利起来,必须要他拥有势,皇帝显然是想以豹突营来壮大韩漠的势,韩漠得势,也就等于韩家得势,韩家得势,也就等于燕国政治这盘乱旗又有了一个更强大的棋手。

    皇权的衰弱,让皇帝很乐意看到棋局上多几个足以制衡其他棋手的新人,如此一来,借势之途也就多了选择。

    皇帝已经看到世家内斗的结果,三家灭亡的百年世家,归结到底,就是他们内耗的结果,而这样的结果,给皇族显然是带来了很丰厚的利益,至少让皇族已经初步掌握了渤州郡,也有了对内阁说“不“的资本。

    这样的结果,自然会让皇族有了极强的信心。

    皇帝需要世家更为激烈的冲撞,他需要在本就一滩混乱的泥潭中再搅上几搅,皇族通过韩漠借势给韩家,实际上最终的目的却是借韩家之势去制衡萧家甚至是苏家,朝堂上的势力越平衡,皇族的威严和重要性便会越的凸显出来。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很古老的道理,很多人并不懂,但是皇帝显然明白。

    他精心挑选的棋子,需要一个很好的背景,而且需要一定的胆识和魄力,但是却又不能拥有挣脱皇帝控制的巨大能力,所以皇帝最终的选择,是韩漠!

    我皇族借你西花厅,借你豹突营,以这些皇族的势力来包装韩族,提升韩族制衡萧苏的实力,有了实力,韩氏家族自然不甘人下,也就会在这局棋中更加活跃,越是活跃,皇族的借势之途也就越有效果。

    借势于韩家,再以韩家之势为皇族谋利益,这就是皇帝内心的真实想法。

    当然,借势的重点就是韩漠,皇族通过韩漠借势于韩家,也必须提防韩家真的壮大起来,所以皇族必定要有随时能够收回皇族权势的能力。

    西花厅且不说,最重要的豹突营,即使放权韩漠,但是只要颚青仑不死,随时都能收回大权的,因为颚青仑是豹突营的精神支柱,他在豹突营的影响力,甚至比皇帝都要大,韩漠即使在豹突营掌握了权力,但是短时间内,影响力不可能与颚青仑媲美。

    所以皇帝希望颚青仑能多活几年,那会免去许多的麻烦。

    当然,所有的一切,皇帝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设想走下去,至少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设想正在顺利地展。

    韩漠得了势,扎在豹突营的萧家钉子慕容鹤很快就被清除掉,韩漠做的很干净,这让皇帝虽然有些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满意。

    这一把锋利的刀子,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皇帝当然也深知,政治的博弈,那本身就是一个很残酷的战场,谁也掌控不了政治的前进走向,政治的瞬息万变,有时候仅仅因为一个芝麻大的小事就能改变所有的既定方略。

    他的借势之途也是充满风险,但是政治斗争本就是冒险家的游戏,如果不想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无能之君,他便要积极地参与到这场游戏之中去。

    皇帝当然不想成为无能之君,更不想一直在世家的阴影下战战兢兢地坐着他那并不稳固的龙座。

    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要想皇权稳固削弱甚至诛灭世家,只凭皇权天威那是儿戏之谈,他选择的最有用的途径就是“借势”。

    借势出去,虽然存在着很大风险,但是皇帝自然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

    有过半的胜算,自然值得冒险!

    ……

    皇帝和易总管在说着什么,门外再次传来了凌公公的嗓音:“启禀圣上,内阁有奏报!”

    皇帝皱起眉头,从内阁来的奏报,要么是为世家争取利益的,要么就是实在太过棘手的问题,反正是没什么好事。

    易总管取来奏报,皇帝只看了一眼,也是微微色变。

    “大常江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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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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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72/ 第一时间欣赏权臣最新章节! 作者:沙漠所写的《权臣》为转载作品,权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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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介绍:
他让一个家族的姓氏,成为一个帝国的旗号!
踏过时空的界限,抛却身份的束缚,引领着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走上又一个辉煌的顶点,做一件骨子里想实现的事情。怒目扬眉,凭借未知的三根金指,在动乱的四国、勾心斗角的九大世家以及名贯天下的十方名将之间谋得他应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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